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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道阻且长

    谁料屋外传来一阵短促的惨叫声,刹那归于寂静。

    李弼面色一变,慌忙摸出门去。我跃下房梁紧跟,果然看到院中伫立的墨染。

    他萧肃立在风中,脚下满地死人,皆是府中巡逻卫兵。

    李弼掠出屋外与他对峙,冷道:“壮士何不报上名来!”

    墨染平剑当胸,并指抚刃,冷冷道:“记住我的名字,落梅十步血司命!”

    一眨眼的功夫,墨染原地消失,顷刻掠近李弼,一剑直捣黄龙,顿然刺在李弼胸口。然而剑未入分毫。

    墨染眼神一凛,“软猬甲?”旋即变招,扬身而起,一剑凌空,身姿若神。

    好一招飞龙在天!犹如佛光普照的磅礴一剑,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剑气断长空!

    李弼架剑去挡,身躯一震,面露痛楚。

    我不知那一剑力量有多强,只觉真气浩瀚,滔滔不绝。墨染身姿若神,招式变幻,剑光飞炫,疾风掣电。李弼挡左他攻右,封上他击下。一时间耍得李弼左支右绌,头尾难全。

    电光石火间,墨染觑紧破绽一掌击在李弼胸腹。

    相隔三丈,我都能感受到他的掌风,常人若受,必筋断骨折。李弼猝然倒掠,砸在门框上,翻了个身爬起,踉跄颓唐,猛吐一口血,伤得不轻。然他仍拄剑起身,傀俄将倒,眉目隐忍。

    “就算你杀了老夫,也阻挡不了天王亲政,万民归心!宇文护,你欺君灭主,罪无可恕——”话音落,李弼倏然拔剑横切向咽喉。

    谁料一道暗光飞去,击中李弼虎口,剑落地,墨染已冲了出去,三五除二将李弼制服,冲我冷喝:“快动手!”

    我心一揪,跑上前手足无措,“我干什么?”

    “辟邪刺后脑!”他眼中尽是寒光,陌生而凌厉。

    我举起木簪,冲李弼后脑试探着刺下,心乱如麻,终未能下手。

    “快点!”墨染猝然一喝,唬得我心尖一颤,恍惚竟从他脸上看到了师父的神色。

    下意识的,我一咬牙心一横,握紧毒簪朝李弼后脑刺去...

    一代泰山,国之栋梁,最终落得个死不瞑目,横尸月下的结局。

    辟邪毒簪名不虚传,李弼只挣扎了一下,便倒在地上抽搐不止,片刻后咽气,连滴血都没见。面目如生,两眼涣散。

    “冥王要他死如病容。”墨染一边说,一边剥开李弼的衣衫,翻出一件鳞片细腻光滑的软甲,抛给我,又取来李弼的佩剑,背刻铭字正是“天照”。墨染丢下七星镖,携我快速逃离现场,隐匿于黑夜。

    我们找了家客栈落脚。原是墨染早就订好的雅间,我们悄咪咪翻窗而入,挨了一夜,静待天明。

    我裹着被子死活睡不着,问地上的墨染:“师哥,你睡了吗?”

    “没有。”

    “那你给我讲个故事吧?”曾几何时,我还小,刚拜师没多久,成天哭闹不愿闷在蜀山,哑婆婆劝我不住,直到墨染来,牵我离开小竹屋,在镜湖畔散步。那时他不过舞勺之年,竟堪当我的老师父,给我讲天文说地理,山海异志、方外奇闻他信手拈来,听得我一愣一愣,由衷艳羡...

    “不讲。”

    “......”这没人情味的臭石头。

    “师哥,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啊?”

    “活着。”

    “活着以后呢?”

    “想办法活着。”

    “......”

    天蒙蒙亮,我们扮作游方雅士,牵马出城。天照剑藏在墨染背上的琴箱中,我们各负佩剑,那软猬甲也被我穿在中衣外。

    卯时一刻,城门大开,往来皆需盘查问话。据说是因为半个月前长安城外那场刺杀,京兆郡守当即下令,无论出入,一律严查。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人群里一佝偻老叟拖着板车,一脸怨气。

    轮到我们了,城门守卫抢过我们的包袱,粗鲁翻找,当然一无所获。查验无咎,放我们出城。

    谁料路过一官兵时无意瞅了他一眼,教他看到了我。登时他两眼一直,精光闪现,低头去看张纸,忽指我怒喝:“给我抓住她!”

    说时迟,手腕被墨染一牵,被他拉至身后。只见他信手扯下一旁板车上的盖布,朝追来的官兵飒然一抖,霎时寒风裂帛,布匹化作一面飞盾,砸在官兵身上,官兵犹撞铜铁,狼狈倒跌而去。

    我惊魂未定,已被墨染喝醒:“上马!”

    说时迟,我俩一前一后纵马绝尘,眨眼已看不见城门。

    墨染策马急喝,马鞭虎虎生风。健马长嘶,已快我五十步有余。

    我直想呼“师哥慢点”,岂料道旁密林突然窜出一群人,黑衣蒙面,杀气腾腾。我下意识想到两个字:鬼兵。不及多想,已被他们挡住去路,乱刀劈杀,马受了惊,一个猛子刹住,险些将我摔出。

    我一拍马背纵跃三丈,当空抽剑倒掠而下,使出一招和光同尘,翩然旋转间,剑花疾挽,格去十来把快刀。稳落在地,忙使生剑风起云涌应对后继而来的敌人。生死相依,剑达八门,由我师父独创的生死剑法至今世罕其匹,对付这几个毛贼绰绰有余。谁料一个晃神,肩头被人砍了一刀,吃痛时猛辟生路,荡开围困,去看伤口,不由庆幸,是那软猬甲救我,只有衣衫裂缝。

    就在此时,众敌又至,势取我命。然而当空一道白虹闪现,亮如妖鬼,骤然劈开敌群,刺穿一条血洞。众敌溃散,死伤无数。一袭墨衣掠入人群,拔出贯穿某人胸膛的傲雪剑,睥睨环顾,投给我一个冷定坚毅的眼神。刹那我心定神安,与墨染并肩而立,横剑御敌。

    又一群蒙面杀手冲了出来,将我们团团包围。我不由震骇,“师哥,继续打吗?”

    “找机会走!”说完,墨染当先冲出,突刺一隅,傲雪挟流风,顷刻荡开四五人。生路有门!我忙挥剑护他后路,挡去不时偷袭的暗箭。

    一番血战,青衫红染。唯独墨染状貌如初,玄衫染血也看不见。

    遍地死人,我的绝情剑也在紧张而麻木的厮杀中舐饱鲜血。再看墨染,他大气不喘,应对这些杂碎似早已游刃有余,身姿傲立,剑不沾血。

    “师哥,这些是什么人?”

    墨染蹲下查探,拉开面罩,是张大众脸。又摸索全身,没有丝毫信物佐证。

    “他们特意被人抹去了身份,兵刃也是最寻常的匪刀。而酆都鬼兵所使通常都是朝廷铸造的官刀。”

    我惊讶于他跟我想到一处,“你也觉得这些是酆都鬼兵?”

    墨染却摇了摇头,“不好断定。只是从他们杀出的时机来看,是算准了的。有人给他们通气。能知晓我们出行计划的,恐怕只有阴差。”

    “阴差是什么东西?”

    “阴差不是东西,而是一类人群的统称。和鬼兵一样隶属于酆都,负责给情报部门天罗地网侦查搜畋。天罗负责搜集,地网负责传递。若冥王想知,则无所不知。”

    听他款款而谈,我心惊肉跳,好个庞大神秘的地下组织,网罗森严,邪气冲天!

    “所以,你还是怀疑这些人是酆都派来的?”

    墨染摇了摇头,“天罗地网不仅会在酆都内部传递消息,还会向江湖各派售卖消息。他们有统一的秘密据点,骨肆,遍布在全国各处,有专用的联络符号。”

    “如此说来...也有可能是别人想杀我们,然后向酆都买了消息?”

    墨染眉宇深锁,不置可否。

    事情愈发扑朔迷离。究竟是谁想杀我们灭口?

    我与墨染再次启程。一路上边提心吊胆,边揣摩到底是谁想杀我们。

    不知不觉,一路向北。奇怪的是,自长安以来,再未遇到刺杀,风平浪静过了数天,转眼步入夏州境内。

    此处满目迭巘,苍凉雄丽,别有一番风貌。然而碍于行程,我们无心流连,匆匆赶往治所岩绿县,找了家客栈休息整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