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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楚云闻讯起希冀 辗转平南寻羽青

    二人离开了香炉山,夜楚云默不作声的走在前面,而依云心里却是反复的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待走到了安静的街上时,夜楚云突然回过头来,脸上又悲又喜,他颤着声音说道,

    “依云,她没死……她肯定没死……我感觉得到……我似乎……梦里……听见过她的声音……”

    依云看着夜楚云那不复以前神采的脸,那张又绝望又希冀的脸,心里一阵阵疼,她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手,开口说道,

    “主子,我……我……好像……见过她……”

    “嗯?你见过……见过谁?”

    夜楚云犹疑的问道。

    依云咬了咬嘴唇,低头说道,

    “我见过……羽青姑娘。”

    夜楚云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震惊不已,他猛地抓住了依云的肩膀,那力道让依云一阵吃痛,不由得皱了皱眉毛。

    “什么时候?在哪?她在哪?”

    听见“羽青”两个字,夜楚云身体不由得晃了一下,狠狠的晃了一下依云的肩膀,着急的问道。

    “就是……你昏厥的那日,我就在这里,看见了她。她给了我一瓶药给我指了路。我看见了她的脸……但是……我不确定……那日的雨实在是太大了……这街上的灯也黑……”

    “那你为什么没拦住她?你没叫她吗?”

    “我……我叫了,可是她没有答应,而且她很快就消失了……”

    “那你追上去啊!你为什么没有拦住她?你为什么没有问清楚?”

    夜楚云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他急切的问着,捏着依云的手也不禁加大了力道,依云忍不住轻喊了一声,

    “主子,你……你弄疼我了。”

    夜楚云这才醒转过来,忙的松了捏着依云的手,但是依然忍不住继续问道,

    “你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我?”

    依云想起那日的情形,想到当时夜楚云昏迷不醒的样子,心里似乎有滚滚涛水般的委屈,她忍着眼里的泪水,低着头摇了摇,哽咽着说道,

    “我追不上!你那时昏迷不醒,我怎么能抛下你?而且那天我看见的脸和身形,跟羽青姑娘也不全一样……那女子修为极高,即便我单独去追,我也追不上……我也不敢告诉主子……我怕我看错了……你又会空欢喜一场……”

    依云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的哭起来,像极了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夜楚云刚才的激动慢慢的沉了下来,他看着依云这般的无措,又觉得有些自责,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了抚她的头顶,说道,

    “对不起,我……我不是怪你……我刚才……只是太着急了……是我不好……我知道……你是因为我……”

    说着,夜楚云就像看护依云小时候那样,走过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

    依云抽泣着,闻着夜楚云身上的味道,觉得有些慌乱,脸上也有些红,慢慢的停止了哭泣。

    夜楚云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

    “怎么跟小时候一样,还哭起了鼻子了。这几年跟着我,也是苦了你了。”

    依云慌乱的抹了一把眼泪,似乎也从刚才的委屈中回过神来,忙的站直了身子,低着头说道,

    “是依云不好。”

    夜楚云也重新理了理情绪,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光芒,他慢慢的往回走着,说道,

    “苏南门出事那天,你偏偏看见了青儿,我想这绝非偶然,她一定,还活着……而且……离我们并不远……”

    依云看着夜楚云又重新挺拔起来的身影,淡淡的苦笑了一下,随即说道,

    “主子,那有没有可能……苏南门那些人都是羽青姑娘……杀的……听说上原山一战,她身上有个诡异的异兽,就能吸食……新死之人的灵力……直至变成枯骨……”

    夜楚云摇了摇头,嘴里嘀咕道,“不可能,青儿那般善良……”

    然而,他一边说着,眼里的光又变得狠戾起来,又换了个口吻说道,

    “可是流溯门全门也是被逼死的……若换做是我……我恨不能把那些人千刀万剐……”

    依云又摇了摇头,说道,“但是羽青姑娘柔弱无力,即便她有心,又怎么可能杀得了苏南门全门?恐怕以主子之力都很难做到!”

    “可是五年前,凭一己之力杀了静宁公主和几百江湖修士的人,也是她啊……”

    “那时别人描述,她是被那近灵境的异兽占据了意识。但前几日我见到的她,目光澄明,气定自若,孑然一身啊……”

    夜楚云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问道,

    “你说你那日,喊她的名字了?”

    依云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喊她了,但是她却并没有回应,而且转身就离开了。那张脸上皆是冷漠,除了脸,那女子与羽青姑娘又似乎毫不相似……对了,我接她药的时候……我看见她的裙摆上……好像有血……”

    “那她认出我了吗?”

    依云摇了摇头,“当时我怕你淋到,所以给你蒙着头,但是她看见我了……”

    夜楚云有些失神,良久才开口道,

    “我是莫邪宫的少主,当年我效命静宁,而且围困流溯门的还是我爹。她……恨我。”

    “可是主子并不知情啊,你一直都是为了她……只是不曾想到,她竟是羽家的遗孤……”

    夜楚云苦笑了一下,看见已经近在眼前的船只,幽幽的说道,

    “造化弄人。不管如何,我也一定会找到她,我一定会跟她解释清楚,如果她也恨我,要杀要剐,我心甘情愿……”

    此时的香炉山上,在苏南门后山一颗百年老树之巅,羽青站在上面背着手,微蹙眉头,冷冷的看着那门内停满的尸体。

    那殿门的正上方,有一只黑黢黢的乌鸦停在那里,似乎很想下去吃几口腐肉。羽青的眼神里掠过一丝冷寂,然后一挥手,脚下轻轻一弹,就顺着树木枝丫往山下而去。

    待她回到暂住的那个院子时,却看见郎之涣还坐在院子中间,慢慢的喝着酒。

    羽青转身轻轻的把门关上了,来到了郎之涣的身旁,问道,

    “都快子时了,怎么还不睡?”

    郎之涣幽幽的呷了口酒,看着羽青那冷淡的脸,慢吞吞的开口说道,

    “丫头,你多久没笑过了?”

    羽青没答话,把手里的伞顺手放在了院子中间一个大石臼里,那石臼里装着满满的海水,还漂浮着些绿油油的水草。

    伞端一浸到水里,那上面的水墨就丝丝缕缕的溶进了水里,很快就变成了一条绿油油的小蛇和一个巴掌大的乌龟,欢快的在水里游动了几下。

    “这儿的事已经了了,过几天我们北上,去平南。”

    郎之涣看着羽青,终究忍不住问道,

    “那苏南门满门……是……你杀的吗?”

    羽青听了愣了一下,迎上了郎之涣的目光,郎之涣的眼里似乎有些怀疑和难以置信。

    郎之涣看她没有否认,颤抖着嘴说道,

    “丫头,你的手应该是救人的,不应该杀人,纵使那些人如何坏,可是亲眷无辜啊……”

    羽青听了,突然有些激动,抬高了声音说道,

    “无辜?我流溯门何辜?我那些还未成年的师弟师妹何辜?我师父……何辜啊?”

    郎之涣一时哑口无言,但是他还是带了些哽咽的说道,

    “你娘教给你医术,是希望你能治病救人。仇恨蒙眼,冤冤相报,这恨是洗不尽的。郎伯知道你心里的苦,但是以杀止杀,真的就能让你快乐吗?”

    羽青深深的吸了口气,一字一句的说道,

    “郎伯,羽青已经死了。她死在五年前的上原了。我也不会再有快乐了。”

    说罢,羽青就头也不回的回了屋子,关上了房门。

    郎之涣愣愣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绞着疼。他暗暗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我还不如不出来,跟着银玦谭秋一起隐居,也不错。”

    船舱里,夜楚云看着一封陈旧的密信。那信上是他这几年四处打探到的,当年一起跟着他父亲前往上原的门派名单。

    寻了三四日,他也无法从这近万户的城里找到羽青的下落,但是苏南门的灭门倒是让他有了些想法。

    他又让依云找了一张荒泽各门派的分布地图,他仔细的对了半天,然后喃喃道,

    “南华阁,沧海派,拂云山庄,苏南门,由南向北,如果,她真的是来复仇,那她一定会再去别的门派。此去北上,离得最近的是,平南,褚晚阁。”

    说罢,夜楚云就好像重生了一样,精神奕奕的开始吩咐这船里的人。

    “依云,你去岸上备些干粮淡水,不必太过精细。”

    “绣春,你拿这些银票去钱庄兑些现银……”

    “绘冬,你再去买几身换洗的衣裳……”

    船舱里一直侍候左右的婢女们,似乎都被主人现在的精神头感染了,听着吩咐,都忙不迭的出去了。

    只有荟姨满心期待的看着夜楚云,但是等了半天,也没见夜楚云对她有所交代。

    荟姨的心又慢慢的凉了下去,正要退到一旁,却听见夜楚云突然冲着自己说道,

    “荟姨,你帮我刮刮面梳洗下吧,我这副样子真是,太丑了。”

    荟姨眼里含着泪,忙的答应了一声,去一旁端了水盆拿了梳子,坐到了榻边上,温柔的拿起了夜楚云的头发。

    没过一个时辰,依云就买了几大包干粮和果子回来了。她进来之后,看着已经梳洗干净的夜楚云,顿时有些失神。

    夜楚云净了面,又是高冠束发,没有以前那种奢靡,这发就束了一个高高的马尾,飒爽的垂到腰间。

    一身紧致的紫袍,利落非常。他刮了胡子,又露出那清晰的下颌线,比几年前似乎多了些苍劲和沉稳,而那份英俊也当真是少有人及,堪称这荒泽之最了。

    看着依云出神的盯着他,夜楚云有些疑惑的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问道,

    “怎么了?爷不好看了吗?还是现在不时兴这种打扮?”

    依云回过神来,忙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主子永远都最好看。”

    突然,依云像是想起来什么事,就匆忙指了指船外,说道,

    “主子,那个明月姑娘……来了……”

    夜楚云诧异的一抬头,“她来做什么?”

    依云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昏迷的时候,她也来过两次,每次都是哭哭啼啼的,也不进来,我也没告诉你。”

    夜楚云听完,想起那日两人的纠缠,慢慢的走出了船舱。

    那明月身穿一身粉色罗裙,带着一顶纱帽,此时正站在离船不远的岸上,手里绞着一块帕子目光灼灼的望着船上。

    夜楚云一出来的时候,她看见夜楚云那丰神俊朗的脸,明显的愣了一下。

    随即她就在岸边跪了下来,也不说话,就是伏在地上。旁边有些打渔的船夫都纷纷看了过来。

    夜楚云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然后对着依云使了个眼色,依云就下船去,把那明月带了上来。

    明月一上来,仍然跪下了,手里哆哆嗦嗦的哭道,

    “求公子垂怜,求公子庇佑。”

    夜楚云慢慢的转了转自己的护腕,淡淡的说,

    “我与你之间,不过就是交易。我也不曾欺负了你,你这样三番几次来我船边哭泣,好像是我怎么了你一样,别人该如何看我?”

    那明月仍然伏在地上,使劲的摇了摇头,

    “是明月糊涂,与公子无关。我原本也是出自官宦之家,家父蒙冤,我才被卖到这烟花之地沦为官妓,我也曾出逃过几次都没有成功。那日……给公子下药也是没有办法,公子,求求你,你带我走吧……为奴为婢……我没有任何怨言……否则……我一定会死在这里啊……”

    她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夜楚云挑了挑眉,正想回绝她,就听见岸上有人喊道,

    “在那里,她在那里!”

    “别让她跑了!”

    夜楚云一扭头,就看见两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提着两根木棍子,指着面前的明月大声喊道。

    而明月也看见了他们,吓得浑身发抖,依然不肯放弃的给夜楚云磕着头,

    “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吧!”

    “公子,求求你!”

    那两个大汉追到了船边,看着这船气派非常,也停住了脚步,只是指着船上的明月喊道,

    “臭婆娘,你是不是找死?赶紧滚下来!”

    那明月磕的额头上一片血痕,抬起头看着夜楚云的脸没有丝毫波澜,有些绝望的低下了头,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一步步的挪向船梯。

    站在夜楚云身旁的几个姑娘都互相看了一眼,似乎看那明月可怜,又一起望向了依云。依云想起这女子曾给主子下过药,总觉得她心术不正,就冷冷的摇了摇头。

    夜楚云背着手,看着案边那两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执着两根腕子粗细的木棍,忽而动了点怜悯之心。

    主要还是他眼下心情甚好,那明月快要走到船梯的时候,他忽然对着岸边喊道,

    “让翠微楼的老鸨过来,这女人,我买了!”

    明月听了这话身体一滞,愣了半晌才回过头来,再次匍匐在夜楚云的脚下,哭道,

    “公子相救之恩,如同重生再造,明月此生,誓死相随!”

    夜楚云叉着腰望着远处的阳光,回过头,对着他的一众侍女露出了一个微笑。只有依云略有些不情愿的过去,把那明月带进了船舱。

    傍晚余晖下,夜楚云的船也慢慢的驶离了清疏城,夜楚云站在甲板上看着北方,感到内心从未如此的充满期待。

    而就在清疏城的那个小院门口,羽青看着郎之涣忙前忙后的往马车上搬着那些沉重的医书,叹了口气。

    “郎伯,你每次要搬这么多书,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快点啊?”

    郎之涣冲着她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嘟囔囔的说道,

    “这些都是我给你准备的,都是医学圣典还有我的毕生心血,修炼那些功法有什么意思?治病救人才是正事……过来给我搭把手!不帮忙到晚上也走不了……”

    羽青有些无奈的走过去,帮他把那一摞摞书往那辆马车上搬。

    花了一颗珠子才换了这么一辆大马车,但是这些书还有郎之涣的行头药匣都搬上去,那本来一丈见方的马车顿时就拥挤起来。

    终于搬完了,羽青给了车夫一锭银子,车就慢慢的驶出了清疏城。

    羽青抱着膝坐在马车边上,突然有些后悔带着郎之涣了。然而郎之涣分明一副死也要粘着她的样子,淡定的在旁边翻起了医术,看还不够,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读着。

    羽青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往那些书上一靠,摸出了一个古香古色的妆奁盒子,那里都是她曾经乔装易容的东西。

    自从上次在雨夜中与依云的四目相对,她就又考虑起了这条路子。旁边的郎之涣瞅了她一眼,说道,

    “你若想易容,凭你那点本事能逃过几个人?你银伯那易容术才真叫一绝。”

    羽青突然想起来了,有些好奇的坐起来,问道,

    “我倒是忘了,早知道跟银伯学学就好了。”

    郎之涣得意的看了她一眼,说道,

    “我与他同住四年多,我还真就学会了。”

    于是,在羽青的软磨硬泡之下,等他们的马车快驶进平南的时候,羽青的脸就已经变成了另一张,普普通通,平淡无奇,过目即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