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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选剑趣事

    左奇英几人听申屠长明仍不忘比剑,心下踌躇:现在双方均是三人,自己这边还饿着肚子,多半要吃亏。

    左奇英便道:“今日难得这么多旧友重逢,还比什么剑,不如喝酒去的好。”

    申屠长明却不答应。心道,适才人多,你们逼我比剑,现见我方人亦多,你们便要溜,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于是朗声道:“喝酒每日都可,良夜却极是难得,如此好的夜色,不比剑而去喝酒,当真糟蹋了!”

    那卫明东也是个豪爽性子之人,当即便道:“比就比,正要与你较个高下,还没动手就被搅扰,现在便接上!”

    左奇英听了,直是摇头,心道:“这个卫师兄真是好没眼力见,上杆子吃亏,我是拦都没法拦了……”

    申屠长明敬佩卫明东是条直爽汉子,当即朝他拱了拱手,道:“卫师兄果然爽快,不像有的人一肚子的弯弯绕绕,比个剑也磨磨唧唧。”他所讽的自是左奇英。

    左奇英心中大恼,他之所以嫌恶申屠长明,除了他出身低贱外,更主要的还是因为这人一见自己便讥讽个没完,自幼如此,无一日不叫他生气。

    那边黄低早猜知几人适才以多欺少,若不是自己与风和来得及时,申屠长明还指不定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模样,当即说道:“如此良夜,我倒也想练练剑法,不知哪位师兄愿意奉陪?”

    黄低这话一出,左奇英听得心下一惊,暗道:“他们这是要反客为主了,看来今天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真是晦气!”他素知风和不爱争斗,以往跟自己比剑也是纯为切磋,便说道:“风和师弟,你意下如何?”

    风和也猜到适才几人以多欺少,不过他本不是好斗之人,现右手虎口又只好得六七分,自知帮不上忙,若上场反而被发现,不愿掺和,便道:“他们要比就比,如此良夜,我正好看个热闹。”

    左奇英原本以为风和会息事宁人,没想到他只是不参与,若以二对二,两边各站一个观看,吃亏的仍是自己这边。正踌躇间,只听任志远说道:“这位黄低师兄看来剑术不俗,你我初次见面,不如便以剑会友,亲近亲近?”

    黄低笑道:“如此甚好。”他见任志远腰板直挺,双目有神,知其身手了得,又素闻寂山剑法颇有独到之处,今日正好见识一番。

    如此一来,四人都已挑好对手:申屠长明仍对卫明东,黄低对任志远。只有风和与左奇英闲在一边,只作观望。

    此时明月高挂,大地一片通明,时有春风吹过,左近林中枝摇叶响,颇有意境,倒当真是良夜无疑。

    那边申屠长明与卫明东已经立定,顷刻间便迅剑疾发,招如雨下,斗得难解难分。这边黄低与任志远正各自踱步,剑尤在鞘中,但心中似已招如泉涌,好比两个悬崖边装满水的大盆,只需轻轻一碰,水便倾盆而出,一泻千里。

    左奇英看着风和,只见月色之下,他长身玉立,气定神闲,宛如遗世独立的仙客。心道:“此人如此风度,难怪那白卿卿会看上他。二师父倒也慧眼识英,收了这么一双徒弟!我出身比他高贵许多,论风度却似有不及,沈晴也似对他有意,我苦追师妹数年不得,莫不正是因为此人……”

    此时黄低与任志远已经出剑动手,使的都是大开大合的招式,剑风习习,衣带飘飘,宛如两个月下舞剑的仙侠。

    风和正专心看四人对剑,他剑术不凡,但此刻竟也瞧不出几人谁高谁低。

    过得一阵,只听申屠长明大喝一声,似占了先机,一柄利剑急刺不歇,直逼得卫明东连连招架。风和看得吃惊,他与申屠长明向来形影不离,只十几日未在一起练剑,不想他剑术竟又提升了这么多。

    又过得一阵,只听卫明东亦大喝一声,反占先机,一柄利剑如雨点般地刺向申屠长明。那卫明东剑法极快,脚下生风,人影剑影都难以看清。风和曾于聚福楼看过卫明东舞剑,知他弱点是脚下欠稳,却不便提醒申屠长明,只盼申屠自行发觉。

    左奇英此时也将目光移至斗剑几人,见黄低与任志远剑势如虹,蹿高伏低,斗得身旁草叶纷飞。任志远招式迅猛之中,携着深厚内力,一招一式发出,直如山呼海啸一般。黄低内力不及他深厚,避让一阵,忽的一声大喝,身子腾空而起,手中长剑飞舞,招式纷呈。只见一招一式犹如龙腾江河、凤翔云天、麒行山岳、龟曳滩涂……

    左奇英见所未见,直看得大惊失色,他不知这正是黄低自创九仙剑中的四招。

    过得一阵,左奇英又将目光移至风和,恰此时风和目光亦移动,两人无意间对视起来,都是一惊。

    左奇英心道:“今日一会,我已胜过申屠长明,却不知能不能胜过他?这人自幼安静,学剑却一点就通,众人难及,天资只怕还在我之上。他心思沉稳,遇事不慌,深藏不露,不似申屠长明那般锋芒毕现,倒不可轻视。”

    风和不知左奇英为何直盯着自己,心中甚为疑虑。他自上次于聚福楼见过左奇英舞剑,知他剑法、拳法、步法俱佳,自己远不是对手,况此时右手受伤。心想,若当真与他动起手来,只得以“懒剑式”敷衍,要是能引他强攻不止,倒也有几分胜算。

    忽在此时,只听申屠长明一声长喝,利剑出时,已将卫明东右臂衣衫划破一道口子。卫明东见了,收剑拱手,当即说道:“兄台好剑法,是我输了!”

    申屠长明收了剑,走过去一把搂住卫明东肩膀,笑道:“卫师兄,是小弟占了便宜,欺你空腹,你剑术了得,小弟诚心佩服。”说着拍了拍他手臂。

    卫明东哈哈一笑,道:“输了就是输了,何必为我找借口。我自认剑法之快,罕有对手,今日碰见你这般快剑手,也算大开眼界了。”

    风和见卫明东输了比剑,浑不在意,不禁心生佩服,朝他拱手道:“卫师兄好度量!”

    卫明东又是一笑,道:“风师兄,那日见你舞的‘悦剑式’,我至今难忘,心中佩服得紧。”

    那边黄低见申屠长明已获胜,也无心再战。他本为申屠长明助威,现久战任志远不下,知双方势均力敌,再斗下去也是难分高下,也已见识了寂山剑法的厉害,当即撤了剑,朝任志远拱手一礼。

    任志远与黄低斗得良久,难以取胜,腹中正饥渴难耐,见他收手撤剑,自是求之不得,也忙撤了剑,拱手道:“黄师兄剑术了得,我差点招架不住。”

    黄低哈哈一笑,道:“我才知你们几个没吃饭,适才拼尽全力,战你不倒,连我自创的剑法都用上了,差点便输。任师兄剑术之高,远胜于我。”任志远道:“哪里哪里,刚刚那几招叫我好生开眼,佩服得很。”两人一番客套,面上都笑意不绝。

    左奇英扫视众人一圈,见几人已均无斗意,便道:“适才得见四位兄台对剑,令左某大开眼界,现下大家都累了,不如找个地方喝酒吃饭去。”

    风和几人知他这是客套话,寂山寥山素来不和,两派弟子在一处吃喝,让人看了去定要议论,便都道:“不了不了,时候不早,我们也要早些回去,三位快去进食,莫饿坏了肚子……”

    六人便一同下了山道,走到山中街上。卫明东与申屠长明一路相谈甚欢,任志远也和黄低聊个不停,唯左奇英与风和无话。

    左奇英今日连遇三位昔日旧识,虽与他们几人都不算交好,但想到多年未见,大家各有成长,也难免感慨。忆起昔日情形,只觉就在昨日一般。他是极有抱负之人,天资又佳,练功又勤,只当入了寂山后,昔日旧友已被他远远甩在身后,今见几人剑法不俗,方知自己一举成名之路还颇遥远,一不小心便要被人追上。

    那边申屠长明与黄低又说起自创剑法之事,言语间满是兴奋、期许,旁人听了也是倾羡、赞叹,心底却也暗暗心动。

    此时明月当空,俯洒着清辉,将几个少年人脚下的路照得通明静逸……

    第二日,左三堂一间弟子宿舍中。

    风和申屠几人刚刚起床,那边邱虎便笑道:“今日大家出门搭话,可要小心在意了。”

    申屠长明不解道:“为何?”

    邱虎笑答道:“今日是派中选拔清明论剑选手的日子,俗称‘选剑大会’,也叫‘选贱大会’,‘贱人’的‘贱’。若有人问你:‘选上没啊?’你答:‘没选上。’别人便说:‘哎呀,看来你还不够贱啊!’若你答:‘选上了。’别人又说:‘哎呀,你真够贱的,难怪被选上。’总之你怎么答都不对,最好的办法就是反问他选没选上!”

    申屠长明听了甚觉有趣,便问道:“你选上没啊?”

    邱虎一愣,道:“好小子,我刚教会你,你就来诈我了!”

    余人便也起哄,有人道:“你选上没?”另有人答道:“我是选人的,不是被选的,你们这些‘贱人’都排好队,让我来选……”

    一时间,宿舍里欢快嬉闹得很。

    风和收拾一阵,出得门去。申屠长明见了便道:“你这又要去练剑?”风和点了点头。申屠长明道:“你虎口伤还没好,去练什么劳什子的剑?”风和道:“虽未痊愈,但握剑已无妨,我只练剑,又不去砍柴,不打紧。”

    申屠长明懒懒道:“去吧去吧,我先忙别的事,下午还要去琴社找那个叫叶沁瑶的,先去问问今日琴社开不开。”风和点点头,道:“见了人家,好好说话,问好赎琴的价钱。”申屠长明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的风师兄,你……你这心操的,下回叫你师父得了。”

    风和哈哈一笑,道:“乖徒儿,为师等你的好消息。”说着扬长而去。

    他出得寥山大门,便径往竹林而去。行至山脚时,见苏婷正自练着剑,心道:“她这几日都在此练剑,颇为用功,莫不是被选去清明论剑了?”当即问道:“师姐,你是被选上了么?”

    苏婷见了风和,脸上通红,听他问话,只觉莫名其妙,答道:“什么选上了?”心里忽的醒悟,骂道:“呸,选你个头!”

    风和听了,当即醒悟,想起邱虎交代,知这是今天骂人的话,不禁红了脸,忙道:“抱歉得很,我一时倒忘了,不该这么问,勿怪勿怪。”

    苏婷嗔道:“你心里早想骂我了是不是?”

    风和笑笑道:“岂敢,我见你每日起早贪黑练剑,只当你被选去论剑了。”

    苏婷知是误会,道:“我练剑是为了跟人比试,却不是上那擂台论剑,我剑法还差得远呢!”

    风和点了点头,道:“万日练剑,原本不易。”说完这句,却不知再说些什么。他前几日见苏婷突发脾气,摸不准她性子,怕说错话招她嗔怒,只得拱手一别,自去竹林练剑。

    苏婷正有话要问他,见人已走,也不好喊他回来,心中不畅,也无心练剑。收了剑,便回了派中。

    她刚进入堂门,那边楚兰伊倩飞也似的跑过来,一脸兴奋地说道:“苏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被选上了!”苏婷这回早有准备,骂道:“你们才被选上了呢!”楚兰伊倩见苏婷不上当,都哈哈大笑,道:“好机灵的妹子!”

    到得辰末时候,只听到派中集合钟声响起,各堂弟子纷纷出了门,立定在各自堂门外。临门弟子分作八列,由低到高站在中间。此时掌门及四位长老已陆续登上了演武台,各堂堂主则立在本堂弟子一侧,其余专教师父不单教一堂弟子武艺,故而分作两队,立在演武台下两侧。

    过得片刻,只见掌门程百兴立于演武台中央,朗声道:“今日是我寥山剑派选拔清明论剑弟子之日,也即你们所谓的‘选剑大会’……”

    他说到这,台下众人顿时一阵哄笑。

    程百兴亦笑了笑,续道:“一年一度清明论剑,历来是我太闲门重典。这论剑分作三场,临门弟子为一场,登堂弟子为一场,入室、坐席弟子为一场,每场又分十六局。故而需选出临门弟子四人,登堂弟子四人,入室、坐席弟子四人,去与我太闲四门其余三派弟子较艺。此次选拔,以各大长老、堂主、专教推荐为准,意见不一时,便以比剑定夺,现由我派承前长老葛长老细说一下选拔情况。”

    台下众人听了,纷纷鼓掌。

    只见程百兴移身一侧,葛长老走至演武台中央来。

    这葛长老年近七旬,花白头发,体型瘦削,身子不大好。前一月间,他随掌门亲自去往各武馆招收弟子,把身子也累坏了,掌门忙着照顾他,故而两人均未参与派中开学典礼。他是派中第一长老——承前长老,亦是当年程百兴的登堂师父,他这长老一职,得来倒也颇为巧合。

    那时他是一堂堂主,整日醉酒,对堂中弟子武艺也漠不关心。听到别的堂主要提入室弟子,他也起了兴致,却不知提谁。某日休假,众弟子都回了家,他无事坐在堂内饮酒,见一弟子去而复返,大是疑惑,便问他何故。

    那弟子回道:“忘了带学剑笔记,特地来取,好趁休假几日在家中练习。”他听了大是赞许,便提了此人做入室弟子,而这人正是程百兴。程百兴得他提携,一路做到坐席弟子,最后当上掌门。待前任承前长老亡故,程百兴便力排众议,推了他接任。

    只听葛长老说道:“临门弟子四人,前三人已无争议,唯第四人选未定。登堂弟子四人,唯一人无争议,其余三人未定。入室、坐席弟子四人,想来均无争议。”

    程百兴听得皱眉,暗道:“我这师父当真没什么长进,什么叫想来均无争议?这是演武台上,岂可说这模棱两可的话!”

    台下众人听了,也不禁议论纷纷。

    那葛长老自知失言,面上有些挂不住,咳了几声,示意大家安静。一旁的闵长老不禁暗自发笑,他资历甚高,本是承前长老的最佳人选,迫于掌门打压,才做了一个启后长老,心中对这个葛长老一直看不上眼。

    台下众人倒也不敢忤逆葛长老的意思,都不再议论。葛长老便道:“这个入室、坐席弟子人选啊,我们原本商量好让魏高峰、游文龙、崔盛、黎景明去,可是这魏高峰、游文龙均道自己年岁已大,不愿参与这年轻人的论剑,都推脱不去。我们啊,再进一步做做他们的工作,都是为门派争光的事,哪能推脱……”

    程百兴听葛长老把当众宣讲变成跟自己汇报工作,气得不知说些什么。台下众人又不禁议论纷纷,都觉得好笑:这是上台办公来了?

    这时,只见负责外事的罗长老上前一步,朗声道:“魏高峰、游文龙、崔盛、黎景明,此四人是我们几位长老共同商议,一致推举的人选,谁也不得推脱,这是决议!”他这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台下众人听了谁也不敢再议论。

    葛长老见罗长老替自己解围,对他一笑,继续说道:“那么,现在只有临门弟子一人,登堂弟子三人的人选存在争议,按惯例下面进行比剑选拔,各堂堂主和弟子速速准备,即刻开始比剑!”他这番话说完,总算把这选剑大会的发言差事办妥,心中松下一口气来。

    此时,各堂弟子纷纷散开,前排坐地,后排仍站立,一起观看演武台上比剑情形。

    首先比剑的是临门弟子。临门弟子名额只差一人,竞选者有四人,先两两对决,胜出的二人再对决,共需三局。只见两名临门弟子上得台来,朝众人行了礼,便开始对剑。两人均十四五岁年纪,招式尚显稚嫩,但章法有度,看得出来资质上佳。

    风和与申屠长明立在台下看着,此时黄低也走了过来。申屠长明笑道:“你一个左四堂的,跑我们这里来干嘛?”黄低答道:“我眼花,走近点看不成么?”那边邱虎见了,打趣道:“黄低老哥,你没被选上?”黄低呸道:“我没那么贱!”几人都笑出声来。

    过了一阵,台上分出胜负,又有两名临门弟子上场,开始比试。

    黄低忽问道:“这登堂弟子选定的那人是谁?”

    风和接话道:“我当是你呢?不是么?”

    黄低又呸了一声,道:“我只道是你,特来问问。”

    这时邱虎说道:“我听说,定下的那人是左一堂的大弟子储思尧。”

    申屠长明道:“左二堂的郑师兄没被选定么?”

    邱虎笑道:“郑栖梧还不够‘贱’,哪轮得到他。”

    黄低又问道:“这个魏高峰、游文龙多大年纪,怎地不愿去论剑了?”

    邱虎道:“这二人都是掌门坐席弟子,我平时见得少,也不大清楚。那魏高峰是我派首席大弟子,想来有三十出头,游文龙是次席弟子,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我们太闲四门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年龄上了二十五岁的弟子,便不愿参与这清明论剑,欲把机会留给年轻弟子。不过事关门派荣耀,也并非全都如此,有时实在没人了,四十岁的弟子也得派去论剑。”

    黄低点头道:“原来如此。不知道寂山的燕临沧、独山的邹济安、孤山的周岱宗年纪多大,今年论不论剑?”

    风和听了道:“黄低老哥,你知道的人不少啊?”

    黄低嘿嘿一笑,道:“太闲四门就这么点大,想不知道也难。”

    邱虎道:“燕临沧三十出头,邹济安二十八九岁,周岱宗二十三四岁,他们今年论不论剑却不知。”

    申屠长明道:“你们扯别的门派干嘛,那个黎景明是入室弟子吧,武艺如何?”

    邱虎道:“他是内务长老倪敬之的入室弟子,今年二十四五岁,武功不俗,连崔盛都夸过他。”

    黄低点点头,道:“如此看来,这崔盛果然了得,今年才二十一岁,便已是我派三席弟子了。这寥山四人中,他年纪最小,武艺却只怕是最高的……”

    几人正聊着,台上临门弟子的名额已经选出,接下来是登堂弟子的选拔。登堂弟子有三个名额,竞选者有十二位,这些人站成两队,在台侧等候比剑。

    风和看去,只见有郑栖梧、徐俊潇、裴惊鸿、颜惊雁等人在内,其余未能尽识。不禁叹道:“这么多人,许是要比到下午去了。”

    申屠长明见了也叹道:“是啊,看来下午我们也无须练剑了,倒可自由活动。我正好去琴社一趟,对了,我且去问问下午天音琴社开不开门。”说完便偷摸着往右三堂弟子那边去。

    过得一阵,只见演武台旁的十二人开始抓阄选对手,两两一对,分了六对。邱虎看了直摇头,道:“要命啊,这一下得比九局,登堂弟子比剑不比临门弟子,磨叽得很,一局下来少说也得一二刻钟,中途还得休息、吃饭,这是要比到天黑了。”

    黄低笑道:“那有何不好,我正愁没事干呢,看看比剑倒有意思得很。”风和与邱虎听了,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那边申屠长明偷摸着到了右三堂一众女弟子中间,见了苏婷,拉一拉她衣袖,低声道:“喂,师姐,我有话问你。”苏婷回头一看,见是申屠长明,吓了一跳,道:“你怎么来了?”这时楚兰和伊倩也回头来看,见了申屠长明,都是一惊。派中禁止男女弟子厮混,尤其是在这大会之上,众目睽睽的,少不得惹人闲话。

    申屠长明笑笑道:“师姐,我且问你,今日选剑大会,你们天音琴社开门不?”

    苏婷听了一愣,道:“下午照开啊,我们琴社忙得很,每天都要练琴,连休假都没有的。”

    申屠长明听了点点头,道:“谢了!”说完便走。

    苏婷几人见他问一句话便走,都莫名其妙。

    楚兰骂道:“这家伙是有毛病吧,跑来就问这一句,我还当他有什么大事呢。”伊倩将楚兰一推,脸上不悦。楚兰醒悟,笑得合不拢嘴,说道:“我该死,我该死,把某人的心肝宝贝给骂了……”

    苏婷转头向左三堂弟子那边看去,只见风和正与几人闲聊,黄低亦在一旁,显得颇为热闹有趣。她想起那夜与风和从聚福楼偷跑出来的情形,只觉甚是甜蜜欢悦,便想过去和他们一道谈天说地,却是不敢。看着风和,心中甜蜜,待想到沈晴,忽又颇为惆怅……

    此时演武台上已有两名登堂弟子上台来比剑,一位是右三堂的大弟子韩曦露,另一位是右四堂的大弟子刘雯菲,二人均是女子。

    邱虎见了不禁笑道:“这回有好戏看了。”

    风和问道:“怎么回事?”

    邱虎道:“这二人一个是右三堂的,一个是右四堂的,这两堂的堂主安柔和萧玉珊私底下不对付,正是冤家路窄。”

    风和刚来寥山不久,并不知这些“恩恩怨怨”,便道:“她们怎么不对付了?”

    邱虎道:“她们二位是我们寥山仅有的两位女堂主,安柔原是江湖中人,名号‘琴悦女侠’,那萧雨珊则是程掌门的小师妹。这二人都生得美艳,萧玉珊年纪还比安柔大几岁,但做堂主却在安柔之后。所以萧玉珊心中颇为不满,不单怨恨安柔,也常说掌门的不是,说他被安柔美色所惑,才给了她堂主之位。”

    风和听了,微笑点头,道:“她们二人弟子,第一局便遇上,等下势必淘汰一人,也当真是巧了,却不知谁喜谁忧。”

    台上二人对剑一阵,风和已瞧出韩曦露略胜一筹,却不知她为何出招不决,总错过机会。那刘雯菲却出招凌厉,杀伐果断,只是有些操之过急,不等对方招式衔接生出破绽便急着出招进攻,待对方破绽露时却招式已老,无法立时新出一剑去破。

    两人对得一阵,忽听刘雯菲大喝一声,一剑抵住韩曦露身上一处要穴。韩曦露来不及挥剑自救,当即认输。刘雯菲脸有得色,朝韩曦露拱手,说了一声“承让”。

    萧玉珊在台下看了,也欣慰地点了点头。安柔则一脸平静,她只派了韩曦露一名弟子竞选,现已落败,便不再看,径直起身走了。风和均看在眼里,只觉这安柔浑不在意韩曦露是否入选,倒是有意嘱咐她相让对方一般。

    这一局结束,便又有两人上台来,是两名男弟子。风和见申屠长明已回来,便与他闲聊了几句。那边邱虎只觉得索然无味,跟几个同堂闲聊打趣着。唯有黄低一人,看得津津有味。风和忍不住笑道:“黄兄,当真有这么好看么?”黄低眼睛也不眨一下,只摆了摆手,道:“莫打岔!”

    到得中午,几人在食堂里吃过午饭,都坐着闲聊起来。黄低几次三番朝外边瞧去,看看比剑有没有开始,生怕错过。另几人见了,都笑得不行。

    到了下午,比剑继续举行。黄低早早立在台下,又看得津津有味。风和、申屠长明、邱虎三人在一旁看了一阵,闲聊起来。过了一会儿,只见郑栖梧上了台,对手是右二堂一名弟子。几人都打起了精神,要看看结果。

    看得一阵,风和道:“这局是郑栖梧赢了。”邱虎亦道:“不错,英雄所见略同。”申屠长明却道:“未必,我看是右二堂宋茂略占优势。”几人遂打起赌来。

    台上两人斗罢,郑栖梧以一剑优势取胜。风和与邱虎都大笑起来,申屠长明赌输了,满脸不悦,道:“这个宋茂,狗屁不是!”风和邱虎听了,又是大笑。黄低听到笑声,责道:“你们能不能小点声!”风和几人听了,只觉好笑。

    申屠长明觉得没甚意思,甩了甩衣袖,道:“我不看了,去琴社一趟,你们看吧,等回来告诉我结果。”说着便走了。

    风和与邱虎又看了一阵。邱虎也觉得没甚意思,自去了别处。风和一心想看看裴惊鸿身手,却总等不来。此时台上对剑的是徐俊潇与右一堂一名弟子,两人打了上百招,仍不分胜负,直看得风和心里着急。

    便听旁边有人抱怨道:“这两人谈情说爱来了吧,打得天长地久,眼见天都要黑了,待会儿怕是要共入洞房了……”

    风和实在看不下去,回堂里拿了佩剑,自去了竹林练剑。那古剑十九式的第五剑,他今早才动手练,也没个头绪,不知又要多久才能悟透,只觉得压力颇大。

    且说申屠长明去了琴社找叶沁瑶,见一众弟子都在琴室练琴,安柔师叔又已到琴社,不敢贸然进去,只得在外边干等。

    这等人之事最是无聊,他一个急性子自是耐不住,四处张望,忽见李大志正大摇大摆走在街头。他上元节那夜曾揍过李大志,此时闲着也是闲着,便要找他打发时间,高声喊道:“李大志,你过来。”

    那边李大志听到喊声,看是申屠长明,一脸不悦,道:“喊我作甚?”

    申屠长明随口胡诌道:“你过来,这里有个漂亮的师妹想认识认识你。”

    李大志心想:“还有这等好事?这个申屠长明诡计多端,莫不是诓我。”他将信将疑,却不肯过来。

    申屠长明又道:“你再不过来,我可介绍给邱虎了。”

    李大志听了,终有些忍不住。他自认英俊潇洒,颇讨女孩子喜欢,心想过去瞧瞧也无妨,大不了被他戏耍,多走几步路。便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李大志走近,申屠长明一手拍着他肩膀,一手指着琴社窗户,道:“看见没有,里面最漂亮那个是我表妹,叫做叶沁瑶,她一直仰慕你来着。”

    李大志听他说得有名有姓,直心花怒放,抬眼瞅去,却不知是哪一个,道:“里面最漂亮的不是天仙姐姐么?”

    申屠长明不知她说的天仙姐姐是谁,也不认识叶沁瑶,随手一指,云山雾罩道:“就那个,你悄悄进去,把她叫出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李大志听了直是不肯,道:“这是安柔师叔的琴社,我可不敢乱闯。”

    申屠长明摇头叹气道:“唉,我表妹喜欢你,正是因为你天不怕,地不怕,一身是胆。你现在倒好,连个人也不敢去找,我还是介绍给邱虎得了。”

    李大志听得急了,道:“谁说我不敢进去,不就是去找个人嘛,我李大志怕过什么!”

    申屠长明听了赶紧说道:“好,你要敢进去,我便把表妹介绍给你,我舅舅死的早,她的事我说了算。”

    李大志此时浑身来劲,这琴社他一直就想进去瞧瞧,只是苦于没机会,今天说什么也要进去一趟。只见他大步流星,走入琴社,径来到那间琴室,立在门边,开口便道:“你们谁是叶沁瑶,你表哥在外面等你,快与我出来。”

    一室弟子听了,都抬头来看,见是一个莽莽撞撞的少年,都吃了一惊,觉得莫名其妙。待李大志咧嘴一笑,众人见他缺了颗门牙,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李大志还从未见过这等场面,十来个妙龄女郎一起朝他大笑,把他也慌到了,吓得赶紧往外跑。

    申屠长明见李大志无功而返,叹道:“我当你好大胆子,你这临阵脱逃,我表妹啊,怕是看不上你了。”

    李大志不服气,道:“刚刚我状态不好,我再去一次,保证把你表妹叫出来。”说着又进了琴社。这回不等他走到琴室,那边安柔早已立在廊间,对他大喝一声。李大志吓得连滚带爬,逃出了琴社,见了申屠长明,连连摆手道:“你这表妹自己留着吧,我是再也不敢进去了。”说着急匆匆跑走了。

    申屠长明见李大志跑了,也没法子,只得干等。等到酉时头上,方见琴社一众弟子陆续出来。他也不知哪个是叶沁瑶,只得挨个问。有弟子记得他上次来过,便打趣道:“今日又来打架闹事了?”申屠长明笑嘻嘻道:“哪里的话,我找人呢,你们谁是叶沁瑶?”

    此时恰逢叶沁瑶与沈晴一道出来,叶沁瑶听他找自己,便问道:“你是谁?找我干嘛?”

    申屠长明一看,是个美貌姑娘,旁边站着的是自己昔日同门沈晴,便当即行了礼。

    沈晴心想定是苏婷告知了申屠长明古琴之事,已明他来意,冷冷道:“申屠师兄,你可是为二师父古琴而来?”

    申屠长明性子豪爽,但自幼在沈晴面前感到自卑,知她是大户人家小姐,自己身份低贱,常不敢跟她说话。他脸上略红,道:“沈晴师妹,你亦知道此事?”

    沈晴点了点头,道:“这琴你还是少打主意,二师父的琴若是落在你手中,指不定糟蹋成什么样子。”原来申屠长明曾弄坏过她的瑶琴,她一直记在心上。

    申屠长明道:“琴是我恩师心爱之物,做弟子的自然要替他老人家赎回,总不能落在外人手里。”

    沈晴冷冷道:“叶师姐是我至交好友,不是外人,以后这琴我自会保管好,不用你操心。”

    申屠长明听了不悦,脱口而出道:“怎么,你是要把琴留作嫁妆,将来好给了左奇英?”

    沈晴听了又羞又恼,骂道:“你这无赖,嘴里放干净点!”

    申屠长明自知失言,他心中一向看不惯左奇英对沈晴殷勤奉承,一心要拆散他们,没事便讥讽几句,这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当即赔罪道:“对不住了师妹,我,我胡说的,别见怪……”

    沈晴怒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左奇英好了,总在背后说个没完。我即便要嫁给他,又要你操什么心?”原来当年,这申屠长明几次在背后说她与左奇英坏话,甚是难听,沈晴对他一向没有好感。

    申屠长明自骂道:“是我舌头太长,回去便斩掉一截,省得瞎说……”

    沈晴不想和他讲话,只叫他走。

    那边叶沁瑶也骂道:“你个无赖,把我师妹惹生气了,再不走我要你好看!”

    申屠长明不敢得罪沈晴,叹了口气,佯装离去,心中却在计较:“待会儿沈晴走了,我还不信搞不定这个叶沁瑶。”

    沈晴与叶沁瑶同行了一段路后,便一个往西回寂山,一个往东回孤山。

    申屠长明在街东候着,等叶沁瑶走来,便上前道:“叶师妹,一个人走路呢?”

    叶沁瑶吓了一跳,见是申屠长明,便骂道:“又是你,阴魂不散!”

    申屠长明笑笑道:“叶师妹生得这般漂亮,脾气却不大好,可惜啊可惜……”

    叶沁瑶不愿搭理他,只顾走路。

    申屠长明跟在后面,道:“叶师妹,其实我今天来是给你做媒的。”

    叶沁瑶听他胡说八道,呸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申屠长明又道:“我们寥山的崔盛你知道吧?”

    叶沁瑶听他提到崔盛,不禁问道:“崔盛我自然知道,怎么了?你该不会是说崔盛找你来做媒的吧,胡说八道!”

    申屠长明一脸正色地说道:“正是。”

    叶沁瑶一百个不信,道:“你当我傻啊,崔盛是谁,能看上我?”

    申屠长明道:“叶师妹,你误会了,那崔盛有个表弟,我是受崔盛委托,替他表弟而来。”

    叶沁瑶只觉莫名其妙,道:“他表弟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申屠长明郑重其事地说道:“你是不是叫叶沁瑶,会弹琴?”

    叶沁瑶点点头,道:“那又怎么了?”

    申屠长明装作如释重负的样子道:“那就对了,他很仰慕你啊!”

    叶沁瑶听了又羞又恼,道:“谁仰慕我?你胡说八道什么?”

    申屠长明道:“自然是李大志啊。”

    叶沁瑶一听,又冒出个李大志,只觉莫名其妙,道:“李大志是谁?”

    申屠长明道:“这个李大志是崔盛表弟,长得啊,那是和崔盛一般风流俊雅,剑术不凡,实乃人中龙凤。”

    叶沁瑶听得好奇,心道,崔盛表弟,自不会差到哪去,却从未听过此人。便问道:“这李大志到底是哪一个,我可从来没听说过。”

    申屠长明道:“此人九岁学剑,十四岁那年曾以一招险胜崔盛,为人低调,近来不怎么展露武功,知道的人不多。”

    叶沁瑶听他越说越玄乎,心中只是好奇,问道:“这人当真能胜崔盛?他又是如何知道我的?”

    申屠长明随口胡诌道:“这李大志那日在独山白嵩瀚老爷子席上喝酒,听白卿卿提起你们琴社新来了一位孤山剑派的才女,长得貌似天仙,剑术超凡,琴艺绝佳,叫做叶沁瑶,也就是师妹你……”

    叶沁瑶听申屠长明猛夸自己,颇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一红。

    申屠长明继续胡诌道:“这李大志听了白卿卿对你夸赞有加,便心生敬仰,来琴社观瞧。这一瞧,可不得了,当即爱得死去活来,便托了崔盛,崔盛又托了我,前来牵线搭桥……”

    叶沁瑶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将信将疑,忍不住问道:“这李大志几时来过琴社,我怎么不知?”

    申屠长明道:“他天天来啊,刚刚进琴社找你的那个英俊少年,便是李大志啊,你没瞧见么?”

    叶沁瑶想起适才确有人进琴室喊自己名字,待想起那人模样,傻里傻气,上门牙还缺了一颗,那里是什么风流俊雅的英俊少年,当即气得不行,骂道:“你这无赖,说了半天疯话,却是在说一个缺门牙的,存心消遣我来着……”

    申屠长明此时忍不住笑出声来,忙道:“这人只是李大志弟弟李小志,我口误了……”

    叶沁瑶再也不信他的鬼话,心中又气又好笑,伸手朝他便打。申屠长明连忙跑开,边跑边道:“叶师妹,你要不满意,我改日再给你介绍另一个……”

    叶沁瑶背着琴匣,追他不上,气得直跺脚,骂道:“你这无赖,让我逮着,打断你的腿……”

    过了一阵,申屠长明从卖酸梅汤的阿婆完颜美香那里买来两碗酸梅汤,追上来,递了一碗给叶沁瑶,道:“师妹,说了这么多话,肯定口渴了,给。”

    叶沁瑶见他倒蛮细心,接过酸梅汤,喝了一口,只看着他,却不说话。

    申屠长明忽的正色道:“你听过天南双剑的名号么?”

    叶沁瑶听他不再胡说,点了点头。

    申屠长明叹了一口气道:“我正是天南双剑之一夏清行的弟子,本是孤儿,乞讨为生,幸得恩师收留,传以剑法,才有今日……”

    叶沁瑶听他说得动情,又知他身世可怜,不禁动容。

    申屠长明道:“去年底,武林盟一道‘以大并小’指令,使得多少武馆关张,我所在的天南武馆正是其中之一。恩师为了我和师弟能够考取剑士,转我们到寥山,为给我们支付学剑花销,当了他心爱的古琴。当我得知真相,想起那二十两沉甸甸的银子时,心中直如刀绞一般……”他此时说的俱是实话,不觉流下泪来。

    叶沁瑶见了,颇为感动,自怀中取出一方手帕,递与他擦拭泪水。

    申屠长明继续说道:“那古琴伴随恩师漂泊江湖,至今已有三十余年,便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我做弟子的,今日既知古琴下落,怎忍心不去赎回!”

    叶沁瑶听到这里,已经感同身受,不觉眼角湿润。

    申屠长明道:“所以,叶师妹,若我恩师古琴真在你手中,便允我赎回,多少钱我都不在乎。”

    叶沁瑶甚是感慨,道:“你恩师古琴确在我手中,只是我早已允诺要给沈晴师妹,这事需与她相商才可。”

    申屠长明急道:“不可!沈晴是我大师父王度川的亲传弟子,这琴若是给了沈晴,必被王度川拿去。想来你也听过王度川背信弃义,投奔寂山之事吧,我岂能见恩师古琴落入此等人手中!”

    叶沁瑶对王度川投寂山之事也略有所闻,却知之不详,今听申屠长明一说,只觉此事八九不离十。她早被申屠长明一番话打动,此时心中忽的生出一股意气,道:“好,申屠师兄,你这便与我回孤山,我将琴给你。”

    申屠长明听了,大是感动,对她一揖到底,道:“多谢师妹成全!”

    待申屠长明回到寥山时,天已经黑了。他取得恩师古琴,心中本该畅快,但适才与叶沁瑶说起的一些话也令他勾起不少昔日回忆。此刻面上淡然,无甚欢喜,亦无甚悲伤。进了寥山大门,见选剑大会已经结束,尚不知结果如何,便先回了宿舍。

    到得宿舍,风和亦练剑回来,见他身背长匣,心中一喜,忙道:“取回来了?”

    申屠长明点了点头。

    风和高兴得手足无措,过得一阵,忙拉了一张桌子过来,把桌上一应物件清了,让申屠长明将木匣放下。申屠长明将木匣稳置于桌面,轻轻将木匣打开,只见一尾精致古琴呈现眼帘。那古琴一尘不染,光亮如新。风和与申屠长明复见恩师古琴,都大是感慨,良久无言。

    过得片刻,风和轻轻关上木匣,道:“此琴珍贵至极,须妥善保管,切不可有一丝碰损。”

    申屠长明点了点头,道:“风和,你心思细腻,这琴便由你保管,我也放心。”

    风和点了点头,思索一番,已想到存放处,便将琴匣轻轻抱起,藏在一稳妥处。

    又过得片刻,申屠长明道:“对了,今日选剑大会,结果如何?”

    风和笑道:“我也刚自竹林练剑而回,尚且不知,莫若问问邱虎。”

    二人便一同出门,来寻邱虎,恰见邱虎正一人独自闲逛,申屠长明便道:“邱虎,今日比剑结果如何?”

    邱虎见是二人,走近几步,道:“你前脚一走,我后脚便走,哪里知道。只能去问黄低了,他该是从头看到尾了。”

    几人又一同来寻黄低。进了黄低宿舍,只见他正斜在床头休息,风和便上前道:“黄兄,今日选剑大会可还好看?结果如何?”

    黄低见了几人,摇摇头道:“说不上来好看,但打发时间倒还可以。”

    申屠长明坐到他床上,问道:“你只说结果如何?”

    黄低叹了一口气道:“我啊,从下午看到天黑,原本以为有几场好戏,不想都平淡得很。”

    几人都惊呼道::“你当真从头看到尾了?”

    黄低一愣,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最后两局,台下就剩我一只鬼,连负责监督的几个堂主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几人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齐声道:“黄低老哥,你真乃神人也!”

    黄低听了哈哈一笑,道:“我又没个去处,再说了,有几局还打得不错……”

    几人也不想听他说过程,只问结果。

    黄低哂道:“你们这几个懒鬼,自己不看,跑这里来问现成的了,我偏不说……”

    申屠长明起身将黄低一床被子卷在手里,道:“你要不说,我把你被子扔山下去,让你今天睡不了觉!”

    黄低笑道:“你这小子,还是欠打。快把我被子放好,收拾整齐,我便告诉你。”

    邱虎在一旁抢过申屠长明手中被子,说道:“黄低老哥,我最擅长铺床,我给你铺。”

    黄低站起身来,道:“不行,让申屠铺,别人铺不管用。”

    申屠长明只好老老实实帮他把床铺好。

    黄低笑了笑,终于把比剑结果告诉了几人。

    这次选剑大会,选定的三位登堂弟子,分别是左二堂的郑栖梧,左三堂的裴惊鸿,右一堂的厉千波。

    几人听到有郑栖梧,都高兴地点了点头。待听到没有徐俊潇,申屠长明便笑道:“这个徐女婿的入室弟子梦,怕是要碎了!”风和听得有裴惊鸿,不禁说道:“看来这天兴剑派却也了得,不知他上台使的是寥山剑法,还是天兴剑法?”

    黄低听了道:“裴惊鸿啊,就是你们主教师父的内侄?我记得他使的是寥山剑法,这人武功倒不错,几局中属他那局最为精彩。”

    风和点了点头,几人又闲聊了一阵。

    过得片刻,黄低道:“哎呀,今天看比剑看累了,我先躺躺。”说着往自己床上一倒,突然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掀开被子一看,不知里面何时藏了一个铜酒壶,直把他腰背硌得生疼。黄低知是申屠长明搞的鬼,拿着铜酒壶便要打,那边申屠长明早有准备,笑哈哈地跑出门去了,却哪里打得着。

    黄低气得追出门去,却已不见申屠长明踪影。风和与邱虎随着跟出门来,均劝道:“算了算了,这小子就爱胡闹。”

    黄低手里尤拎着酒壶,摇了摇,发现还剩了点酒,便打开酒壶,将酒一饮而尽。接着吐了一口气,道:“实在无聊,不如上山中街沽一壶酒去。风和,你可愿陪我一道去?”

    风和听了道:“我晚些还要去竹林练剑,不如……”

    黄低没好气道:“算了算了,我自己去,不用你陪。”

    风和想了想道:“行吧,我今夜便不练剑,陪你去沽酒,顺便在那买个小酒壶,去装些山泉水来喝。”

    黄低奇道:“哪来的山泉水?”

    风和一笑,道:“我那日去独山找白卿卿,与人动手过招后,腹中甚是饥渴,在那独山山道边一条小溪里喝了几口水,发现味道还不错。”

    黄低笑道:“这水哪有酒好喝,莫若我帮你挑个大酒壶,和我一道喝酒得了,以后行走江湖,便是醉酒双侠……”

    风和听了哈哈一笑。

    两人说罢,各自回宿舍收拾一番,提了佩剑,便一道下了山,去往山中街。

    不一刻,二人到得山中街,寻了一家酒铺。黄低让店家将酒壶装满了,尚未及付钱,便拿着酒壶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然后将酒壶往柜台一搁,要店家继续加满。

    店家见了不乐意,道:“客官,你这喝掉一半,我怎么给你计重估价?”

    黄低没奈何,又将酒壶拿起,一口气把剩下的酒全喝光了,将空酒壶搁在柜台上,道:“这回好计重了吧!”

    店家见他两口将一壶酒喝个精光,知道他酒量了得,便将酒壶给加满了,笑道:“客官好酒量!这一壶少说也有二斤不差,我令狐吞海开酒铺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谁能两口干掉的,佩服佩服!”

    黄低笑了笑,没有搭话,拿起酒壶,一边喝着,一边自兜里摸出铜钱来结账。

    那边风和问道:“店家,你这可有小酒壶卖?”

    店家听了,指着一墙的酒壶道:“都在这里,随你挑。”

    风和看了看,只是摇头,道:“都太大,有没有再小点的?”

    店家听了,将他一番打量,道:“敢情你跟你朋友正好相反,一个酒量大得惊人,一个喝不了两口?”

    风和笑着点点头,道:“我本不怎么喝,你只管拿最小的给我。”

    那店家从柜中一阵摸索,取出一只不及巴掌大小的、扁扁的铜壶出来,道:“这个最小,你要不要?”

    风和一看,倒颇为精致,当即点点头道:“行,就它了。”便拿出铜钱,会了账。

    黄低在旁边一看,笑道:“这酒壶,还不够我半口的,你买它作甚?”

    风和笑道:“黄低老哥,我陪你来沽酒,这下该你陪我去‘沽水’了。”

    黄低一听,乐道:“行,咱们这就走,今晚月亮大,晚些回去也无妨。”

    两人说着,便朝独山山道去。

    不一刻,到得独山山道,风和寻到那条溪水,先洗了壶,再满满灌了一壶水。这壶颇为小巧精致,风和把玩一阵,放入衣袋中。

    黄低在一旁看了,打趣道:“风老弟你真斯文,喝个水跟喝圣水似的,那还不得一口一口抿着喝。”

    风和笑了笑,遂与黄低一道下了山道,又回到中山街。这里是街东,往南可去独山,往北可去孤山。黄低喝了不少酒,此时兴致大发,说道:“风和老弟,不如今夜我们上孤山去看看。”

    风和道:“还是算了,那孤山卧虎藏龙,我们去那作甚。”

    黄低道:“我偏不信,这孤山的人就三头六臂?我还真想会会!”

    风和摇头道:“此刻你已喝醉,我也有伤,一个不慎争执起来,我们要吃大亏。”

    两人正说话间,忽的从孤山山道那边走下来一男一女。男的约莫二十八九岁年纪,身材极是雄健,女的约莫十八九岁,极是高挑秀美。

    黄低此时已有七八分醉意,见了说道:“呐,这便是孤山剑派的,也没见长出三头六臂啊。”

    风和已瞧出这二人身怀绝艺,朝黄低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再讲话。

    黄低浑不在意,道:“怕甚,我正欲会会他们。”说着挡住二人去路。

    风和见了,赶紧将黄低拉至一旁,朝二人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朋友喝多了,勿怪。”

    那男子双目如电,朝风和看了看,嘴角微微一笑,并未说话。那女子则浑没瞧见,连眼也不抬一下。

    黄低见那女子如此傲慢,心中不悦,喊道:“喂,你们两个,可是孤山剑派的?”

    那一男一女听了,都朝黄低看去。黄低此刻看清二人脸庞,忽莫名感到一阵威慑,酒已醒了几分。

    那男子上前一步,淡淡道:“兄台喝了多少?”

    黄低不自觉伸出两根手指,答道:“快两壶了。”

    那男子点了点头,没有多话,遂与女子并肩走了。

    风和与黄低看着二人背影远去,一时谁也没说话。

    过得一阵,黄低叹道:“天下竟有如此高手,适才看清二人脸庞,我差点连话都不敢说了!”

    风和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怕这天下间还有比这二人更强的高手。我们至今未出过本邑,与井底之蛙无异。”

    黄低道:“不知这二人是何来头,这太闲山间,还从未见过这等人物。”

    风和见那二人一直往西走,不知他们去往何处,欲跟在后面看个究竟。

    黄低也有同样想法,道:“我们不如远远跟着,瞧他们去哪里。”

    风和点了点头,低声道:“待会儿切莫发出声响,离他们至少要百丈开外,否则定让他们起疑。”

    黄低点点头,亦低声道:“好在今夜月色明亮,我们远远跟着,也瞧得清楚。”

    二人遂跟在后面,缓步而行。只见那一男一女行至街心时,便往北走入了短街。风和心想,那短街的店铺都是四派的产业,不知这二人去那里作甚。

    二人慢慢跟着,不一刻也到得街心,扭头看去,只见那一男一女继续前行。二人遂拐入短街,行得更缓。走得一阵,忽见那二人在一处停步。风和与黄低看了,皆低声说道:“天音琴社!”

    只见那男子缓步进入琴社,女子则立在门口张望,忽瞧见风和黄低二人。风和黄低皆是一惊,忙就近进了一家店门,却是一家成衣铺。店家见了,只道他们来买衣服,热情招呼起来。二人装作挑选一阵,谁也没买。店家看了,也便不上心,自坐在一旁喝茶。

    过得一阵,二人估摸那女子定然进了琴社,便都出门来,下意识朝那边看去,只见琴社门口空无一人。二人正自舒了一口气,忽听得头顶瓦片轻响,转头一看,只见那女子脚下凌空,自屋顶飞鸟似的回了琴社门口,接着入了门去。原来适才瓦片轻响,不是脚踩的声音,却是那女子凌空步法生出的风卷荡得瓦片一阵起伏。

    风和黄低见了,皆心中骇然。风和低声道:“适才我们在成衣铺内的举动,只怕早被这女子从屋顶看去了。”黄低点了点头,道:“好俊的轻功啊,莫不是孤山剑派的乘风步?”风和听了,若有所思,低语道:“这女子定是知我们并无恶意,才不追究。我们还是快走,莫招来麻烦……”

    二人遂匆匆回了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