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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幽州故事(下)

    荀子:礼者、政之挽也;为政不以礼,政不行矣。

    “明公。”

    随着‘吱呀’一声,田畴进入内邸,对皇甫嵩行礼。

    “何事?”

    皇甫嵩手中的书简都不曾放下过,语气澹澹。

    “奋武将军请见明公。”

    皇甫嵩闻言,表情在书简的缝隙下终于变得微妙起来,他透过书简盯着田畴,似有杀意在涌动,这让田畴瞬间冷汗淋漓,战战兢兢,不敢多言语。

    皇甫嵩放下书简,皇帝赐予他的宝剑被供奉在一侧,皇甫嵩对剑拱拱手,看向田畴,目光陡然变得锋利起来:“公孙瓒要见老夫?老夫都不知道,你怎么就先知道了?”

    田畴闻言,战战兢兢的说道:“是...是奋武将军让卑下先来向明公代为请罪的,闻明公赴任幽州,自赴任以来,奋武将军虽然久慕明公威名,但无奈有朝廷大将军何公讳进严令,只得随卢太傅门生刘备在辽东募兵征粮,以备朝廷调度,因而未曾前来问礼,未知是否请明公见他一见,听他一言?”

    皇甫嵩听到这个理由,点了点头,道:“也有理,那就请他中堂会见,不可失了礼数。”

    公孙瓒的底盘在蓟县,兵多粮足,如今皇甫嵩要屯田的重点也放在辽东以西大部分土地,两者之间势必要有个交代的,就看公孙瓒如何应对了。

    对于公孙瓒,皇甫嵩自有应对,正如兵法云:侵略如火。

    公孙瓒主军凌虐,鲁莽冒进,善结交名士,但所谓名士,都是州郡豪族罢了。

    因为公孙瓒本身出身贵族,但因母亲出身低微,只能任书佐。因美貌、声音洪亮与才智受太守赏识,被邀请为女婿。受岳父帮助曾与刘备和刘德然共同师事于卢植。他亦曾拜于刘宽门下作门生。

    为人喜好功劳,虽然也行德政,但因为对外族的处理问题与刘虞的政见越来越不和。

    何进征兵的事他倒是没听说过,皇甫嵩也不在乎,何进如今都没了权柄,不过是一只没牙的老虎罢了,至于刘备?他更是听都不曾听说过,他只是想看看,公孙瓒要如何应对。

    卢植门生的名头,也唬不住他。

    整理了一番身上的常服,特地披了件大氅,打开房门,被极为冷冽的风这么一刮,皇甫嵩红润的脸不由自主抖了抖,皇甫嵩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暗骂了一声这时候来的公孙瓒。

    从后堂到中堂,也如初次见到公孙瓒一般,欣然上前,先是打量了一番,随即惊喜的赞叹道:“久闻蓟侯在幽州功劳,今日得见蓟侯,未曾想连容貌也是俊朗非凡,真是少见。”

    蓟侯与身后的青年齐齐起身赔笑。

    即使公孙瓒此时心里甚至恨不得将面前这个老贼一刀,也不得不捧着这个老头,因为公孙瓒都不敢干的事情,他是真敢干啊!

    皇甫嵩坐在上首位,对着二人一招,两人才敢入座。

    见身后寡言的青年人,皇甫嵩好奇的询问道:“这位少年郎就是刘玄德?”

    青年拱手,向皇甫嵩行礼,“备久闻明公大名,昔年随明公平黄巾时,备幸得有见明公英姿。今日再见,明公一如当年。”

    “哦?”

    皇甫嵩这下倒是来了兴趣了,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眯,没让刘备免礼,直接询问道:“你姓刘?”

    皇甫嵩看似是问了句废话,但刘备知道皇甫嵩问的是什么。

    “景帝嗣子,中山靖王之后,备,见过明公。”

    皇甫闻言哈哈大笑,心中同样喜不自胜,没想到今日随意的一见,竟然得见了一位汉室宗亲,还是当年随自己征黄巾的少年将军。

    “玄德请起,入座,来人,上茶。”

    公孙瓒在一旁,看到这幅情景拳头都快捏碎了,自从他被朝廷封为蓟侯之后,幽州除辽东他不愿意得罪之外,旁人谁不是巴结,奉迎他?

    他在蓟县建了仓库存粮,建了小城都没人敢跟刘虞说什么闲话。

    自皇甫嵩来之后,何止一次轻视于他?

    至于刘备,公孙瓒倒是没什么怨愤,刘备自从来幽州投奔他后,次次对外的军事行动以他为主,自己甘愿伏低姿态,治军有道,为人也是罕见的仁德,甚合公孙瓒的胃口,因此让刘备做了自己的别部司马。

    公孙瓒因此更为怨愤皇甫嵩。

    二人一番寒暄之后,皇甫嵩率先开口:“闻玄德奉大将军军令募兵,不知可有军令?”

    刘备说道:“备受长官军令往丹阳募兵,无奈途中动乱,为保性命,不得已前往兄长麾下,如今暂代别部司马一职,亦在辽东为大将军募兵征粮,以求戴罪立功。”

    皇甫嵩闻言哈哈笑了起来,“皇帝陛下有诏令交老夫,凡幽州中有善治军国事者,当特举贤良,不可使寒士无门,今日见君,方知陛下竟贤明至此,明见万里之外。”

    刘备闻言略一思忱,看向公孙瓒。

    公孙瓒闻言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容,“既然陛下有诏,玄德敢不从命?玄德,还不谢过明公推举之恩?”

    皇甫嵩看向公孙瓒,笑容稍敛,抚了抚腰间宝剑,随意道:“不必谢老夫,既然是随老夫讨过黄巾,推举也是应该,陛下如此仁德,老夫亦不敢伤陛下之心。”

    随之,皇甫嵩看向公孙瓒:“至于蓟侯,奉皇帝陛下谕令,接管幽州州郡一切事宜,蓟侯此前既然不在,那就由老夫为蓟侯解释一番吧。”

    “圣人曰: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老夫闻此言,亦感圣人大义,竟不由垂泣于殿上,失礼至此。

    而今初到幽州,闻蓟侯兵马巨万,劳民伤民,如此下去,幽州战事何日方安?

    老夫闻陛下曰:屯田之策可养百万大军,不费黎民一物,老夫深以为然,不如蓟侯将兵马权交老夫,四方屯田,一安外族之心,二也是为幽州事宜。”

    公孙瓒听到这话竟然感觉有些心里直冒恶心。

    这就跟当着素食主义者的面变着吃法的吃肉一样,无异于是贴脸开大!

    你皇甫嵩还当着皇帝的面垂泣?

    你TM对着京城的方向铸京观啊大佬!

    十万人的尸体染的方圆几百里的土地即便是到了夏天都直觉森寒无比,这种事连公孙瓒都不敢这么干!

    论残暴谁比得过你啊大佬?!

    “臣......”

    公孙瓒话都没说完,皇甫嵩就笑嘻嘻的看着他,道:“蓟侯难道有异议?”

    公孙瓒萎了。

    他今天来这就是代表了幽州支持他的利益集团谈判的,没曾想到,谈判甚至都还没开始就被皇甫嵩带偏了,这还没完,还得被皇甫嵩威胁着交出兵权。

    公孙瓒这些年也不好过,辽东有公孙氏,虎狼也,心狠手辣,而度支本地的豪强还眼巴巴盼着他能主持公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