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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舞剑扬名

    两人又回了酒楼,刚到大堂,只见左奇英正立在那里。左奇英正懊悔让风和溜了,见他去而复返,顿时喜笑颜开,说道:“风和师弟,我只当你溜之大吉了呢!”

    风和用手捂住嘴,装作喝醉模样,道:“哪里的话,小弟不胜酒力,到外边吐了几口。”

    左奇英上前一把拉住风和,只怕他又跑了,道:“吐了就好,一吐便醒了酒,快与我上楼去,大家正要看你舞剑呢!”

    风和被左奇英拉上楼,苏婷看在眼里,只觉愧疚。跟着上了楼,便去找钥匙,只期找了钥匙,趁人不注意,便与风和一道溜走。

    左奇英将风和拉入人群,到得露台来,只见各派长辈在一侧坐着,众弟子分散站立,几人手里掌着蜡烛,将露台照得亮堂。台上一名寂山弟子正自舞剑。

    风和与左奇英并肩而立,看了一阵。忽有人喊左奇英过去,左奇英对身后几人低语一番,便与风和说了一声“失陪”,自去了。

    风和虽未听清楚左奇英跟人说了什么,但料想和自己有关。他回头一看,果见有二人盯自己甚严,心道:“这人是生怕我跑了啊!”

    此时,忽的彩声雷动,只见一侧众人拥出一位白衣男子。那白衣男子起初不肯上台,执拗不过众人推请,便走到露台中央来。

    风和识得此人,正是刚刚左奇英在席间介绍认识的独山剑派弟子袁振恩。只见袁振恩白衣飘飘,朝众人礼毕,便将手中长剑挥舞起来,一招一式雄浑有力,脚下沉稳,直踏得露台木板吱吱作响。众人看了,纷纷称赞。

    风和见了,心中亦是佩服:这人剑法不俗,将一套独山剑法的精髓演练得淋漓尽致,不愧是独山的入室弟子。

    便在此时,忽听一人道:“袁师兄,我来和你对练。”风和一看,是一位寂山弟子,那日在寂山武馆曾见过一面,叫做卫明东。

    卫明东身形健壮,脚下生风,顷刻已自露台边上舞剑到了中央,又在空中连翻两下,连刺十余剑,引来一阵喝彩。他号称“千手快剑”,出剑之迅,令人目眩。遂与袁振恩对打起来,两人剑锋交错,直发出铿锵之声,剑风震得烛火摇曳不定。众人看了又喝起彩来。

    风和看二人对剑一阵,身旁忽挤来一女子,却是白卿卿。白卿卿冲风和一笑,道:“风和师兄,适才怎么不见你?”风和敷衍过去。白卿卿又道:“你觉得他两个剑法,哪个更胜一筹?”

    风和道:“大家舞剑助兴,又不是比武,我可看不出。”

    “那你说他们哪个舞得更好?”

    风和知道这种场合,决不能去品头论足,便道:“你爷爷是剑术名家,你自问他老人家去,不是一清二楚?”

    白卿卿道:“我适才问过爷爷,所以特来问问你,看看你俩是不是一般看法。”

    风和大感踌躇,他观二人舞剑,已知优劣,却不敢直言,若是被人听去,定要遭来麻烦。白卿卿却不依不饶,非要问个究竟。

    风和见几名寂山弟子朝自己投来异样目光,知道他们个个都想讨好白卿卿,见白卿卿跟自己站这么近,还有说有笑的,心中都颇不自在。他不愿讨这没趣,低声在白卿卿耳畔道:“白师姐,你这般漂亮,寂山弟子见你站在我身旁,都不乐意,你还是站远些,莫让我回不去寥山。”

    白卿卿听了乐道:“只要你告诉我,他们二人哪个更优,我这便走。”

    风和低声道:“我若告诉你,你可千万莫对别人说。”

    白卿卿点头称是,忙贴了耳朵来听。风和在她耳畔轻声道:“穿白鞋者更优。”

    白卿卿听了,不解他为何不直接说出名字,却说鞋子,朝台上一看,但见袁振恩穿着一双白鞋,卫明东穿着一双灰鞋,当即点点头,自去了。

    那白卿卿离了风和,径来问她爷爷白嵩瀚。原来她诓风和说问过爷爷,其实却没有。风和见她俯身在白嵩瀚身旁,低头私语,方知上当,却也无奈何。

    白卿卿缠着白嵩瀚问台上二人谁忧谁劣,白嵩瀚皱眉道:“你这丫头,好没个分寸。”白卿卿知爷爷不肯说出来得罪人,便低语道:“你只说是灰鞋优还是白鞋优?”

    白嵩瀚吃了一惊,他观二人对剑,只觉二人剑法相当,唯袁振恩步法沉稳些,略占优势。听孙女说到鞋子,只当她看出了端倪,不禁喜道:“你这丫头,几日不见,长进不少,竟知道看步法。”

    白卿卿听爷爷夸赞,心中喜悦,追问道:“那你倒快说,是哪个?”

    白嵩瀚见孙女有长进,心下高兴,便反问道:“你倒说说哪个?”

    白卿卿知道爷爷爱卖关子,便将风和告知她的话说了。白嵩瀚听了顿时哈哈一笑。白卿卿与她爷爷相处日久,已明其意,当即朝风和这边伸出一个大拇指。风和见了,点头一笑。

    过了一阵,袁振恩与卫明东二人舞完剑,朝众人敬了一礼。众人拊掌而赞。接着便见一人走入露台中央,这人十七八岁模样,脸上略显稚嫩。他朝众人鞠躬行礼,自报家门。原来他是寂山剑派一名登堂弟子,名叫皇甫无敌。

    风和见了此人,忽想起那日在童蒙武馆门口见到的寂山武馆馆主皇甫惊天,听他说起有一孙儿在寂山学剑,年龄与自己相仿。他见这皇甫无敌面目与皇甫惊天略有几分相似,不知是否便是他孙儿。

    只见皇甫无敌技艺娴熟,一套寂山剑法舞得也有模有样,正得意处,忽的脚下一滑,手上招式便有几分凌乱。

    天刚下过雨,露台上积水未尽,脚滑在所难免。皇甫无敌此刻立身不稳,本该收腿调姿,可他不甘就此中断舞剑,被人嘲笑,手中后招不停,强行挥剑,忽的重心失稳,扑倒在地,一柄佩剑也甩了出去。

    众人看了,都是惊呼,接着便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皇甫无敌站起身来,脸上通红,羞愧不堪。王度川在坐上看了,顿时一脸不悦,眼神里带着三分嫌弃,七分蔑视,朝他挥一挥衣袖,示意他赶紧下去。

    皇甫无敌拾了佩剑,颤颤巍巍朝众人行了一礼,垂头丧气走下台去。

    风和看到王度川那嫌弃兼蔑视的眼神,顿时心中一凛,不禁打了个寒颤。这眼神与当年王度川初见自己与申屠时的眼神一模一样,虽时隔多年,心中仍不免有几分余悸,恍如恶梦一般。

    皇甫无敌一下台,这边立即又上来一位,也是一名寂山弟子,二十来岁模样,风和也没听清楚他叫什么名字。见他舞了一阵,王度川面色转和,众人彩声也渐渐响起。

    风和脑中挥不去王度川那个眼神,舞剑也看得索然无味,回头张望,只期苏婷早点找到钥匙,两人找个机会溜走。左顾右盼间,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女子的面孔,却是白卿卿。

    风和吓了一跳。那白卿卿却一脸堆笑,抓住他的手,要他上去舞剑给她看。风和与她并不甚熟悉,见她这般热情,颇有些不自在,赶紧抽了手,道:“白师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白卿卿指了指众长辈坐的地方道:“那里一帮老头子,我可不乐意跟他们呆一块。”

    风和知道这人极为难缠,得想个法子让她走开才是。他原本聪慧,思索一阵,道:“白师姐,我看你爷爷正向你招手,许是他老人家多喝了一杯酒,要你去倒杯热茶给他。”

    白卿卿回头一看,见自己爷爷坐着一动不动,正饶有兴致看着舞剑,哪里曾向自己招手。便嗔道:“你诓我!”

    风和道:“今夜你爷爷是不是喝了许多酒?”

    白卿卿点点头。

    风和又道:“那你去给你爷爷倒上一杯热茶,是不是敬了一份孝心?”

    白卿卿道:“我当你说什么,那边自有弟子照应茶水,哪用得着我?”

    风和摇头道:“你是他亲孙女,你倒的茶能一样吗?”

    白卿卿一想也是,爷爷平时总怨她不懂事,若是过去敬上一杯热茶,他老人家一定夸我孝顺。便道:“我听你的,不过你可在此等着我,不许乱跑!”

    风和点点头,道:“给我大师父也倒上一杯,我在此谢过了。”说着朝白卿卿拱一拱手。

    白卿卿得意一笑,道:“少不了你大师父的!”

    风和打发了白卿卿,便欲伺机溜走,只是身后二人盯得甚紧,一时找不着机会。

    那白卿卿按风和说的,给她爷爷白嵩瀚端来一杯热茶。白嵩瀚大感意外之际,心中颇为受用,直夸自已孙女长大了。

    白卿卿听了甚是欢喜,又给王度川端上一杯茶。王度川见了赶紧起身接住,直道:“白长老孙女亲自给老夫端茶,老夫受宠若惊了!”

    白嵩瀚忽见孙女这般懂事,大畅老怀,又看了在坐众人一圈,对白卿卿道:“在坐诸位都是你的长辈,你看哪个没茶了,也添上一添。”

    白卿卿顿时不情愿。白嵩瀚白了她一眼,道:“刚夸你两句,又不懂事了,你既帮王长老端了茶,哪有不给其他长辈添茶的道理,别人若见了,还道我白家不懂礼数!”

    白卿卿极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爷爷发了话,便只得照做。心中忽然醒悟,始知上了风和的当,便在心里对风和又咒又骂。忽又觉得这风和极为聪明有趣,跟他相处,只觉愉快。

    露台中央,一名寂山弟子舞剑完毕后,只见又有一人上得台来,此人身形英挺,颇有气势,正是左奇英。他是王度川大弟子,今日师父寿宴,他自是少不了要舞剑一番。众人知他剑术了得,都鼓起掌来。

    只见左奇英垂剑行礼,礼毕,扬起长剑,迈着踏莎行轻功,竟是将剑法与轻功结合起来舞剑。他手中飞舞长剑,一招一式凝炼精准,前后招转接间天衣无缝,脚下生风,身子倏来倏去,便像是在台上悠游一般。

    众人见了这般舞剑,都觉新奇,既而掌声雷动。各派长辈落坐的那一侧,之前颇为安静,大家相互聊着闲天,此时也赞声连连,顾不得交谈。

    风和在一旁见了,也暗自惊叹:一别数年,此人剑法已精进至斯!寂山剑派果然了得,看来当年大师父王度川早早携弟子投了寂山,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转头又向坐上的王度川看去,见他神色淡然,但眉宇之间不难发现带着一丝得意、欣慰,那正是师父看得意弟子的表情。又见旁边坐着的白嵩瀚老爷子,此刻也一脸欣赏的态度,频频点头,那自是对左奇英的认可。

    白卿卿立在白嵩瀚身旁,见风和朝她这边看,只当是看自己,心中颇喜,脸上却有些害羞,只朝他微笑致意。风和发觉,不愿招惹,只装作不察,慢慢将头转向别处,心中默念:可别把她再招来。

    此时苏婷已找到了钥匙,挤入人群来找风和,到了风和边上,拉一拉他衣袖,低声道:“喂,钥匙找着了,我们开溜吧!”

    风和此时却一心想看看左奇英剑法,不舍得就走,低声回道:“再看看,待我看完左师兄舞剑便走。”

    苏婷听了不悦,道:“我看你是想看沈晴舞剑吧?不着急,她下一个上场!”

    风和听了只觉好笑,道:“沈晴师妹怎么得罪你了,今天你提她提个没完?”

    苏婷暗道:“她没得罪我,是你得罪了我!”

    那边左奇英已手脚并用,舞剑之余,又用上了拳脚功夫,剑步拳三门功夫被他融合得天衣无缝,确实难得。众人见了都是喝彩。

    风和心道:“他为这舞剑倒也煞费苦心,难得他一片孝心了。”见他掌法拳脚功夫也这般了得,不禁暗叹:“此人年少时便与我相争,今夜非拉我来舞剑,原是要我一睹他的风采。师父一人武艺终是有限,他自入寂山,学得这般剑法拳脚功夫,我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了……”

    左奇英舞剑完毕,朝众人行了一礼,顿时掌声雷动,彩声四起。王度川朝左奇英看了一眼,欣慰地点了点头。在坐的各派长辈都向他夸赞收了一个好徒弟。王度川颇为得意,不禁言道:“我这徒儿,原是一龙。”

    众人听了,均不解其意。唯风和听在耳中,心明其意,不禁叹了一口气。

    苏婷听他叹息,只道他见了左奇英舞剑,自愧不如,又知左奇英对沈晴有意,他们是情敌对手。便出言讽道:“你见人家舞得好,心里不甘是不是?他是你师兄,你不如他,也是正常!”

    风和自幼与左奇英相争,那是过去的事,如今早已淡忘。他之所以叹息,是觉得愧对恩师期望。恩师对申屠与自己期望极高,希望有朝一日他们能胜过王度川所有弟子,为自己扬眉吐气。

    苏婷见风和不语,只道他生气了,便安慰道:“我们寥山剑法也颇为了得,他日学好了剑法,又何愁比不过他一个寂山弟子?”

    风和闻言,忽然明白恩师为何将他与申屠转入寥山。寂山寥山一向不和,他不将二人转入寂山,让王度川加以照顾,反而转入寂山的对头寥山,那是他始终对王度川离开武馆一事耿耿于怀。

    苏婷见他仍是不语,不禁心中有气,恼道:“你一个男人大丈夫,怎的如此气量狭窄!就算我说的不是,也不至于对我不理不睬吧?”

    风和回过神来,脸带歉色,道:“师姐勿怪,我刚刚想事出神,忘了搭你话。师姐所言甚是,这左师兄剑法远胜于我,我不及他,但不代表寥山剑法不如寂山。”

    苏婷笑道:“不如你现在就上去,跟他比上一比,若是赢了,我们寥山弟子面上也有光。”

    风和见左奇英舞完剑,正要走下来,忙道:“我们赶紧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这时身后忽然走来一人,在他肩上拍了一拍。风和回头一看,是孟博行,忙与他拱手行礼。孟博行为人和善,家境优裕,当年常接济他与申屠,风和对他极之尊敬。两人便闲聊起来。

    左奇英一场精彩绝伦的舞剑完毕,按例该下一位弟子登场舞剑,可众弟子见他剑法舞得这般不俗,谁也没把握超越他,若上去,无非是被比下去,失了面子。

    一时间,舞剑台上空荡荡的,原本热闹的舞剑助兴倒有些冷冷清清。几位长辈便向王度川打趣道:“王长老高徒一出手,不给余人活路,直接冷场了。”这本像是骂人的话,但此刻王度川听来却比什么都高兴。

    此时天上乌云散去,露出点点星光,月亮也出来了,直照得大地一片通明。

    白嵩瀚道:“如此夜色,可不能冷场,该哪一位上了?”他身份甚高,王度川赔笑道:“无人敢上,如之奈何?”白嵩瀚道:“这帮年轻人都这般没胆量了,舞剑助兴又不是比武论剑,何必将高低看得这么重?若是没人愿上,我便随意点一位!”

    风和看完左奇英舞剑,本想走,奈何孟博行又过来搭话,接着左奇英下台也直奔他这里来。三人聊了一阵,便听到白嵩瀚要点人上场,心道:“我须躲这二人身后,别被点上。”

    那白嵩瀚朝场下众弟子看了一圈,正欲随便点一个上台,他孙女白卿卿在耳边道:“风和!”白嵩瀚一愣,也不管那么多,当即便道:“那就风和上吧!”

    众弟子只知道今天来了一位师父的师侄,却哪里记得住风和的名字。听到让风和上场,都不知是谁,均四下看去。

    风和听到自己名字,知道是白卿卿搞的鬼,悔不该不听苏婷之言,早早回去。如今为时已晚,如之奈何。左奇英、孟博行都在身旁,溜是溜不掉了。便装疯卖傻道:“贵派还有一位外号‘疯和尚’的师兄,我倒想认识认识。”说着装作四处张望,预备伺机溜走。

    那左奇英一把拉住他,道:“什么‘疯和尚’,说的是‘风和上’,叫你上呢!”

    风和辩道:“不,你肯定听错了,白老爷子哪认得我。”

    左奇英也纳闷,那白老爷子身份甚高,寻常人不放在眼里,不可能席间打个照面便记得风和。他正思索着,风和见机赶紧走开,逢人便问:“你们谁是疯和尚?”众弟子被他一问,都被带偏,只道白嵩瀚点的是“疯和尚”,他们连风和都不认得,更不知“疯和尚”是谁,便四处打听,一时间人人在问“疯和尚”。

    过了一阵,便有寂山弟子向白老爷子汇报:“白长老,蔽派不曾有外号‘疯和尚’的弟子,您老是不是弄错了?”

    白嵩瀚听了也是稀里糊涂,道:“我几时点了‘疯和尚’,我是叫风和上!”

    那寂山弟子没听明白,还以为白嵩瀚外号疯和尚,他这自己点自己算怎么子回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白嵩瀚见与他说不清,便叫孙女解释,却找不见白卿卿。

    风和趁众人混乱之际,寻了一个人缝,便欲钻出去,岂料一人在背后将他一拽,径把他往露台中央拉去。风和回头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卿卿。这女郎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竟把他抓个正着。

    风和无可奈何,随她到了场中。众人一看,见是一个斯斯文文的少年。都惊讶道:“这不是师父的师侄么?几时成了疯和尚,他年纪轻轻的还出过家不成?”

    众人一阵哄闹,王度川颇为不满,咳嗽了数声,这是他不悦的先兆,顷刻间便要发怒。众弟子早已熟知,都赶紧闭了嘴,不敢多言。一时露台之上,鸦雀无声。

    王度川见台上站着的是自己的师侄,不禁发笑,道:“搞了半天,却是风和师侄,哪里是什么‘疯和尚’!”又见白嵩瀚的孙女白卿卿站在一旁,相互拉扯,暗中惊叹:“我这师侄倒也了得,竟攀上了白老爷子的孙女,他日飞黄腾达,可要把我这一干弟子比下去。”心中顿时不畅。

    众弟子听师父解说,才知此人名叫风和,适才师父发笑,那是不生气了,都活泛起来,指指点点。

    风和站在台上,见众人均朝自己看,颇有些不自在,躬身行礼,朗声道:“在下风和,并非疯和尚。”

    他这话一出,顿时引来哄堂大笑。

    风和情知今日人前舞剑一事避无可避,可是左奇英珠玉在前,他如何能胜得,虽无争强好胜之意,但也决不能让人小瞧了天南武馆和寥山剑派。见手中苏婷的佩剑剑穗鲜红喜庆,心下有了主意。

    他向白卿卿恭敬行了一礼,道:“白师姐,在下要献丑了。”意思是自己要开始舞剑,让她退到台边观看。白卿卿本欲拉他共舞,但自知剑法上还不如意,并非如抚琴一般擅长,此间人又多,若出个差错,让人看了笑话,自己爷爷脸上也无光,当即不情愿地退到台边去。

    风和又躬身朝众人行了礼,道:“今日大师父生辰,小侄便献丑了,敬上一招‘悦剑式’以助兴。”

    众人从未听过什么“悦剑式”,都十分好奇,要看个究竟。

    只见风和抽出佩剑,面色平和中带着一分笑意,剑起衣动,身姿潇洒,动作敏捷,剑招飘逸。他不紧不慢地挥动长剑,一套祥和欢悦的剑招便娓娓而出。众人见了都觉得极美,伴以柔和月色,均不免沉醉。

    王度川在坐上看了,心下甚是疑惑。此类剑招他可从没瞧过,亦知师弟夏清行绝不会这剑法,料想便是寥山剑法。但细细想来,此剑招灵动飘逸,祥和欢悦,与寥山剑法风格却不甚相同。

    他正疑惑间,坐上有一人朝他问道:“王长老,这可是你天南王夏的剑法?”

    王度川尚未看出端倪,不好便答,只微微点头,面带思索,让人捉摸不透。

    白嵩瀚在一旁看了,也是颇感惊奇,他是剑术名家,于剑道研究颇深,却从未见过这般剑法,亦不知其是否空有其表。正踌躇间,忽听有人替他发问道:“这剑法美则美矣,只不知威力如何,可否实用?”

    在坐诸位长者听了,均有类似看法,但心中疑惑,谁也不好开口评说。

    便在这时,场下忽有一人执剑上来,对风和行一礼道:“这位寥山师兄,我来与你共舞!”

    众人看去,上台的是一名寂山弟子,有认识的便知道他叫冯健,尚是寂山一位登堂弟子。冯健面上带着三分戾气,他今夜见白卿卿与风和黏在一起,心中不畅,看风和舞剑灵动优美,只当徒有其表,便要上来让他难堪。

    冯健举剑施招,向风和对舞而来。风和见了,面上仍是带上一分笑意,平静祥和,移剑来与他相和。

    冯健出招甚厉,步步紧逼,风和却长剑轻出,招式柔和,只随着冯健节奏而舞,绝不与他相抵。

    众人见冯健哪像舞剑,分明是要比剑,但均想知道风和这柔和剑招如何应对,是以都未出声劝止。只有苏婷在一旁看得担忧,出声喝止,却没人理会她。

    两人舞得一阵,众人见冯健面色转和,已不似初上台那般脸带戾气。他所出的一招一式也变得颇为柔和,竟隐隐与风和剑招相和起来。

    过得一阵,风和长剑忽迅,冯健便也跟着变快,风和长剑忽缓,冯健便也跟着变慢。风和蹿高,冯健便跟着蹿高,风和伏低,冯健便跟着伏低。两人遂同舞起一种剑法,便是风和所谓的“悦剑式”。

    众人看了都是大惊,心道:这冯健何以也学会了这套所谓的“悦剑式”?

    两人同舞一阵,均胸怀大畅。忽听风和道:“收!”便立时收剑而立。那边冯健也几乎同时收了剑,立在原地。两人相视一笑,朝众人躬身行礼。

    众人看了,惊诧之余,便拊掌而赞,掌声响起,赞声亦是连连不断。

    那冯健又朝风和躬身一礼,道:“与兄台共舞,如饮甘醇,使我不觉沉醉,胸怀大畅,小弟拜服!”

    风和连忙还礼,道:“多谢师兄共舞!”

    王度川见二人舞剑完毕,心中叹道:“原来这‘悦剑式’是一招悦人悦己的招式,倒也颇为新奇,不知这风和小侄从何学来。我倒要问上一问。”

    他刚欲发问,一旁的白嵩瀚老爷子也不禁自语道:“这剑法如此新奇,不知他传自何人?”

    王度川听出白嵩瀚有发问之意,便想:“他若代问,胜过我这做师伯的问,我且不言。”

    果然,只听白嵩瀚道:“风和老弟,你这剑法是从何处学得?”

    众人听他将风和直呼为老弟,那是将风和看得极高,都甚为歆羡。

    那边风和听了,知道白嵩瀚身份甚高,他将自己呼作老弟,那是极抬举自己,当即躬身行礼,道:“晚辈这一招剑法是从一本古书上学的。”其实他这招“悦剑式”和“懒剑式”一样,是他自创的畅然剑法中的一招,他不明言,那是不敢在人前自称自创剑法,以免别人说他不知天高地厚。

    白嵩瀚听了点点头。他所阅古书剑谱颇多,从未见过这一式,想是这少年好学多专,从哪里找了这本奇书。少年人多半好猎新奇,学些古怪剑招炫耀于同龄,那是再正常不过。便也不多问,只道:“风老弟倒涉猎颇广,叫老朽开了一回眼了!”

    风和听了,连忙俯身行礼,只道“惶恐”、“卖弄了”之辞。

    白卿卿见爷爷夸赞风和,知道爷爷对他颇为赏识,甚是欢喜,又走到台上,也将风和夸上一番。她这一举动,自是要表明她与风和关系甚密。

    众少年子弟见了,多半眼红,只是自知使不出这古怪剑招,不愿去人前丢面,都心中不畅。白卿卿男伴袁振恩看在眼里,不住叹气。他与白卿卿相处不久,原知道自己不过是她一时玩伴,迟早是要分开的,却不想她这才几天,便当着众人把自己给“抛弃”了,心中愤慨,甩袖而去。

    苏婷见白卿卿与风和甚是亲密,心中不是滋味,心道:“这风和前有沈晴,这又搭上白卿卿,看他平时总一副平和淡然的样子,却不想这般风流。”

    风和见白卿卿与自己靠得太近,脸上大窘,忙往旁边走了几步,那白卿卿当即又靠近来几步。

    白嵩瀚见了孙女这般情形,自是知道她心思。他见风和仪表堂堂,长身玉立,又天资极佳,为人敏慧,倒与自己孙女颇为般配。心道:“这少年学艺于天南双剑,又是寥山弟子,若可招揽,对我白家也是锦上添花之事。只不知他身世如何?”便朝一旁的王度川问道:“你这风和师侄,家世如何?”

    王度川听了,已知白嵩瀚起了招揽之心。他对自己师弟这位得意弟子的天资一向认可,知他是孤儿,无亲无故,性格又十分柔善,不似另一个叫申屠长明的弟子那般刚强。现师弟已然归隐,不知去向,自己便是他最亲近之人,若能拉拢过来,与白家联姻,对自己也不乏益处。

    他知这是一个机会,不容错过,便回道:“此子虽是孤儿,但人品端正,昔年在武馆,他对我和师弟都极为尊敬孝顺,天资极佳,剑术想来已有我和师弟七八成火候。”

    白嵩瀚听了直呼人才难得,他是武林中人,向不拘小节,也不在意风和孤儿出身,况且自己膝下只有一个孙女,若能招得这上门孙女婿,那可是再好不过。一时老怀大畅,道:“王老弟,今夜来你这里赴宴,起初我还犹豫,现在看来是来着了,怕不是要了我一桩大心愿。”

    王度川知白嵩瀚身份极高,自己刚晋升长老,派弟子请他赴宴,尤担心请不来。席间白老爷子一直称自己王长老,显得生分客套,此刻直呼自己老弟,这关系是又进了一步。不禁心中大喜,忙道:“白老哥,我这弟子若得您抬举,我这做大师父的也替他和师弟高兴!”他此刻已直呼风和为弟子。

    白嵩瀚点点头,道:“他既无父无母,你和夏老弟便是他的父母,现夏老弟不知所踪,这事还全仰赖王老弟做主成全。”他这话说的极是客气。

    王度川忙点头称是,道:“此间人多,容我改日与他相谈。”

    白嵩瀚又点点头,朝台上看去,眼里露出喜色。

    风和舞剑完毕,便走下台去,那白卿卿随即跟在后面,倒似一对情侣。风和心中大窘,寻思如何摆脱她才好。他抬头看见苏婷,便径往她这边走来。苏婷见风和与白卿卿一前一后过来,顿时一肚子火气,一转身便推开众人,跑了出去。风和见了,赶忙去追。

    白卿卿此时才发现苏婷,心中一愣,立在原地。

    那边白嵩瀚朝白卿卿招手,示意她过去,白卿卿闷闷不乐地走到爷爷跟前。

    白嵩瀚见孙女不悦,问道:“怎么了?”

    白卿卿跺着脚恼道:“他跑了!”

    众长者见她一副小儿女情态,忍不住大笑起来。

    白嵩瀚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安慰道:“天色已晚,四派都有宵禁,许是他急着回去。人家可不像你,不守门规,屡次半夜才回!”

    白卿卿听得将信将疑,心中只盼风和真是怕误了宵禁,才着急回去。

    白嵩瀚找白卿卿过来原本有事要问,便道:“我且问你,刚刚你跟我说的什么白鞋灰鞋之事,可是这少年告诉你的?”

    白卿卿见爷爷起疑,忙辩道:“才不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白嵩瀚不信,道:“你平日里没个正形,你当我不知道,除了弹几首曲子,你何事上过心?”

    白卿卿不言,算是默认。

    白嵩瀚又道:“那给我端茶倒水之事,也是他教与你的?”

    白卿卿欲辩驳,却知无用,只气嘟嘟地看着自己爷爷。

    白嵩瀚心下了然,自叹道:“如此,这年轻人倒也不错。”

    白卿卿听爷爷夸赞风和,心中甚喜,便道:“你问这个干嘛?”

    白嵩瀚白她一眼道:“你老大不小了……”

    只此一句,已将白卿卿羞得满脸通红。她以往交过不少男伴,爷爷从未上心,这回见了风和,便问东问西,想来是极看好他。白卿卿想到风和俊秀的模样,机敏的头脑,以及不俗的身手,只觉得说不出的称心如意。

    且说风和去追苏婷,直追至街心,才将她追上。他自知今夜诸事纷至沓来,自己忙于应付,对苏婷多有冷落,连连赔罪。苏婷心中烦闷,只是不理。

    风和将她佩剑递还过去,道:“师姐,今夜多谢你的佩剑,这喜庆的剑穗方使我想起那一招‘悦剑式’,才将这舞剑应付过去。现还你。”

    苏婷接过佩剑,学着白嵩瀚口吻讽道:“风老弟,今夜你可是风光无限啊!”

    风和听了,顿时哈哈大笑。

    苏婷听他大笑,心中更恼,一声不吭。

    风和见她脸色难看,自己笑得尴尬,当即停了笑,与她并肩而行,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其时,静夜无尘,月光如银,一场春雨过后,空气格外清新,春风微起,二人衣带飘飘,只觉得心旷神怡。月光之下,两人在地上的身影被拉得极长,随着走动,时而交织在一处。

    风和心中起伏,终忍不住问道:“和师姐相处良久,还不知师姐贵姓芳名?”他这句话声音极低,苏婷正在气头上,并未搭话。风和心中一阵失落。

    两人行了一阵,苏婷忽问起他刚刚说了什么,风和那一句话便再也说不出口,只淡淡道:“没什么……”

    苏婷忽摸了摸衣袋,说道:“糟了,你沈晴师妹的手帕不知何时丢了……”

    风和此时面色平和,只淡淡说道:“丢了就丢了吧!”

    苏婷又在身上摸索一番,终于找到了手帕,扬在手中,道:“原来在这。”说着便要还给风和。

    风和看了看,道:“师姐喜欢就留着吧。”

    苏婷道:“又不是送我的,我可不要。”便将手帕递给风和。

    风和尚未及伸手去接,一阵风起,将手帕吹落,那手帕顺着风被吹得极远。风和见了,也没去拾。苏婷转身欲去捡,风和道:“不必了,我们早些回去,莫误了宵禁!”

    苏婷见风和对手帕并不在意,心中颇觉惊讶,转而眉宇间生出一丝喜色。风和未察,只继续赶路。

    二人到得寥山山脚,不知时辰,远远望见寥山大门已经紧闭,两名值守弟子正自聊着闲天。

    风和脸上一红,道:“这下糟了!”

    苏婷心想:误了宵禁,你脸红什么。

    二人拾阶而上,到了大门口。两名值守弟子见了,赶紧上前喝道:“已经宵禁,不准入内!”待看清楚是风和二人,便有一人道:“风师弟,今夜怎这么晚回?”

    风和上前拱手,道:“今夜与崔师兄在竹林练剑,晚了一些。”

    原来这几日他与崔盛在竹林练剑,有时晚回,误了宵禁,与几名值守弟子已见过几次。时有崔盛在场,几名值守弟子也不敢阻拦,均予放行。

    今日只见风和,不见崔盛,便有一人道:“怎不见崔师兄?”

    风和回道:“崔师兄尚在竹林,我先送这位师姐回来,她今夜亦随我们一道练剑。”说着指了指苏婷。

    那值守弟子看了苏婷一眼,似乎不信,见他二人均有些衣衫不整,便道:“莫不是你与这位师妹幽会去了?”

    苏婷听了,脸上一红。

    风和无奈,自怀中取出一枚令牌。这令牌是崔盛之物,他交给风和,原是怕他有时一人练剑误了宵禁,好让他得以通行。

    那人见了崔盛令牌,不敢多问,便道:“风师弟,多有得罪,勿怪。下回早些回来,可莫让我们难做。”

    风和连忙称是,让苏婷先进了大门,自己立在门口。

    那值守弟子又道:“你不进去?”

    风和道:“崔师兄在竹林等我有事,我送完师姐,还要回去。”

    苏婷在门内听到风和送了自己,还要去竹林与崔盛练剑,现夜已深沉,他又刚在山中街酒楼舞了剑,必是疲惫不堪,心中颇为心疼。便朝风和说道:“风师兄,天已极晚,不如先回宿舍歇息,明日再去也不迟。”

    风和摇了摇头,嘱她快回去歇息。又与两名值守弟子拱手一别,便往竹林赶去。

    他知道此时崔盛尚在竹林等他,那古剑十九式的第四剑,今夜不演练出来,莫说崔盛睡不着,便是他自己也睡不着。

    到了竹林,果见崔盛白衣飘飘,正立在那里仰首观着星空。

    崔盛见了风和,脸上一喜,道:“风师弟,你终于来了,我只道你今晚不会来,正欲回去呢!”

    风和知他说的是玩笑话。他与崔盛相处日久,彼此已熟,也未朝他行礼,淡淡说道:“今晚有事,耽误了些,让师兄久候了!”

    崔盛笑道:“无妨。”见风和面色疲倦,又道:“夜已深沉,人困体乏,我们不如先歇息片刻,浅酌几杯,我这里正带着酒。”说着朝地上指了指两个酒壶。

    风和道:“不了,我不累,酒今夜已喝过了,还是师兄自己喝吧。”

    崔盛笑道:“哦,师弟这是赴宴而回?”

    风和勉强一笑,道:“有位从前的师伯,今夜在山中街过寿,我去讨了几杯酒喝。”

    崔盛又笑道:“哦,原来如此。莫不是寂山的王老爷子做寿?”

    风和吃了一惊,看了崔盛一眼,点了点头。

    崔盛道:“寂山王老爷子原是天南双剑之一,后又做了天南武馆的大馆主,当年他与师弟夏清行同创武馆,曾立誓携手共进,永不离弃。是也不是?”

    风和听了点点头,不知崔盛从何处听来这些武林旧事。

    崔盛又道:“后来州城天兴剑派见夏清行琴剑双绝,有意聘请他去做堂主,夏清行坚守誓言,曾两次拒绝聘请。”

    风和暗惊,心道:“此事少有人知,这崔盛是如何知道的?”

    崔盛续道:“可是,数月后,寂山剑派来聘王老爷子去做一堂主教,王老爷子却答应了。”

    风和听了,想起往事,心中颇有些愤愤不平,又为恩师夏清行惋惜感叹。

    崔盛仍说道:“王老爷子不单自己去做了主教,还带走了天南武馆七名弟子,旁人只道他师兄弟反目,武馆分崩离析,致使刚刚崛起的天南武馆沉寂数年。”

    风和听了,忍不住叹息起来。

    崔盛见风和神色落寞,顿了顿,道:“风和师弟,你我联手,这世间便绝无难事!”

    风和大吃一惊,颇有些惶恐。他助崔盛练剑,原为兑现当日承诺,可从未想过与他联手干什么勾当。

    崔盛见风和大惊,淡淡一笑,道:“我们且不谈此事。你既不累,我们便开始练剑。”

    风和点点头,自腰间摸去,猛地醒悟,道:“我今夜不曾带剑。”

    崔盛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我亦未带。”

    风和正欲问崔盛如何是好,只见他伸出一指,朝竹林顶上弹去,只听得铿铿两声,落下来两个竹梢。

    崔盛走过去,拾在手里,用力一抖,那两个竹梢霎时间脱枝去叶。待走回来时,手中已是两根竹棍。

    风和见了大惊。他与崔盛相处日久,今日方见他展露武功,才知他内功已达到如此境界,心中既是佩服,又是大骇。

    崔盛递给风和一根竹棍,笑道:“以竹代剑,岂不更好!”

    风和接过竹棍,暗思了片刻。这一剑他昨夜尚有些许不明,待回去睡下后,翻来覆去地想了一夜,至天明时分方才通解。

    此时他长舒一口气,收敛神色,开始演练那古剑十九式的第四剑。

    崔盛一手执竹,一手背腰,在一旁卓然而立。

    风和身移影动,竹棍飞舞,竹上生出阵阵剑气,剑气所到处,直袭得附近竹子摇摇作响。

    崔盛看在眼里。见风和练到一二成时,点了点头。待见练到三四成时,心中暗想:“他思路倒和我一样。”待见练到五六成时,心中大呼:“原来如此!”待见练到七八成时,胸怀大畅,心中已然明了,当即说道:“好了,风师弟,不必再练,这一剑我已全盘通解!”

    风和收了竹棍,见他才看到七八成便已全盘通解,方知他对这一剑已研究甚深,只是若干关卡未能参透。心中对他又佩服上了几分。

    崔盛得见第四剑,心中大快,拍着风和的肩背说道:“师弟果然天资高绝,为师兄我解了心中一个大大的疑难,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风和道:“师兄客气了,你我有言在先,你为申屠解围,我助你参悟第四剑,我们之间谁也不必说谢。”

    崔盛道:“那怎么可以,我为申屠解围,那是举手之劳,你助我练剑,则是昼夜苦思,千难万险!”

    风和道:“师兄言重了!”

    崔盛沉吟片刻,忽道:“师弟,你助我悟这第四剑,我无以回敬,今将我参悟的古剑十九式中的前三式演练与你看。”

    风和听了大惊,忙道:“不可,我们有言在先,师兄万不必如此。”

    那边崔盛并不理会,握紧掌中竹棍,一个翻身,落于空地中央,便将古剑十九式的前三式舞将出来。

    风和毕竟是习剑之人,近来对古剑十九式实已到痴迷程度,哪里忍得住不看,只听得竹棍呼呼破风之声,终忍不住抬眼看去。只见崔盛蹿高伏低,闪转腾挪,手中竹棍生风,竹上剑气纵横,一时间竹林落叶纷纷,直似下了一场绿雨。

    风和已悟出第四剑,原以为前三剑不足为奇,却不想也这般奇思妙想,天马行空,直看得热血翻涌,胸怀激荡,顿时叹为观止!

    崔盛三剑舞尽,人已不觉飞升至竹梢之上,此刻身子缓缓下落,直如天神下凡。

    风和见了,不禁叹服。他天资极佳,刚刚又看得极为用心,这精妙绝伦的三招剑法已尽数记在心中,手掌不自觉握紧了竹棍,不禁跃跃欲试。

    崔盛见了,立时朗声道:“师弟,此三剑你已明了,你我共舞一番如何?”

    风和迟疑未决,崔盛见了,当即舞动竹棍,又将那三式剑招重头舞了起来。风和见了,终是忍不住,执了竹棍,便与崔盛同舞起来。两人竹棍生风,呼呼作响,棍下奇招纷呈,剑气弥漫。两人舞得一阵,忽的拔地而起,腾至半空,举剑狂扫。霎时间,竹林枝叶横飞,一根根竹子摇摇欲拔。

    两人一路将这古剑十九式从第一式舞到了第四式,时而如天崩地裂,时而如山洪暴发,时而如风雨齐至,时而如大雪纷飞,直舞得星摇月动,云散天开。二人舞毕,只觉得酣畅淋漓,快慰生平。

    二人收了竹棍,立在原地,竹枝竹叶纷纷下落,便似下了一场竹雨。风和只觉胸怀大畅,一身烦恼尽可抛却,世间万事均可迎刃而解,心中一无挂碍,似乎功名已就,大业已成,抱负已了,此生无憾!

    待他觉醒过来,又隐隐觉得可怕。此时,崔盛在一旁朗声道:“师弟,至今夜止,这当世无数剑客中,唯你我二人尽解这古剑十九式中的前四剑!”

    风和不禁沉吟道:“唯你我二人尽解这四剑?”细细想来,只觉此言不虚:当世纵有天资高过我二人的剑客,也绝没有如我二人这般用心者,这四剑除了我与崔盛,当世剑客是谁也不会的了!想到这里,只觉无上荣耀,无上光彩。

    崔盛又道:“师弟,你可听闻过这古剑十九式的江湖传说?”

    这古剑十九式的江湖传说颇多,风和不知他说的是哪一个。

    崔盛便道:“人言,古剑十九式,悟其一者,可为剑士;悟其五者,可为剑师;悟其十者,可为剑豪;悟其十五者,可为剑尊!”

    风和听了,才知他说的是这个传说。他自是听闻过,不禁点了点头。

    崔盛道:“我们现已悟得其四,离剑师只一步之遥。”

    风和听了,心中大惊,知道崔盛这是要他续练第五剑。其实不消崔盛说,他自己心中早已心动,要去试试那古剑十九式的第五式,只是想来可怕,不敢轻易尝试。他毕竟是聪慧冷静之人,强作淡然地说道:“这只是些江湖传闻,不可尽信。昔年太闲风祖将这古剑悟得十八式半,终其一生,也只是一个剑豪的名头,可见不足为信。”

    崔盛淡淡一笑,驳道:“风祖天纵奇才,十九式悟得十八式半,古今第一。他毕生所创武学,均源于这古剑十九式,这是不争的事实。因而我们太闲四门,从不禁门下弟子去专研这剑集。风祖未得尊号,那是他谦虚所致,亦与权贵阻扰有关。”

    风和知崔盛说的不无道理,但说风祖武学尽得于古剑十九式,那也不尽然。他拉出风祖来说事,是尚未想好要不要练这第五式,并无意与崔盛争辩。

    崔盛续道:“剑尊一事,向来不易,那是要经过甲子品剑议尊才能定的。风祖生前有过一次品剑,那时他已是剑豪,是参与品剑的剑道宗师之一,为避嫌并未提名,错失一次良机。如今品剑之期又近,四年后,若我们争气,风祖必能得一尊号,届时也是我太闲四门的无上荣光。”

    风和心道:“我不过寥山一普通弟子,风祖做不做得了剑尊,跟我又有何关系,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助你练剑。”

    崔盛见风和仍不为所动,叹了叹气道:“师弟,有一事,我本不欲向你透露,今你助我练剑有成,我自知不该再瞒你。”

    风和听他说得慎重,甚是奇怪。不禁问道:“何事?”

    崔盛顿了顿,道:“师弟,你刚刚见我取竹为剑,觉得我内功如何?”

    风和心中佩服,只道:“师兄内功极高!”

    崔盛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内功?”

    风和道:“我入派迟,尚未习得寥山内功,想来便是我派的闲意诀吧?”

    崔盛点点头,道:“正是!”接着又叹气道:“可惜啊,如此内功,你却不能学。”

    风和惊道:“这既是寥山内功,我又是寥山弟子,如何不能学?”

    崔盛道:“你入派已有一月,可曾学过内功?”

    风和听了,心下生疑,这一月来,师父的确未教他丝毫内家方面的功夫。不禁摇了摇头。

    崔盛道:“你可知道为何?”

    风和茫然不知。

    崔盛又道:“不单你不能学,凡中途转入寥山的外门弟子,均不能学……”

    风和听了大惊,只道:“为何?”

    崔盛道:“内功乃是一个门派的武学基础,派中十分看重。你们带艺投师,派中……派中信不过你们,因而派中决议,对你们外门弟子只传剑法,不传内功。”

    风和听了,心中一阵茫然。

    崔盛又道:“即便剑法,也不能尽传。我派有剑法一十七路,临门弟子可学三路,登堂弟子可学九路,入室弟子可学一十二路,坐席弟子可学一十五路,只有掌门可学全一十七路。你们中途转入的,最多做到登堂弟子,因此最多也只能习得九路剑法。”

    风和听了,只觉得这一决议对外门弟子何其不公。又道:“太闲四门,均是如此么?”

    崔盛叹气道:“除了孤山剑派外,其余三派多是如此!因此这三派也一直兴旺不起来!”

    风和不禁怅然,只道:“原来如此,看来我是投错了门派!”

    崔盛见风和一脸失落,又道:“其实你师父颜未宁,以及右三堂堂主安柔,也均不会寥山内功。”

    风和奇道:“这又是为何?”

    崔盛道:“他二人均非寥山弟子出身,颜未宁来自天兴剑派,安柔本是江湖女侠,他二人是被聘来寥山做主教的。颜未宁一直是个代堂主,这便是原因;安柔因为琴艺高超,每年清明祭祀为寥山争光添彩,因此掌门才破格给了她堂主之位……”

    风和听了,不禁怨道:“这又是寥山规矩?”

    崔盛点点头,道:“寥山规矩颇多,被条条框框束缚,因此不能强大,我若……我若……”他这一句,始终没说下去。

    风和却已经猜到,动容道:“你欲做寥山掌门?”

    崔盛听了,身躯一震,与风和对视良久,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风和道:“你眼下贵为掌门坐席弟子,这掌门之位,你希望颇大。”

    崔盛摇摇头道:“不,我虽为坐席弟子,但仅位列三席,上面还有首席和次席两位师兄。他们年纪比我大的多,资历也比我老得多,派中拥护他们的人也比我多得多。”

    风和道:“但你才干、武艺、名气均比他们强的多!”

    崔盛一向淡然自若,此刻脸上掠过一丝苦笑,道:“风和师弟,你还年轻,有所不知,有时候不是单靠才干与名气便能济事,还有一种东西叫势力,那不是一个人的力量,是背后一群人的力量。眼下他二人尽揽了派中三位长老,五位堂主,大半专教师父和入室弟子,势力方面远胜我许多。”

    风和听了,只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全所未接触的境域,原来这世间,还有这许多东西不是自己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他昔年在天南武馆做弟子,虽也常见恩师与大师父争吵,可二人毕竟是同闯过江湖的师兄弟,可没这番勾心斗角。

    崔盛道:“眼下派中唯有左二堂堂主以及外事长老罗长老是支持我的,他们一个是我做登堂弟子时的师父,一个是我做入室弟子时的师父,自然是向着我。左三堂颜师叔和右三堂安师叔是外来人,他们明哲保身,保持中立。我能拉拢的人也没几个了。”

    风和道:“所以呢?”

    崔盛道:“所以我要拉拢你们这些外门弟子。我观察已久,你一个,申屠长明一个,黄低一个,你们三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派中不愿教给你们的内功剑法,我都可以尽数教给你们。”

    风和听到这里,大吃一惊,道:“崔师兄,这是违背寥山门规的事!”

    崔盛情绪激昂道:“去他的寥山门规,若不是因为这些门规,我们寥山何至于到今天这个样子!”

    风和不好再言,亦不知他所言虚实,心中带着三分警戒。

    崔盛又道:“此外,颜未宁与安柔亦属外门人,他们虽为主教堂主,但因身份原因,常被忽视,若行拉拢,亦非难事。”

    风和道:“原来师兄心中早有谋划。”

    崔盛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对着竹林长啸一声,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有所作为,岂可蜷缩于腐朽门规之下故步自封,只得寸名便沾沾自喜。他年我若为掌门,必将尽除这些陈规陋纪,让寥山剑派大名凌于孤山剑派之上,甚至于整个武林之中,也大放异彩!”

    风和听了崔盛这番豪言壮语,不禁为之动容,心中只有一事不明,问道:“这与师兄苦研古剑十九式有何关系?”

    崔盛收敛神情,在风和耳畔低语数句。

    风和听了,心下再无迟疑,便道:“崔师兄,我愿助你!”

    崔盛大喜,走到一旁,将地上两壶酒拿起,递了一壶给风和。风和见了,豪气顿生,接过酒壶。两人仰头,将壶中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