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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频载酒

    余年顶着黑眼圈向四姐告了别,四姐以为他累成这样,叫他们歇半夜再走。

    “不妨事的,多谢四姐姐了。”余年揉了揉被诡羽揍出来的伤口,“有缘再会了。”

    四姐几个临行前还给他们装了许多纱布绷带,诡羽看着这不大的小院,三姐是个痴傻的,只能听懂简单的话,小五是个身形消瘦的姑娘,小六和小七都是才十三四岁的小孩,说是四姐主事,实际上也只能是她了。

    “小郎君可别再来了,四姐姐我心脏受不了啊。”四姐笑道,“放心,小哑巴的玉佩绰绰有…咳咳,都是朋友,说什么谢不谢的。”

    四姐转回屋,将那质地细腻的玉佩仔细收好,等风头过去,找个当铺换了,估计能给几个姐妹换个院子还有剩的,赤溪的通缉令算什么,到手的银子才是实打实的。

    余年和诡羽躲在暗处,果然这黎县令不想让他们活着出赤溪,街上到处是来来往往的官兵和村民,都等着找出这两个人。

    余年叹口气,“那位黎县令是怎么着,想拥兵自重啊,把赤溪一个小渔城的城墙修这么高,这成心要整死我俩。”

    诡羽心下也是叹气,在余年手里写道,“再想不出办法,唯有再去海里走一遭了。”

    赤溪三面都是丘陵和城墙,只剩朝着海的那一面。

    余年灵光一动,“林平那只被岑迟修好的渔船还停在码头对吧。”

    听此言二人具是精神一振,昨夜他们大闹龙王祭,今日又忙着搜捕二人,龙王祭的尸体也只是草草敛了,肯定无人注意到没了主人的渔船。

    于是两人悄悄躲着守卫和官兵的火把一路摸到码头,一路上皆是小声屏气,生怕惊动赤溪人。虽说赤溪怪事颇多,一个龙王祭到底是要引出来谁,赤溪人为何对黎县令如此推崇,以及这两年新建起来的围墙和港口都透露着种种怪事,但余年无暇探究了,他终于要远离这个破地方了。

    但是他们能想到的,黎书又怎么不能。

    余年面色僵硬的看着一人一狗,还有身后群情激愤的人,“晚上好啊各位。”

    “阁下这一天东躲XZ,歇的可好?”黎书顺着花儿的毛,那只狗汪汪叫起来,盖过人群的声音传到余年耳中。

    余年上前一步,把他的哑巴朋友护在身后,“黎县令,赤溪怪事也不是一桩两件,若是传出去了,你猜猜你这顶乌纱帽能不能保得住。”

    “死人可不会说话。”

    余年思忖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卖掉金羽阁,“黎县令可知金羽阁?”

    “不妨猜猜,为何情报网遍布天下的金羽阁独独略过赤溪?”

    难道不是太穷了金羽阁看不上吗!余年转头看诡羽。

    什么,还有这种事!余年擅自从诡羽的眼神里解读出这几个字然后替他说出来,成功得到了诡羽的眼刀。

    “金羽阁的生意,对于赤溪来说不亏吧,黎县令。”

    “桃花源可不需要外来者。”黎书拒绝了余年的橄榄枝。

    桃花源?真有意思。诡羽捂着有点不舒服的胃,兴许是被黎书恶心的。

    “我看黎县令君子坦荡,也不会做什么以多欺少的小人行径吧。”眼看着走不了,余年抬起横云刀,大不了杀出去,要不走,要么一死,和黎书在这儿废话纯属浪费时间。

    “别动这么大火气嘛,就算你能杀出去,估计也是半死,更别说你们两个。”黎书道,“不如,我们用点君子的方式解决问题。”

    诡羽的脸色苍白,余年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直觉告诉他,诡羽很不好。

    他把诡羽的身影遮住,“请讲,怎么个方法,黎县令才放过我们两个弱小可怜的外地人?”

    “君子坦荡,不若,就比君子六艺如何,”黎书的一半面容隐在火光的阴影下,“不过看二位也是急着走,赤溪也想早些抓到人,只比射这一项,如何?”

    嘶,余年摸了摸被诡羽打出来的熊猫眼,诡羽却把他拽到一边去,意思是,他来。

    “你行吗。”余年看着诡羽的脸色道。

    诡羽翻个白眼,他站在火光的中间,黎书持弓,“阁下的脸让我想起一个人。”

    诡羽没回答他,黎书也不恼,道,“此处简陋,就比,谁能射中那艘渔船上的旗子好了。”

    周围的县民几乎对黎书唯命是从,有几个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们的也只是一脸愤懑,其余的便是对这位黎县令的信任,这是下了什么药不成,余年想着,看周围人给他们让开场地,不乏爱慕黎县令的年轻姑娘,也有单纯崇拜强者的,此刻都站在黎书身后看他如何漂亮的射出这一箭。

    “既是客,先请。”

    诡羽搭弓,是随意从村民手中借来的,被他拿着却有一种不可言说的玄之又玄感,余年称之为违和却又被同化,诡羽不自觉时总流露出一种不符合现下境况的从容与贵气,也有可能是和余年同行时大多都是狼狈境况导致的。

    余年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他和余弦平时也没这么多狼狈过,除却流浪的那几年,也就几次,和诡羽一起那是三天两头遭难。他抿了抿唇,他想余弦了。

    再看去,诡羽挽箭射羽,行云流水,那箭稳稳当当地插在了旗子上,他微微点头,黎书赞道,“好箭法。”

    而后站到诡羽身侧,接过他的弓,“阁下当是京中人士吧。”

    陈述的语气,诡羽去看他的眼睛,黑色的瞳孔里映着火光,左不过也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当是前两年科考的,不知为何没留在京中被外派到了赤溪。

    黎书抬起手,嗖的一下,那支箭从火把中穿过,带着火光落在旗杆上,从旗子蔓延,林平从前破破烂烂又被岑迟修好的渔船一点点烧起来,“呦,正好。”

    诡羽用气音笑了一下,他借用黎书的手抬弓,准头对上一只夜间出来觅食的信天翁,然后指尖轻动,那只信天翁惨叫一声落在火中,散发出焦糊味。

    是告诫?“有没有人和你说过,杀了信天翁对于渔民来说象征着倒霉,”黎书就接着这个动作,箭头转向一旁看戏的余年,“阁下看的可开心?”

    “当然开心,那只鸟若能捡回来吃了也不算浪费。”余年手按上横云刀,“不过,黎县令可得黄泉路上再吃了。”

    黎书眼前一抹银光闪过,铁骨扇横在他颈前,诡羽利落踹开他手中的弓箭,“到底,还是黎某学武不精了。”

    “非也非也,”余年无视身后村民传来的惊呼与怒骂,心中赞叹诡羽终于学会了和他一样没有道德,“是不对等的生意没必要做。”

    一开始他们就连条件都懒得谈,指着黎书这点假清高伪君子行径救命呢,余年再次感叹,好在他们没有道德。

    “既如此,谈谈条件吧,二位。”黎书看着余年慢慢走过来,“一艘离开这里的船,足够吗。”

    “够是够了,可是县令大人,又怎知我们放了你,你会不会不守承诺呢。”

    “黎某自问也算坦荡,一诺不值千金,也值自己的良心。”

    这是拐着弯骂他们两人没有诚信呢,余年勾了勾嘴角,“若是把你杀了,这群人是方寸大乱,还是众人拾柴,将我们赶尽杀绝呢。”

    “二位…大可以试试。”

    诡羽站在黎书身后翻个白眼,余年这是手里有把柄又开始浪了,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好啊,那就试试。”余年的刀跃跃欲试,一瞧诡羽瞪他,才道,“把你忘了,抱歉抱歉。”

    可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诡羽的脸色忽而阴沉,余年看见他铁骨扇飞快的扎进黎书肩膀,而后呕出一口鲜血。

    “诶诶诶你的伤口。”余年上前一步按住诡羽的脖子,“忍着点别吐。”

    这哪里是能忍住的。诡羽按着胃,另一只手还尽职尽责的横在黎书面前,可下一秒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影破开人群,双刀逼的诡羽后退两步,黎书被他拽着后领往回退,待余年看清他的真面目,拔出横云刀道一句,“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那人带着熟悉的斗笠,声音依旧嘶哑,“好久不见。”

    “付槿。”余年接过抛回来的铁骨扇给诡羽,“还真是久别重逢他乡遇故知。”

    付槿拽着黎书的衣领,环首刀横在他身前,“别激动嘛,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后者被吐了半身血,道,“阁下真是好耐性。”

    “看你们几个这么闹了两天也是够精彩的,只是这个人我还有用,看在相识一场,人头先让给我怎么样。”

    这一听就是旧识的语气,余年道,“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年轻人别这么激动,你不愿意,自然有人愿意。”说罢指了指他身后的诡羽,铁骨扇落在地上,正一只手捂着颈部的伤口,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胃,血染红了胸前一片。

    余年咬了咬牙,“付槿,保证我们活着出赤溪城可就靠你了。”

    “放心,我又不跑,下次相见,当是好酒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