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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非善客

    大年初一的寄啸山庄总是格外热闹,可这热闹参杂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有意还是无意,屋顶的残局没有处理,光秃秃的破洞和浓重的血腥味引来几只乌鸦。

    乌鸦落在椅子上。

    “昨夜进了个小贼,闹得动静大了些,招待不周还请诸位叔伯见谅。”戴清坐在中间,满地狼藉只是被简略收拾了一番,不难看出昨夜一场恶斗。

    几位旁支隐隐以一位须眉尽白的老者为首,众人中不乏谄媚之徒,扶着那老者在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

    “长辈来此,怎也不见戴焉出来拜见?”有人等不及先开口,却被老者敲杖警告。

    “家主昨夜受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诸位。”戴清随意靠着扶手,不再多言,只淡淡瞧着底下几个人。

    有几分家主的气质。在房梁上悄悄趴着的余年为这位的演技由衷赞叹。

    为首的站着的是戴秉业,论辈分称得上一声二叔,坐着的是戴家族老,在五湖商会时给了面子称一声太公。

    “年关正忙,家主染了风寒是大事,平日里多仰仗家主,怎好不去探望。”

    “诸位叔伯言重,在座的尽是长辈,怎好让长辈去探望小辈,过了病气更是我等过错。”戴娴言语谦逊,眉间却不见退怯。

    “今日来贺岁,见不着家主我们几个也没法回去交差,少主也别为难我们。”来人略一拱手,却无恭敬之色。

    “怎么,见着少主都不能回去?”

    “家主是家主,少主是少主,娴丫头可别混淆了。”来人似是见不到戴焉就不回去,拿出要债的样子来又左看右看找不到椅子,只得悻悻退后几步。

    “家主抱恙,自是少主主事,你可是对少主不满?”

    “自然不是,娴妹你可别空口白牙污人清白,只是家主尚在,少主行祭祖之事,怕是于礼不合。”

    “陈范,我是看在太公的面子上给你几分薄面,你入赘戴家,还没资格过问本家的事。”

    那人住了嘴,脸色涨红看向椅子上的老者,陈范正是他的孙婿。

    “正月初一,正是戴家行祭祖礼,以求祖宗庇佑保财源广进,只有家主行得此事,娴丫头,别胡闹。”老者开口,手中老杖敲地面两声。

    “太公,实在是家主染了风寒才让少主代劳,少主是您看着长大的,自然信得过,您作为长辈,怎么也跟着他们胡闹。”戴娴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身旁的戴清生怕她演的太过,轻捏了下她的手。

    这话被底下几个心里有鬼的人解释出了几分托孤的意味,看向戴清的眼神也带了些轻蔑。

    所谓祭祖礼不过是家主手持不盈尺,在祖宗牌位面前晃几圈,被他们几个解释的和祭天似的,商人做生意为求一个利字,若是祖宗牌位值千两黄金,他们只会加价到万两再卖出。

    况且往年里祭祖都是在正月十五,两方人都清楚这祭祖不过是个幌子,只是戴清没想到这群人这么明目张胆。

    戴清从怀里掏出不盈尺在指尖晃了晃,台下有人的眼睛亮了起来,眼神追随着不盈尺,似乎已是囊中之物。

    “清,是下一任家主,不盈尺也在,为何行不得祭祖之礼。”

    “不盈尺是家主信物,怎会到了少主手里,家主传位需得经过族老见证,不若算不得数。”

    “父亲传位给家主时,似乎也没那么多麻烦事,这又是从哪儿定的规矩。”

    这话勾起一番往事,不过是戴秉道临死前没来得及把不盈尺给戴焉,戴焉自己从死人堆里刨出来,当时的戴家一滩烂泥,没人愿意接下这个烫手山芋,理所当然的抛给了戴焉。

    戴秉业脸上难看几分,他当年也是推手之一,不过戴焉处处被掣肘,当年之事自然不了了之。戴焉顾及颇多,戴清可不一定,挣得个鱼死网破也非不可能。

    “清侄儿,商会的弯弯绕绕你们几个可搞不定,自家人可不会坑自己人,还是让我们这些老骨头来费心吧。”

    “不劳二叔,家主与少主具在,怎好让您费心。”

    “家主病染风寒,少主年未弱冠,怎么好意思让你一个小丫头操劳商会。”

    “家主从小教我孝悌礼仪,清和娴姐自认也学得家主几分皮毛,虽不如家主浸淫商海多年,日常琐事还是绰绰有余,不劳诸位费心。”

    台上台下几人轮番打太极,有人面上显出不耐的神色来,眼神传递给身后的仆从匆匆退下。

    不过半刻便有平日里见不到人的掌柜上前来,说是有要事上报家主。

    戴娴被他们的技俩逗笑,“家主身体不适,少主代管戴家事务。”

    又有人匆匆前来在那老者身旁耳语几句,众人脸上异彩纷呈。

    那陈范首先忍不住,半是讥笑看向台上二人,“我说二位就别装了,家主并未在寄啸山庄。”

    “这和家主在不在山庄有什么关系。”戴清面上看不出一丝纰漏,只静静看着台下众人。

    “昨夜之事,我们也知晓一些,家主下落不知,但这戴家还是要撑起来,商会对我们戴家虎视眈眈,你们莫要胡闹。”

    “太公,家主染了风寒在修养,怎么在您口中就成了下落不明了。”

    老者脸上也闪过一丝阴郁,戴清和戴娴从小就和戴焉学的纵横论辩,说话自然是滴水不漏。他沉默地敲敲杖,门外涌进一二十个家丁,面色不善。

    “大年初一就动武,不吉利,还是快些将不盈尺和账本交出来,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也能留你们一命。”

    一个人高马大的打手提溜着一个小鸡仔似的过来,定睛一看,是戴澈。

    “太公这是要逼本家让位?”

    老者捋了捋胡子,“算不上,一家人还是和气点好。”

    “家主还未回来,五湖商会不会认你们。”

    “这认不认的,也不由你们说了算。”老者道,“动手。”

    戴清一只手按在茶盏上,不出所料,所有仆从在抬起棍子的那一刻接连倒下,有的看起来只是睁着眼睡着了,而有的,血液飙出三里远,引来的乌鸦更多了。戴澈灵活的闪开,转眼间原本有些拥挤的大堂只剩下了几人或站或坐。

    “什么人?!”没了打手,那几人的气焰也弱了几分。

    “启望姐姐,大哥。”戴娴颔首向屏风后走出来的人。

    “哦?诸位这是要干什么?”屏风后走出一个堂下几位戴家分家此时都未曾料到的人。

    “戴焉?你怎么……你不是……”

    “戴焉?你怎么在这儿!”

    “诸位以为我在哪儿?”戴焉笑眯眯地看向诸人,“昨日有贼人进了家,连夜抓贼不甚染了风寒,出来见各位叔伯晚了些,怎得就听见诸位要抢我戴家的东西?”

    “这不是听见大侄子你染了风寒,病的严重,他们两个才十几岁,怎么看的好戴家,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当是有这个责任。”

    “就不劳各位操心本家的事了,让诸位叔伯长辈如此操心,是晚辈的过失,诸位年纪已大,还为戴家如此操心,实在是吾辈先表。”

    “大侄子过誉了,为戴家操心……”

    “某也看不得诸位劳累,不如各家的产业和股权收归本家,让晚辈一人来劳累,诸位坐享分红,如何?”

    “大侄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面上的意思,诸位可有意见?”

    “大侄子,你这话可说的不地道,股权可是你父亲戴秉道定的,怎么到了你这儿还收回?”

    “这话不也是诸位先说的吗,戴某只是怕诸位老眼昏花,理不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戴焉指指几人身后倒着的家丁。

    “戴焉你这样也不怕受外人耻笑,说咱们戴家内讧呢。”陈范也是大言不惭。

    “那戴某也要将昨夜的贼人抓出来说一说,是为何而来的。”

    “那五十里沙不是……”陈范被那长者眼一瞪噤了声。

    “什么五十里沙,我们并不知晓。”

    “可戴某还未说那贼人是何处的。”戴焉气定神闲指了指戴陈范,“你是如何得知的?”

    “这……”

    “诸位若是不怕我将昨夜的贼人问个话,就请在此等候,等戴某问完了话,再理清这件事也不迟。”

    “戴焉你可知我们背后是谁!”陈范见势不妙,“若是让那位出来,你几个戴家都保不住!”

    “陈家小子!”那长者明显谨慎的多,“不可多言。”

    戴娴直接拿出了契账和印章,在戴着面具的余弦手中匕首的威胁下摁了手印。期间或有不怀好意的,不是被余弦踹出三米远就是直接把手钉在桌子上。

    陈范不忿,道,“风水轮流转,有朝一日,这东西在谁手还未可知呢。”

    “别本末倒置了,这本就是本家的东西,何来拿回去一说?”戴娴呛声道。

    原本气势汹汹的几人犹如败家之犬,灰溜溜地走了。

    戴娴吐出一口气坐回到椅子上,“总算是走了。”

    “刚才对着他们气势不是很足吗?”余弦笑着看她。

    “对着几个老无赖谁不会耗费心神,”戴娴摆摆手,“昨天晚上那个人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被大哥你搞的又活过来了。”

    “唬着他们玩的,大不了叫启时出来装个样子。”

    “不愧是你,五十里沙的名声可是被你毁了,他们可能不知道五十里沙一般是不会让人逮到活口的。”余年眉头紧皱,从房檐上翻下来,在余弦耳边道,“尸体不见了。”

    “那还真的是对不住了,”戴焉毫不在意地道个歉,“这五十里沙的人怕也不是他们请的,他们还没有这个能力,也没那个手段。”

    “那就是刚才那个陈范说的人请的了,可见他们对于那人身份的紧张,就怕我们从五十里沙的人嘴里问出身份,我还以为要和他们纠缠好一会儿。”

    “哈哈,等他们回去一禀报就知道自己被骗了,但是肯定也不会回来了。”余年靠在椅子上,明显还没歇够,眼皮一上一下打架。

    “快回去歇着吧,你都要睡着了,”余弦催他去休息,“怎么又出来了。”

    “好好好,这不是不放心你吗,这就回去了。”余年打个哈切,转回后屋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