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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九 化式

    话说自混沌从至新谷散播开来之后,整个无量山的兽族,在这股环境之下,都被迫返还为本相之行。这与属向境界无关,混沌所针对的,乃是所有生命,甚至是非生命。

    双成与兄游于领下,见到族内生灵,尚存生机,稍稍放心了些。

    泰峰脚下一处森林,林间一族,见翼蛇与天龟,欣然相告。一只天翼,飞至树梢,为其解答:“少主莫慌,我在空中与同族飞鸟所有观瞻。此番异动并非无量山一家。”

    “可有性命之忧?”双成神情备至。

    天翼摇头说明,此番变化,诸族无异。双成点头,随即借一处矮山,对泰峰之下的诸兽承诺:“此番异象,我定查明。近日以来,勿要远行。抱团取暖,警惕外族。”诸兽认同了双成之说,安心进行着各自营生。

    事后,行于山下,又有所观。衡量中想起自己的行为,有所越界,对甲烈说道:“不好意思,抢了大哥的活。”

    “不,我巴不得你能,在这种时候替我分担呢。”甲烈喜笑颜开,双成历经磨难,终成大兽。此时的他,已经足够令自己感到安心。

    似笑非笑间,双成左顾右盼,似有隐情未在大众面前透露。

    甲烈自然认出:“怎么,你还有什么察觉?”

    “只有三分可能。”故此双成才不敢妄言,兄长既已猜到,也不做隐瞒,“这种异变是由混沌引发。”

    “由何可知?”

    “因为,我梦到过此番情景。”天红地暗,猩血弥漫,仿如末世。简直与双成昔日梦中所见之景,一般不二。如今亲身所历,令双成感受到了此物的本质。这是与御熵瞳所排斥之物,但,御熵瞳可控制熵变,因此,双成才无需以元神进行抵御。

    可无量山的诸族却是不行的,此时,是因为混沌弥散的速度暂时缓慢,且爆发源头,距离无量山有一定距离。可此等预兆,若是预示着双成之梦,终将来临的话,那副惨状,便不是这区区异象能代替的了。

    “你想去调查混沌泄露的源头?”甲烈已知,双成应是掌握了某种,能探得那地的方法。

    “母亲和师父应该也有所察觉,毕竟整个无量山,她可是最为了解混沌之人了。”双成之所以这样说,是了解到昔日曾有赤鹫一族的存在,可惜,时光荏苒,此族已灭。否则,兴许还能留下些对抗混沌的方法。

    混沌蔓延的程度,随着时间不断加重,这一切在双成眼里,看的清清楚楚。清除本源,已是刻不容缓:“若混沌蔓延严重,而我未归。望兄待族群退至先父亡骸之墓,或有生机。”

    这种交代后事一样的说法,甲烈可不喜欢:“哦,那看来你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大哥勿怪,只有我的这双眼才能......”

    “那种事情,我自知晓!但那又怎样!”甲烈低头震吼,由于他是兽族本相,其声震耳欲聋。兄弟安静,甲烈说道:“你还欠我一个情没还呢,此次,你可不能撇下我独行!”

    “呵......”此事不成,就只剩下梦境之中的末日。果真若此,那再多缠绵推辞,也是徒劳。于是,双成这下反而欣然接受,伸出尾尖,以此状态和甲烈成“拳手之礼”。

    “哼!”甲烈也用前爪欣然相碰,爱人之礼在于相吻,兄弟之礼在于碰拳。当千言万语,汇成真心一拳时,心意便都已道明。

    不由分说,借由双成之速,甲烈与之同行。往混沌浓郁之地飞奔而去。早些时候,还能以属向力飞行,但越是接近混沌浓郁之地,属向力所起的效果就越是浅薄。这种感觉,简直像释放出的属向力被当前环境所充盈的混沌中和了一样!

    准确来说,就是如此。

    “停止飞行,改用步行前进。”敏锐的双成察觉到了异常,虽说这样会减缓些速度,但为了保险起见,双成与甲烈还是拖着庞大的身躯,爬行于大地。

    在前往西泽之地的途中,林中突然传来一阵响动。贴近一看,原来是狼群在与某个部族的人类进行对峙,在得道者的眼中,人族虽然得有灵智,但其生命的短暂程度,与普通动物无异。人族之中,只有少数人具备修行的先天条件。即便如此,在太古群魔乱舞的时代,人族尚未诞生强者。故此在兽族的眼中并不具备什么名气。

    “走吧,『胜者得食,此为天时』。”甲烈虽有慈爱之心,但那是对于外族入侵时而言。对于眼前这种被视为正常现象的“食杀”,他并无出手相救的意思。

    无论是狼吃掉人,还是人猎杀狼。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活动,不违背自然规律。

    然而在甲烈打算忽视时,心中一咯的双成,却起了二心:“费不了多少功夫。”不由分说。双成以本相降临在狼群与人群之中,结果自不用说。一只吞天巨蟒,只是被他那尖锐的竖瞳凝视上一眼,身为动物的狼群便理解了彼此之间实力的差距,赶忙仓皇退场。

    另一边,人群虽然也惧怕着双成的力量,但是在面对这般庞然大物时,却没有立刻逃走;或者该说,他们认为面对这样一只巨兽时,也没有逃跑的可能。

    总而言之,人族那畏惧的目光,令双成有些不悦。自己明明做了好事,却好像是个怪物一般。

    “都叫你不要多管闲事了。”

    甲烈未曾与人族有过接触,自然不会对他们产生情感。但是双成却不一样。即便人群并不理解自己,他却也不后悔对他们出手相救。若问原因,可能只是,双成的过去,见过几个令他产生好感的人族。

    因为与某些个体的相处,从而令双成产生了对这个族群的好感。仅此而已。

    “嗯。走吧。”就在双成的百丈之躯转身欲行之际,突然从背后传来了一句道谢。

    “谢,谢谢您蛇神大人!”

    双成微微偏头,猩红之眼中倒映着渺小人族的模样。

    见他并不反感,其余人也纷纷效仿着那人,对双成呈递了自己的赞颂:“没错,蛇神大人救了我们!”“谢谢,感谢蛇神的怜悯!”

    甲烈望向弟弟,而大蛇的脸上只是多了点触动,随后一句“走吧”,与兄长快速离开了人群的可视范围。然而在那被他们所救下的人群中,其实还掩藏着一位手拄着拐杖的白发老人,半截兜帽遮掩了他的脸颊,但那躲在衣帽之后的双眼,却明确的感知到双成的属向境界。神秘的白发老人刚从混沌的源头中撤出,而那等大兽却要往着灾祸的源头逼近,该如何形容呢?

    白发老人默不作声,只在心中回忆着双成的身姿:那就是生活于太古之纪的大兽吗,其身,真是美丽啊。呵呵呵......

    双成与甲烈抵达西泽之后,在当地查访了数日,未见一活物,或是飞禽走兽,或失智亡灵;整个西泽之地成为了一无所有的荒芜之地。也重现了双成梦中的那番末日,抵达西泽之时,双成便能确定,这里就是自己曾经梦见的未来。

    尸骸腐化以养土,血入江流侵红沙。黑天盖目星不在,残云卷浓阴雷响。

    没有生命的土地,失去了争执与丑陋,同样也失去了一切光鲜未来的可能。双成没想过成为无量山以外的救世主,但这副情景映入眼帘,任谁难免会有所触动吧。

    双成对兄长说:“来时,我救下那一行五人,你可知,于我而言不过一时起兴。但于他们而言却拯救了他们的一生。『人生之来,孰长孰短,未可知也。』”

    甲烈却说:人族与我,寿限之差,此成定局。

    是啊,在兄长眼中,人族并非我族,不能用对待同类的眼光去看待他们,去对待他们。否则对于寿命恒长的兽族而言,漫长人生里,将产生过多不必要的痛苦。然而,双成在那一刻,内心却犹豫了:果真如如此吗?长久的寿限,便是高贵的象征?

    这不禁令双成打上了一个问号。

    数日之后,二人回到了无量山。此时的东境,已是一片黑云笼罩再难见得晴空白云,爽朗天空。皎月不在,繁星全无。无人知晓接下来的日子里,还会发生什么,但百兽都被一股恐惧所包围着。

    慢慢的,他们知晓了混沌的存在。

    而此,将由双成亲自对当今四卫讲述他们的现状,会议持续了许久。双成将御熵瞳所能解析的信息,以及自己的猜想都大胆的讲述给了四卫,他们正面临着名为混沌的灾厄。

    无人知晓这场灾难因何而生,但越来越多的生灵意识到,一旦踏足那一无所有的黑暗,就意味着失去一切的生机与未来。即便躲藏在各自的洞穴,这样的日子,还能苟延残喘多久呢?

    害怕,失去生命,从未如此害怕过;珍惜此时的生命,从未如此珍惜过。毕竟谁也不想稀里糊涂的死亡,谁也不想一无所有的离开。

    尤其是那些修行属向之道的大兽,更加明白此时眷属的内心。所谓主从之姿,不就是为了在危难时刻,能够受到主方的庇护而在平时屈服的吗?如果连自己的眷属都保护不好,还算什么领袖呢?

    双成停歇在一处山峰,像平常一样眺望着远方,然而此时的无量山,已经见不到往常的风景了。

    一只天翼飞行而来,为他传信:“少主,九色族中一兽想要见您,说谈某件关键的事情,请您前往山下。”

    “嗯,辛苦你了。”双成在啊那兽飞走后,往后看了看,枫钰正躲在两棵树间,偷望着自己。与所有人一样,她也变回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紫血的身形倒是与此时的双成颇为相配。

    终于,在纠结的情绪下,枫钰腾挪着蛇身来出现在双成的面前。她本想询问双成在路上对自己的那番行为,到底预示着怎样的感情。但在灾难面前,她的私情又被理智压了一头。

    枫钰别扭着顺着远方,看向紫血一脉的山头,说道:“以前的星空是蓝色的,现在却只剩下一片灰暗了。或许连这层灰暗都只是我们的想象,究竟什么是混沌的本质呢?”

    “我不知道,也许,是混乱吧。”双成的这双眼睛虽然能控制混沌,但是他本人却无法理解混沌的本质。混乱只是状态,那那些他们见到的物质,又是什么东西。双成不时会去思考这些问题,越是思考,越会陷入无尽的疑惑中。

    双成甚至隐约感觉到,混沌纪元的来临,加快了他的精神凋零。但在生死存亡之际,作为最后的屏障与保护,他不能够倒在其他人前面。

    双成流淌着大兽的血脉,几乎从未想象过自己的死亡。但身为生灵,终会迎来属于自己的那一刻。尤其是近来,双成越发能感觉到自己的终点,向自己的生命线逼近。这不是什么预兆,只是自己的感觉,毕竟一个人如果失去了生命的意义,即所谓的人生方标,那么和“死”也没什么两样。

    如果人生来就是要死的话,何不大胆一些,将可能留下的遗憾击碎呢?

    “枫钰,其实我一直都很感谢你。小的时候也好,长大了也是。因为有你在,我就不会觉得背后空荡荡的。”双成终于选择了直面自己的内心,那些平日里羞于说出口的话,在这一刻,似乎也没有那么艰难了,“有时候我在想,修行属向,究竟是不是一条正确的道路呢?如果没有属向力,没有接触化式,我们或许能仅仅以兽的身份在一起。而不用以人的方式,这般纠缠,而又无果。”

    人的姿态,带给了双成力量与智慧,但是也带给了双成不曾拥有的烦恼。当他会为身为人,而衍生出的各种琐事,感到烦恼时,他已被这个世界的他欲所侵染。不似出生之时的纯净。

    这既可谓是污染,也是人们所说的,成长。

    是好是坏,至今无人能道其本源。因为,人在他欲上的意志,答案从来都不是统一的。

    而在此时,枫钰眨了眨蛇瞳,微伸信子:“如果是那样,我也不可能会喜欢你。”或许是在混沌之间,他们都逐渐敢于道出了自己的真心。枫钰顶着浅紫的皮肤,爬行的身体,无谓自己的羞愧。真是神奇,人身无法说出口的事情,在此时,都逐渐变得无足轻重。

    双成猛然望向她,眼底愤恨着透露着一丝惧意,那是在情网泥潭中的挣扎,是在破心之后的浅凉。不过很快,他的双眼归于平静,仿如无事般的接受了这个答案:“是啊,这对你而言,也算是一种纯真了吧。毕竟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原来并不是所有真心话,所有纯真,都代表着温馨。它们也有可能,像锋利的刀子,刺痛人的内心与灵魂。但这对于双成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能够补偿你。”双成按照自己的理论,对枫钰说着奇怪的话,“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吗?”

    补偿?枫钰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令双成感到亏欠:“你为什么要补偿我?”

    “呵呵,因为你默默无声的爱了我很久很久啊。就算我是一块坚冰,又怎么能无动于衷呢?”在双成的选择中,别人为自己所付出的,只要是真心,那么就不应该被随意的践踏。而他的道,就是为了维护这样的人,而展开的。

    在他眼前,此刻的枫钰,就是他所能庇护的人。只有在她面前,自己才不会感到乏力。

    站在人的角度,这也许会被归于怜悯和同情。但是,此身既已归于兽族,枫钰便不再以灵智自居。至少,她想要得到一次,满足内心的回馈,满足身体的回馈:“那,你再亲我一次,一次就好。”

    她不知道,当她脸色微微感到害羞时,不知不觉间,她又显得像人了。

    虽然在蛇的本性中,用嘴去含住对方,并没有爱的意味在里面;不过,他们的人性未泯,还相信着吻的礼节,吻的代表意义。真是矛盾啊,明明是蛇的身体,却想要得到人之间的爱。

    双成二话不说,伸着信子,在她的嘴边轻轻扫过。虽是蛇身,但此不伦不类的亲密接触,也令枫钰感到内心的悸动。

    此时的枫钰,在享受着双成回馈给她的爱时,其余的情绪也在暗中滋生:我将他欲视为毒药,但在得到时,又何尝不是同百兽凡人一样,沉溺其中。爱,真是一种令人烦恼的东西啊。

    在接触了蛇身的另类亲吻后,枫钰短促的低腰动作,令双成有些紧张,急忙收住了自己的性:“弄疼你了吗?”

    “不。不是。”枫钰放松的躺在地面,她只是享受着此时的幸福,并由此对他们的明天,无量山的明天更加担忧了,“我们,真的没有明天了吗?”

    如果是一无所有的人,不对死亡怀抱多少恐惧。但在体会过生的甜头后,谁又会轻易的接受死呢?

    “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死亡轻易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