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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众人归心

    话说李贤半夜三更睡不着觉,他便踱步来到客栈外,找上正在巡逻的阎昊。

    阎昊按理说本应该在房中睡觉,但他也睡不着,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他一时间消化不了。

    阎昊此时正坐在客栈门口的台阶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至于李贤走到他身后了他都没察觉到。“老阎,不睡觉在这想什么呢?”

    阎昊一个激灵腾地站起来了,显然是被吓了一跳,急忙回过头来,“哎呀我的妈,殿下,你差点吓死我呀。”说罢急忙行了一礼。

    李贤摸了摸鼻子,“我有那么可怕吗?老实交代,你刚才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

    “这...哎!”阎昊长叹一声,“臣方才...”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贤打断了:“停停停,说我,明白?”

    “......”阎昊拗不过他,只得再次开口,“我方才在想,我每日守卫的金碧辉煌的皇宫,真的是那么黑暗的地方吗?”

    “......”李贤闻此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因为他实在找不到什么证据能够证明——皇宫不是一个黑暗的地方,别说唐朝以前八百年没有,就算唐朝以后一千三百年也找不到啊。

    但李贤真的不忍看到阎昊就此心灰意冷,于是决定抄...啊呸写一首诗来鼓励一位误入迷途的少年,虽然这少年比他还大十五岁,咳咳,这不重要。

    阎昊可不知道李贤的心理活动,依然自顾自的说道,“殿下,你说,那个位置,真的就那么诱人吗,连皇后一介女子都...”

    没等他说完就被李贤打断了,“好啦老阎,别想那么多,有些人的野心是与生俱来的,与身处何位是男是女无关,对了,我有一首诗送给你,嗯...我看那客栈前台还亮着烛火,你且去借纸笔来。”

    不多时,阎昊取来了纸笔,在李贤面前铺好,并帮李贤研好了墨,随后满脸期待地站在一旁,这可给李贤整傻眼了,李贤轻咳一声道,“老阎啊,你识字吗?”

    “殿下,我自幼熟读兵书,自然是识字的。”阎昊有些疑惑,心说我堂堂左金吾卫中郎将我能不识字?

    “那要不你自己写呗,我给你念。”同时心里想着可不能给你看见我写的字。

    阎昊急忙摆了摆手,“殿下,还是您写吧。”

    “让你写你就写,哪那么多废话!”李贤为了不让阎昊看见自己狗爬的字也是拼了。

    阎昊一缩脖子,乖乖拿起了笔。

    李贤见此略一沉吟,旋即负手而立,仰头四十五度朗声道

    “花开不并百花丛,

    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

    何曾吹落北风中!”

    李贤其实念得很慢,所以李贤刚一念完,阎昊就放下笔,连声喊道,“好诗,好诗啊,殿下当真大才。”

    看着阎昊那不成熟的马屁技术,李贤憋住笑,故作高深的问道,“哦?是吗,那你说说,好在哪里啊?”

    “嗯,啊?哦...好...好在那个,额那个,殿下,我可否问一下,这个花,是什么花啊?”

    “啊,对了,忘了说了,这首诗的名字叫咏寒菊赠阎君。”李贤同时心里默念对不住了所南先生,为了挽救一个深陷泥潭的“少年”,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希望六百年后你不要怪罪于我啊。

    阎昊一听,顿时激动地声音都开始发颤了,“殿...殿下,这真的是...是送给我的?”

    “那当然,好了,现在知道了,说说这首诗哪里好吧。”李贤显然不想放过阎昊。

    阎昊略作沉吟,“这首诗写的是那菊花不愿与百花为伍,独自开在稀疏的篱笆旁,智趣操守并未衰减,宁可在枝头枯萎而死,也不曾被凛冽的北风吹落。殿下的意思是,我只管做好自己便是,无需去管身边的人如何做,对吗?”

    李贤听得直咋舌,心里暗暗吃惊,心说要是没看解析我都看不懂,你听了一遍就懂,小伙子很有前途啊,你这么有才怎么不去参加科举呢。

    不过李贤略一思考就明白过来,公元六七五年,科举制还不是很健全,像阎昊这样的世家自然都是通过家族推荐做官,没必要去卷科举。

    阎昊还在一旁等着李贤夸他呢,斜眼一瞧,李贤还搁那儿发呆呢,不禁开口道,“殿下,难道,我方才所言如有谬误的地方,还请殿下指正。”

    李贤这方才回过神来,“啊?啊,没有,理解的很好,咱做人,就是要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老阎,你能看透这一点,很难得啊。”

    “殿下过誉了,不过殿下,你刚才所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一句是出自何处啊?老阎我虽不能说是博古知今,但也是打小读过些古籍的,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精妙的词句。”

    李贤一愣,周敦颐...好像...是北宋的哈,完了窜台了。但还是强装镇定地道,“这世上的书籍千千万,你没看过的多了去了,这句话出自那个...那个交趾的一本州志里面,是我在集贤殿书院中无意间翻到的。”嗯,反正越远越好,你又不可能去查。

    “殿下当真是博学多才,俺老阎佩服,只是,殿下,我觉得,这诗的名字最好是咏寒菊或者咏菊便可,实在不可加上俺这粗人的名字。”

    李贤一听差点乐了,心说你随便一说把人家原诗名字给猜对了,就你这理解还粗人呢,这唐朝人都这么恐怖的嘛?!

    李贤平复了一下震惊的心情,淡淡的开口道,“老阎,正所谓宝马配良鞍,这诗本就是我给你写的,你就不要推辞了。”

    说罢,也不等阎昊再说什么,继续开口道,“好了,我先走了,我去看看云寨主他们,我看他们房中还亮着烛光。”

    阎昊顿时感动的一塌糊涂,也不再坚持,待到李贤走后,将借来的砚台和笔还给店家,依旧坐在台阶上,小心翼翼的拿着那张纸,借着月光,细细的品读着,同时心里暗暗决定,将来如果皇后与太子殿下之间必有一战,自己一定要站在殿下这边!

    李贤不知道,就凭借一首诗,就成功收服了一位左武卫中郎将,甚至是未来的骠骑大将军乃至天下兵马大元帅,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且说云懋与慕容俊逸房中,两人确实都还没有休息,慕容俊逸坐在床边,左腿垂下,右腿弯曲在胸前,而云懋则坐在床边一把凳子上,旁边桌子上点着一支蜡烛,散发着微弱的火光。

    云懋率先开口道,“二弟,这一路上,我总觉得我们被人跟踪了。”

    “跟踪?难道...是云家的人?”慕容俊逸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

    云懋脸色凝重地道,“一定是了,这灞源镇云家经营多年,恐怕各地都有云家的眼线,恐怕五年前云林就已经把我的画像散布下去了,现在可能是碍于我们人多,而且不知道你和殿下的身份,暂时没有对我们动手。”

    “那大哥,你觉得他们能查到殿下的身份吗?”

    “不好说,殿下此前从未来过蓝田,如果云家没有人去过京城见过殿下,那应该没事。不过云家的生意做得那么大,恐怕常年会有商贩来往于京城,恐怕...”

    “可是大哥,如果让他们知道了殿下的身份,不就更好办了吗?他们敢在这隔着京城不到二百里的蓝田对殿下动手吗?”慕容俊逸疑惑地道。

    云懋深深地看了慕容俊逸一眼,旋即开口道,“老二,他们断然是不敢对殿下动手的,只是...哎,殿下也说过他现在的处境,如果云林派人去京城散布殿下的行踪,如若被陛下知道了,那殿下可就...”

    慕容俊逸脸色也开始有些难看了,“如若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让殿下露面了,我们还是太莽撞了,如果殿下在到达云家之前就被陛下派人召回去,我们此行恐怕会很危险。”

    正在两人苦恼的时候,房门被人敲了几下,云懋登时把手放在一旁的长剑上,警惕地问道,“是谁?”

    李贤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云兄,是我。”

    云懋这才把握剑的手松开,走过去打开门将李贤迎了进来,同时说道,“这么晚了,殿下为何还未歇息?”

    “哎,睡不着啊,寻思随便溜达溜达,看见你们房中烛火未灭,特深夜前来拜访,二位为何也尚未歇息?”

    慕容俊逸重新搬了一把椅子坐下,将床让给李贤,李贤也没有矫情,直接在原先慕容俊逸坐的地方坐下,也学着慕容俊逸的姿势,旋即开口问道,“二位兄长,方才在议论些什么呢?”

    二人一听,急忙抱拳道,“殿下严重了,我们这等山贼草寇可当不得殿下的兄长,殿下以后可莫要再提了。”

    李贤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想在这么短的时间转变唐朝人的思想也确实不太现实。李贤甚至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开局就太子,不然到时候不管有多少能耐那也是举步维艰啊。

    慕容俊逸继续说道,“殿下,刚才大哥告诉我,我们此行被人跟踪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云家的人。”

    云懋接话道,“而且很可能是来截杀我的,不过我们猜测可能是因为我们队伍中明显以二弟与殿下你为首,云林那混账不知道你们二人的身份,不敢贸然动手,怕得罪人。”

    “所以,他们下一步就会着手去查我和慕容兄额慕容寨主的身份了吧。”李贤猜测道。

    “应该是的,只是...殿下,你这身份,不经查啊...”慕容俊逸有些担忧地道。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慕容俊逸与云懋也都或多或少了解到了李贤与武老太太之间的矛盾,也是担心李贤被其抓到把柄。

    李贤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那二位寨主如今作何打算?”

    云懋沉声道,“从现在开始,殿下,你出行皆需蒙面,不可再抛头露面,同时需要做两手准备,随时准备脱身。”

    李贤却是摆了摆手道,“不必,我有更好地打算,二位寨主可还记得我欲来这蓝田的主要目的?”

    慕容俊逸不确定地道,“我记得殿下说过,似乎是要去找旨玄大师的那位医者朋友?”

    “正是,如果我是以为父皇寻找医师的由头来蓝田,那你觉得如果在路上,被云家的人给截杀,那云林必然逃脱不了干系。只不过,云寨主,你要明白,如果这样的话,虽然能帮你报仇,但是恐怕云家也就此不复存在了...”李贤略带伤感的道。

    云懋闻此果然沉默了,不过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云懋重新抬头,目光坚定地道,“只要能为家父报了此仇,要我怎样都行,只是殿下,如今他们什么都没查到,自然不会轻易动手,而如果他们查到你乃是当今太子,又怎会敢对你动手呢?”

    “......”

    突然,李贤笑了,笑得很是轻松,“二位,趁着他现在还没查到,我们不会阴他来杀我们吗?请二位附耳过来,明日我们只需先....如此,然后....这般,最后....这样那云林自然会派人截杀我们!”

    云懋还有些懵逼,而慕容俊逸已经听明白了,“殿下,此招甚妙,那云林定然会上当的,只是...如此会不会有危险啊。”

    李贤摆了摆手,“放心,对于金吾卫的实力我还是放心的,而且,我李明允最爱做的事就是冒险,爱拼才会赢嘛,好了,就按我说的做,明日下榻后先去吃饭,辰时正点(也就是后世的八点整)我们出发。”

    见此情形慕容俊逸也没有再说什么,一旁的云懋却急了,“殿下,二弟,你们打什么哑谜呢?我怎么还是有点听不懂呢?”

    李贤噗嗤一笑,随后站起身对着两人道,“慕容寨主,还是你来对云寨主讲吧,我去安排一下兄弟们。”

    二人急忙起身行礼,目送李贤走出房门,云懋走过去将房门带上,回过头来对着慕容俊逸道,“二弟,快说,殿下刚才到底在说什么呀?”

    慕容俊逸也是憋着笑,开口道,“大哥啊,是这么回事,.......”

    云懋听完后也是一拍大腿,埋怨道“你们早说嘛,这么简单的事被你们说的那么复杂,这不就欺负俺没文化嘛,不过殿下这计策确实好,以我对云林的了解,他必然会沉不住气前来截杀我们,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全力保护殿下的安危。”

    说到这里,云懋顿了顿,继续激动地开口道,“如果我保护殿下有功,事后说不定陛下不会彻底灭掉云家,说不定云家还有复兴的希望!”

    慕容俊逸笑着道,“大哥,正是如此啊,殿下为了大哥你甘冒如此风险,依我看,待到此间事了,你我二人,带着黑龙寨的弟兄,以后就跟着殿下混吧,殿下与皇后之间终有一战,我们暗中为殿下积蓄势力,将来在关键的时候也可以帮上殿下一把。”

    “二弟此言甚合我意啊,哈哈”......

    另一边,李贤找到阎昊,发现这货还坐在那瞅那首诗呢,李贤玩心大起,迈着猫步悄悄地走到阎昊身后,然后突然拍上阎昊的肩膀喊道,“喂,干嘛呢!”

    阎昊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差点把手里的纸都撕了,还好及时收住力,可还是撕掉了纸的一角,只不过没有撕到上面的字。

    阎昊恶狠狠地转头看去,刚想要教训来人,一眨眼看见是李贤,急忙把抬起来的手收了回去,赔笑道,“殿下,你怎么突然就出现了,瞎了俺一跳。”

    李贤噗嗤一笑,“瞧你那没出息的样,一首诗就高兴成这样,先别看了,我有事跟你说。”

    阎昊急忙将那张对他而言宝贝似的纸小心折好塞进胸前,李贤就又将刚才对着二人所说的计划重新讲述了一遍,顿时赢得了阎昊的连声赞叹。

    不过,其实阎昊本来也是想要开口说这样不安全的,但是刚说了“只是”两个字就被李贤瞪了一眼,硬生生把后面的话都憋了回去,没办法,这太子要冒险,那也不是不劝,根本也劝不住,哎,阎昊心里暗暗安慰自己,自己堂堂金吾卫中郎将加上二十多金吾卫精锐护卫,应该是问题不大的。

    随后阎昊便想去找兄弟们布置下去,被李贤制止住了,“哎,干嘛呀,人家弟兄们奔波了一整天,你能不能做个人,让人家好好睡个觉。”

    阎昊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殿下,这才走了一天,算不得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贤给打断了,“老阎,这我就要说你两句了,就算只走一天,如果没有什么紧急情况,也不能剥夺弟兄们的休息的权利,这士兵,只有吃好喝好休息好,才能有战斗力,你明白吗?”

    阎昊被说得一阵脸红,从前他只知道行军打仗要让士兵吃好喝好,可还真没听说过要休息好这一说,不由得对李贤更加敬佩了,身居太子之位还能如此照顾底层士兵的感受,这太子,能处!随后急忙开口道,“我明白了殿下,那等到明天吃早饭的时候我再安排此事。”

    “好,那行,你也早点去休息吧,我先回房了。”李贤打了个哈欠,朝着自己房中走去。

    阎昊在后面喊道,“殿下慢走啊。”随后也径自回房歇息去了。

    且说李贤回到房中,发现旨玄法师还在床上盘坐着,并未睡着,手里数着念珠,听到李贤开门进来,便起身准备行礼。

    李贤急忙走过来制止住他,“大师,不必多礼,您坐着便是,只是,如今已经一更天了,大师为何还不歇息?”

    “殿下,老衲实在是睡不着,今天与二位寨主所言之事,如今细细想来,让老衲不禁感慨万千啊,老衲不禁怀疑,我选择学这扶龙之术搅入这宫廷斗争之中,真的正确吗?”

    李贤一听,心说得,有一个,我刚搞定一个阎昊,您这也开始了,这都嘛事啊。

    李贤嘴上却还是开口劝道,“大师不必如此,我听说过一句古话,只有战争才能带来和平,一味地避让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旨玄的眼睛亮了亮,脱口而出道,“此言当真精辟,只是,殿下,为何老衲从未听过如此至理名言?”

    啊?李贤心说我怎么老窜台啊,这话是....哦,是那位说的啊,那没事了。

    “额...大师,这大唐地大物博,九州十道,自然是有很多大师未曾听闻的言语,我也是偶然在聚贤阁书院看到的。”

    “原来如此,殿下当真大才,大唐能有殿下这样的储君,实是大唐之幸啊。”

    “哎~大师谬赞了,不敢当,不敢当啊。”李贤连连摆手道。

    突然,李贤想起来把正事忘了,“大师,既然你还没睡,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殿下请讲。”

    随后李贤又将他的计划完完整整地讲给旨玄。

    旨玄听完也是连连称赞,“殿下当真奇才,能想出如此计策,只是...殿下,真的有必要为了云家家事去冒险吗?”

    “大师此言差矣,如今我与皇后早晚要有一战,如今我这太子手里,除了老阎和他的五十金吾卫,一点力量都没有,将来如何斗得过她啊,自然是要抓住一切机会去积蓄力量,方才有一线生机啊,毕竟大师也知道,这条路,可谓是...九死一生啊。”

    旨玄默然,也不再劝阻什么,只是暗暗下定决心,恩师传我扶龙术一场,又有佛祖保佑,让我得以辅佐太子殿下,我定然不能让这扶龙术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