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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恩师藏迹书瑜面 少年起志识荒泽

    过了两日,那个紫衣的男人望着手里的英雄令有些微微发呆。

    “你是说这令没有送到老头手里,是单送给我的?”

    “是。”一旁有个男子装扮的姑娘点头应道。

    沉默了一会儿,那些侍女都退下了,那男子抚着手里的令牌,蹙着眉幽幽的想着什么。过了一会,他嘴角一扯,喃喃道,

    “那我走之前……得再去看看那丫头。”

    羽青病恹恹的躺了四五天。身上一直发着热,除了每日吃两碗粥,就一直窝在床上,也不大说话,本来娇小的身体看起来更加纤瘦了。

    羽青自己住了客栈最好的上房,躺在一张过于明艳软和的床上,那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喝完那黑乎乎的药汤,她觉得好像又开始发烧了,不由自主的捂了脸。

    羽青不小心碰到了正想从腕子上爬下去的碧游,触手生凉。她心里又一把无名火,便使劲的捏住碧游的上下颚,才不顾它讨饶似的左右摆动尾巴。

    “只顾着我是不是有性命之忧,就顾不上主人的清白之身,养虫如此,要来何用!”

    “你个没良心的小长虫,下回给我狠狠的咬那个坏蛋听见没!”

    “罚你十天不许变回蛇!要不再也别想吃好吃的!”

    给它辫成了麻花状,羽青才心满意足的套在了胳膊上。

    突然空中传来“嗤”的一声轻笑,羽青此时连紧张都没了,简直就是哀怨。她扯过被子捂了脸,发出一声哭腔:

    “你这淫贼,到底要怎样啊——”

    此刻,那“淫贼”又坐在了羽青的窗口,此时夜深人静,羽青只专注折腾碧游,丝毫没有听到动静。

    “真是没良心,我可是救了你的命!”那人嘴角含着笑意,悠悠的说道,却没有跳下来上前的意思。

    羽青露出了半张黑黄的脸,一双漆黑如墨般的眼睛胆怯的盯了那人一会儿。但是他就倚着窗子饶有兴趣的望着这边,微风袭过,把他散落在两鬓的头发卷起来又放下。他一条腿蜷起,一条腿搭在下面来回晃悠,十分随意。如果不是什么淫贼,这副场景也是过于美好了些。

    羽青听了这话,脑子里又想起了水里的情形,脸上更加发红,连那些黄褐色的脂膏都快盖不住了。许是怕惹恼了他,羽青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怯生生的说道,

    “那……那就多谢……你看我丑陋无盐……而且你生就如此……实在不应干这营生……”

    那人看羽青明明很怕,竟还想劝诫自己,心里觉得有趣的紧。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扇子,打开又合上,那扇子曜黑色的扇骨,扇尾缀着一颗赤金色的玛瑙珠子,扇面上寥寥数笔,竟是几枝红梅。

    “我只是来看看,你好点没。”

    说着他又看向缠绕在羽青胳膊上的黑褐色的镯子,歪了歪头,说道,“你这小长虫不错。”

    羽青伸手抹了抹九曲镯,又假装硬气的说道,“它可有剧毒……”

    那人轻嗤了一声,笑的眼睛都弯了,唇红齿白,嘴角还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他挑了挑鬓边的头发,说道,

    “我要走了,小丫头,你什么时候让我看看你的脸?”

    羽青心里又颤了一下,心道,“他如何知道自己易容了?”

    但是她也不傻,只当是这人想诈自己,就把捂着半截脸的被子一扯,露出一张扁平而枯黄的脸,说道,“我生就这模样,怎么……不好看吗?”

    那人毫不客气的摇了摇头。

    这时,房间外面忽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那人蓦的屏息,目光一凛。

    “师妹,我给你带了吃食……”

    羽青深怕这人会突然出手对师兄不利,有些惊慌的看向门边,结结巴巴的说道,“师兄……我……我还不饿……”

    程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那我让小二给你温着,你饿了就下楼来吃……”

    羽青忙的答应道,“好。”

    那边坐在窗户上的人听得程江走远了,才又笑眯眯的说道,

    “怎么,怕你师兄发现……我们……”

    羽青眉头一紧,没有回答。

    那人其实看得出羽青自己很害怕,也没什么本领,却还是想拼力保护自己身边的人。想想自己的目的虽未达到,但他毫不沮丧,就像小时候吃东西,定要把最甜的糖果留到最后一样。这小丫头连同那条蛇,都透着点神秘,多一点强迫和手段,都会让那点心痒难耐变得无趣。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想再遇见,那也是容易得很。

    “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小丫头,后会有期。”

    那人笑了笑,然后往后一仰就跳了下去,那扇窗户还十分识趣的合上了,这里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剩空气中一缕清香未散。

    睡意全无,羽青确认他真的走了,才从枕头下掏出了那个妆奁,打开,一面光流水滑的镜子。看着镜子里那丑巴巴的样子,有时候看得多了,她好像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本来的面貌。

    从青峪里劫后余生,十四岁的她想不出如何保护自己,她知道那些人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一定会穷追不舍。她不知道阿娘要保护的是什么,可是阿娘最后的眼神,仅仅只是对女儿的不舍和眷恋。

    好好活下去!

    带着阿娘阿婆的爱,带着全族的仇恨,带着她未可知的使命。

    所以,她只能尽可能的变成如黄土一般的卑微,变成让人一眼忘却的样子,抛下那些任性、无虑和骄傲,埋没在泥里苟延残喘。她一边谨小慎微,一边挖空心思,这世界她尚不得分明,哪里能想到当年那个鬼魅一般的黑衣人是谁?全族人的血仇又如何报?

    羽青的手抚上食指,似乎感应到她身上的血脉,那枚戒指微微透出一圈莹莹绿光。这几年光景,羽青一直都在潜心修炼,想获得一些境界上的进步,可是毫无进益,她甚至都怀疑过自己的资质。

    但她更多的是懊悔,那些本该努力的年华白白错付。那青峪三百一十五口的人命压的她喘不过气,常常令她在梦里梦到大汗淋漓,梦到肝肠寸断。

    如何修炼才能进境?

    羽青又调动气海里微末的灵力,那些灵力只是稍稍流窜了一会,好像遇见了什么阻碍般,又蔫蔫的回去了。羽青长叹一声,埋进了被窝。

    梦里好像又听见泉水叮叮当当的流动,泪水打湿了一大片枕头。

    翌日清晨,羽青还沉浸在梦里醒不过来,天气闷热,她额前的发丝出了汗打着绺贴在脸上,一条干净的绢帕轻轻给她拭了拭鬓角。

    羽青似有所感的睁开眼,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一张亲切的脸正一脸宠溺的望着她。羽青顿时觉得鼻子一酸,联和梦里的难过,许多难以言说的委屈一股脑的涌上来。她爬起来,就像她刚去门里那样,捉了那宽大的衣袖,抱着那人的胳膊喊起来:“师父。”

    韩子默身形一滞,转而拿另一只手拍着羽青的背,笑了。

    “多大了,还哭鼻子。”

    这上原县大名鼎鼎的韩真人,其实也不过三十五六的年纪。因为出身大家,生就了一副好皮囊,肤色白皙。除了有点过分瘦削,那脸上也是风华正劲,五官分明,霞姿月韵,俊美非常。那高高束起的白玉冠,还有那暗纹镶边的道袍,哪里像个修行之人,到衬出来一股子读书人的清贵和傲气。

    以前羽青跟他出去看戏时,就曾打趣他,

    “师父真该像那台上的花旦,眉眼无双,颠倒众生。”

    结果挨了师父一记暴栗。

    羽青总算哭够了,抬起头来。本就有洁癖的韩子默看着袖子上那油光锃亮的痕迹,蹙了蹙眉,感觉身上都燥出来一身汗。此刻,他抬着那只袖子,皱着眉盯着羽青,一脸严肃:

    “六儿,我看你……”

    “师父,我……前几天被人推下了水,你也知道我不会水……”羽青忙的心虚的委屈道,“那水又凉又浊,害得我一直高烧不退……我当时都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师父了……我……我还没有给师父尽孝……还……”

    韩子默看着羽青又蹭过来的手,“腾”的站了起来,离了三尺远。

    羽青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从床上爬了起来,赤着脚跑去桌台上拿了一个油纸包,拆开,巴巴的送到韩子默的面前:

    “师父,花山记的桂花糖!”

    韩子默刚才的恼意被这凑上来的笑脸挥的无影无踪,眼波也变得温柔起来,隔着绢帕,捏了一小块糖放进嘴里。“咂”了一下嘴,又瞅了一眼羽青那张黑黄黑黄的花脸,好像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六儿啊,你什么时候能变好看点?”

    再一看,那刚哭过的眼睛里又一片水光。

    “难道师父,你也与别人一样,嫌弃六儿的容貌……”

    “闭嘴!”

    “……”

    “听说你落水有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侠士救了你?”韩子默眼睛里似笑非笑,一点为人师尊的样子都没有。

    羽青真想去撕了秋霜那张嘴。

    “好看有什么用?登徒浪子……”

    “嗯?难道他趁人之危?”韩子默修长的眉毛一挑,面色凝重,总算看出了点正经。

    “啊?啊——不不不……不曾……没有。”这话脱口而出,羽青狠狠的咬了咬舌尖,心道:

    “那人可是宋一杨,采花淫贼,之前不还盼着师父来收了这妖孽吗?”

    但是想想那人修为很高,恐怕也在师父之上,这样冒然说出来,会不会把师父置入险境。可若不说,那人要是再继续犯事怎么办?

    羽青心里真是矛盾极了,正兀自想着,就听见走进来的程江问道,

    “师父,您怎么突然下山了?”

    韩子默看羽青还能在自己身前撒娇,知道没什么大事。这里听了程江询问,撂下了手里的糖包,从怀里掏出一块雪白的绢帕仔细的擦了擦嘴角。一番娇贵做作之后,看着跟进来的几个徒儿,这才正襟危坐的说:

    “近日有个江湖召集令,说是最近鬼宗魑魅蠢蠢欲动。紫月门给各大门派下了请柬,说是一起商讨除魔细节,为师要走一趟江南。”

    “是荒泽之首的紫月门吗?”

    跟在程江身后的林华突然两眼放光,前几日刚听了紫月门主的事迹,他心里很是崇敬,此刻师父居然说要去紫月门赴令,他简直难以置信,兴奋的凑过来。

    “不错。正是掌门紫月离下的召令。”韩子默说到这,目光悠远,依稀透出点光亮,嘴角不由得抿笑了一下。

    “我们这无名小派什么时候入得了这紫月门的眼,师父,你确定那请柬没送错吗?”羽青瞪着一双眼睛,认真的说到。

    “咳——”韩子默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搞不清楚这六徒弟脑子里一天到晚究竟在想些什么。

    “那怎么可能……许是,东邱名家道门并不多,我们流溯门也不算是籍籍无名吧……”程江抿了抿嘴唇,又若有所思的瞄了韩子默一眼,缓缓的说道。

    “就是,上原县,谁不知道咱们流溯门道合清流……以后,我也是要名扬天下的!”林华抱着自己的佩剑,抬着那初长成的小身板,满眼骄傲的说道,“师兄,眼下也无事,不如你给我们讲讲现在的仙家名门,咱们也长长见识……”

    程江看着韩子默一脸淡然,心中好似也松快了一点,就端出了大师兄的架子,开始给几个愚昧无知的师弟师妹讲课。

    “荒泽共分了八个地州。东北长白,正北北溟,西北燕回,南下有东邱,江南,蜀中,最西南的边疆是人迹罕至沼泽遍野的雷泽,最东南是仙气最为鼎盛的南海之滨。这荒泽上门派众多,现下最出名立门悠久而且实力最强的,分别是江南太明湖上的紫月门,长白山的落渺山庄,东邱泰景山的景泰门,中原晋北的凌云阁。一百多年前,魑魅大肆进犯中原,生灵涂炭。紫月门当时的掌门紫月玄发江湖令,率众阻击,不幸殒命。但生命垂危之际,他也重创了当时的魑魅首领离遂,把他们逼进了深谷密林一带,也保得了这荒泽百年太平。如今的紫月门,盛名不落反升,掌权的是玄掌门的曾孙,紫月离。紫月门百年来受众派尊崇,最是扬名在外。”

    “不错。”韩子默手里捏了一支精巧的玉笛,在指尖上灵活转动,接过程江的话茬,“这一代的紫月门,规模和造化已然超过玄掌门执掌当年,尤其是紫月离的弟弟,‘武厉’紫月寒,天赋异禀,恐怕已经到了即将问鼎化境的境界,不过此人性格孤僻,鲜少出世。就算为师我,也不曾见过。”

    “师父,我们前几日听书也听到了江湖‘八云踪’,不知这‘八云踪’都是谁?”林华听见师父提到“武厉”,不由得心飞千里,满脸好奇的问道。

    “江湖‘八云踪’,是五年前怀谷阁榜上公布的八人,云踪,可谓某一道登峰造极,如天上之云迹,浩渺高远。这八人分别是,武厉——紫月寒、贤知——紫月离、棋魅——沧溟二仙、兵鬼——薄奚尘、医泽——郎之涣、商宸——楚沐、剑绝——商少白……”

    “紫月门居然占了两人,而且是‘八云踪’之首!”林华忍不住赞叹道。

    秋霜听着,突然伸出手指掰了掰,嘴里又念念有词了一番,突然问道,

    “不对啊,师父,这才七人。”

    韩子默翻了秋霜一个白眼,“是还有一人,书瑜颜柳……”

    羽青也正听的认真,师父的话尾又戛然而止,也忍不住抬起头来问道,“书瑜是谁?瑜,是为美玉,可见此人风骨之雅。我在藏书阁里也拜读过那七位的平历,唯独没有书瑜呢……”

    “师妹,你还真是,身在山中不见山啊……”程江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下羽青就更加迷惑了,眉头皱了一下,嘀咕道,“什么身在山中?说来那藏书阁中的名人传记都是简要迷离,但也不至于像书瑜先生,未留只言片语啊……说来也是奇怪,那几千书册倒有一多半未有署名,可是又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师父,你都是从哪搜罗来的……”

    羽青抬起头认真的盯着韩子默的脸,韩子默正仔细的擦拭着手里晶白的笛子,更是反复的抚摸着上面那片似真似幻的羽状白玉。听着羽青发问,头也没抬,就随口应道,

    “山人自有妙计……”

    羽青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师父的脸上突然透出来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气度,是她从不曾揣度过的。

    身在山中……不见山……山人之计……

    流溯门的正殿上,悬挂的“自在山”的牌匾,羽青的脑子里突然闪现了一个念头,她有些小声的问道,“师父,你就是那座山,是那个山人那块美玉,对吗?”

    韩子默显然惊讶了一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羽青满眼期待又炙热的眼神,笑了,点了点头,然后又指了指搁在一旁的桂花糖,温柔的说道,

    “花山记的桂花糖最好吃……六儿聪慧,有心了。”

    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感怀,羽青觉得眼睛里似乎是充满了热泪,是啊,师父是那样好的一个人,自然不会是籍籍无名,只是不落虚名罢了。她搓了搓手,忙的又去桌子上把包糖的纸包拢了起来,一边说道,

    “师父最喜欢这家的桂花糖,今儿不吃了我给收好,要不该洇了潮,味道不正了……”

    一旁的秋霜和林华自然没有羽青那般的巧思,只是听着什么山中,什么山人的不知何意,林华一心只想听江湖,听英雄,反正一个习文弄墨的“书瑜”他也不感兴趣,就继续追问程江,

    “师兄,那‘八云踪’是不是武功都奇高?”

    程江也拉回了思绪,继续说道,

    “‘八云踪’只是在某一方面到达巅峰,无谓武功高低,当然,武厉紫月寒,确实是以天下第一的境界排在第一位,年少成名自然不同凡响,毕竟,现世还是以修为论实力……棋魅沧溟二仙以棋入道,棋术如幻如魅,不过最近几年倒是未曾露面。兵鬼薄奚尘是当朝大兵丞,用兵如神,诡谋兼备,江湖之中对他倒是不甚了解,但是自古民不与官斗,江湖人不与朝廷相抗,说明一人之力永远胜不过万人之势。医泽郎之涣,出自东邱小药谷,性情古怪,踪迹不定,医术独步天下,泽批世人。商宸楚沐嘛,无人见过,是个经商奇才,据说如今荒泽各处一半以上的钱庄背后之人都是他,富可敌国倒是浅薄了,因为周边的小国也有他的分号,产业之索交织繁复,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商银帝国,称作‘云沐官’,‘宸’字引申,是为商中之帝。至于剑绝……”

    “剑绝如何?”林华听这名字就感到好奇万分了,着急问道。

    “说起来,剑绝的名号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名满天下了,商少白曾以一柄少白剑挑战了当时的四十几大门派,无一人剑术可与其媲美……”

    “那萧家的断水剑呢?”林华睁大了眼睛。

    “断水剑的神兵之名大过萧老爷子的剑术之名,听说就是因为与商少白比剑,萧老爷子输了一招,从此束剑高阁,退位居后,再也没出过凌云阁半步……”

    几个徒弟都张大了嘴巴,羽青又不禁问道,

    “那……那紫月寒与商少白比又如何呢?”

    “这……”这个问题倒是给程江问住了,他住了嘴,看了韩子默一眼。

    韩子默抿了口茶水,接着说道,

    “商少白二十几年前剑术无一敌手,扬名天下,每年去挑战他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商少白那时狂傲不羁,悬剑雾华山,豪言来挑战他的人需签生死状,挑战之人基本都是有去无回,所以死在他剑下的人不计其数,少白剑戾气太重,一人一剑相互影响,让他隐约有了点入魔的征兆。商少白也成了江湖中一个亦正亦邪的存在,有人尊崇,也会有人中伤……论评他剑下亡魂几万,道心有损,与魔同舞……”

    “可是挑战是挑战者自愿,生死有命,商少白也并未要求他们前去送死啊……”羽青听着却是有些愤愤不平。

    “人一旦成为一个不可逾越的高山,对很多人来讲,越不过去就是一个阻碍。这个阻碍有人愿意不断攀登,但也会有人就想除掉他。所以二十年前,江湖上二十几个门派都派出了绝顶高手,于北溟的摧雪山上围攻了商少白……”

    “那结果如何?”林华凑过来,忍不住问道。

    “结果不得而知。那一战无人评说,因为去的人无一人回来。摧雪山半山雪崩,掩埋掉了一切痕迹。商少白也一夜之间从江湖中消失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成仙了,也有人说他堕魔了。但那二十几个高手一夜消匿,伤及各门,商少白其人,必然已是江湖公敌。怀谷阁这份排名来自于十几年前,论修为境界,紫月寒的境界确实高过二十几年前的商少白,可是紫月寒如今只有二十四岁,如果商少白一直在江湖之上,功力境界又当如何,无人知晓啊……这份排名,大有怀念尊崇之意了……”

    “但是……紫月寒用的可是神兵啊……”秋霜也忍不住插嘴道。

    “师父!带我去紫月门吧!我要看看天下第一是什么样子!我以后也要当一代宗师……”林华忍不住激动的跳了起来,冲到韩子默的面前喊道。

    羽青也捅了捅秋霜,然后两个人也不约而同的走到师父的椅子旁,又是捏肩又是捶腿,递上了两张谄媚的脸。

    “师父,带我们去太明湖吧。听说江南秀美富饶,烟雨绵绵,美女如云。徒儿想去见见世面。”

    “不许!为师是去办正事的,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的。”韩子默一边拂开两个小丫头的纠缠,正色道。

    “师父,旅途遥远。你一个人多寂寞啊!”秋霜眨了眨眼。

    “徒儿们可以给你端茶送水,捏肩捶腿……”

    “也是啊,师父,这趟路途遥远,带上我们几个,也有个照应。他们几个常年拘在山上,带出去历练历练也好,我看好他们就是。”程江抱着胳膊,白了一眼地上不成体统的师妹,又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望着师父。

    韩子默捋了下身前的几缕头发,玉笛在指尖一转,无可奈何的起身,挣脱了无事献殷勤的两个丫头,喊道:

    “起来,去把为师的衣服洗干净!”

    一看事有转机,羽青赶紧爬起来,接过师父正脱下来的外袍。

    韩子默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乾坤袋,里面似乎早就准备了几个人路上的盘缠衣食等。

    “明明有备而来,还装模作样,师父真是,没点正经样子。”羽青抱着衣服,撇了嘴,嘀嘀咕咕,很快挨了师父一记爆栗。

    至于“书瑜”的事情,秋霜和林华未再想起,而羽青与程江又是心照不宣。不过羽青也偷偷向程江打听,如今“书瑜”的真迹在市面上很是紧俏,动辄几百银甚至上百金都有,更有钟爱墨宝的贵人开出了千金的天价求取。想想自己泡在那个几千册的“书瑜”真迹堆里,就好似被泼天的富贵倾轧,羽青倒真觉得,出门在外,确实不必太省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