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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追琴无路

    次日,苏婷学练完剑,又到了去琴社学琴的时间。她学琴原是为了风和,现风和状态如常,又想到他与沈晴、白卿卿等人关系纠缠不清,心中意兴索然,今日便再不想去学了。楚兰伊倩见她不愿去学琴,都劝她,说机会难得,不可错过,更不能惹师父生气。

    苏婷亦知师父见自己不去学琴,必定恼怒,需找个说法,用个手段。忽想起上元节那夜,曾于清幽镇一家乐器行购得一琴,那日白卿卿极是钟意,想来必是好琴,若赠以师父,她老人家一开心,再言自己不再学琴之事,必定要容易得多。

    她这琴自正月入派时带来,一直放在木匣中,置于宿舍衣柜内,还从未取出。此时师父安柔已先去了琴社,便自回宿舍,携了木匣,往琴社送去。

    楚兰伊倩见苏婷又去了学琴,她二人学练完剑,本该演剑喂招,自行复练,却谁也提不起精神来。便商议在派中四处走走,权作散心。

    两个人在派中随意走着。楚兰说道:“眼下苏婷去了学琴,算是一门正经事,她近来练剑学琴都颇上心,将来大有作为。只有我们两个,一如往日散漫,不知该做些什么好?”

    伊倩道:“可不是,人家田嘉楠说我们不学无术,却也没说错。”

    楚兰哼了一声,道:“不要提这个‘小剑魔’。我们还是聊点开心的事吧!”

    伊倩道:“哪有什么开心的事,我们剑法还没复习呢,要不回去练剑吧。”

    楚兰没好气道:“你要死了,刚出来就回去……哎,不过说实话,自从苏婷去了学琴,我也开心不起来。”

    伊倩道:“是啊,以往三姐妹在一块有说有笑的,现在缺了一人,只觉心里空落落的。”

    楚兰道:“还是苏婷过得充实。哎,她马上要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伊倩道:“人家苏婷现在,上午练剑,下午学琴,晚上还和黄低学实战,我们是拍马也赶不上了。”

    楚兰道:“你说苏婷怎这么命好,师父看重她,黄低也来帮她,怎么没人来帮我?”

    伊倩叹道:“也没人帮我!”

    楚兰叹一口气道:“你倒还好,年纪尚幼,我今年可要艺成考核了,若通不过,惹人笑话不说,家中知道,也要把我骂个半死。”

    伊倩哂道:“呸,你也就比我和苏婷长一岁,就在这里卖老,我明年不一样要考核了,若考不出一个剑士来,一样脸上无光。况且你家中也没个学剑的兄弟姐妹跟你较劲,考不考得上,也没人拿去比较。”

    楚兰道:“你一个富家小姐,犯什么愁,考不上大不了回家享福,将来嫁个如意夫婿,不把你美死!”

    伊倩气得脸红道:“你个嚼舌头的,三句话便没个正经,谁要嫁人了,我还没玩够呢,过个十年八年的也不迟……”

    楚兰听了大笑:“你等得了十年八年?我看你这丫头早有意中人了,晚上做梦都喊人家名字……”

    伊倩气得跺脚,往楚兰肩上一推,骂道:“你这嚼舌头的,几时听我说梦话了。”脸上已是通红一片。

    楚兰见伊倩当真生了气,忙道:“许是我听错了,那便是苏婷说的梦话。”

    伊倩瞪了她一眼,叹了叹气道:“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家里有个姐姐,样样比我强上百倍,我一回家,父母总是说我这个不如她,那个不如她,我耳朵都起茧了!”

    楚兰听了奇道:“你尽胡说,你家我和苏婷又不是没去过,哪来的姐姐,不就你一个独苗么?”

    伊倩嗔道:“你家才一个独苗呢,我那堂姐不是我家的么?”

    楚兰道:“你说的是你堂姐啊,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又不在她家吃饭。”

    伊倩叹道:“我爹和大伯都只有一个女儿,祖父尚健朗,未曾分家,她样样强过我,将来这个家业尽是她的了!”

    楚兰道:“你小小年纪,就惦记起继承家业了,果然是大富人家。唉,我家一穷二白,将来家中几亩田地也是两个弟弟的,我是什么都没有。”

    伊倩道:“你这样才好呢,干干脆脆嫁了干净,我就不一样了,一辈子得呆在家里!”

    楚兰笑道:“怎么着,你爹要给你找个上门女婿?”

    伊倩呸了一声,道:“你个疯婆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是我爹天天在我面前唠叨,我可不愿嫁人。”

    楚兰笑道:“你嫁你的,你堂姐嫁你堂姐的,你们一人找一个上门女婿,这不扯平了,还分什么家业……”

    楚兰话未说完,伊倩早已气得伸手过来揪她头发,她眼尖手快,忙用手挡开了。

    伊倩嗔道:“你个疯婆子,乱嚼舌头,将来让你嫁给你家童养丈夫李大志。”

    楚兰听了做作呕状:“那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人!”

    伊倩笑着问道:“对了,那李大志当真是你家童养丈夫么?”

    楚兰听了大恼,道:“你放屁!”

    伊倩笑得前俯后仰。

    楚兰恼道:“就你这张嘴,天天在人前说李大志是我童养丈夫,我都被八百个人问过了,你安的什么心啊!他不过是我们邻村的,我爹与他爹原是拜把子兄弟,他爹死的早,我家常接济一下罢了……”

    伊倩道:“我懂了,我懂了……”脸上却笑得古怪。

    楚兰见伊倩一脸狡黠,知她这是在阴阳怪气,气得追着伊倩便打。伊倩早有准备,哪能让她打着,两人遂在派中你追我赶。

    两人追了一阵,见有几名入室弟子走过来,赶紧停了脚步,整了整衣衫,装作若无其事。那几名入室弟子看了看她们,也没在意。

    待几人走远,楚兰便道:“伊倩,下次不许这样了,要不我可真生气了。”

    伊倩笑道:“行了行了,没人跟你抢。”

    楚兰又欲发怒,却是忍下了,忽远远见有两人走过来,便道:“快瞧,申屠长明来了!”

    伊倩听了,脸上一红,忙道:“哪里?”

    楚兰顿时哈哈大笑。

    伊倩知楚兰诓她,又羞又气,直骂道:“你这疯婆子,不作弄人就活不了了。”

    楚兰笑了几声,顿了顿,忽一脸正色地说道:“伊倩,有一事我须告诉你,你心里可要有个准备。”

    伊倩见她说得认真,忙问道:“什么事?”

    楚兰沉吟一下道:“苏婷八成也喜欢申屠长明,你……你们可能要成为对手了。”

    伊倩听了一脸惊诧,支吾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楚兰点点头,道:“错不了,不是申屠长明,便是黄低,你没见她成日里魂不守舍的吗?”

    伊倩想了想,只觉得楚兰说的有理,自语道:“但愿她喜欢的是黄低……”

    楚兰听了,又是大笑:“这样你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喜欢申屠长明了,是不是?”

    伊倩羞得脸上通红,也不甘示弱,道:“你不是一样,天天念叨着崔盛,你准是想嫁给他了。”

    楚兰原本还笑意盈盈,听了这话,脸色顿时沉下来,现出落寞的神情。

    伊倩见她不快,劝慰道:“那是高枝上的人物,我们是攀不上的……”

    楚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哪敢有那个想法,那……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伊倩也叹了口气,道:“世间怎会有如此优秀的人?就和我堂姐一样,虽只比我大上一岁,却是无所不能,无所不通,仿佛天生便什么都会似的。”

    楚兰舒了一口气,道:“如此说来,你家堂姐倒与崔盛挺相配的。”

    伊倩眼前一亮,道:“你还别说,这两个当真是绝配。我记得伯父还念叨过崔盛,说是他要找女婿,最低也要找个这样的。”

    楚兰笑笑道:“你家伯父眼光倒颇高,人家崔盛可不一定看得上你堂姐。”

    伊倩不屑道:“我堂姐眼光比我伯父还高,还不一定看得上他呢?”

    两人兀自闲聊着,便在此时,又有两人走近,正是申屠长明与黄低。

    楚兰低声嘀咕道:“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伊倩见了申屠长明,脸上一红,忙将脸转过去,不让人看到。

    只见申屠长明与黄低并肩而行,并未注意楚兰与伊倩,他们一个昂首阔步,一个平静悠然,不知是去干什么。

    待二人走远,楚兰说道:“这二人去干嘛,我们不若跟后面去瞧瞧?”伊倩听了忙道:“别,别,万一被发现,那可太丢人了。”楚兰见伊倩执意不肯,遂与她到别处闲逛去了。

    且说申屠长明与黄低二人,一路走着,直出了寥山大门,走至派门前的空地停下,凭栏远眺,但见满山青翠,万木欣荣,已是春光正好的时候。黄低指着山脚一处苍翠竹林道:“这便是你与风和练剑的地方?”

    申屠长明点点头,说道:“现在已是风和与崔盛练剑的地方了!”

    黄低点了点头,道:“料想此时风和与崔盛均不在竹林,你我既要比剑,便去那里如何?”

    崔盛道:“有何不可,我正要去那里瞧瞧,看看他们这几天把那里踩成什么样了。”

    两人遂下了石阶,径往竹林而去。一路山花绽放,鼻中传来阵阵芳香,说不出的怯意。二人进了竹林,七弯八拐,终到得一处空地。放眼看去,只见满地落着的尽是竹枝竹叶,都大吃一惊。

    黄低看着地上的竹子,心中已猜测到风和崔盛二人昨夜在此演练剑法,看这气势,想是已练成了,否则不会这般豪迈潇洒地狂舞,把竹子削落一地。想到这里,忍不住惊呼出来:“原来……原来他们已练成了这第四剑!”

    这古剑十九式,黄低拼尽全力,终只悟得两式有余,第三式上有几处难点始终参悟不透,而风和崔盛却已参悟到了第四式。霎时间,只觉心中一阵茫然,轻叹道:“我终是不如他们……”

    申屠长明听了,惊道:“什么第四剑?”

    黄低自知不慎说漏了嘴,忙掩饰道:“没什么,他们……他们这是在练寥山秘剑……”

    申屠长明心下生疑,道:“什么寥山秘剑?你不是说他们在练绝密三剑么,怎么又有这第四剑?”

    黄低心想,你这记性倒蛮好。那绝密三剑不过是他当日为了替风和掩护,信口胡诌的,此时又随口诌道:“许是他们自创出来了一剑。”

    申屠长明却不是傻子,道:“你刚刚说你不如他们,难道你也在练这剑法?”

    黄低忙谎道:“不错,我近来……近来也在……也在研究,倒让他们抢先练成了,真是气煞人也!”

    申屠听黄低说得有模有样,脸色却不对,心中更疑,只道:“你不是说这绝密三剑是寥山不外传的秘籍么,你一个刚来的外门弟子,又没去攀龙附凤,谁给你的剑谱?”

    黄低眼见快瞒不过去,立即打岔道:“啊,这绝密三剑,不对,这绝密四剑当真厉害,你看这满地的竹子,都是从竹梢处削下来的。这要拿去做扫帚,还当真不错。”

    申屠长明听他胡扯,大喝一声,道:“黄低,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哄呢?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黄低知申屠长明性如烈火,若告知风和因替他解围,在帮崔盛参悟古剑十九式,只怕他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只得打死也不承认,道:“申屠,你近来可是多疑得很了,能有什么事!”

    申屠长明见问不出来,便抬头去看竹林,只见空地周边的竹子十之八九被一路削去了头,而下部却完好无损。这些竹子少说也有三四丈高,剑气达不到这般距离,这分明是人在半空挥剑削去的。寥山剑法中,尚无一路是空中挥剑的,这是何等惊人的轻功弹跳!

    黄低见申屠长明已看出端倪,便道:“喂,我们是来比剑的,还是来看竹子的?你要看竹子,我可不奉陪了。”说着佯装要走。

    申屠长明一把拉住黄低,道:“你给我回来。我问你,你是不是曾在我面前炫耀过,说你练的一招剑法可以腾空而起,叫什么来着。”

    黄低狡辩道:“我几时说过,再说了,我需要在你这个手下败将面前炫耀么?”他呼申屠为手下败将,原是要激怒申屠跟自己比剑,无暇去思索心中疑惑。

    申屠长明却忽然记了起来,说道:“古剑十九式!对,你之前说的便是古剑十九式!”

    黄低道:“你胡说八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申屠长明颤声道:“古剑十九式!你们居然让风和去练古剑十九式!难怪他前段时间一筹莫展,眉头紧锁,就跟你当初要死要活的样子一样。”

    黄低听申屠竟将风和练剑一事怪罪到自己头上,终是忍不住,大声道:“还不是因为你!”

    申屠长明一愣,顿时心下明了。他原本聪慧,经黄低这么一说,已经知道风和为了替自己解围,去助崔盛练剑,也知道风和为何不让他进竹林来,那是怕他也沾染了这可怕的古剑十九式。

    他既明了,心中自是无比自责,脸上尽是悲苦之色。

    黄低见他难过,劝慰道:“无事,风和已助崔盛练成了第四剑,他只练这一剑,以后收手,便无大碍。”他虽这般劝慰,心中却没底,自知这剑法魔力极强,哪有那么容易说不练就不练。

    申屠怒道:“你早已知道,何不告诉我?”

    黄低道:“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去把崔盛打一顿?还是助风和练剑,两人一块着迷?”

    申屠一听,这话却有道理,眼下当务之急,是劝风和及时收手,晚了恐就来不及。他当即向黄低道了歉,和他商议如何去劝风和。

    黄低没好气地说道:“风和自己心里知道,不用旁人去劝,眼下最要紧的是别让他与崔盛走得太近。你本与他形影不离,非要发脾气不理人家,若有你看着风和,他至于这样吗?”

    申屠点头,心想若自己一直跟着风和,他也不至于越陷越深,可要他去主动与风和和好,却抹不下面子。

    黄低看出他的心思,便道:“好了,我知道你放不下身段,你是师兄,他是师弟,你自是不肯在他面前认错的了。这事我来操办。”

    申屠听了大喜,忙来讨好黄低。黄低道:“你少来这套,咱们的剑还比不比?”

    申屠长明赔笑道:“剑自然要比,却不急于一时,眼下你先帮我与风和调解了关系再说。”

    黄低听了哈哈一笑。待又看到满地的竹枝竹叶,心中终是有些寥落。便自往竹林外走去。申屠长明跟在后面,尽说好话。

    两人出了竹林。申屠长明在后面问道:“黄低,你倒说说,如何帮我与风和调解,我这心里着急。”

    黄低原是极具智慧之人,心中早有了办法。说道:“天南武馆关张,夏老爷子走得匆忙,你们两个又在寥山,武馆里的一应物件还未来得及收拾搬走,人家房东还等着你们腾了店面,好外租出去。”

    申屠听了,有些不耐烦道:“你尽说些这个干嘛?”

    黄低回头瞪了申屠长明一眼。

    申屠当即醒悟,道:“哦,你是要我与风和同去搬家?”

    黄低点点头,道:“总算你还不笨。你俩一块去武馆,忆起往日种种,这关系自然就和解了。”

    申屠大呼:“黄低老哥,你果然有办法!”又迟疑了一下,道:“只是这话我如何跟他说起,我与他可是好几天没说过话了,我开不了这口。”

    黄低摇摇头道:“我为你师兄弟二人可是操碎了心。你且先去,我去找风和说一句,只说房东托人来催搬家,他自会前去。”

    申屠长明道:“怎的?你不来?”

    黄低道:“怎么,我为你二人这般操心,你不谢我倒罢了,反倒要我这身子骨去帮你们搬家?”

    申屠笑道:“哎呀,武馆东西颇多,你来搭把手岂不更好!”

    黄低叹一口气道:“我啊,就不该掺和你们的事。”

    申屠长明听他这么说,那自是答应了,心中高兴,与黄低道了谢,径往武馆去了。

    这边黄低找到风和,与他说了房东托人来催搬家之事。风和听了也道:“确实早该搬了,我们自来寥山,遇事颇多,先是申屠与徐俊潇比剑,后是我助崔盛练剑,都没抽得空过去。那边房东郭二先生虽好说话,终是不能误了人家生意。”

    黄低道:“可不是,那边催的急,我们这就过去吧。”

    风和点点头,遂与黄低一道沿小路,直奔清幽镇而去。

    黄低并未告知申屠长明已早已到了。风和到了清幽镇,正欲先去找郭二先生说明来意,取来房门钥匙,再行搬家。黄低拉住他说道:“我们且先去武馆看看,兴许门早开了。”

    风和听了,一个皱眉,心下顿时明了。原来黄低来找他说搬家之事,心中便有疑惑,郭二先生要催搬家,自是托人来找他与申屠,哪会找上黄低。黄低一路又对申屠闭口不提,定有古怪。他笑笑道:“好你个和事佬!”

    黄低听了大笑,已知风和猜出了真相,言道:“过慧易夭,你小子可要当心着点。”

    二人到了武馆,果见房门大开,郭二先生正站在门口嘱咐两个伙计小心在意,莫把东西磕坏。风和见了,上前躬身行礼,道:“郭二先生,耽误您店面一个来月,您还派人来帮忙,晚辈不知如何感谢才是。”

    郭二先生甚是和蔼,见了风和,脸上笑意盈盈,说道:“你们两个是我看着长大的,夏老弟是我挚交好友,这点忙算不得什么。眼下店面也没人来问租,不碍事。”

    又见了黄低,便道:“这位小友,我也见过的,人极聪明,就是名字改得不大好,叫什么低的,还是原来的名字好。”黄低听了,也连忙上前行礼。

    三人聊了一阵,那边申屠在里面听了喊道:“尽顾说话,这么多东西,我一人搬么?”他这算是先开了口。

    风和听了,忍不住笑了笑,与黄低进了武馆,收拾起东西来。

    几人忙活一阵,将武馆一应物件全数搬往街背一间低矮破屋里。这屋子便是风和与申屠平时的住处,房子虽不大,但除了两张床外空无一物,倒也能塞下不少东西。

    风和几人忙完,又到武馆去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顺带将地上墙上清理一番,好交了房东郭二。风和正扫着地,忽见角落里有个布袋,拾到手中,打开一看,见是些软布、松香之类。不禁暗思:这是恩师平日里保养古琴的物件,怎会遗落在此?当日恩师归隐而去,带走了古琴,那是他心爱之物,极重保养,没道理不将这个一并带走。

    风和回忆起那日情形:上元节那日,他与申屠去了王家村给人移树,至申时才回。换了衣服来找恩师赏灯,却见武馆大门紧锁,便去找房东郭二先生。郭二先生遂带了钥匙来开门,几人见到留书,才知恩师已归隐而去。到得夜间,郭二先生又找到他们,说是恩师提前给过了不少房租,武馆既不开了,便退还给他二人。二人一看,足有纹银二十两,都不肯收。郭二先生便说,你们恩师不在,以后无依无靠,去寥山学剑也得花钱。便强塞给了他们。

    风和现在想想,恩师平时手头并不宽裕,哪来这许多银子。忽又想起上元节那夜,见一女子背着一个绸布包袱,看上去极像是师父的古琴,为此还尾随她一段路,要看个究竟,只是中途被一个独山弟子挡了去路,才没跟上。他心中一番思索,顿时大叫一声:“原来如此!”

    黄低与申屠长明听了,都忙问他什么事。风和表情凝重,对申屠长明说道:“郭二先生给我们的那二十两银子,是师父……是师父卖了琴换来的。”说到这里,眼眶已经湿润。

    申屠长明听了道:“原来如此,我早疑惑师父哪来的这么多银子。我们现在就去找郭二先生问个究竟。”

    几人找到郭二先生,将事说了。郭二先生见事情瞒不住,终将实话说了:“这银子啊,是当铺一个伙计送来的,说是你们师父不愿欠下我房租就走,便把琴当了银子来还我。这点房租算得了什么,我与夏老弟之间的情谊可不止这点银子!夏老弟可是把我郭二看扁了……”

    几人听了,便辞了郭二先生,又径去当铺找周掌柜。风和申屠知道周掌柜与师父私交不错,这琴必是在他那里当的。

    到了当铺,恰巧周掌柜不在,铺中只有两个伙计。几人便将事与伙计说了。其中一个伙计上官雄鹰听了,叹一口气道:“这事是老掌柜托我一手办的,我都知道。一开始老掌柜不让我明说,现事情过了这么久,我也便告诉了你们吧。”接着便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夏清行来当铺当琴,这琴一共当了十九两。夏清行自取了三两,余下十六两便托周掌柜送去还郭二房租,若有富余,便将余下的给自己两个徒弟,便是申屠与风和。周掌柜自添了二两进去,将十八两银子托了上官雄鹰送去。上官雄鹰先找了郭二先生,郭二不肯收下,便又去找申屠风和,找一圈没找到,又将银子给了郭二。郭二又自添了二两,便将这二十两银子给了申屠风和二人。

    风和申屠二人听了原委,大是伤感,两人都抱头痛哭起来。黄低在一旁问伙计道:“这琴现在何处?”

    那伙计道:“这我可不清楚,夏师傅当的是死当,许是早卖了。我们东家在这镇上开了一家乐器行,八成是趁上元节那日客多,拿店里去卖了。”

    几人又问了乐器行所在,便一路往那里赶去。

    三人到了乐器行,进得门去,便有一个伙计迎将上来,满脸堆笑。这乐器行平日里客人不多,颇是冷清,店里也只他一人,见一下来了三位主顾,自是欢喜。忙道:“三位客官,要看看什么乐器?小店乐器齐全,物美价廉,你们可放心购买。”

    申屠说道:“不买东西,向你打听个事。”

    伙计听了,收了笑脸,也不吭声。待申屠再问,脸上已是带上了三分不悦。

    申屠看了来气,正欲发作。旁边黄低把他拦住,低声道:“哪有你这样问话的。这琴兴许还没卖出去,你着什么急,若是还在,我们自是要买的。”又客气向伙计问道:“这位小哥,店中可有琴卖?若有,劳烦拿几张出来,我们挑选挑选。”

    那伙计听了将信将疑,道:“你们是来买琴的,还是来打听事的,可别来消遣我。”

    黄低道:“看得好,自然要买,事情嘛,也想向你打听打听。”

    那伙计听了道:“这还像句话,我们店里的琴只剩三张,都在桌上摆着,自看去就是。”

    申屠长明见这伙计这般傲慢,终是忍不住,道:“我说你一个伙计,架子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掌柜的。”

    那伙计恼道:“你爱买便买,不买便出去。”

    黄低又把申屠长明拦住,对他说道:“你不要说话,尽捣乱。”

    那边风和早已去了一旁看琴,见桌上摆的三张琴均不是恩师的古琴,冲黄低摇了摇头。

    黄低便又对伙计道:“就这三张?”

    伙计不耐烦道:“就这三张,都是好琴,你要买就试上一试,自己挑。”

    黄低道:“我听人说,上元节那天,你这里摆了一张好琴,不知卖与谁了?”

    伙计听了道:“上元节?哪年的上元节?这么久了,我哪记得住。”

    黄低赔笑道:“自是今年上元节。”

    伙计道:“今年上元节也过一个月了,我可记不清了。”

    申屠在一旁道:“你跟他啰嗦什么,让我来!”

    黄低瞪了申屠一眼,又朝伙计赔笑道:“劳烦你再想想,就今年上元节的事。”

    那伙计装模作样地说道:“好,好,我来想想,今年上元节……对了,李家村来买过锣鼓,王家村来买过唢呐,张家村来买过镲钹……对了,镇上的刘公子还来买过箫和笛,可就记不得谁来买过琴……”

    黄低听了,叹了一口气,对申屠挥一挥手道:“我是不行了,你来问吧。”

    申屠长明当即上前一步,一把将伙计拽了过来,一手捏住他手腕。伙计顿时疼得哇哇大叫,嘴里骂道:“你这泼皮,快放开我!”

    申屠手上又使上几分力,那伙计疼得额头冒汗,终是求饶了,忙道:“大侠饶命,有事你尽管问,我,我知无不言,先放开我再说……”

    申屠哼道:“你早这样,也不用吃这苦头!”说着便把手松开了。

    伙计手腕余疼未消,却不敢怠慢,边揉着手腕边说道:“三位大侠有话尽管问,尽管问……”

    黄低道:“上元节的时候,这店里可卖过琴?那琴是从你东家当铺送来的,你细想想。”

    那伙计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道:“我记起来了,那天有两个姑娘来买琴,都抢着买,为这事还争吵起来了。最后,最后琴给其中一个姑娘买走了。”

    三人都问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伙计道:“这我可记不得了,反正挺漂亮一姑娘,天仙似的。”

    黄低问道:“你再想想,那姑娘长什么样子,哪里人?”

    伙计想了半天,道:“我记得她穿一件青衫,身样苗条,哪里人就不知道了。反正住的不远,估摸着是镇上的,她是先付了十两银子,后回家取了二十两银子……”

    申屠在一旁听了道:“什么?这琴你们卖了三十两?”

    那伙计吓了一跳,道:“怎么了?小店一向价格公道。”

    申屠呸道:“公道个屁,难怪你家东家这般富裕,这一转手可是翻了不少。”

    黄低对申屠道:“你别打岔。”又问伙计道:“她为何要付两次钱?”

    伙计回道:“哎呀,说来害人啊!她钱不够,先付了十两,说是回头再付尾款,我那傻哥哥信了她的话,先把琴给了她,后来,后来我那傻哥哥便被掌柜的开了。”

    黄低奇道:“怎么?那姑娘没来付尾款?”

    伙计摇头道:“那倒不是,她后来带了二十两过来,付了尾款。只是这当间时候,另一个姑娘要出五十两买琴,这琴却早已给了前一个姑娘,掌柜的见大买卖没做成,气得不行,几天后找了个由头把我那傻哥哥给开了。”

    申屠听了道:“这么说来,却不能怪人家姑娘,是你家掌柜的想挣黑心钱不成,才把气撒在你那个什么傻哥哥身上。”

    伙计听了连忙点头道:“是,是,是我们掌柜的不好,可也不能说是黑心钱啊,买卖的事都是大家你情我愿的。只怪我那傻哥哥东方傲天运气不好,碰上这么一出!”

    申屠听了奇道:“你傻哥哥叫东方傲天,那你叫什么?”

    那伙计拱手道:“在下东方奇迹!”

    那边风和独自沉吟道:“身材苗条,貌似天仙,穿青衫,这上哪找去。”便问道:“另一个姑娘长什么样?”

    伙计东方奇迹想了想道:“另一个?对了,她穿一身白衣,啊呀,这人是极为刁蛮任性,她买琴不成,还带了一帮人来店里,听说都是山上学剑的师兄弟,差点没把店给砸了!”

    三人一听,都不禁脱口而出:“是她!”三人都见过白卿卿,她身穿白衣,性格刁蛮任性,又是独山剑派的,自是她无疑。黄低与申屠虽见过白卿卿,却不知她名字。只有风和既见过她,又知道名字,便说道:“此人想来便是独山剑派的白卿卿。”

    三人均想,这下又得去找白卿卿,这般追查下去,又不知要几番波折。出了店,一路往太闲山走去。

    路上,黄低说道:“若去找这白卿卿,即便从她口中知道了买琴的是谁,却也难办。”

    申屠道:“有何难办?”

    黄低道:“你没听那伙计说嘛,那姑娘花了三十两买琴,我们三个都是穷鬼,哪里凑得齐三十两去赎?况且,人家三十两买的,要你个四十两五十两的,你也没辙,抑或愿不愿卖也未可知。”

    风和道:“黄兄说的有理,不过眼下第一步还是得去找白卿卿问个明白,知道了古琴的下落,总有法子要得回来的。眼下时候不早了,我们到得独山,多半已天黑,不如我一人前去,你们自回寥山。”

    申屠听了道:“你小子又想单独行动?”

    风和道:“我自有办法。你们下山,想来也未告知主教师父,若是回去晚了,被他们察知你二人擅自下山,脸色怕不好看。”

    申屠长明道:“难道你出门就告知了颜未宁?”

    风和道:“颜师父早知我帮崔盛办事,时常出门,他最近也不管我,不打紧。”

    黄低道:“申屠,你直呼你主教师父的名讳,胆子可不小。”

    申屠长明笑道:“这有什么,他没拿我当弟子,我何必拿他当师父。”

    风和咳了一声,道:“申屠,你这……你这性子也要收敛点,当着我们的面倒没事,只怕别人听去了不好。”

    申屠长明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风师兄!我以后都听你风师兄的,行不行?”

    风和脸上大窘。黄低在一旁哈哈大笑,道:“你这句风师兄倒没叫错,我看你啊,真没个师兄的样子。”

    申屠长明气得把路上一块石头踢的老远。

    三人沿来时小道往回走,路过叹悠湖时,太闲山也便在眼前。此时已是仲春,湖山风景秀美,万木有欣荣之象,日头西斜,映照水中,说不出的奇幻。三人来时匆忙,未在意山景湖风,此时都忍不住赞叹起来。

    黄低叹道:“难怪当年太闲剑客在这里盘桓数日不去,此地当真是美不胜收。”

    风和亦叹道:“是啊!山峦起伏,湖平如镜,万木新绿,百花正红,湖山辉映,水天一色。却不知那叹悠亭在何处?”

    申屠抬眼一望,远远见湖心立着一亭,心中一喜,道:“在那!”说着便伸手指过去。

    黄低与风和听了,都朝他手指方向看去。果见湖心有一亭,颇为陈旧,虽不甚大,浮在水上却颇显眼。

    黄低叹道:“这便是当年太闲剑客杀敌悟剑之所,今日亲见,当真快慰平生!”

    风和道:“这湖心亭离岸少说也有三四百丈,真不知当年风祖是如何造的亭。”

    黄低道:“据说风祖是杂役出身,会造船驾舟,懂土木修建,这是他的专长,却也不是办不到。”

    申屠长明道:“据说当年风祖在此遇敌,天悠剑自湖中跃起,发出阵阵怒鸣之声,他踏波取剑,斩杀来敌,可真有这般玄乎?”

    风和想了想道:“踏波许是真,杀敌许亦是真,只是取剑,想来不过是江湖传说,料想风祖当年是随手拿了一根木棒竹棍之类的将敌斩杀。”

    黄低点头道:“说的有理,这天悠剑或许仍沉在湖底亦未可知,否则后来他也不会另用别剑。”

    说到这里,三人心中均是一动。望着广阔的湖面,想象着沉湖百年的天悠剑会是什么模样,都不禁愣了神。

    过得一阵,风和道:“据说当年风祖在这里悟得‘怒鸣’、‘踏波’两大剑式,两剑制八敌,剑气纵横,不知亭上是否留有痕迹?”

    说到这里,三人又忍不住悠然神往起来。他们俱是天资极佳的剑客,又各自发愿要自创剑法,此时真想便驾了轻舟,到那亭上去看个究竟。兴许能找到些那位百余年前的剑术宗师挥剑杀敌时留下的痕迹。

    三人聊得一阵,风和忽想起追查古琴之事,便要走。黄低与申屠长明本欲跟他前往,不欲让他单独行动,此刻见了叹悠湖美景,都舍不得走,均道明日再查不迟。

    风和知他二人心思,可他生怕晚去一刻,又多生波折,这琴还指不定辗转到了哪里。他答应了替崔盛悟剑,恐以后再无时间、精力去追查此事。便趁二人观景兴叹之际,悄悄走了。

    他之所以单独行动,除了想尽快探知古琴下落,也是想着如何快速筹钱。那日在山中街闲逛,他偶入斗剑林,知道那里有人赌剑,太闲四门的弟子也有不少在那斗剑挣银两花销。便寻思可去那里斗剑,挣些银两,将来也好赎琴。他知入林斗剑是触犯门规的大忌,若被派中知晓,必要被逐出师门,不欲将申屠与黄低卷入进来。

    此刻,他脚下生风,一路径往独山剑派赶去。快到寥山时,往一条山道拐到山中街上去。那独山剑派在山中街东南方向,先沿了长街东行,至街头再往南上一条山道,过不多久,便远远看见一座气势宏伟的院落立在半山腰上。

    心想,这独山剑派的布局倒与寥山剑派颇为相似,难怪都属太闲四门,想来寂山剑派与孤山剑派也大抵如此,不过规模大小不同而已。

    到得独山剑派大门山脚,见一道石阶自半山腰垂下来。心道:“连这石阶也与寥山的颇为相似,只是更陡峭些。”此刻离独山大门已近,他不敢冒进,徐徐而行,生怕惊动了上面值守的弟子。

    将至石阶处,忽听得山腰围栏处有人谈话声。便隐在一棵树下,细细听着上面说话。

    只听得一个男子声音说道:“师妹,你自琴社学琴回来,怎的不进派中,站在此处发呆?”

    接着一个女子声音说道:“眼下春光正好,我看一看落日,赏一赏山色,不成么?”

    风和在山脚听得这女子声音颇为耳熟,忽的心中一喜,抬眼看去,果见一白衣女子立在围栏边。心道:“这女子自是白卿卿无疑,我正欲找她,不想她正在这,也不用进派去寻了。”

    又听得另一男子声音道:“师妹学琴刻苦,想来琴艺又大涨,届时清明献艺,可又要为我独山剑派争光添彩了。”

    白卿卿道:“我正为此事犯难呢,今年师父也不知怎么搞的,叫了一个孤山弟子和一个寂山弟子过来,说是要弄个四派合奏。往年除师父独奏外,便是我与寥山的韩师姐挑大梁,今年怕是要加她们二人一起,四派都来凑份,没意思得紧。”

    又听那男子道:“不打紧,你琴艺高超,大家听得出来你更胜一筹。”

    白卿卿嗔道:“听得清个鬼,你不知滥竽充数的典故么,南郭处士不会吹竽,也照样得齐宣王奖赏。这琴要独奏才分得出高下……”

    两名男子听了都是大笑。

    白卿卿又道:“今年比武论剑,两位师兄一展身手,为我们独山剑派争光添彩才是真的。”

    那两名男子均道:“我们一把年纪了,就不跟你们年轻人争了……”

    白卿卿道:“胡说,你们才三十不到,哪里来的一把年纪,我爷爷才一把年纪,他尚不服老……”

    那两人听了,又是大笑。

    三人又闲聊一阵,说些门派琐事。风和心想,我这般听下去也是无用,眼见天快黑了,待会他们都进了派中,我可不好找。又想,我若此时贸然上去,只怕也是不妥。他知白卿卿极是难缠,若不是追查恩师古琴心切,也不至于来这找她。

    风和想了想,终是现了身,走至石阶处,装作才见白卿卿的模样,说了一句:“白师姐,原来你在这里,我正欲找你。”

    山腰上三人听了声音,都朝这边看。那白卿卿见是风和,心中大喜,脸上却一红,也顾不得两个师兄在旁,径迎了过来。那两名男弟子见了,也赶了过来。只见二人均二十六七岁模样,身形挺拔,目光如炬,显然身手了得。

    风和也拾阶而上,心想问完就走,绝不耽搁。

    白卿卿走下石阶来迎,两人便在石阶中央停步。白卿卿喜道:“风师兄,你找我何事?”

    风和径直问道:“白师姐,今年上元佳节,你是否在清幽镇一家乐器行……”他心想坏了,我这么说她与人争琴,她岂能高兴。

    那白卿卿却已听明白了意思,那日买琴,她大失脸面,除知情的几人外,她谁也没告诉。她知风和与苏婷关系匪浅,心中本就有气,见他这么来问,便猜是苏婷告知他的。今日苏婷带琴来琴社,让一众琴社弟子都知道二人以往的过节,让她难堪,她气不过打了苏婷,便猜风和是来打抱不平的。她脸上通红,心中甚是不悦,道:“怎么,你是替那丫头来打抱不平的?”

    风和哪知此事与苏婷有关,更不晓得她们今天在琴社发生的事。他不知这一层,因此也听不懂白卿卿话的意思。道:“什么丫头?我只想知道古琴现在……”

    他话未说完。那边两名男弟子已经走过来,他们看风和身穿寥山剑派服饰,同属太闲四门,还没来得及行礼相问,便见二人吵闹起来,皆是一惊。其中一人问道:“怎么回事?”

    白卿卿正气恼得紧,她任性惯了,指着风和随口说道:“赵师兄,他欺负我!”那赵师兄听了当即下来,走到风和面前,朝风和瞪了一眼,道:“你为何欺负我师妹?”

    风和百口莫辩,心中只是莫名其妙。

    白卿卿气呼呼地看着风和,说道:“你跟那丫头到底什么关系,你今天不说清楚不许走。”

    此时另一男子直接走下石阶,站在风和身后,只听白卿卿如何吩咐。

    风和心想,这二人俱是高手,将我前后堵住,这是要干嘛?今天当真要被他们扣在这里?

    白卿卿见风和不语,只猜他与苏婷便是情侣。心想我还从未对一人如此动心,昨夜舞剑台上被你戏耍,也当没事,你倒好,辜负我一片心意,去跟那个丫头好。心中既失落,又愤怒。便道:“赵师兄,凌师兄,你们帮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风和忙道:“白师姐,我实在不知你今日为何如此待我,那日争琴之事,我不知详情,言语不当,还望你见谅。”

    白卿卿听他又提古琴之事,恼道:“你还说!两位师兄,你们愣着干嘛?”

    那赵凌二人闻言,当即拔出长剑,一前一后抵住风和胸背,却不愿动手。他们曾是白嵩瀚入室弟子,现已是独山掌门坐席弟子,身份极高,行事亦稳重,不愿合力欺负一个年轻弟子。

    白卿卿见两位师兄不肯动手,也未催促,其实她心中亦是不忍,此时怒气稍消,一心只想知道风和与苏婷是什么关系。气呼呼说道:“我再问你,你与那丫头是什么关系?”

    风和只感诧异,问道:“哪个丫头?”

    白卿卿见风和装傻,气得跺脚道:“你还装傻,那苏婷是你什么人?”

    风和并不知道苏婷名字,更是诧异,又问道:“谁是苏婷?我可从来不认识。”

    白卿卿昨夜亲眼看见风和追着苏婷而去,他们怎会不认识,分明就是骗她,心中已怒不可遏,喊道:“赵恒凌远,你们再不动手,我就告诉我爷爷去,说你们见人欺负我也不管……

    那赵凌二人都是一愣,心想这师妹可惹不起,今日不听她的,白长老责怪下来可不好受。于是皆运剑朝风和击去,他二人情知眼前之人不是对手,也未下重力,只欲让他受些轻伤。

    风和听得身前耳后都传来剑风之声,他立在狭窄石阶之上,被人前后围堵,避无可避。电光石火之间,猛地想起那古剑十九式中有一招腾空而起的剑法,当即双脚蹬地,身子倏地上冲,直升出丈半来高,已到得二人头顶以上。赵凌二人见了都是大惊,不期风和身法如此了得。见他身子在空中翻了个身,执剑来击自己头顶,皆是往后一退。

    风和原意不在击他二人头顶,只欲使二人分开,自己好有挥剑空间,当即又一翻身,双脚立于石阶之上,挥剑横扫,打开局势。赵凌二人立即举剑来迎,风和长剑与其中一人剑锋相交,直震得剑身嗡嗡作响,虎口隐隐作痛,心下大惊。始知此人剑上力道异常雄浑,自己远不是对手。

    此时,另一人亦横剑来袭。风和知他二人武艺相当,剑力雄厚,不可硬碰,当即身子往一旁躲闪,长剑来不及收回,便反手贴在手臂上,躲过了这一剑。

    那两人各出了一招来击他,见他安然无恙,才知他武艺不俗,也不再让他。其中一人当即又使出一剑,直冲他前胸而来。风和见这剑又快有准,石阶之上避无可避,若不以剑抵挡,便要被他穿剑入胸。心中大骇之际,只得挥剑格挡,将来剑撇到一侧。他长剑与来剑一碰,只觉虎口欲裂,始知刚刚二人手下留了力道,这一剑却毫不留情。

    他虎口将裂,只得使出一招“懒剑式”应付。那二人先是一惊,见他突然使出这般有气无力的剑法,只当他没了力气,便不动手,只横剑当胸观看,以备他突施快招。

    风和见二人不为所动,知这一招对二人无用。这招“懒剑式”本是要令对方频繁出招,自己以逸待劳的招式,现对方远胜自己,不屑来跟自己过招,这招便起不了作用。

    他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当即拼尽全力,握紧剑柄,舞出一招令人眼花缭乱的招式,只听得呼呼破风之声不绝,剑影重重,不知凡几。

    那二人见了都吓了一跳,不知这是什么剑法,只见剑影纷乱,眼前一阵恍惚,再定眼看时,风和已不在原地。二人转头去看,只见风和已直奔石阶而上,接着自山腰围栏处翻身而下,径往山下跑去。

    赵凌二人本是一上一下站在石阶之上,相向而立。要去追他,下面这人便得转身,上面那人又要被下面这人挡住,因此谁也来不及去追风和。二人均不禁叹道:“好机灵的小子!”

    那边白卿卿见三人一场激战,受吓非轻,此刻才稳定了情绪,对两个师兄嗔道:“你们干嘛下这么重的手?”

    二人听了都觉好笑,刚刚明明是她吩咐出手教训,现在反来怪罪我们。不过他们知道,自己这个师妹向来刁专古怪,也不以为意。

    白卿卿担忧地问道:“应该没伤着吧?”

    二人听了都哈哈一笑,道:“笑话,我们打他一个还能受伤,那我们独山四杰的名头也不用再叫。”

    白卿卿白了二人一眼,道:“我问的是他,又不是你们,你们铜皮铁骨的肯定没事。”

    二人听了都觉奇怪,这师妹刚刚还叫我们出手教训他,这会儿反倒关心起他来。

    那赵恒看出了端倪,唬她道:“没事没事,死不了!”

    白卿卿听了大是担忧,责怪道:“死不了是什么意思?你们怎么下手这么狠?”

    赵恒继续唬她道:“死不了,就是命能保住,但是嘛……”

    白卿卿听了简直要哭出来,蹲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你们好狠心啊,把人家打得遍体鳞伤,我要告诉爷爷去……”

    凌远在一旁听得急了,赶紧解释道:“没事没事,赵恒这小子唬你的,那小子估计也就虎口受了点伤,并无大碍。”

    白卿卿听了才心中稍安,自觉失态,站起身来,朝二人白了一眼,道:“我早知道你们两个惯会骗人,害我白担心一场!”

    二人听了,都哈哈大笑。

    白卿卿又问道:“对了,刚刚你们与他交手,觉得他武功如何?你们倒说说。”

    二人对风和年纪轻轻便有这般身手,都甚为佩服。那赵恒便道:“此人剑法不错,有些招式我都不曾见过,就是剑上力道差了些,想来内功还差着火候,不过在同龄人中也是不俗了。”凌远又道:“这小子颇为机灵,能从我二人联手之下逃脱,也是极为不易了!”

    白卿卿听了,心中大喜。赵恒凌远皆是独山坐席弟子,又是独山四杰中的两大高手,武功极高,能得他们夸赞,这风和武功自是极好的。昨夜她只见过风和舞剑,虽知他身手不俗,人人夸赞,但毕竟没见过他实战。她之前的男伴孙延礼一招被人制住,令她大失所望,是以此后对男伴的武功极是看重。

    今日得知他武艺确实不错,心中也再无迟疑。她认定要风和做自己的男伴,即便知道他与苏婷相好,也要把他抢过来。

    且说风和自二人剑下逃走,唯恐二人追来,一路下了独山。待见无人追来,便在山道旁坐下歇息,用衣布绑了虎口。暗思,今天总算命大,还好靠“恍剑式”躲过一劫。这独山剑法果然了得,以后倒要小心在意。

    他刚刚从二人剑下逃脱时使的那招名叫“恍剑式”,正是自创的畅然剑法中的一式。他这套剑法,预计共创七式,现只创出懒剑式、悦剑式、恍剑式三式剑招,且招式尚显稚嫩呆板,缺少变化。经此一战,自知还需大力改进完善才是。

    又想到黄低与申屠二人,他们三人曾发下宏愿,要各创一套剑法,不知他们的剑法创得如何了。

    原来,昔年风和与申屠随恩师夏清行一道去九仙岭拜访黄低的师父杨奕祯,才与黄低相识。三人一见如故,又均是学剑少年,便相约到山中比剑。

    那一次,风和与申屠均败给了黄低。黄低甚是得意,便说起自创剑法之事。风和与申屠受黄低启发,也决心自创剑法。

    当时三人年纪尚幼,均是学剑初有成效,意气风发,便发下宏愿,各自创一套剑法,扬名武林。黄低要创的那套剑法叫九仙剑,共含九式。风和便想出了这畅然剑法,分作七式。

    申屠长明见二人已构想好了,便也抓耳挠腮想出来一套不灭剑法,说是要流传百世,永不湮灭。他颇为豪气,说他这套不灭剑法,要创出十六式来,是黄低与风和招式的总和。

    风和此时已是极为疲惫,便靠在路边一棵大树树干上歇了。他自学剑以来,与人交手,还从未有如此大败。两人虽是以二敌一,但他自知,其中任谁一个他也不是对手,心中顿感挫败。心想:“不知黄低申屠二人剑法创得如何?若是早些问过,拿来借鉴,或许便无今日之败。”

    又想到刚刚白卿卿突发脾气之事,实想不通,她说的那个“丫头”是谁,与这事有何关系?也是弄不清楚。还有那两个独山弟子,好生厉害,不知是独山哪一等弟子?奔波了大半日,恩师古琴的下落却终是没能追查出来,只是可惜。此时他人已极乏,思维也迟钝了许多。不知不觉,竟睡过去了。

    待风和醒来,只见月已中天,才知自己竟睡了许久。经这一番休息,体力已恢复如常,只是右手虎口仍隐隐作痛。遂用左手提了佩剑,沿山道往下走去。

    此时是二月中旬,天上月亮又大又圆,月光洒下来,直照得山道一片通明。他自山道下来,看见道旁有一条溪流,此时正又饥又渴,过去捧了几口水喝了。

    风和继续沿山道而下,不一会儿已来到了山中街上。此刻天已颇晚,街市也没什么人,街上店铺十之八九已关了门。他本欲今夜再去斗剑林一趟,现右手已伤,只叹去了也是无用。

    独自走在街上,甚感寂寥。走了一阵,忽的一辆马车自身旁疾驰而过。他抬眼望去,只见那马车径朝街西而去,不一会儿功夫已望不见了。

    便在此时,远远看到一家店铺门口亮着灯光,时不时有穿着粗布衣服的人走出店门。才想起是那家吃饭要换衣服的饭馆。心想:看来夜间果有斗剑,而且比白天更为人多。这多半是四派弟子趁夜间休息,偷偷跑出来斗剑的。

    风和右手受伤,不能握剑,眼看着别人去斗剑,自己却去不了,只好往寥山方向走去。到了街西头,往南上了回寥山的山道,没走几步,忽的又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他避在一旁,猜想这必是刚刚那辆马车。此山道通至寥山以后,便是窄路,不能通车,这马车必是至寥山而返,不知是送人的还是接人的,心下也未在意。

    到得寥山脚下,望见寥山剑派的大门尚未关闭,知道尚未开始宵禁。心中庆幸,便匆匆拾阶而上,进了大门,回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