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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往事不可追

    黑帝已死,被他们这么一说,也都蒙上了一层使人迷惑的烟雾,再想到那将军剑上的人头,让人浮想联翩,一代帝王,怎么就落得这个下场呢?

    也曾听人说,君威浩荡,一声令下,千万人屈服,一柄君主剑,悬在臣子的头上,更有人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在某些人眼里,皇帝就是神行走在世间的代言人,地位最是尊贵无比,如今三年五帝,前一天呼风唤雨,压服众生,心中意足,下一刻身首相分,被拿来人间吆喝,人头竟成了一件插标可卖的货物,不能不叫人感叹。

    老头唏嘘,道:“老夫以前见过杨霍,也算是个人物,没想到还是死了,死地这样的惨,只能说天命不在其身,强争只能是死路一条!”

    中年男子跟着道:“天命?谁说的准?哪个皇帝都说自己是天命之子,可是说句不好听的,都不过是占山为王的土匪罢了!”

    老头不言苟笑,道:“兄台一直与我相对,还未请教大名。”

    中年男子呵呵笑道:“在下诸葛封,请问老先生名讳。”

    老头爽朗一笑,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家庄李不恩是也!”

    “冷刀!是你!”诸葛封想到什么,站起来指着老头,道:“了不得,了不得,原来是你,怪不得这般的厉害!”

    “冷刀,那是谁?”陆羽问着。

    “一个很久远的名字了,在十年以前,但凡听到这个名号的人,都会害怕心惊,害怕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九个同样厉害的家伙,他们十个的存在,江湖上再桀骜的人都不敢招惹!从没有人可以在他们手上走十个回合!”姑苏妙回忆着。

    “十大密侍,他竟是十大密侍之一的冷刀!”一群人就逃了下去,再也不敢待在茶楼里。

    “冷刀的功夫,据说便是有一套神鬼莫测的人屠刀术,一旦使出来,不见人头落地不能收刀!”有人开口。

    “呵呵,真那么厉害的话,为什么当年逃出长安,还不是被陆逍遥杀破了胆,也没见他用人屠刀术斩了陆尊主!”有人不屑。

    李不恩听到这话,一眼瞅了过去,那一群人立刻就不说话了。

    “这么些年过去了,冷刀的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还玩起了剑,属实叫我们佩服!”两个汉子讨好着李不恩。

    “哼哼,再厉害也不过是仗着年纪大,若是再给我三十年,非把你立刻诛杀在剑下不可!”扶风起抬着剑道。

    眼看又要吵起来,书生道:“诸位,请听我一言,咱们天南海北,好不容易聚在这茶楼里,若只是打打杀杀,岂不是平白的浪费时间?天剑门的少侠,咱们有仇,将来有的是机会去报,何必在这儿弄个不愉快,教咱们大家都扫了兴。

    冷刀李前辈,我知道你的真功夫还没有拿出来,若是使了出来,这个小茶楼可就保不住了!咱们和和气气的,坐下来,喝喝茶,听我讲个故事,解解闷,全当个乐子,如何?”

    诸葛封看着那女孩,不言不语。天剑门的几个人都站着,不知道他们的长辈什么时候到,李不恩果然清闲,竟坐着品茶,眼中精光不断,余下的众人散了一大半,还是有十几个人不愿意离去,坐着站着看戏。

    姑苏妙拉着陆羽,原地盘腿,就守在楼梯口,据姑苏妙所言,是“方便溜走”。

    “呵呵,”见众人安静了下来,书生顿了一顿,朝着姑苏妙说:“抱歉,恐怕我要抢你的工作了!”

    “无妨无妨,大侠请自便!”姑苏妙笑道。

    书生看了一遍周围的人,两只手搭在小女孩的肩膀上,终于开口道:

    “大唐自灭亡以来,长安几经沦丧,几经易手,被五个帝王轮番占领,他们在长安极尽喧乐,白日宣淫,到了最后,一个被活活烧死,一个被宠姬刺死,一个掉入了酒海淹死,剩下的被自己的卒吏背叛,鲜血染红了龙座,诸位可曾想过为何那么多的人为了长安前赴后继,一个个地丢了性命?

    难道是为了长安的繁华,又或是为了长安数不清的权财,亦或是某个不可言说的秘密呢?

    诸位可曾知道,大唐最后一个皇帝逃到关中来,被自己的将军杀死,他的人头不知道到了哪里去了,可是据说当初那个将军当了皇帝之后,却悄悄地把那人头藏了起来,诸位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那人头里,藏着一把钥匙,一把开启宝库的钥匙!大唐的皇帝到了最后几年,已经知道了王朝的灭亡不可改变,于是私自把长安帝库的宝藏转移了位置,可是没人知道在哪里,只是那把钥匙流传了下来,立时触动了江湖那些老不死的。

    十大密侍在的时候,他们不敢对帝库有什么非分之想,可是如今皇帝都死了,他们也没什么顾虑的了,在内外串通之下,那将军被几个老不死的分了尸,可是到头来,那大唐皇帝的人头却不见了。这下他们才知道被骗了,一番醒悟之后,怎么也找不到那钥匙了。

    十年过去了,几个老不死的也死了一两个,剩下的却更加狂热了,他们疯一般地搜寻那钥匙的踪迹,终于在不久前,于那昆仑山处找到了,钥匙到手,他们谁也不肯放手,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于是就此厮杀了起来。

    他们有的想要天山屠龙手,有的想要梅花三弄剑,有的想要入海翻腾术,据说都在那宝库里,可惜打来打去,一个断了左腿,缺了四根指头,一个被削去了两只耳朵,瞎了一只眼睛,一个被割穿了喉咙,凭着内息吊着一口气,强撑着不死,他们都精疲力尽,离死只有一步之遥。

    好巧不巧,晚辈恰好遇到了他们,使了点小手段,把他们的话套了出来,最后给了他们三剑,免得他们痛苦,离开昆仑,我立即前往关中,重新调查当年大唐皇帝身死之事。

    只是此时,那里有了个新皇帝,他有些武功,可是不多,他有些谋略,可是不够,我施计进入他皇宫,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太监,进进出出那皇宫宫殿,几乎把那里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没有收获。

    幸好我当时与小公主相处的不错,或者说是相当的好,她把我当成了极好的朋友,有时我陪着她在宫殿里玩闹,突然灵机一动,想到如今只有皇帝的寝宫没有搜查,若是硬闯,势必被人发现,那皇帝身边有几个好手,保护周到,因此我只能施展计谋,于是我就把想法打到那小公主身上。

    某一天,我便与她玩起来捉迷藏,叫她走得远远的,我看着她绕到了偏殿,很是着急,故意让她看到了我的衣角,她果然以为被发现了,换了个方向,这次终于往寝宫的方向跑去。

    我跟着走,未到门口,就听得那皇帝说,阿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走到门口时,房梁上落下两个护卫把我拦住,其实他们武功在我看来实在是不值一提,我还是装得十分害怕,那小公主还安慰我,叫我不要怕呢!他们以为我什么都没看到,可是我便是眼尖地看见那皇帝匆忙地把一个盒子放到了挂画后的暗格里。

    到了晚上,我穿着夜行衣,翻着墙到了那寝宫,迎面来了三个老头,我便知道他们是皇帝的后手,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密侍,向我摆着高手的姿态,可我早看出他们的深浅。

    他们对我使剑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了他们剑招之中的破绽,五招之内,我就卸下他们的剑,把他们的人头斩下,抛到殿旁的野草里,再一转身,落到了寝宫内,皇帝却不在,我知道他御驾亲征,正在沙场上厮杀呢!

    扯下那挂画,击破那暗格,拿出盒子,打开之后,里面躺着一张羊皮,边缘有撕裂的痕迹,我拿到手后,万分高兴,就回了自己的住处,收拾行李,决定离开,突然想到应该再带一份礼物,于是走到那玉清殿,推开门,那小公主睡着正香呢!于是我搙了她去,一想到那皇帝不仅丢了宝藏,还丢了女儿,我就笑个不停!”

    书生笑地如何张狂而自负,那女孩就哭地多么伤心难过,一笑一哭,环绕在这茶楼里,说不出的诡异。

    “那帝库里,有什么呢?”李不恩问道。

    “你身为十大密侍,难道就不知道?”有人问。

    “哈哈,他还不够格,他只不过是皇帝家的一条狗!”扶风起放声说道。

    李不恩憋红了脸,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诸葛封道:“我听人说,那传说中的紫薇剑就在帝库里,得之可安天下!数不清的大内密典,道不完的功法剑术,若是教哪个人得了去,便是威压整个江湖,亦未不可!”

    有人摇头道:“若是有这样的东西,大唐怎么会完!早拿出来了,那些乱臣贼子早死完了!”

    李不恩只是摇着头,道:“你们不懂,大唐的灭亡不是一把剑,一套剑法可以决定的,大内那么多的高深功法,玄妙剑术,都堆压在一起,可是二百年来,也没有多少人可以学会,自当年长安奇人瑞虚道人创下一剑一拳一掌一指以来,就立下了一个规矩,但凡入长安大内学武者,无有天赋者,一律赶走,由是到了今天,积压的秘籍越来越多,可是学会的人却越来越少!”

    李不恩思绪千千,道:“那么多的秘籍,突然一夜之间全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问别人,别人也不知道!奇怪,真是奇怪!”

    当年十大密侍里有个修炼耳法的,可以顺风听百里之外的大动静,李不恩那天问他,他却说什么也没听到,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那真是一件怪事!

    诸葛封却想到了自己教中的一位老祖,一直闭死关研究功法,几个月前出教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看来十有八九死在了昆仑山,他看了看书生,对着身边的一个童子招了招手,跟他说了些话,就见那童子点着头,从陆羽身边走过,下了楼梯,一会儿功夫走远了。

    公子走到扶风起身边,道:“大师兄,怎么师叔还没有来?”

    扶风起摇着手,示意公子不要说话。眼睛时不时瞥向窗外。

    书生又道:“得了那羊皮,我是一刻都不敢停息,最后到了这茶楼里,与诸君一会。”

    李不恩道:“你到了这儿,就不怕别人抢了羊皮去,你打的什么算盘?”

    书生略显疲惫,道:“诸位不知,我自远方来,孤身一人潜藏在皇宫里,不知道吃了多少委屈,出了皇宫,又一路奔袭,不知道被多少江湖上的好汉劫道,实在是不堪忍受,我深知,若是这么拖下去,迟早有一天,不是我教他人杀了,就是羊皮被哪个贼偷了,在下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守不住这羊皮,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羊皮送于诸位,供诸君欣赏,如何?”

    李不恩运转着心法,拼命恢复着自己的内力,他心中一半想着那羊皮,一半又担忧天剑门的高手到来,他盯着书生,眼睛却也如扶风起那样,偷瞄着窗户。

    诸葛封也不说话,手指敲着茶杯,盘算着什么。

    “再送一个如假包换的公主!”书生得意着说,把那女孩往前推了推。

    “看上去跟那些小孩也没什么不一样嘛?”一个汉子叫道。

    “呵呵,”书生摸着女孩的鼻子脸庞,道:“诸位可以想一想,她活在那皇宫里,被黑帝当成了宝贝疙瘩宠着,要什么有什么,就如同天上明珠一般,在那花花世界里尽情的欢乐着,每天幸福地活着,多么自在可爱的小姑娘啊,做着自己甜得不愿意醒的公主梦,可是现在呢,还不是任人宰割,还不是命运被咱们握在手上,想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想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一个公主,可不是那些楼子里的娼妓鸨子可以比的!”

    说到后来,女孩更是浑身颤抖,想跑却被书生死死捉住,左右摇晃,一双眼里只有绝望,绝望到哭也哭不出来,她没有什么可以指望的,只是望着陆羽。

    陆羽看着她那双弥漫着痛苦悲哀的眼睛,心中生出许多的怜悯,拳头在身后握住,用力到指头戳破了皮,溢出了血。

    “说到底,你还是个人贩子!”李不恩笑着说。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也不是不行。”书生不以为意道。

    “是不一样。”一个汉子仔细地看了看女孩,道:“如果长大了,的确是个美人胚子,若是拿回了家,必然有说不完的快乐。”一边的男人们跟着嘿嘿直笑。

    陆羽听着那些下流的话,再也不能默不作声,就要出声制止他们,头边却伸出一根手指点中了穴位,身子一软,倒在了姑苏妙的怀里,姑苏妙抱着陆羽,就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听到一个声音道:

    “江湖多情却无情,他年良人不相见!”

    姑苏回头看去,却看到一个红衣女子立在楼梯口,一双妙目正盯着自己。

    姑苏妙口中喃喃道:“无情却被多情恼,良人一夕尽离散!”

    女子开口笑道:“妙哥哥,没想到你在这个地方!”她看到姑苏妙转身要走,一个轻身又移到姑苏妙的面前,手搭在他肩上,道:“别走嘛,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姑苏妙道:“你何必执迷不悟呢?我有什么好的,一个弃徒,一个臭说书的,你堂堂……地位尊贵,我没有资格在你面前晃悠。”

    女子知道他的脾气,总是喜欢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道:“你知不知道,我见了你,好欢喜,连自己为什么到这儿来都忘了,你说,这是不是上天给我们的缘分?有时我甚至想着自己是不是永远也见不到你了,我心都懒地动了。”眼中道道真挚的光芒射出来,把姑苏妙压地无法喘气。他转身坐在地上,抱住陆羽,谁也不看了。

    诸葛封见女子来了,立刻跑到她跟前,俯首道:“教主你终于来了,属下等地好急!”

    女子一改那小儿女作态,霸道的一面显现出来,指着书生,道:“便是在他身上么?”

    诸葛封点头称是。

    “又来条大鱼,我真是不虚此行!”书生心中暗喜。

    李不恩见了这女子,急地便如火锅上的蚂蚁,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正要发话,却耳朵一偏,屋顶上又有人靠近,浑身一凛,立起细剑。

    “起儿,一会儿不见,你们就被欺负了,真是给天剑门丢人!”一道绵长而浑厚的声音从远及近地传来,一字比一字清晰,等到最后一个人字发出,已然到了身边,震得那些武功低微的人耳朵轰鸣,什么也听不到。

    “师叔!师叔来了!”扶风起几人高兴地叫着。

    李不恩只看着窗户,却突然背后危风渐起,还未回头,那木墙却被一道疾劲打得裂开,碎片横飞,一把又长又白的利剑伸了进来,锁定了李不恩的气机,就要削下李不恩的项上人头。

    李不恩一剑击了过去,那剑却一斜,只听“叮”一声响,细剑竟从中断折,断片飞到屋顶上,插地牢实。

    “不可力敌,速退!”

    一旦逃跑的念头生了出来,李不恩再也不顾自己的脸面,右脚一踢,那拐杖便如一道飞剑射了出去,自己则借力一个旋转,再踢到柱子上面,一个翻身跃到窗户上。

    但见那剑迅速地游走着,使了一个剑招,几个呼吸之间,拐杖被截成了几段,飞射了回来。

    “快走!”李不恩不敢再看,脚一蹬窗户,飞出了茶楼。

    一道声音从外面飘来: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