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监控
按下遥控器，液晶电视屏幕亮了起来。先是几秒满屏的雪花点，随即便出现了监控录像。镜头是从高处俯拍的ATM机正前方，图像略微有点扭曲，应该是ATM机上方的鱼眼摄像头。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是8月7日15时16分。
何坦已经看过视频，此时，他的注意力全在徐立和黄珊珊身上，他留意着他们的反应。
徐立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十分疲倦，目光有些涣散，似乎心神恍惚。黄珊珊则站在屏幕前，始终紧绷着脸，这让她本就高耸的颧骨更显突出。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虽然涂了遮瑕膏，也无法完全掩盖住浓重的黑眼圈。显然儿子的失踪对夫妻二人的打击都不小。
屏幕里出现一个人。他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穿一身白色T恤，背了一个小挎包，一手插兜，一手拨弄着长长的耳机线，似乎是在听音乐。他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慢慢走过来，把银行卡插进提款机，熟练地按着键。
“兔崽子！”徐立冷哼一声。
黄珊珊回头瞪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然后死死地盯着屏幕，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之色。摄像头清晰地拍下了取款者的脸，就是她的儿子徐小昂。
只见徐小昂从兜里掏出手机，转过身去，开始打电话。他背对镜头，一边东张西望，一边不时用左手挡住嘴。视频没有声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通话期间，他又转过身来，从提款机里拿了钱并取回银行卡。挂断电话后，他把一沓钱塞进挎包里，嘴角露出了笑容，然后转身离开了。
画面就此中断。
整个客厅被沉默吞噬，安静得可怕。黄珊珊慢慢转过身，盯着何坦。她的表情依然镇定，肩膀却微微颤抖。
“你怎么弄到的？这个监控。”
“重要吗？”何坦说。
“怎么会这样？”黄珊珊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弄错了？”徐立铁青着脸，冷冷地打断道，“你还有脸替他说话？我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伪造绑架，这兔崽子，越来越不像话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了解小昂，他绝不会做这种事，他一定是被什么人胁迫的，或者……”
“算了吧，你真的了解他吗？”徐立的情绪也激动起来，“你这个当妈的从来没了解过他。”
“你冷静点儿，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个样子。”
“你叫我冷静？现在不冷静的是你。”徐立起身走到电视前，指着定格的画面，说道，“珊珊，你看看，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这个时间，星期二，3点17分。这是什么时间？你接到第一通勒索电话的时间！可他呢，好端端的在这儿取钱，在这儿给你打电话，在这儿傻笑！”
“那通电话是小高接的，”黄珊珊反驳道，“不是我，我没听到……”
“谁接的有区别吗？重点是，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危险！”徐立怒气冲冲道，“你知不知道，公司的并购计划正在紧要关头，结果叫这兔崽子的恶作剧生生给搅黄了，损失谁来弥补？有本事就永远别进这个家门，否则看我不打死他！”
黄珊珊注视了他一会儿，沉声道：“你去忙吧。”
徐立哼了一声，径直朝门口走去。经过壁架时，抬手将一副相框打翻在地。那是徐小昂的照片。
“徐总，请留步。”何坦喊道，“事情或许不是表面看上去的样子。”
徐立驻足，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今天凌晨的时候，我在路上遭到了一伙人的威胁，险些丢了性命。”何坦把目光转向黄珊珊，缓缓道，“在那之前，您刚和我通完电话。那伙人拿枪指着我，警告我不要再插手这起绑架案，否则……否则他们会要了我的命。”
“枪？”黄珊珊面露惊恐之色，道，“你说的是真的？”
何坦点点头。
徐立哼道：“那你还敢过来？”
何坦尚未开口，黄珊珊已叫道：“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小昂遇到了麻烦吗？”
“这能说明什么？”徐立不耐烦道，“准是他不知从哪儿找的一帮狐朋狗友，合起伙来配合他演戏。”
黄珊珊叹了口气，冷冷地盯着她的丈夫，一字字地道：“你去忙吧。”
徐立没再说什么，一边穿西装打领带，一边给秘书孟柒惜打电话。待他拎着皮包出门后，黄珊珊叹了口气：“我先生的公司资金链出了点问题，所以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您见谅。”
“理解。”
黄珊珊又问：“你现在认定这只是一场恶作剧，是吧？”
“您先生的分析有一定道理，”何坦思考着措辞，“所以我只能说，恶作剧的可能性确实很大，但不是百分之百。”
“你不了解我先生，”黄珊珊的语调很生硬，“更不了解我儿子。我相信我儿子。”
“我只相信证据。相当多的线索都指向这是一起假绑架，您的儿子出于某种动机……”
“什么动机？”黄珊珊打断道，“小昂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他需要钱。”
“需要一个亿？他要买火箭吗？”黄珊珊轻蔑地笑了，“再说，需要钱，尽管开口啊，用得着绑架吗？”
“因为，他欠下了巨额高利贷。”何坦叹息一声，打开徐小昂的笔记本电脑，说道，“我翻看了他的网页浏览记录，发现他至少在十几家非法网贷平台上借过钱。起初几万、十几万不等，后来为了还债，拆了东墙补西墙，借贷金额也越来越大。再加上类似案件惯有的砍头息、涨利息、缩周期等各种套路，不过小半年时间的利滚利，逾期未还的贷款就已超过了六七百万。这只是保守估计，实际可能更多。”
黄珊珊瞪大了眼睛，看着儿子手持身份证的自拍照，还有一份份贷款合同和手写欠条，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仿佛灵魂都被抽走，半晌才喃喃道：“小昂……他疯了吗？借这么多钱干什么？”
“打赏。给他喜欢的女主播。”何坦顿了顿，又道，“他有四五个直播平台的账号，十几个直播间的VIP贵宾，每日打赏的礼物就有十几万。您要看看吗？”
黄珊珊颓然坐在沙发上，显然被这一连串的打击震惊了，她目光呆滞地望着空处，木然摇头。她已担惊受怕、胡思乱想了两天两夜，现在又惊闻儿子做出这种事来，就算再坚强的人怕也难以接受，情绪几乎已达到崩溃边缘。
“你说的这些，我完全不知道。最近几年，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拍戏，陪孩子的时间很少。所以……你知道……我不是在找借口，因为我确实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她的声音渐渐哽咽，更像自言自语，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不称职的家长太多了，这种情况难免发生。”何坦苦笑了一声，似乎触动了心事，叹道，“可是，谁又能想到自己的孩子会做出这种事呢？更何况现在的孩子越来越早熟，诱惑又这么多……”
黄珊珊忽然抬起头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盯着何坦，颤声道：“会不会是高利贷公司的人绑架了他？我听说那些人为了讨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是的，小昂一定是落在了那些人的手里，或者什么恶棍手里。我向你保证，这绝不是什么恶作剧。”说完不等何坦回答，便握住拳头，站起身来，好似坚定信念般反复念叨着：“是的，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何坦待她情绪稳定下来后，沉吟道，“你依然相信你儿子？”
“我相信！”黄珊珊在厅内踱步，急切地说，“是，你有证据，我没有，可这视频能证明什么？变声器能证明什么？那些账单，要是……要是有人伪造的呢？在没找到小昂之前，你什么也证明不了。但你知道吗，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能感知到，小昂现在有危险。这是我的直觉，一个母亲的直觉……”
她的话没有任何依据，她依然不愿相信小昂会假造绑架，甚至连他欠债的事实都不愿面对，她只相信她愿意相信的，然而，她作为一个母亲的痛苦却是真真切切的。
何坦能感受到。
“我理解。我也在怀疑，是不是我一开始就判断错了方向，尤其在经历了凌晨的事之后。”
“你是说拿枪威胁你的人？”黄珊珊追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暂时没有眉目。我查了他们开的那辆金杯的车牌号，是辆外省套牌车，该号牌所属车型是辆奥迪，我联系了车主，人不在本市。这也正常，对方既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用真车牌。”何坦见黄珊珊面露失望之色，又说道，“但从他们的衣着打扮上看，大概率是些小混混或者hei社会性质的团伙，不排除是讨债的打手。”
黄珊珊马上道：“小昂不认识那种人，我不信。”
“但这是条重要线索。”
“所以，你会继续查下去的，是吗？”
何坦已经看过视频，此时，他的注意力全在徐立和黄珊珊身上，他留意着他们的反应。
徐立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十分疲倦，目光有些涣散，似乎心神恍惚。黄珊珊则站在屏幕前，始终紧绷着脸，这让她本就高耸的颧骨更显突出。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虽然涂了遮瑕膏，也无法完全掩盖住浓重的黑眼圈。显然儿子的失踪对夫妻二人的打击都不小。
屏幕里出现一个人。他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穿一身白色T恤，背了一个小挎包，一手插兜，一手拨弄着长长的耳机线，似乎是在听音乐。他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慢慢走过来，把银行卡插进提款机，熟练地按着键。
“兔崽子！”徐立冷哼一声。
黄珊珊回头瞪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然后死死地盯着屏幕，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之色。摄像头清晰地拍下了取款者的脸，就是她的儿子徐小昂。
只见徐小昂从兜里掏出手机，转过身去，开始打电话。他背对镜头，一边东张西望，一边不时用左手挡住嘴。视频没有声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通话期间，他又转过身来，从提款机里拿了钱并取回银行卡。挂断电话后，他把一沓钱塞进挎包里，嘴角露出了笑容，然后转身离开了。
画面就此中断。
整个客厅被沉默吞噬，安静得可怕。黄珊珊慢慢转过身，盯着何坦。她的表情依然镇定，肩膀却微微颤抖。
“你怎么弄到的？这个监控。”
“重要吗？”何坦说。
“怎么会这样？”黄珊珊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弄错了？”徐立铁青着脸，冷冷地打断道，“你还有脸替他说话？我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伪造绑架，这兔崽子，越来越不像话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了解小昂，他绝不会做这种事，他一定是被什么人胁迫的，或者……”
“算了吧，你真的了解他吗？”徐立的情绪也激动起来，“你这个当妈的从来没了解过他。”
“你冷静点儿，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个样子。”
“你叫我冷静？现在不冷静的是你。”徐立起身走到电视前，指着定格的画面，说道，“珊珊，你看看，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这个时间，星期二，3点17分。这是什么时间？你接到第一通勒索电话的时间！可他呢，好端端的在这儿取钱，在这儿给你打电话，在这儿傻笑！”
“那通电话是小高接的，”黄珊珊反驳道，“不是我，我没听到……”
“谁接的有区别吗？重点是，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危险！”徐立怒气冲冲道，“你知不知道，公司的并购计划正在紧要关头，结果叫这兔崽子的恶作剧生生给搅黄了，损失谁来弥补？有本事就永远别进这个家门，否则看我不打死他！”
黄珊珊注视了他一会儿，沉声道：“你去忙吧。”
徐立哼了一声，径直朝门口走去。经过壁架时，抬手将一副相框打翻在地。那是徐小昂的照片。
“徐总，请留步。”何坦喊道，“事情或许不是表面看上去的样子。”
徐立驻足，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今天凌晨的时候，我在路上遭到了一伙人的威胁，险些丢了性命。”何坦把目光转向黄珊珊，缓缓道，“在那之前，您刚和我通完电话。那伙人拿枪指着我，警告我不要再插手这起绑架案，否则……否则他们会要了我的命。”
“枪？”黄珊珊面露惊恐之色，道，“你说的是真的？”
何坦点点头。
徐立哼道：“那你还敢过来？”
何坦尚未开口，黄珊珊已叫道：“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小昂遇到了麻烦吗？”
“这能说明什么？”徐立不耐烦道，“准是他不知从哪儿找的一帮狐朋狗友，合起伙来配合他演戏。”
黄珊珊叹了口气，冷冷地盯着她的丈夫，一字字地道：“你去忙吧。”
徐立没再说什么，一边穿西装打领带，一边给秘书孟柒惜打电话。待他拎着皮包出门后，黄珊珊叹了口气：“我先生的公司资金链出了点问题，所以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您见谅。”
“理解。”
黄珊珊又问：“你现在认定这只是一场恶作剧，是吧？”
“您先生的分析有一定道理，”何坦思考着措辞，“所以我只能说，恶作剧的可能性确实很大，但不是百分之百。”
“你不了解我先生，”黄珊珊的语调很生硬，“更不了解我儿子。我相信我儿子。”
“我只相信证据。相当多的线索都指向这是一起假绑架，您的儿子出于某种动机……”
“什么动机？”黄珊珊打断道，“小昂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他需要钱。”
“需要一个亿？他要买火箭吗？”黄珊珊轻蔑地笑了，“再说，需要钱，尽管开口啊，用得着绑架吗？”
“因为，他欠下了巨额高利贷。”何坦叹息一声，打开徐小昂的笔记本电脑，说道，“我翻看了他的网页浏览记录，发现他至少在十几家非法网贷平台上借过钱。起初几万、十几万不等，后来为了还债，拆了东墙补西墙，借贷金额也越来越大。再加上类似案件惯有的砍头息、涨利息、缩周期等各种套路，不过小半年时间的利滚利，逾期未还的贷款就已超过了六七百万。这只是保守估计，实际可能更多。”
黄珊珊瞪大了眼睛，看着儿子手持身份证的自拍照，还有一份份贷款合同和手写欠条，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仿佛灵魂都被抽走，半晌才喃喃道：“小昂……他疯了吗？借这么多钱干什么？”
“打赏。给他喜欢的女主播。”何坦顿了顿，又道，“他有四五个直播平台的账号，十几个直播间的VIP贵宾，每日打赏的礼物就有十几万。您要看看吗？”
黄珊珊颓然坐在沙发上，显然被这一连串的打击震惊了，她目光呆滞地望着空处，木然摇头。她已担惊受怕、胡思乱想了两天两夜，现在又惊闻儿子做出这种事来，就算再坚强的人怕也难以接受，情绪几乎已达到崩溃边缘。
“你说的这些，我完全不知道。最近几年，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拍戏，陪孩子的时间很少。所以……你知道……我不是在找借口，因为我确实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她的声音渐渐哽咽，更像自言自语，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不称职的家长太多了，这种情况难免发生。”何坦苦笑了一声，似乎触动了心事，叹道，“可是，谁又能想到自己的孩子会做出这种事呢？更何况现在的孩子越来越早熟，诱惑又这么多……”
黄珊珊忽然抬起头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盯着何坦，颤声道：“会不会是高利贷公司的人绑架了他？我听说那些人为了讨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是的，小昂一定是落在了那些人的手里，或者什么恶棍手里。我向你保证，这绝不是什么恶作剧。”说完不等何坦回答，便握住拳头，站起身来，好似坚定信念般反复念叨着：“是的，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何坦待她情绪稳定下来后，沉吟道，“你依然相信你儿子？”
“我相信！”黄珊珊在厅内踱步，急切地说，“是，你有证据，我没有，可这视频能证明什么？变声器能证明什么？那些账单，要是……要是有人伪造的呢？在没找到小昂之前，你什么也证明不了。但你知道吗，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能感知到，小昂现在有危险。这是我的直觉，一个母亲的直觉……”
她的话没有任何依据，她依然不愿相信小昂会假造绑架，甚至连他欠债的事实都不愿面对，她只相信她愿意相信的，然而，她作为一个母亲的痛苦却是真真切切的。
何坦能感受到。
“我理解。我也在怀疑，是不是我一开始就判断错了方向，尤其在经历了凌晨的事之后。”
“你是说拿枪威胁你的人？”黄珊珊追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暂时没有眉目。我查了他们开的那辆金杯的车牌号，是辆外省套牌车，该号牌所属车型是辆奥迪，我联系了车主，人不在本市。这也正常，对方既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用真车牌。”何坦见黄珊珊面露失望之色，又说道，“但从他们的衣着打扮上看，大概率是些小混混或者hei社会性质的团伙，不排除是讨债的打手。”
黄珊珊马上道：“小昂不认识那种人，我不信。”
“但这是条重要线索。”
“所以，你会继续查下去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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