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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独步江湖

    疾过三招,我抱剑退立,紧盯这店伙计,怒意汹涌,杀意陡生,寒声问:“留下你的名字!”

    店伙计咧嘴一笑,“好,将死之鬼,记住我的名字,古利妖刀玄武是也!”话音未落,他的人已冲了上来,乌刀挟电,横削我脖颈。我一式卧云雁避其锋锐,顺势矮身一记穿云剑刺其空门。这厮反应不慢,轻易格刀挡去,再一刀劈我面首,我旋身躲过,快剑疾出,使如影随形之剑,配合浮光掠影步纠缠其身,使出毕生真力,全神贯注在招法中,人剑为一,心无二意。一时间,玄武被我鬼魅般的剑法所唬,狼狈退却,一招不慎被傲雪剑在侧腹划开一道口子。虽不致命,他却还是退开三步惊骇地矃我。

    稍一迟滞,玄武大刀一挥再度斩来。方才数次过招,也叫我摸清他路数,刚猛雄浑之流,我断不能硬碰硬,以柔却刚才是窍门。遂以生死剑中至柔剑式春风化雨应敌,此剑柔如春风,借力打力,骤如密雨,弥补刚劲不足。且以真气支撑,久战而不疲。但见玄武刀化狂龙,拦腰横劈,我下截一剑,顺势闪躲,化去锋芒,转身一剑刺他空门。

    这厮反应极快,回手一刀格去傲雪,再欺身攻上。幸而我出剑留有余地,一击不成借力退走。果然引他乘胜追击,我已想好对策,瞅准机会一招三生万物虚幌敌心,连续快剑搅花他眼,就在准备厚积薄发一击制敌时,忽听远处百里封天沉声喝道:“断龙截月摘星辰!”

    话音一落,玄武果然身法陡变,怒斩狂刀断我刺出的一剑,我情急之下忙撤身保手,倒退数步。玄武倏然变招,刀尖疾搅刺我双目。我骇然之下慌忙退避,横剑格挡。只听百里封天又喝:“敖龙探月擎苍穹!”话音方落,玄武果然招数一变,大刀挥舞,从天而降,势如猛虎,力拔山河。我堪堪避过,却被他刀背击中胸口,狼狈退去。

    玄武招数瞬变,掠我下盘。我忙以浮光掠影步躲他连环快刀。刀虽快,毕竟受重量牵制,比剑之轻灵差之甚远,只躲了三下,已教我逮住机会足踏其背。借力上跃,疾出一剑飞龙在天,剑意如佛光普照,凌空直下,劈他天灵。

    玄武骇然之下忙去闪躲,却终究慢了半拍,肩头被削下一块肉,疼得他龇牙咧嘴,怒目圆睁。两击得手,我信心倍增,想起谷底试剑时墨染教过我的几招连击之法,心诀默念,身随意动:出生入死阴阳分,光风霁月诱敌深。沧海一粟取天鼎,石破天惊荡幽冥。飞龙在天倏夺命,亢龙有悔保身存。

    说时迟,我一招出生入死已迫近玄武咽喉。几乎同时,玄武架刀格挡,我瞬变招式,剑锋偏滑,横切他侧颈命脉。这一击若中,他必十死无生。谁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射来一道寒光,“叮”一声弹在剑刃上,挟一股浑厚劲力竟震开我的剑。霎时玄武死里逃生,反客为主,大刀一挥,斜撩我侧腹。幸亏我身法灵疾,险险避过,拧身蓄力,准备再出一剑。却见一旁闪来一条肥影,拳掌如电袭我面门。

    好一招毒龙摘星,直取双目,阴辣至极。我忙施展浮光掠影步疾躲快避,猛然想起墨染曾与这老贼交手的场面,他且不敌被击落悬崖,我又怎是他对手?一刹那的遐思竟令我露出破绽,被这老贼一掌打在肩头。狼狈退却,心中暗骂,一股恨意涌来,伴随无尽懊悔愤懑,谁叫我须臾十载学艺不精,如今大敌当前竟要沦为俎下鱼肉,我岂甘心?况且墨染血仇未报,我怎能沦落至此坐以待毙?

    刹那胸臆如火,激荡在心,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决然填满心脏,脑中只剩一个念头,今日哪怕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这百里老贼!闪念间,百里封天已欺身而上,我疾出一招光风霁月应对百里老贼的双龙出海。

    但见他拳掌相继,此呼彼应,一双黝黑粗掌打在剑上发出铮铮锵鸣。他徒手接剑面不改色,猝然一式游龙拳,避开剑锋直击我心口。我骇然之下急忙闪避,横剑挡住他幻变的一击,胸腑微觉震荡。幸有软甲保身,我重振精神,连击浮生一梦虚幌一击,待时只为取他颈首命门。

    百里封天熊躯一抖,灵活躲开我虚幌一剑,正好教我有可乘之机。我剑花一转,沧海一粟直取他天鼎穴。谁料这厮滚圆身躯灵矫如狸,稍微一侧身一抬手,两根奇粗手指便钳住了我的剑,刹那我心头一震,本能抽身,剑在他掌下竟纹丝难动。难道这厮早已预判我的招数?难道是他与墨染交手后摸清了生死剑的门道?电光石火间,我只来得及看见百里封天狡狯的一笑,他忽已欺身至我面前,夹剑的手倏变为掌猛击向我天灵盖。我忙抽身疾退,谁料身后何物一顶我腰窝,一阵钻心的疼传来,身体如被电击,几乎同时百里封天另一只手变拳击我腹部,刹那我只觉五脏移位,六腑翻搅,气海一乱,一口血便喷了出来。几乎同时,我身后那物猛地收回,我失力摔下房顶,跌倒在地。

    我望着手里的傲雪剑,悔恨交加,奋力起身,暗运真气,惊奇的发觉伤得并不重。此时那两人从屋顶落下,迎着我冷笑。玄武手提长刀,凑近百里封天道:“宗主,这厮身上穿了什么护身的宝物,刀枪不入啊!”

    百里封天眉头一皱,眼冒精光紧盯我,我心叫不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莫不是他们打起我身上软甲的主意?那是墨染留给我的,断不能被他们抢了去。当即振奋精神长身而起,扬剑护在身前。

    那二贼对望一眼,皆面露狞笑,玄武道:“宗主,这小兔崽子中了您的飞龙探月掌,元气大伤,就不劳您费神,待属下提她人头来见您!”说罢,那玄武大刀一挥便冲了上来。

    此刻我出奇地冷静,似冥冥中有股力量推动,我下意识使出了墨染的暗香疏影剑,第五式碧落黄泉,碧落云水畔,黄泉孤鸿影,身姿与剑势融合最完美一招,也是暗香疏影十剑中唯一的防守招。玄武的古利刀逼近的瞬间,傲雪剑已偏锋划过他的刀刃,我亦随剑意掠过他身。刹那间,天地在我眼前变慢,分毫毕现,飞扬而静止的发丝、夤夜凝结的霜珠、射入漆黑眼底雪白的剑光...一切都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仿佛一切就该如此,暗香疏影剑在这一刹那竟似已完全融入我身,人剑合一,心意相通。弹指间,我翻转剑锋,使出一招幽壑潜蛟,于掠过玄武身侧时剑贴着他毫无防守的颈侧划过——

    霎时鲜红飞溅,染红我的脸。瞬息之间,我已穿过飞溅的鲜血,驻足玄武身后。只听身后“扑通”一声,玄武不甘地呜咽着重重倒地。眼前只剩百里封天见鬼似的目光。他怒目瞠我,对属下的死极其不可思议。但是很快,他盯紧了我,面露狰狞,恶狠狠道:“你也是慕容世家的传人?”

    我心头一跳,一念如电,冷笑:“不错,没想到吧?”

    百里封天目光更寒,似自言自语:“好,好!当年没能斩草除根,今日老夫就叫慕容家族永绝于世!”

    不及我细琢磨这句话,百里封天忽然又已冲了上来,拳掌惊雷,动如掣电。我看出他下了杀手,急忙退避,避其锋锐,左挡右封。无奈真力不及这老贼浑厚,握剑的虎口被他一掌震得生疼。我只能硬扛,心里快速盘算该如何脱身。先前汹涌决绝的杀意随着杀了一个玄武而消退半数,现下终觉疲惫,只想快速脱离是非地,另做打算。可恨这老贼逼迫太紧,我难脱身,只得以生死剑中弛法捕风捉影巧妙应对。过了五招,他愈攻愈勇,我愈战愈退,就在力不从心将吃亏的刹那,一旁屋檐上忽然掠下一抹黑影,“蹭”地一下窜到了我们之间,稳稳接住了百里封天雷霆万钧的一掌。几乎同时,我也被这不速客的气场震退三步,定睛一看大喜,竟是阔别多日的陆老鬼!

    陆老鬼全不睬我,只跟百里封天对掌较劲,谁也不退。陆老鬼忽问对面:“你刚说你把慕容世家怎么了?”

    百里封天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又来个多管闲事的!任你是谁,今夜便叫你丧在老夫掌下!”说罢他全力一掌推出,只见他周身隐隐泛起涟漪,拨乱空气。

    我正为陆老鬼心急,却见他仍旧举掌纹丝不动,百里封天那一掌竟如春风袭面,只吹动了陆老鬼的衣角发梢。百里封天脸色一青,不等发难,陆老鬼倏然促喝一声,身躯一震,不见掌动,一道肉眼可见的气劲从他身中咆哮而出。百里封天不及收掌,已硬挨这一劲,闷哼一声倒掠而去,踉跄退出十几步才停下,一口血猛喷出,脸已纸白。

    我眼前一花,陆老鬼已出现在百里封天面前,举掌如爪,去叩百里封天颅顶。本以为就此了断,谁知百里封天骤然举掌,硬是接住陆老鬼这一招。只是他接得吃力,双掌向天,半跪的身躯已微微颤抖。

    陆老鬼冷冷道:“你告诉我,你把慕容世家怎么了,快说!”说着又是一掌,打得百里封天哀嚎一声,狼狈倒地,嘴里连声哀求饶命。陆老鬼再问一遍,百里封天终于支吾道:“十…十二年前,我奉命率兵围剿墨梅山庄,铲除…铲除慕容世家…”

    不等他说完,陆老鬼已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百里封天忙跪地求饶:“不不不…不关我的事啊,那事又不是我一个人干的,况且…况且我也是听命行事,高人您大人有大量,别…别杀我…”

    陆老鬼一把提起百里封天的衣领子,“说,你奉谁的命?那件事还有谁干?慕容世家现在如何了?速速招来!”

    百里封天眼珠乱瞟,支吾道:“是...是...当年...当年一共有三个人,除了我以外还有...”正说着,我却瞥见他藏在袖子里的手一动,霎时他已举臂对准了陆老鬼。一道金光从他袖中窜出,笔直射向陆老鬼的脸。电光石火的刹那,陆老鬼偏头抿嘴一夹,那根金针已含在口中。几乎同时,原本状貌孱弱的百里封天倏而身姿暴涨,一掌打向陆老鬼腹部。这一掌出其不意的快,陆老鬼闪避不及只顺手去接,两掌相击发出洪钟般的嗡鸣。只见那二人各退开去,百里封天竟倒退三五丈,肥腰一扭,转身跃上屋檐,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幕中。

    我惊呼一声,急忙去追,却被陆老鬼拦住。

    我急得怒问:“为何不追?他杀了我师哥,我要杀了他!”

    陆老鬼饱含深意睇我一眼,“要找他老夫自有办法。”也不再多言,转身往长街另一头走。

    我忙跟上去,心里琢磨着百里封天刚才的话,去幽州墨染故里的念头愈发笃定。谁知走了几步,陆老鬼忽而转头盯着我看,伸出手道:“给我。”

    我一头雾水,“什么啊?”

    “那把剑!”

    我吓得忙抱紧傲雪剑,“不行,这是师哥留给我的,谁也不给!”

    陆老头怪异地打量我一眼,忽问:“你的暗香疏影剑究竟从何处学来?”

    我一听,倒也不避讳什么,直言:“梦里师哥教我的!”

    谁知陆老鬼脸色更怪了,抿嘴不语,眼珠一转,冲我冷冷道:“你且跟着我,不许掉队,记住了吗?”

    我心头一喜,这下不用担心行走江湖被人欺负了,旋即一想,这老鬼言辞神态倒像极了我那刻板顽固的老师父,以后得小心应承才是。

    于是我跟着陆老鬼连夜出了城,一路北上,过莽原,穿山林,经城池,一路倒也没遇见强盗悍匪。半个月后,我们已到达幽州境内。此处已不属大周辖治,而是常年与周分庭抗礼的齐国。齐地山川一派肃杀苍茫,大雪满山,行路崎岖,人迹罕有。陆老鬼轻车熟路驾车来到一座巍峨雪山前,弃马步行。

    抬眼望去,我不禁慨然喟叹这造化之神秀。十里重峦无飞鸟,千丈险隘不行人。孤峰蹉跎天上雪,空谷跌宕清冥音。行至山脚见一埋入雪中的石碑,隐见首字“医”,不由奇怪,忙追上去问陆老鬼。陆老鬼遥望远山风雪,目光似有迷离,“到了,到了...阔别十八载,千里来相逢。未识旧人面,先闻烽火声。”说罢,他长叹一声,拂袖展步迈向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