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水落石出
慕容墨染，他着一身新衣，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不似平日从里到外的玄袍那般深沉，内着白衫，反增气色，月光下衬他如方外仙客。
我心头一喜，忍不住想唤他，却强忍住，心里那道坎仍在。
他却先朝我走来，看到我的模样，先是愕然，又流露一丝关切，“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他忙取下外衫，披在我身上，揽我回转。
一路上，我虽与他咫尺方寸，却似隔千山万水。心中打鼓，百味交集。
“你来找我干什么？”
“看你不在屋子。”
真是平静又疏离的回答。却能感受到他环着我的腰的手递来一丝温暖。更加心乱。
我不甘心，“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他似语塞，好一阵沉默。
我躲开他的手，离他三尺，驻足望着他，“你心里既然没有我，又何必这般对我？何必出来找我？”
他有些无奈看着我，眸中柔光万里，深邃而平静。
我又被他这副万年不改的冰山面孔戳中了心窝，眼眶一酸。
忽然，他上前轻轻揽住我的肩，拍了拍我，“回去罢。”
“不行，你要回答我！”我倔起来那是十头驴都拉不动的。
“......”他垂眸望地，倏而望天，就是不开口。
我急得七窍生烟，心比絮乱，看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陷入阵阵怀疑，我真的了解这个人吗？
“……有。”当真是铁树开花石狮子开口。
我心跳怦然，情愫奔涌，走到他眼前，凝望他，“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垂眸迎上我的目光，眸海深邃，泛起一斛星光。
片刻的相望，恍如一世。
刹那，我心潮狂涌，一阵奇异的悸动，仿佛春华秋实尽略眼中，华灯初上，山河锦绣...
回到陌上花满楼，不出意外我大病一场。高热不止，畏寒伤风。迷迷糊糊中听到师叔的声音：“她伤口未愈又浸了水，寒邪入体，只能...”还没听完，我就眼冒金星昏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如果没记错，这是我第二次因伤病昏厥。
墨染不在我身边。只我一个躺在冷凄凄的榻上。旁边的红泥小火炉也早就熄了，正冒着青烟。
此时天正明，斜阳挂起，好鸟在树。我忽觉身子爽利不少，纳闷被人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忽闻推门声。
听脚步是墨染。他果然推开我厢室的门，见我睁眼，急步上前，“师妹，你感觉怎么样？”
我点点头，一股暖意在心头晕开。望着他熟悉的眉眼，那双迥然无尘的双眸，心跳一漏，一阵悸动悄然冒头...
“师哥，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三天。”
“哦…那你…”
看我支吾不清，他似猜到我意思，道：“这三天都是师叔和徘徊在照顾你。”
我顿觉一丝不快，又是徘徊？本来就不喜欢她，现在反倒欠了她一个人情，当真郁闷。
胡思乱想时，墨染打断我的思绪：“这三天我和师父已将事情调查清楚了。
我一震，“内鬼揪出来了？”
墨染点头。
“是谁？”
“师叔的贴身婢女，海棠。”
“怎么会是她？”
他反问我：“怎么不会是她？”
我仔细一想，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就是感觉她不太像…”
“为何不像？”
“唔…她那天不像是装的。师叔的功夫那么厉害，她那样子恍兮惚兮的，和痴呆也没什么区别。”
墨染略一思忖，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人是会演戏的。”
“演戏？就像路千帆和哑婆婆那样？”
墨染不置可否。顿了顿，又道：“你所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在演戏。至于怎么分辨，就要看你的心。”
“我的心？”我不禁颓然，“那我可能没有心，看不出来。”
“我的意思是，心不动，则万物清。心若动，则幻象生。”
我哭丧起了脸，“好高深啊…”
墨染淡淡道：“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索性不再去想，话锋一转：“师哥，你们怎么发现海棠是内鬼的？”
墨染道：“这要多亏徘徊，是她发现海棠擅自培育天心兰，又自制丹药服用，克制媚术。现下证据确凿，她抵赖不得。”
我忽悠一阵烦闷，又是徘徊...面上仍淡定，问：“既然海棠是内鬼，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师父将她关入地牢，严加审问。”
意料之中。我不甚惊讶，想到又有一个女子将在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受尽凌辱，我遍体生寒。
再无多言，墨染教我安心养病，转身离去。
第二天，我精神大好，一早跟随墨染面见师父。正巧师叔也在，我忙恭敬行礼，谢她救命之恩。
独孤修道：“海棠审得如何？”
墨染道：“昨夜已招了。”
独孤修眼睛一眯，“她奉谁的指使？”
墨染微一颔首，一字字道：“晋国公，宇文护。”
独孤修精目一亮，“如何确定她没有撒谎？”
墨染道：“属下一直对她严刑逼供，且阴差那边也传来消息，井木犴和鬼金羊已经逃往夏州投奔无极密宗了。”
一切似乎都完美无缺的对上了。
气氛愈来愈压抑沉闷。
忽然，师父怒拍桌案，五指叩住桌脚，将老榆木握出五个指印，“宇文护，很好...”
我跟墨染大气不敢出。
冷霜华道：“宇文护向来不理会江湖纷争，为何偏与我们过不去？而且，他怎能知道陌上花满楼里藏有蜀山地图？还能精确的知道位置？”
独孤修眉头一压，危险遍生，“他不但知道地图在哪，还知道陌上花满楼是酆都在长安的据点！”
“什么？！”师叔和墨染几乎异口同声。
独孤修冷道：“因为他就是酆都背后那个人！”
话音落，墨染和师叔皆沉默，脸色阴晴不定。我轻拽墨染衣角，他回神，给我一个“待会再说”的眼神。
又听冷霜华道：“蜀山分舵若被官府攻破，于酆都百害而无一利，他为何要这么做？”
我默默腹诽，除非这人脑子有毛病...
又是良久的沉默。独孤修忽然冷笑：“冥王啊冥王，你终究还是不信任我！”
此言一出，我更觉奇怪。关冥王什么事？心头一震，难道冥王也对此事知情？
冷霜华面露恨意，深切望着师父，“师兄，你为酆都效力二十年，冥王怎能毫无顾念？”
独孤修眉宇压得更低，“哼，功高盖主，帝王惧之，冥王自然也不例外。他生怕我羽翼丰满，拥兵自固。于是向上谗言诬告，上演这出自导自演的好戏！”
我微微心惊，这冥王脑子果然有病。
冷霜华轻声问：“那我们既已摸清他的算盘，下一步该怎么办？”
独孤修缓缓握紧拳头，我不由惊叹，他拳掌间竟升腾起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蠢蠢欲动，厚积薄发，他寒声道：“我神功已达第四重，突破瓶颈指日可待。待我功成之时，就是他们灭亡之日！”他凛目一转，盯住墨染，“你审讯时可有旁人？”
墨染摇头，“仅弟子一人。”
独孤修缓缓点头，“好。此事断不能走路风声。冥王计划失败，必然会另有作为，我们只需按兵不动。”
我们连声称诺，退下回到自己房中。
如今事情水落石出，我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下，一下瘫在床上，摆成个大字，“哎呦喂，这几天累死我了...”
“过来。”忽听墨染不冷不热抛出俩字。
“干什么啊...”我懒得动弹。
“叫你过来。”嗯？臭石头似乎要发飙。赶忙起身，落座他对面，托腮看着他。
他若有所思睇我一眼，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什——
一看那玩意，我眼前一亮，那不是一只巴掌大的小泥人吗？青绫衫子，素白罗裙，唇红齿白，粉雕玉润，那不正是我嘛？
“嘿嘿，这是哪来的？”我毫不客气一把抢过，左瞧右看，爱不释手。
墨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个...那天我从街上买的。”
“哪天啊？”
“找你那天晚上。”
“咦？你怎么想起买这个了？”我故作惊讶凑近他，心里别提多美了。
他却小脸一红，“路边看到，就买了...”
我越发瞧他可爱，嘻嘻哈哈贴近他，枕在他手臂上，“那我们算不算和好了？”
“......”瞧他半天不说话，我有点发慌，抬眼偷偷瞄他，惊异地发现他耳根红彤彤的。
我噗嗤笑出声，下巴移开他的手，赖在他身边就是不走。
就这般依偎了许久。我灵机一动，一拍脑瓜，瞧我这记性！当即冲入厢房，从枕头下取出珍藏许久的黑衣小泥人，递到墨染面前，“你看！”
墨染眸子一亮，喜上眉梢。
我将两只泥人并排，黑衣小泥人刚好高出两寸，一对璧人俨然而立，青玄相辅，俪影成双，宛若蒹葭倚玉树。
我心头一喜，忍不住想唤他，却强忍住，心里那道坎仍在。
他却先朝我走来，看到我的模样，先是愕然，又流露一丝关切，“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他忙取下外衫，披在我身上，揽我回转。
一路上，我虽与他咫尺方寸，却似隔千山万水。心中打鼓，百味交集。
“你来找我干什么？”
“看你不在屋子。”
真是平静又疏离的回答。却能感受到他环着我的腰的手递来一丝温暖。更加心乱。
我不甘心，“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他似语塞，好一阵沉默。
我躲开他的手，离他三尺，驻足望着他，“你心里既然没有我，又何必这般对我？何必出来找我？”
他有些无奈看着我，眸中柔光万里，深邃而平静。
我又被他这副万年不改的冰山面孔戳中了心窝，眼眶一酸。
忽然，他上前轻轻揽住我的肩，拍了拍我，“回去罢。”
“不行，你要回答我！”我倔起来那是十头驴都拉不动的。
“......”他垂眸望地，倏而望天，就是不开口。
我急得七窍生烟，心比絮乱，看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陷入阵阵怀疑，我真的了解这个人吗？
“……有。”当真是铁树开花石狮子开口。
我心跳怦然，情愫奔涌，走到他眼前，凝望他，“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垂眸迎上我的目光，眸海深邃，泛起一斛星光。
片刻的相望，恍如一世。
刹那，我心潮狂涌，一阵奇异的悸动，仿佛春华秋实尽略眼中，华灯初上，山河锦绣...
回到陌上花满楼，不出意外我大病一场。高热不止，畏寒伤风。迷迷糊糊中听到师叔的声音：“她伤口未愈又浸了水，寒邪入体，只能...”还没听完，我就眼冒金星昏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如果没记错，这是我第二次因伤病昏厥。
墨染不在我身边。只我一个躺在冷凄凄的榻上。旁边的红泥小火炉也早就熄了，正冒着青烟。
此时天正明，斜阳挂起，好鸟在树。我忽觉身子爽利不少，纳闷被人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忽闻推门声。
听脚步是墨染。他果然推开我厢室的门，见我睁眼，急步上前，“师妹，你感觉怎么样？”
我点点头，一股暖意在心头晕开。望着他熟悉的眉眼，那双迥然无尘的双眸，心跳一漏，一阵悸动悄然冒头...
“师哥，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三天。”
“哦…那你…”
看我支吾不清，他似猜到我意思，道：“这三天都是师叔和徘徊在照顾你。”
我顿觉一丝不快，又是徘徊？本来就不喜欢她，现在反倒欠了她一个人情，当真郁闷。
胡思乱想时，墨染打断我的思绪：“这三天我和师父已将事情调查清楚了。
我一震，“内鬼揪出来了？”
墨染点头。
“是谁？”
“师叔的贴身婢女，海棠。”
“怎么会是她？”
他反问我：“怎么不会是她？”
我仔细一想，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就是感觉她不太像…”
“为何不像？”
“唔…她那天不像是装的。师叔的功夫那么厉害，她那样子恍兮惚兮的，和痴呆也没什么区别。”
墨染略一思忖，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人是会演戏的。”
“演戏？就像路千帆和哑婆婆那样？”
墨染不置可否。顿了顿，又道：“你所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在演戏。至于怎么分辨，就要看你的心。”
“我的心？”我不禁颓然，“那我可能没有心，看不出来。”
“我的意思是，心不动，则万物清。心若动，则幻象生。”
我哭丧起了脸，“好高深啊…”
墨染淡淡道：“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索性不再去想，话锋一转：“师哥，你们怎么发现海棠是内鬼的？”
墨染道：“这要多亏徘徊，是她发现海棠擅自培育天心兰，又自制丹药服用，克制媚术。现下证据确凿，她抵赖不得。”
我忽悠一阵烦闷，又是徘徊...面上仍淡定，问：“既然海棠是内鬼，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师父将她关入地牢，严加审问。”
意料之中。我不甚惊讶，想到又有一个女子将在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受尽凌辱，我遍体生寒。
再无多言，墨染教我安心养病，转身离去。
第二天，我精神大好，一早跟随墨染面见师父。正巧师叔也在，我忙恭敬行礼，谢她救命之恩。
独孤修道：“海棠审得如何？”
墨染道：“昨夜已招了。”
独孤修眼睛一眯，“她奉谁的指使？”
墨染微一颔首，一字字道：“晋国公，宇文护。”
独孤修精目一亮，“如何确定她没有撒谎？”
墨染道：“属下一直对她严刑逼供，且阴差那边也传来消息，井木犴和鬼金羊已经逃往夏州投奔无极密宗了。”
一切似乎都完美无缺的对上了。
气氛愈来愈压抑沉闷。
忽然，师父怒拍桌案，五指叩住桌脚，将老榆木握出五个指印，“宇文护，很好...”
我跟墨染大气不敢出。
冷霜华道：“宇文护向来不理会江湖纷争，为何偏与我们过不去？而且，他怎能知道陌上花满楼里藏有蜀山地图？还能精确的知道位置？”
独孤修眉头一压，危险遍生，“他不但知道地图在哪，还知道陌上花满楼是酆都在长安的据点！”
“什么？！”师叔和墨染几乎异口同声。
独孤修冷道：“因为他就是酆都背后那个人！”
话音落，墨染和师叔皆沉默，脸色阴晴不定。我轻拽墨染衣角，他回神，给我一个“待会再说”的眼神。
又听冷霜华道：“蜀山分舵若被官府攻破，于酆都百害而无一利，他为何要这么做？”
我默默腹诽，除非这人脑子有毛病...
又是良久的沉默。独孤修忽然冷笑：“冥王啊冥王，你终究还是不信任我！”
此言一出，我更觉奇怪。关冥王什么事？心头一震，难道冥王也对此事知情？
冷霜华面露恨意，深切望着师父，“师兄，你为酆都效力二十年，冥王怎能毫无顾念？”
独孤修眉宇压得更低，“哼，功高盖主，帝王惧之，冥王自然也不例外。他生怕我羽翼丰满，拥兵自固。于是向上谗言诬告，上演这出自导自演的好戏！”
我微微心惊，这冥王脑子果然有病。
冷霜华轻声问：“那我们既已摸清他的算盘，下一步该怎么办？”
独孤修缓缓握紧拳头，我不由惊叹，他拳掌间竟升腾起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蠢蠢欲动，厚积薄发，他寒声道：“我神功已达第四重，突破瓶颈指日可待。待我功成之时，就是他们灭亡之日！”他凛目一转，盯住墨染，“你审讯时可有旁人？”
墨染摇头，“仅弟子一人。”
独孤修缓缓点头，“好。此事断不能走路风声。冥王计划失败，必然会另有作为，我们只需按兵不动。”
我们连声称诺，退下回到自己房中。
如今事情水落石出，我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下，一下瘫在床上，摆成个大字，“哎呦喂，这几天累死我了...”
“过来。”忽听墨染不冷不热抛出俩字。
“干什么啊...”我懒得动弹。
“叫你过来。”嗯？臭石头似乎要发飙。赶忙起身，落座他对面，托腮看着他。
他若有所思睇我一眼，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什——
一看那玩意，我眼前一亮，那不是一只巴掌大的小泥人吗？青绫衫子，素白罗裙，唇红齿白，粉雕玉润，那不正是我嘛？
“嘿嘿，这是哪来的？”我毫不客气一把抢过，左瞧右看，爱不释手。
墨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个...那天我从街上买的。”
“哪天啊？”
“找你那天晚上。”
“咦？你怎么想起买这个了？”我故作惊讶凑近他，心里别提多美了。
他却小脸一红，“路边看到，就买了...”
我越发瞧他可爱，嘻嘻哈哈贴近他，枕在他手臂上，“那我们算不算和好了？”
“......”瞧他半天不说话，我有点发慌，抬眼偷偷瞄他，惊异地发现他耳根红彤彤的。
我噗嗤笑出声，下巴移开他的手，赖在他身边就是不走。
就这般依偎了许久。我灵机一动，一拍脑瓜，瞧我这记性！当即冲入厢房，从枕头下取出珍藏许久的黑衣小泥人，递到墨染面前，“你看！”
墨染眸子一亮，喜上眉梢。
我将两只泥人并排，黑衣小泥人刚好高出两寸，一对璧人俨然而立，青玄相辅，俪影成双，宛若蒹葭倚玉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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