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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

    高中,学途中最是让我悔恨的时间段,而且占了三年之久。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希望,回到那个夏天与你再次相遇。

    第一天报到去宿舍,因为我是最后去的,所以没有抢到好的铺位,只剩下一个靠近厕所的位置可以选择。厕所是敞开的,只有一张帘布遮挡,加上是夏天,味道就不那么如人意,尤其是在有人肠胃不太好的时候,更是一种煎熬。

    老实说我已经忘记我住的是那一间,门牌号大概是以四开头的,后面有换过几次房间以及室友,这是每个学期都会有的。

    楼栋的布局注定一个季节里一个寝室温暖的同时,其对面的寝室必然阴寒发冷,换房间可以保证大家都有晒太阳的机会,就像教室来换位置这周坐在左边下周就适合坐在右边一样。

    第一次走进寝室,我还是有点不安的,巴掌大的地方却是八人间的住所,狭窄的空间对于一个不爱说话的人而言是件好事,但拥挤就是另一种感受了。

    我的七个室友,真的是各式各样,没有一个是能让我放松心态去交好的。其中一个姓吴,脸上长满了麻子,不是青春期的那种爆豆,当然了他平常也长很多痘子,像是永远无法消除似的。可后来看过他的美颜修图照片,我才知道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喜欢活在手机里,确实是个公子哥的模样底子。

    一个姓陈,这是个海王貌似,他的身材矮小,却是满身的腱子肉,做引体向上时能直接把自己荡飞起来。

    还有一个大家都叫他大哥,姓卢,不是因为他有多凶、多强,而是这人看起来憨厚老实同时脚臭的要命,主要是后者让所有人折服,才给了他这个头衔。

    当时我们寝室有一个地理大佬,姓章,为人似乎有些傻气,但这并不是被其他人校园欺凌的理由,单纯是那些人跟风想合群,在陈、李等人的风气引领下逐渐带出了阴暗面。

    这人很奇怪,同寝室或不在一个寝室的人欺负他坑他东西吃,他也很少生气,或许是脾气太好或许是忍气吞声想熬过高中,否则就真的是太蠢了。

    有次他被人打的掉了眼镜,我看他走在楼梯上看不清楚路,特意回寝室给他找到了眼镜,不过后来我们也没联系,我貌似是少数对他怀有善意的人,现在我明白,他好像不需要。

    还有个龙哥,瘦高瘦高的,他是休学的好像,腿有点问题,走路时不太正常,但为人很好,很有君子范和文学气质,我特别喜欢听他写的小说故事。

    最后介绍一个人,他姓赵,经常和我一起打乒乓球,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我的情敌,让我纠结无奈的人。

    高一二班的班主任叫吴丽红,大家都明白班主任是一个不讨好的高危职位,任何坐上这个位置的任课老师都可能成为众矢之的。一个班级的组成总是固定不变的:学习好的乖孩子,学习差没有道德观念的气氛活跃分子,后排闹事不省心的运动健将,还有成绩中等的透明人。

    我是乖孩子以下透明人以上,成绩在年级前二十徘徊,运气好能入前十。以下是我记得的几件事情,简短阐述一下。

    一:谣言

    吴老师是历史老师,平日里打扮有种民国女子的感觉。皮肤瘦黄斑纹多,有明显的黑眼圈,本来上年纪的人有这样的面貌很正常,但苍老的皮肤状态给她带来了本不应该有的谣言。晨读半小时,做操铃声响,做完操的第一节课是历史课。吴老师走了进来,她没有上课,把皮包放在讲台上说:”谁传出去的,站出来,有胆子说没胆子承认是吧!”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哽咽了,那模样让人忍不住同情。

    在老师的愤怒中,同学的私语中,我大概了解了这件事情的经过。吴老师离异,家中没有男人,有人就说她人老珠黄是缺少男人的缘故,也有人说她和学校的教导主任有一腿。事情不论真假,所谓一人为虚,三人成虎,谣言的传播速度是难以想象的,一个晚上的发酵就传到了老师的耳中。

    参于造谣事件的是李家辉等人,其中还有我同寝室的室友卢凤春。只有卢凤春一个人站了起来,他说自己不是有意的,或许说的时候只是调侃一下,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传十十传百,影响恶劣。他为自己的行为道歉,承担自己的错误,悔过自新。

    我们都知道事件中还有其他人的参与,不过这些人没有胆量站出来,老师也不想继续追究只是警告说不要再乱说。教导主任余伟也是全校的公敌,禁止谈恋爱、禁止抽烟喝酒、禁止留长发,学校的规矩都是他规定的或者说由他来抓不守规矩的人,所以可以想象他有多少的敌人。

    学生对余伟的不满估计可以填满鸭绿江、黄河水,加上吴老师那段时间对学生管的严,那些人将二人联系在一起的想法也就很容易明白了。

    高中的小孩子不懂得保护自己,不论男女都有喜欢大海的人。今天一个女朋友,明天一个男朋友。有的在窗户对面的走廊接吻,有人在窗帘布后下嘴,有人夜深人静钻小树林。

    足球场和篮球场中间的空地有荒废的健身器材以及一些大石头,体育课没事我会坐在石头上晒太阳或透过树荫与太阳捉迷藏,前提是石头没有被占领,毕竟这块石头很抢手。

    这块地与足球场和围墙围起来的地方有一块儿竹林和几棵大树,大石头后面有个窝,看起来像是熊睡出来的,这里就是情侣交蚺的地方。

    我没有亲眼见过,只听别人说过在这里听到过声音,还捡到过避孕套。不过好奇心倒是驱使我进去过,想想我居然还有些失望,可能是没有看到刺激场面的缘故,只有满地的烟头而已。

    谣言止于智者,比如我,任何事传到我的耳朵里都会经过反复的筛选才会说出口。换句话说,我不是一个多舌的人。

    二:暴力

    集体管控下最容易出现的问题就是暴力,一个小小的摩擦、一句话、一个动作乃至一样东西都有可能成为暴力宣泄的导火索。

    晚自习外面大厅吵吵闹闹,好奇者跑出去看发生了什么情况,结果原来是有人为“爱”拼搏。被迷了心智的孩子重来不会去管对方有没有男朋友或女朋友,他们只相信我喜欢他就要把他或她抢过来。抢过来之后发现不合适,又分开继续找,看到墙角就两眼放光,因为好看的温柔的永远是别人的男或女朋友。

    我不懂爱是什么,但我知道他们的一定不是爱,是好色,是欲望,是面子,是新鲜感,是肉体的触感。

    课间,一个人像往常一样“你妈的”骂了一句,结果平日里两个好朋友就扭打在一块儿,抡起板凳往死里揍,旁人想拉都拉不住。那几个大巴掌与脸部亲密接触的声音至今记忆尤新,隔天他们又挽着肩膀一起去打球的时候我算是见识到了兄弟情:不爽,弄死你都行,平常,还是好朋友。

    单纯看对方不爽而动手的有没有?有,我们寝室就有一个,他是校园欺凌的软柿子之一,谁都能捏一把。这个软柿子称呼他为章兄吧,看似聪明的他不知道是大智若愚还是天生带有仇恨值,遭人惦记。

    我看他走在楼梯上虚着眼睛看不清东西,想起来他中午打架时眼镜被扔到了上床,趁着下课十分钟我跑回了寝室找到眼镜给他送来。事实证明,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完全不需要我的帮忙。

    除了男生中的软柿子,还有一个女生遭到了他们的冷暴力。她姓王,皮肤黑,比较胖。那伙人给她取外号,用一些腌臜之词来形容她。

    我可能会一时可怜她,同情她,但不会一直如此,就短暂的接触而言她比陈等要礼貌温柔的多,三观也正常。

    他们在我面前说她的时候我只是笑笑不说话,毕竟我不想和这些人有过多的关系,否则我的人生会存在污点。令我气愤的是我最尊敬的龙哥却和这种人打的火热,我知道他是开玩笑,但可能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开过了头。

    我又何尝不是暴力的实施者,面对他们的恶行袖手旁观,对于他们的恶语置若罔闻。

    快乐,建立于他人的痛苦之上。他们脸上的笑容是黑暗的代名词,无意识的恶语才能反应出一个人真实的面容。

    曾有段时间中午我一直在看《平凡的世界》《白鹿原》,书里的人物很悲惨,似乎那股阴郁投射到了人间。

    我还看过《乌合之众》,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的大众真的愚蠢至极,就像那些附和陈、李等人行为的家伙。

    通常我看书喜欢去街上的西西湖书店,《嫌疑人X的现身》是我看过的东野圭吾的第一本书,《十宗罪》也看过两本,不过《乌合之众》这本书是从朋友哪儿借来的。

    这个朋友叫王海欣,是个奇怪的人,她有自残倾向,给我发过手腕划痕的图片。

    那日我回学校见教室里在安排低年级月考,我就在操场的石像旁树荫下做了个竹锤,王海欣走了过来,帮我完成了制作,然后拿走了我的作品。

    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一个极为奇怪的相识过程,至于那个锤子我也没好意思要回来。

    如果说暴力有直接暴力和冷暴力,那么我认为对自己的肉体伤害应该属于自我心理暴力,这类人情绪变化大,往往容易自己对自己造成伤害。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和这样的人当朋友,令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毛病,其它类似的朋友我就不举例了,以免坐实我是异端分子。

    其实他们和我一样,有些自己的世界,我们都是一类人,孤僻、厌世,却又不得不在这凡尘挣扎求生。

    三:聚餐

    班里聚餐是从高二开始的,是陈会统治我们的时期。我们交钱,每次考试前十可以得到奖金,奖金从我们交的钱里面出。

    这个规则引起了同学们的无能狂怒,不过确实有人成绩进步,只是不知道是金钱的诱惑还是前程压力的逼迫,亦或是幡然醒悟。

    当然了,交了这么多钱,光发学习奖是花不完的,大部分是用来聚餐的。

    聚餐的条件还是和成绩挂钩,英语平均分达到多少分就可以出校聚餐。没错,陈老师是交英语的,而且她在办公室和我谈心的次数超过了我从小学到高中之前的总合。

    她教书很厉害,但说起育人就没什么本事,惯用的手段就是叫家长。

    上课睡觉,把你家长叫来;谈恋爱,把你家长叫来;成绩下降,把你家长叫来;打架,把你家长叫来;偷藏手机,把你家长叫来……

    最怕给家长添麻烦的我,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三番五次被约谈,当我看见我大姐在她面前说的话带着哭腔的时候,我对她的厌恶程度已经超出了英语学科的限制。

    不过她安排的聚餐还是值得提一提的,毕竟很少有机会见识这样的热闹场面。有火锅型的,有自助烧烤型的,有米线全家桶型的,对于我这种想吃却不舍得花钱的算是圆了心愿。

    班级聚餐是一种,私下聚餐又是一种。我和卢凤春、隆元杰等几个室友在小吃街一起吃过火锅,也在隆元杰家买菜自己做过饭。

    那段日子真是不错,悠闲自得,没有压力,想干什么干什么。

    四:盗窃

    这个话题就很有趣了。高三不准玩手机,怕分散学生注意力,每周回学校上课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上交手机。

    拎着手提布袋,一个一个座位去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学生用网上购买的模型机交上去,反正只要不开机就看不出来。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交模型机,那就跟家长打电话询问学生手机牌子记录下来,收的时候比对手机型号。

    然后有的人就有了两部乃至三部手机。但这样就出现一个问题,手机太多,等到了要发的时候就麻烦了,而且老师也不想每次为了手机跑一趟教室,于是陈老师就把办公室钥匙和抽提钥匙给了钟一鸣。

    起初我觉得很奇怪,他们手机都上交了哪里来的手机玩,据我所知一些人可是只有一部手机的。后来有一天周一下了晚自习老师都走了,我和一些不喜欢学习的都在自习,保安过来说要锁门了我们才收拾东西回寝。

    这次我终于知道他们的手机来源了。钟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带着几个人拿到了他们的手机,外面还有人在把守,我则倚靠在楼梯口的栏杆处,即使我没有参与他们的行动,我也不由得紧张万分,他们这可是犯罪啊!但是偷自己的东西算偷吗?我一直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有天听说办公室失窃,一袋子手机丢失。他们惊慌失措,万一有人查监控可就有戏看了。幸运的是,发生盗窃事件的是学生会的办公室,而不是陈老师所在的办公室,那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他们松了口气。

    毕竟是学生,主谋勒令退学,其他人得了个留校观察的处分。我们班的那群人则安然无恙,平安度过了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