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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浮华殿内起密谋 灭族真凶再勾连

    浮华殿正殿,静宁长公主正坐在书桌后面,画着一幅丹青。那画上是一个翩翩少年的样子,一双眼睛修长深邃,眼角下一颗泪痣,薄唇微抿,嘴角带着隐隐的笑意。

    静宁公主画着,仿佛也回到了那些过去的岁月,眼尾不自觉的上扬着。

    “殿下,”一个小宦官跪在屏风后面,十分小声的唤道。

    “本殿是不是说过,本殿作画的时候,不要来打扰。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静宁公主原本满面春风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一双弯眉上挑,眼神里皆是戾气。

    那个小宦官吓得哆哆嗦嗦的,不停地磕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静宁公主蹙着眉头,一时也没了继续作画的兴致。放下了笔,转到了屏风外面,看着跪在脚下,额头都磕出血的小宦官,冷冷的问道,

    “何事?”

    那小宦官忙的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鼻涕,也不敢抬头,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的说道,

    “殿外有侍卫来报,说有个……有个叫炎瑞的……乞求面见……”

    “炎瑞?什么来路?呵,现在什么人都敢往浮华殿来了吗?打发了吧。”静宁公主抬起修长的手指,按了按太阳穴,隐约有点痛苦之色。

    那小宦官没有领命离开,而是双手托着一个物事举过头顶,又颤颤巍巍的说道,

    “那人说……说……长公主看过此物,定会……见他。”

    静宁公主不耐烦的瞥了一眼,待看清那东西之后,眼神忽的有些变了。那是一枚黑金的令牌,圆形敦厚,上面有个凹陷的篆字“鬼”。她伸手拿了起来,正反两面看过,眼睛眯了一眯,对那个小宦官招了招手,说道,

    “把人带上来。”

    那小宦官这才站起来,连滚带爬的小步退出了殿。到了殿外,他才哆哆嗦嗦的擦了擦脸上的汗,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小锭金子,脸上才有了点喜色。

    炎瑞从景泰门逃离,景泰门随即下了追捕榜文,没过多久,紫月门主更是亲自下令格杀叛徒,江湖上许多门派纷纷响应。不得已,他只能乔装四处躲避。

    先前联络鬼宗,他通过的都是血魇,景泰门事败,血魇血煞消失无踪,跟从的那些鬼魑人马无一活口。他自是费了很大的功夫,半月前才重新攀上了鬼宗军师孙月秦,自然把他当日知晓的羽青与流溯门的事情全部漏了个干净。

    炎瑞穿的素面麻衣,带了一个斗笠,脸上长满了胡子,满脸脏污,看起来邋遢极了。他进了浮云殿,看着眼前这富贵辉煌的内殿,眼里顿时放出了光。

    而殿内那几级台阶之上,一把纯金打造的座椅内,静宁公主正漫不经心的坐着,看着进来的人,她眼神里有一丝嫌恶,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又脏又臭的男人。

    炎瑞初见贵人,忙的三跪九叩。静宁公主勉强的抬了抬手,说了句,“免了。你是何人,见本殿何事?”

    那炎瑞爬起来,小心的低着头回道,“小人原为……景泰门三大长老之一……只因日前……不满掌门师兄专政跋扈,被景泰门除名……”

    “说本殿想听的。”静宁公主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

    “是是是。小人名为炎瑞,效命于鬼宗宗主座下,此次前来上京,是奉了宗主之命,给长公主带来一个消息。”

    “呵呵,真是可笑。我朝廷与鬼宗有何关联?我需要从鬼宗那得到什么消息?”

    炎瑞抬眼偷偷窥看了长公主一眼,然后又压低了声嗓,说道,

    “宗主说,四年前虽没约定,但是也算联手。目标总是一样的。”

    静宁公主一听,脸色变了变,脑子里闪回过许多片段。她屏退了左右,眼里带了一丝阴暗,说道,

    “说。”

    “几个月前,小人奉宗主命,截杀紫月门青主紫月寒。但……没能成功。”

    静宁公主轻笑了下,“鬼宗……真是好大的野心,想杀紫月寒,与紫月门为敌,就凭你们?”

    炎瑞干巴巴的笑了几下,继续说道,

    “小人确实实力不济,集合鬼宗两大护法加上属下百人之力也只是伤了他的眼睛。但是,小人却有意外发现,一个姓羽的姑娘……”

    听见“羽”的时候,静宁公主终于撩了下眼皮,抬起了头,

    “你是说……”

    “与紫月寒同行的一行人,其中一个女子,姓羽,而且她身上有一条绿色的蛇兽……”

    静宁公主一下子抠住了椅子的扶手,眼睛露出了些喜色,厉声问道,

    “果真?”

    炎瑞忙不迭的继续揽功,说道,“千真万确,小的就在他们身后,听的真真切切,那血魇叫她羽青……”

    “那人呢?”

    “呃……小的当日事情败露,只能先离开,但小的识得,那女子师门,是东邱上原流溯门……”那炎瑞自顾自说着。

    静宁公主眼睛眯了一眯,修长的金色护甲脆生生的敲着纯金打造的椅子,嘴角止不住上扬,自言自语的说道,

    “江湖有传言,说紫月门主年轻有为,通明练达,至仁至善,却有一个令人不齿的秘事,就是他不喜女人,心中所爱是一个男子。这男子来自东邱,据说有绝世容颜,曼妙身姿……哈哈哈,这段故事还真是妙啊……”

    炎瑞低着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疑惑,早就听闻这长公主荒淫无度,还真是……

    “你见过那位流溯门掌门吗?模样如何?”

    炎瑞不敢揣摩这位贵人的心思,只能结结巴巴的说道,

    “韩掌门,生的确实比我们这些粗人好多了,脸白俊秀,比那女子也不逊色……”炎瑞眼珠子一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他就是……”

    静宁公主没说话,坐回了椅子,来回抚着那副尖锐的护甲,缓缓说道,

    “看样子,那丫头竟是与紫月门有关系……又为了掩人耳目,把她放在了小小的流溯门……瞒天过海,高明啊……”

    炎瑞做了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

    “公主高见呐!但如此一来,这丫头是不是动不得了?”

    静宁公主轻蔑的笑了笑,“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本殿想要的人,区区一个紫月门算什么。”

    说罢,她又扫了一眼炎瑞那张猥琐的脸,淡淡的说道,

    “何必在我眼前装模作样?孤枭派你来,不就是告知此事,助他成事的吗?”

    炎瑞面子上讪讪的,没想到几下就被看穿了目的,他干巴巴的笑了笑,这才把孤枭交待的事情一一禀明。偌大的宫殿内,两个人各怀鬼胎的密谋着。

    炎瑞离开了浮华殿,在没有人的角落里,伸手摘掉了手上的斗笠,把脸上的络腮胡一抹,一改满身的狼狈,又露出那张尖嘴猴腮的嘴脸,他接过一个人递过来的硕大的黑袍,把兜帽一戴,把脸深深的藏了进去,对着跟上来的人打了个招呼,说道,

    “走,往东邱!”

    浮华殿内,静宁长公主静静的坐在椅子里,缓缓的回忆起了几年前。

    她喝的醉醺醺的闯入了梵音宫,广子宣正坐在佛像前颂着一篇经书。静宁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扑坐在广子宣脚下,把头紧紧的贴在他的膝头,嘴里迷乱的念着,

    “子宣,广子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绝情……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想到发狂,发疯……求你,你不要不理我,我快受不了了……”

    广子宣只是低头看着被按下的经书,轻轻的合上了,无比郑重的放在了一边。用那种普度众生的口气说道,“公主,这又是何必,我已是了了残躯,心已蒙尘,苦海沉浮,你当自救,我当解脱……”

    静宁抬起头,广子宣的脸依旧是那般俊秀,只是心如槁木,光彩不复,就像他面前那樽冷冰冰的神相。静宁抬起手,抚上了广子宣的眉毛,眼睛,就像这些年在她心里一遍遍的描摹那样,可是他却无欲无念,无动于衷。

    她的手又缓缓向下,触碰到了他的唇,那唇瓣很冰冷,却在她心里燎起了一把欲火。静宁一下子半跪起来,狠狠的吻上了他的唇。他的唇柔软味甘,静宁像是品到了甘霖般,不停的往里索求,同时,她的手缓缓下移。

    庄严肃穆的佛像,一双半闭微弯的眼睛冷冰冰的看着下面这荒唐荼蘼的场景。然而,静宁的动作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她离开了他的嘴,头顶着被她扒开衣服后,露出的半截枯瘦的胸膛,放声痛哭。

    头顶上的广子宣,自始至终没有抗拒,也没有回应。他就是淡然的闭着眼睛,心里默念着一遍遍的佛经。

    他当真要为羽笙守节守心,至死不悔吗?哪怕那女人误解他,抛弃他。只要他低低头,她就会让他走出这牢笼一样的地方,让他人前显贵,让他重获新生。

    他不爱她,不爱这滔天的富贵,不爱她这自甘卑贱的样子。

    静宁哭红了眼睛,她猛地站起来,看了一眼那明明衣衫凌乱却一脸悲悯的男人。她又回过头去,看着头顶上那庄严的法相,然后发了疯一样的把面前供奉的东西全部扫翻在地,香烛香灰点心水果撒了一地。

    那香案上顿时狼藉一片,但是其中一个烛盏却只是转了一下,竟然没有倒下。静宁满脸泪痕,歪着头看了一瞬,疑惑的上去转了一下,只听细小的“咔吧”一声,顿时,旁边的墙动了,中间裂开一条缝,墙体“哗啦啦”往两边弹开,竟是一处暗门。

    同时,二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那边,脸上都呈现了不一样的神情。静宁停止了动作,拖着身体往那暗室走去。刚才还一脸冷漠的广子宣突然睁大了眼,慌忙推动轮子,追了上去。

    “公主,你……”

    他只是一个废人,自然比不过身体矫健的静宁。静宁走进了暗室,那里面的陈设十分简朴,只有简简单单的木床和桌椅,柜子,蒲团,但是收拾的十分干净,分明是有人打扫和居住的。而最醒目的还是墙上挂着的那副丹青,一个明丽灵秀的女子,笑靥如花,一身白衣,手里还拿着一株草药,左下角还有一行题字。

    “君回首望,蓬莱之央。素心诀妙手,余笙无恙。余笙无恙……”静宁嘴里不停的念着,笑着,慢慢的就笑出了眼泪。

    广子宣看着她的背影,怕极了她会冲上去毁了那幅画,但是静宁只是失魂落魄般的念着,背影不断起伏,静站了良久。然后她回过头来,眼里已经变成狠戾一片,她看着广子宣,一字一句的说道,

    “她的余生不会好过!广子宣,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罢,她就决绝的扭过头去,大步离开了梵音宫。

    静宁公主一生杀伐决断,高高在上。只有在他面前,才卑贱成了这副模样,这种屈辱她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得不到,不如就毁了他。玉石俱焚也好过如此相思成狂。

    很快,静宁公主就让莫邪宫刺探到了青峪具体所在,然后带了账下一大队人马,亲自去了蓬莱。几经转折,她就找到了青峪的入口,只是派出去的两只小队都无功而返。青峪谷口有迷阵屏障,许多人在闯入后就再无踪迹。

    静宁不信邪,就在一个夜晚,带上了手下第一大将乔向阳,亲自去了青峪谷口。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在帮她,他们赶到的时候,竟然发现那个谷口豁然大开,那个迷阵竟然自己破了!

    他们带兵进入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一帮鬼面人在杀人。看他们装扮,通身漆黑,犹如鬼魅。乔向阳想护着静宁离开,但是已经疯魔了的长公主根本不在乎,她偷偷的接近了一处住所,恰好看见了一个鬼面人掐住了一个女子的脖子,那鬼面人身形高大,黑衣黑袍看不见面容,正恶狠狠的逼问,

    “交出素心诀,否则我会杀光这里的每一个人……”

    那女子抬着头,一脸轻蔑,咬着牙说了几个字,“你……休……想!”

    静宁公主看不太清,只是火光里看见那女子像极了广子宣暗室里的画上人。那女子在火光里的白色身影翩然飞舞着,她的眼神有些寂冷的扫过村子里肆虐的大火,哪怕深陷桎梏,无力反抗,可是她高昂的头颅还是令人有些畏惧。

    那女子勉力的勾起一个笑,一字一字的说道,“你……永远……都得不到……”

    说罢,她手上绿光一闪,几枚银针一弹,那黑面人闪躲的时候,她另一只手却是迅速的抽出了黑面人腰间的刀,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那鬼面人有些惊诧的抬手,把自己的刀抽回,那女子倒地,至死不屈。

    鬼面人搜了她的身上,又带人在屋内屋外翻了个遍,一无所获后就往别处而去。

    羽青现身,碧游化形,在周旋之时,躲在暗处的静宁悄悄的走进了那个院子。那只是个小小的院落,十分简陋,四处的药架已经都被打翻,中间一口水井,井边躺着一个老婆子的尸体,不远处就是刚才自杀的那个女子。

    一身白衣在那红色的火光里尤为耀眼,胸前的刀口并没有那般骇人,应是一刀毙命没有什么痛苦,她的眼睛并没有完全闭上,最后的眼神停驻的地方还是那间看似简陋的屋子。

    静宁顺着她的“目光”走进了那间屋子,屋子里的陈设与广子宣那间暗室里一模一样,只是墙上的画,蓦然一转,变成了温润如玉眼角带笑的广子宣,那颗泪痣更是狠狠的激起了静宁的恨。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讽刺,是耻笑,笑她的多余,笑她的爱而不得。

    静宁伸出手去,狠狠的抓破了画上人的脸,她茫然的扫视了一周,然后突然拿起门边闩门的木棍,跑到院子边上点着了,随后又冲进了屋子,点燃了画脚、门帘、窗纸、床幔……

    最后又把火把狠狠的扔向了房子的麦秸顶,瞬间,火舌就吞噬了那间房子。

    静宁站在一片火舌面前,感觉心里被清空,瞬间又被怨恨填满了。

    “广子宣,这就是你所珍爱的一切吗?这就是你魂牵梦萦想回来的地方吗?你永远都看不到了……”

    没过多久,有个鬼魅一般的影子出现在院子门口,乔向阳警惕的着人围了过来,护在了静宁公主的前面。孤枭面具之后,咧开嘴笑了笑,

    “朝廷?也对《素心诀》感兴趣?”

    静宁公主丝毫没有感觉到害怕,她转过身平静的盯着孤枭,拂了拂衣袖,说道,

    “江湖之事,本殿,没兴趣!”

    孤枭瞬间知道了来人的身份,他脑子一转,讥讽道,

    “看长公主手笔,倒像是来……杀人……”

    “放肆!本殿做事,需要你置喙?”静宁公主声音抬高了些,把手放在袖子里站的笔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孤枭看了看躺在地上羽笙的尸体,已经被点着的房屋,面具之下的嘴角笑了笑,试探的说道,“他们……有一个女儿……”

    听见女儿,静宁火光阴影下的面容更加阴郁,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光,然后开口道,

    “本殿不要什么《素心诀》,但你……把那个丫头交给我。”

    “跑了!《素心诀》我也没找到,白忙一场……”

    说着,孤枭低头一哂,转了转自己手里的剑,“鬼宗蛰伏太久了,我都快忘了生活在地面上的感觉。不若……我们合作……只要我能在江湖里立足,自然会给长公主……源源不断的好处……”

    静宁看着那个人似哭似笑的面具,他身形虚浮,周身癫狂,还带着些若有若无的鲜血的气息,没来由的她感到身上有些冷。那时的她一心还在广子宣带给她的羞辱上,略带轻蔑的扫了孤枭一眼,说道,“区区魑魅,也想与本殿谈合作……”

    孤枭并没有丧气,他的嘴角又不自觉的笑了笑,“长公主权势滔天,但是也有……够不到的地方。山高水长,说不准哪天,我们会再见……这里剩下的,劳烦……”

    说罢,孤枭就抬了抬没中毒的胳膊,身后一群鬼魅一般的黑影都跟了过来,然后他转过身,走进了那一片黑暗之中。

    乔向阳上前,“公主,此地不宜久留……”

    静宁没有说话,而是缓缓走在村落之间宽阔的石子路上,环顾自周,那些火焰已经慢慢小了下去,有些院子里,还有些活人活物的影子。就是这个地方,留住了广子宣的心,她心里的那把火,又该去哪里烧?

    她抬起手,指了指整个村子,然后平静的说道,

    “把这里的所有,烧干净。”

    站在她身后的乔向阳心里突突了一下,他也曾征战沙场,虽见惯了鲜血人命,但是他从不想沾无辜百姓老幼妇孺的血。他有些犹豫的站在那里,静宁没听见回音,回过头来,眼圈通红,一字一句的重复道,

    “把这里……全部……烧干净……”

    乔向阳有些艰难的咽了咽唾沫,然后对着后面的人一摆手,

    “烧。”

    那些士兵领命而去,往每个院子里扔着火把。很快,那个曾经隐世神秘,钟灵毓秀的小山村就被吞没在一片火海之中,火海里有猫狗惨叫的声音,有活人哀嚎的声音,有柱梁坍塌的声音……

    谷口之外,孤枭眺望着那一片火光,身后的孙月秦走上前来,说道,

    “宗主,为何要露身份给那女人?”

    孤枭深深的嗅了嗅那股子焦糊的味道,“这女人已经疯了,总有一天,她会帮的到我们……”

    静宁回忆着那些往事,慢吞吞的转到了作画的案前,画上人的眉眼她已经描绘了上万遍,可她穷尽一生,都没能再画出那间小屋里广子宣脸上的光彩。

    从那以后,鬼宗并未跟她有过任何联络,没想到一出现,就给自己送了份大礼!

    这几年,紫月门名声太过,在江湖里一呼百应,圈利博名,许多江湖门派治下的郡县,已经不按规矩交纳岁贡了。朝廷想钳制约束,收回这些郡县之权,是越来越困难。

    孤枭这是想一石二鸟,抓住了她的痛处,把那丫头的命给她,再借由她手,把《素心诀》和紫月门都收入囊中。

    好大的野心啊!

    静宁公主反复的权衡着,朝廷想再扶植一个为自己所用的江湖门派,眼下已经不太可能。莫邪宫父子,心思各异,她早就动了铲除之心。只是莫邪宫势大,弃之倒是可惜。夜回天手下那个白修,倒是可以做些文章。

    想着,静宁让一个小太监传了一个人进来,是一直跟着夜楚云的一个车夫,王合。

    “夜楚云可查到羽华族后人的消息了?”

    王合摇了摇头,“不曾。他去过青峪一次,也询问过许多人,然后就在东邱附近徘徊,而且在上原停留过很久……”

    “上原……他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他做事很是隐秘,除了跟着他的那个侍女,我们都近不得身。但是,我见过那个侍女中途离开过几次……奴才不敢打草惊蛇,所以不敢跟去……”

    静宁笑了笑,“这是在防我!听说,他有个喜欢的丫头……”

    王合点了点头,“这个小的倒是从一些闲言碎语中听过,好像是一个小门派的女弟子,叫……沈青……”

    “沈……青……”

    静宁眼珠子一转,突然就笑了,冲着王合一挥手,说道,

    “你回去把人给我盯紧了,尤其是他身边那个侍女,若再有通风报信之举,一举拿下!”

    待王合离开后,静宁公主似乎是心情大好的抬头望了望窗外,随即又嗤笑了几声,“命运可真会捉弄人。夜回天杀妻弃子,我倒是想看看夜楚云知道了那丫头的真身份,会不会舍下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势,放弃喜欢的女子的性命效忠于我……谁,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静宁又着人传了乔向阳前来。乔向阳此人,虽然愚笨,但是还算忠心。明面上的事,静宁倒是习惯了他在左右。何况,他收的那个义子修为了得,但性子孤僻,不愿入幕,倒是对乔向阳的话倒是言听计从。

    “乔岩,给你十日时间,调动三千精兵,我们去东邱。”

    “东邱?”乔向阳愣了一下,当年青峪的事他至今心有余悸。

    静宁挑了挑眉毛,乔向阳自知僭越,忙的低了头。

    “我已经找到了羽家那个丫头,这次,她插齿难飞……”

    乔向阳虽然低着头,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抿着嘴没有说话。静宁似乎一眼就洞穿了他的心事。乔向阳只是她乳母的儿子,自小她看在乳母的面子上,也称他一句“兄长”,但是他太过耿直,静宁从未把他放在眼里过。

    “别忘了,当年的灭族之事,你也有份……”

    静宁一句话狠狠的戳穿了乔向阳的心,这些年每每夜深人静,他总会想起那些无尽的哀嚎。人一旦后悔,这辈子都逃不出这份内心的谴责。他已经提请过几次,想告老还乡,但是静宁就是不批示。他深知,他想从这里面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乔向阳有些犹豫的说道,“老臣年纪大了,事后,想告老还乡,回去侍奉老母亲……”

    静宁瞥了他一眼,口气温和了不少,“奶母已经快六十岁了,也不愿在我这府里享清福……”她舒了口气,点点头,“也是该颐养天年了……本殿允了……”

    乔向阳心中一喜,忙要叩头谢恩,又听见静宁不疾不徐的说道,

    “你告老还乡,我身边总要有个得力的人,我觉得你那个义子……很合适……这次去东邱,带上他……”

    乔向阳蓦的抬起头来,看着静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脸,嘴唇颤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退出去了。

    周围又恢复了平静,静宁看着空旷的大殿,突然觉得积压心里多年的心愿一朝成真了一样。她抚摸着那高耸的颧骨,那里长出了一块指甲大小的褐斑,任凭她怎么遮都遮不住。那已经爬满了她内心的毒秧,让她的容貌看起来再不复从前。广子宣在时,她会求仙问道,到处寻访驻颜之术,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在乎了。丑陋与否,他再也看不见了。

    两日之后,莫邪宫红琅馆内,夜回天喝得醉醺醺的瘫在榻上。白修走了进来,然后低声禀报,

    “宫主,安插在浮华殿的探子说,有了羽家后人的消息……”

    夜回天猛地睁开了眼睛,问道,“在哪?”

    “流溯门。”

    “流溯门?”夜回天惊讶。

    “正是……少宫主喜欢的那个姑娘……”

    夜回天瞪大了双眼,伸出手让白修把他扶了起来,“难怪他那么在意,这么说他也意在《素心诀》?”

    “可少宫主好像……并不知情……”

    夜回天眯了眯眼睛,略略思索了一下,说道,“哼,他是我的儿子,这些年杀人谋事,何曾皱过眉头?他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放弃所有?他极有可能早就知道了素心诀的下落,蓄意接近那丫头……”

    白修转了转眼睛,紧接着继续说道,

    “长公主已经开始点兵,预计十几日后开始东去。”

    夜回天摩挲了下下巴,说道,“若那丫头落在她手里,必死。楚云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我不能让《素心诀》落入别人之手……我不能坐以待毙……白修,通知黑甲桑奎,我们也去东邱……”

    白修刚要离去,夜回天又想到了什么,

    “等等!只靠莫邪宫压力不够,我手上捏了不少门派见不得人的秘密,偷偷把消息递给他们,就只说羽家后人现身东邱,《素心诀》就在她身上。江湖之上眼馋那本经书的人不计其数,我就是要把这水搅浑。他们想甩开我,我就看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