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素心诀 » 第五十四章 两军几覆化尸魃 归还兽丹助神生

第五十四章 两军几覆化尸魃 归还兽丹助神生

    护国军阵内厮杀正酣,朝廷之内的武修也不在少数,光是帮衬薄奚尘牵制紫月寒的就不下十几人。

    阵内空间有限,用修为搏杀显得很是局促。虽然护国军人数众多,但是这些人并非薄奚尘亲率的精兵,起初借由人数压制他们还占上风,但是慢慢地有一些士兵就开始有了退缩之意。

    明义军本就是孤注一掷,死战不退,勇猛至极,慢慢的薄奚尘就感觉身后的兵在一点点变少。而他一直在等的明王或者紫月离已死的消息却迟迟未至。

    上京城的城墙之上,静宁静静的眺望着这阵里的一切。她身后的暗影里又一阵声响,孤枭的声音再次传来。

    “那战场之上已经死了近十万人。他快要支撑不住了。”

    静宁的手狠狠的拍到了墙上,说道,“他可是‘兵鬼’,两倍人数,怎么可能会输?”

    “呵呵……我说过,人心最是复杂,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假意抗敌?只有尸体,才是最忠心的……只要我的尸狂咒声起,那里面所有死去的,不分敌我,都会成为你最忠心的奴仆……”

    说罢,孤枭又略有忌惮的扫了静宁身边的鬼臬一眼,静宁的背绷直了些,指甲紧紧的抠进了掌心。

    夜幕已经降临,那个战场之内,已经杀的不辨敌我,靠的全是各自的本能。

    就连一向白衣素练的紫月寒身上都已经血迹斑斑。薄奚尘的画戟又到,踏炎的双翅一振,紫月寒飞身一格,月盈的劲力又让薄奚尘后退了十几步。

    直到此时,薄奚尘也不得不正视了一个事实,就是他派出去的两波刺杀定然全部失败了。

    他自诩兵阵无双,可是在心机谋算上,他还是逊了紫月离一筹。眼下支撑他的还是家国百姓,这幸存的三四万人。

    就当薄奚尘还在苦苦支撑时,他忽然听得背后的上京城内,一阵密密麻麻的泣鸣声响起。

    像是来自远古的风,夹杂着撕裂、痛苦、怨恨、号哭,裹挟着腥腥的血味和尸臭,穿透人群,袭掠尸堆。

    很快,护国军的最后方传来一阵活人的哀嚎,然后越来越多。

    薄奚尘手里的画戟狠狠的颤抖了一下,因为他发现,他脚下的那些尸体,不论敌我,突然都在扭动着挣扎着爬起来,那个活人少死人多的大阵之内,突然尸人林立,挤满的尸体都快要撑破了。

    所有还在对抗的活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愣愣的看着眼前那些可怖的活死人,一阵凉意从脚一直窜上了头发根。

    那些尸魃听着那阵咒声,迷茫了那么一刻,随即错位的脑袋四肢突然拧转,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盯着一切还在喘息的物事,喉咙里掠起一阵阵低吼,然后突然发狂对着一旁的人蜂拥而上。

    来不及防备或者根本无力招架的人很快就被撕的血肉模糊,倒地片刻又突然睁开眼睛,加入到奔袭中。原本鏖战的阵内顿时惨叫骤起,乱作一团。

    反应迅速的人还能分清眼前的形势,而绝大数人都是迷茫与慌张,敌我难分,根本不知道此时该杀向何方?只能本能的格住扑上来的尸兵。

    薄奚尘再顾不上与紫月寒周旋,他的踏炎狠狠的踹飞了扑上来的一群尸魃,他飞身而起往最中间的战车上一跃,纵观而去。

    外围的包围早就分崩离析,这里已经变成了尸山血海,群尸乱舞,他最为厌恶的脏东西已经卷透了整个军阵,靳东风、蒋北辰、瞿南星等人俱已负伤,眼下更是在苦苦的支撑挤过来的尸魃。

    薄奚尘感觉周身的血都凉了,他遥望着上京城墙,两行浊泪滑落,半哭半笑的说道,

    “大安负我,大安负我!”

    另一边的明义军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是毕竟他们跟尸魃交战过,反应迅速。

    紫月寒用掌力格开了一个还不明情况的护国兵,高声喊道,“有人在念尸狂咒,不要恋战,火速撤退!”

    说罢,他月盈起势,往南方两个方向一劈,便劈出了两条血路,随后各大掌门和修为高深的修士都自觉殿后,护卫其余人撤离,甚至有些不明境况的护国军也放弃了立场,跟着一起涌出。因为哪怕战死都比这样身处尸群里不明不白的化作其中一个好得多。

    另一边,夜楚云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最后一个杀手面前,他脚下一用力,就把那人踩在了脚下,而其余的十几个人早就横七竖八躺在一边没了活气。

    那人嘴里吐出一大口血,憋红的脸上使劲的挤出了几个字,“魔道……功法……你……竟……吸食……”

    夜楚云透过面具阴冷的看着眼前这张脸,说道,“我最恨的就是朝廷的走狗,算你们不走运,还想动我的弟弟……”

    说罢,夜楚云的脚一用力,手上的扇子一挥,一抹嫣红洒入空中。

    而就在此时,空中突然响起那阵尸狂咒声,夜楚云几乎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迅速夺过依云手里的剑,几个起落就把十几具尸体的头和四肢削掉了,断头断手散落了一地。

    明垣看着地上被肢解的人形,有些愣愣的望着夜楚云。

    夜楚云的面具上有喷溅的血迹,他丝毫没顾得上明垣看他的眼神,伸手一拽明垣背后的盔甲,把他托上了霜麟,然后自己也快速上马,他一提缰绳,看了一眼两边,想想紫月离和羽青,然后快速的带人往南奔去。

    此时的明义军据地内,战斗也已经基本停止。

    薄素素抚着胸口趴在地上,眼里还是一样的不服,薄修染手执链刀半跪于地上,其余人皆是重伤无力再战。

    一旁围上来一群士兵,把几个人架在了刀下。此时尸狂咒声起,紫月离飞身而起远远望着前方,蹙起了眉头。

    羽青的胳膊和腿也被划伤了,正撕了一块绢布有些费力的想去包扎一下。

    另一边,夜楚云率黑骢骑兵也已赶到,明垣看见紫月离,还有眼下的阵仗,忙走上前来问询,“先生……”

    夜楚云一眼看到的却是倚靠在战车旁正要用嘴和手包扎胳膊的羽青,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把脸上的面具一拽,几乎是冲到了羽青的身旁,一把攥住了羽青的胳膊,火急火燎的问道,“怎么了?受伤了?谁干的?”

    羽青没有防备,本来都快包好的地方被夜楚云一攥,她最是怕疼,忍不住“嘶”了一声。

    夜楚云吓得慌忙松开了手。羽青皱了下眉头,翻了他一个白眼,嘟囔道,

    “太久不打架了,生疏了。没事,有郎伯的金疮药,明日就能结痂。”

    夜楚云看着羽青又挑起那段绢帕,想起自己手上还是满手血污,就有些无措的往身上蹭了蹭,然后小心翼翼的伸过手来帮她系好。

    包扎好了伤口,夜楚云猛然回过头来,冷冷的看了一眼另一边被士兵架着的薄修染等人。

    紫月离走了过来,急急的说道,“是鬼宗的尸狂咒,越津战时也有过这个声音。”

    夜楚云点了点头,说道,“看样子,静宁信不过薄奚尘。恐怕那里面已经人尸不分了。我率兵前去接应!”

    说罢,夜楚云翻身上马,招呼了桑奎和一队精兵护在羽青周围,才一招手带着一半兵马驰骋而去。

    一旁听见这话的薄修染和薄素素都抬起头来,薄素素眼里俱是泪水,她使劲扭头看着肆虐的尸兵,嘴里不停的念道,“父亲,爹爹……”

    羽青走了过来,看了薄素素一眼,说道,“这就是你们薄家效忠的王室,可笑吧?”

    明垣也走过来,低头说道,“你薄家效忠的究竟是一个姓氏还是一国百姓?越津一战,尸魃一夜激增,那埋在城墙下的全是里面的无辜百姓。静宁篡位,勾结鬼宗,岂会容得下你们薄家?难道,我明家……不是血淋淋的例子吗?”

    垂着头的薄修染猛然抬起头来,眼里俱是惊骇,他苦笑了一下,沉默了良久,然后有些恳求的对着紫月离说道,

    “先生,是我等糊涂,求你,放了我们。我们想去救我父亲……”

    薄素素亦是挣扎了一下,甚至深深下拜,头也磕到了地上,哭道,“求先生,求明王……”

    明垣回头看着紫月离,紫月离没有回答,只是跟明垣说道,“你是未来的王,你来决定。”

    明垣点了点头,又看着他们十几个人,说道,“我不想你们薄家步我明家后尘。”

    然后他一挥手,架着他们的士兵收回了刀刃,薄修染搀扶起薄素素,然后几个人在原地画了一个阵法,薄修染对着明垣和紫月离深深一辑,然后几个人再次破土而去。

    这天的月亮升起来了,泛着微微的红光。

    羽青抬头,嘴里喃喃的说道,“七年前的上原山上,月亮也是红的。”

    紫月离的心颤了一下,随即就吩咐明垣,“垣儿,带着这八千人马撤回龙栖山。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下山!”

    明垣一惊,着急的说道,“先生!我要去救他们!”

    紫月离目光一冷,面色沉了下来,说道,“对面已经不是护国军,是十几万的尸魃。也许……我们也到了穷途末路。今日若败,你就带人退回西南,以图将来。”

    明垣依然倔强的摇着头,紫月离又继续说道,“先生的话也不听了吗?记住先生教过你的,做帝王,就要杀伐,决断。今日……令你涉险,是先生……抱歉……”

    明垣的眼里涌起了泪水,他沉默的看了紫月离一会,然后袖子一抹眼泪,翻身上了霜麟,手里一抡赤影,然后冲着后面的八千人一挥手,头也不敢回的往龙栖山上奔去。

    待到周围都没有人了,紫月离站在战车上,看着撤回来的人马以及后面疯魔了一般涌过来的尸军,跟羽青说道,

    “当年我离子默只有一步之遥,我心中有恨,我知道你心中亦是。青儿,今日我不是你的兄长,只是你师父的未亡人。若我们能全身而退,我带你,去见他。”

    羽青闻言猛然抬头,心里狠狠的抽了一下,她没明白紫月离话里的意思,待她想再问明白些时,紫月离已经跃上了白鹭的背。

    然后他从袖子里摸出了那截断笛,双目一闭,一阵凄苦悲悯的音韵流泻而出,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羽青并不知道这几年紫月离心中的悲苦,只是她似乎最能体会他心中的痛,因为他们都是那般深爱着那个人。

    羽青看见了那截笛子,听见了这段悼念的音律,只觉得脸上有些凉,她抬手一碰,已经满是泪痕。

    “师父……”

    羽青嘴里念着,似乎脑海里已经全是那张慈爱的脸。看着越来越近的仓惶奔走的人群,还有人群里那一抹护卫在后的白影和紫衣,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信念,就是她要解救他们。

    他们这些人想逃走其实不难,可是放纵尸魃之后呢,受尽折磨的还是百姓。她多希望,这世间涤荡浊息,一派清明,世人就像她幼时青峪里那般,纯净而美好的生活着。

    “云巫雨阵,可挡千军万马……”

    羽青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张开了手,手里的云巫伞便离手往天空飞去,越飞越高,也越来越大。

    天空突然涌动起滚滚的乌云,遮住了那轮红月,越压越低,徐徐的南风忽然变成烈烈的北风,空气里涌起了潮潮的湿气。

    羽青一运气,身形也已经悬到了半空,立于了云巫伞下。

    她抬头望着,云巫伞下,那半壁的海水翻浪不止,里面似乎已经露出了两双如神祇般的眼睛。

    羽青与两双眼睛对视了一下,说道,“碧游,你用你的兽丹救过我的命,我知道,其实哪怕我的修为境界再高,你的神体都不能修补完整。这几年,我一直都在体内用内力修补你的兽丹,你没于这片深海太久了,我不会让你永桎于此……”

    羽青徐徐的说着,伞里面碧游的眼神里却是不安和躁动。

    羽青伸出手去,指尖似乎碰到了碧游的额心,羽青闭上眼睛,用念力抚平了它的抗拒,然后另一只手突然自丹田运气而上,一颗属于神兽之心的兽丹便从她的体内缓缓升起,碧游脑袋两侧的那两抹如泪滴般的印记突然红光大盛……

    茫茫的地面上,众人与那些疯狂的尸军中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夜楚云前来支援,带着不少伤兵已经撤离到后方。

    紫月寒压在最后面,不停的用剑意阻挡。紫月离的笛声一到,那些尸军的脚步变缓了不少,可是尸狂咒还在一浪盖过一浪,两种声音相撞,在一种无形的抗衡之后,紫月离只觉得心口一疼,一口血已经喷到了自己白色的前襟上。

    飞沙走石,大地震颤。

    那十几万的尸兵光是狂奔的脚步声就已经让人内心发颤,何况受到尸狂咒的摧蚀,魔气倍增,带着的都是摧枯拉朽毁灭一切的力量。

    已经鏖战一日的众兵,哪里还有力气去应对,甚至连逃命都是力不从心,只要步伐稍慢一丝,就会瞬间被吞没。

    压在阵后的丰昊来到紫月寒的身边,叹了口气,说道,“杀不完杀不死。难道今日所有活人都要折在这里吗?”

    后方压城的乌云迅速漫延过来,天空高层突然雷电交闪,潮湿的水汽冷冷的钻进了每个活人的骨头。

    紫月寒和在马上的夜楚云俱是心里一颤,都往天空望去,果然,那面巨大的云巫伞下,一抹深红,羽青擎着胳膊,悬在那一片阴云之下。

    她体内磅礴的内力正托着碧游的兽丹透体而出,又丝丝缕缕的汇入了碧游的额头。

    “青儿……”

    紫月寒嘴里念道,他以为羽青只是想摧动云巫雨阵,心里满是担心和心疼,却不知兽丹离体,她就会丧失她最强的支撑之一。

    可是紫月寒不能离开,他怕他一撤手,那边还在撤离的幸存的两万余人会瞬间被尸军湮没。

    羽青又一次的擅作主张,她甚至也没想过没有了碧游的兽丹,她是否还有力量与静宁或者孤枭一战,可是她看着那奔逃的士兵,还有可能吞覆所有城池的尸兵,看着紫月寒和夜楚云在苦苦支撑,她不能看着这个世界失控,她说过她会保护他,保护他想保护的一切。

    云巫伞内,海浪倒灌,山川倾覆,万年的光景如过往云烟。

    流溯体内的神兽之丹正在缓缓的融合,流溯的神魂在拼命的撕扯,天空中的雷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狂躁,直到一道巨光划破上空,那云巫伞尖蓦的张开,化作了一朵金莲,吸入了这从天而来的神力。

    而远在无妄山顶的女子蓦的睁开了眼睛,美目一挑,似乎已经看见了千里万里的场景,喃喃道,“你终究还是放弃了自己,你……比我勇敢。”

    伞下的羽青大喊一声,仿佛被烧着了一番,体内的灵力倾巢而出,助流溯脱离了那个深潭。

    伞面之上的墨迹消散,恢复了一片纯白。

    随即,天空中一束金光射入到了地上,把周围的一切都照的异常清晰,一阵似龙似蛟的咆哮声起,响彻寰宇,直冲九霄!

    地上还在奔逃的人都忍不住齐齐往天上望去,只见那厚厚的云层之下,探出了两双巨大的神兽之眼,碧游宛如龙首的的头顶,两条髯须缓缓游动,悲悯的垂下头,俯视着众生。

    大鳌如山丘般的背上,闪着一层似海的波纹,龟壳之下,麒麟一般的四肢和尾巴悬浮在一大朵云上,仿若踏云的神明。

    两颈交缠,兽丹一体。

    羽青脸色一片苍白,她抬头望去,有些释怀的笑了笑,说道,“好流溯,你自由了。”

    云巫伞缓缓的合上了,落在了她的手中。那束光似乎是为她而开,她周身沐光,也像极了那随时要飞升的仙人般。

    羽青觉得身体疲累至极,她伸出手一握,虚弱无力,境界一降千里,所剩半数都不到了。

    此时,那奔袭的尸魃军已经来到了羽青身下,那密密麻麻的死尸骤然停下了脚步,齐齐的抬头,望着上空的羽青。

    同时,身在上京城头的孤枭透过这些死灵之眼看向了上空,那些死尸突然开口,发出了一阵诡异的声音,“我,看到你了……”

    那些声音透过这些死人的嘴发出,声漫几十里,令人发慌,发抖。

    尸军停滞,夜楚云带着幸存的人奔到了龙栖山的山脚,听见这些令人发颤的声音,夜楚云嘴里啐了一口,骂道,“你休想……”

    随即,夜楚云又把那面金色的面具重新戴上,然后命令依云,“带众人往山上躲避。”

    “主子,你……”依云有些焦急的问道。

    夜楚云驱马过来,迟疑了一下,把一枚令牌放进了依云手里,说道,“依云,你的心我无法回应,此生也只能把你当成亲妹妹般对待。以后,若我……不在,好好活着。”

    依云却是突然害怕的捉住了他的袖子,眼里出现了一些泪花,急急的说道,“我知道,我明白。妹妹、奴婢都好,主子,你别去……求你……”

    夜楚云面具后有一丝不忍,可是孤枭的声音还回荡在上空,不论羽青的身份为何,不论自己的身份又为何,他绝不会,再让她深处那种无望的境地。

    夜楚云有些决绝的抽回了自己的衣服,又深深的看了依云和那些跟随他多年的弟子一眼,然后抽出自己的马鞭,狠狠的一抽,那个孤独而决绝的身影就闯入了一片夜色中,奔向了那束光照下来的地方。

    依云有些落寞的看着消失的那个影子,苦笑了一下,喃喃道,“这世间啊,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傻子。依云而生,依云而死。若没有你,我又有何可依?”

    说罢,她把手里的黑骢令扔到了桑奎手里,调转马头,也一头扎进了那一片黑暗。

    另一边,紫月寒也已经飞到了羽青的身边,让她坐上了炎火丹凤的背。

    他看着羽青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由得搂住了她的肩膀,羽青扭头,看着他满是血污的衣裳,拿手给他擦了擦,说道,“脏了,该不好看了。”

    紫月寒拿额头抵了抵她的额头,感觉到她已经所剩无几的灵力,泪水滚滚而出。

    “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

    羽青脸色苍白,笑着抚了抚他的鬓角,说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听话的夫人呢,但是我争取……做一个好娘亲。别怕,我没事……”

    下方十万多的尸魃都还在抬头看着,连刚才还在围攻薄奚尘的尸体都突然放弃了,扭头往羽青的方向奔来。

    薄奚尘已经快要力竭,气喘吁吁的扶着战车勉强站立,他的身后幸存者不过几千人,他望着这苍凉的战场,老泪纵横。

    “父亲!”

    “爹爹!”

    他的身后传来薄修染和薄素素的声音,薄奚尘忙的回头,看见了踉踉跄跄负伤而来的一双儿女。

    薄素素扑到薄奚尘的跟前,抱住了薄奚尘的脖子,哭道,“爹爹,我以为素素再也见不到你了……”

    薄修染有些颓然的低着头,说道,“父亲,儿子无用。明义军中还有一人,我等敌不过。”

    “还有一人……你们都敌不过……”

    薄素素抬起头,说道,“是那个羽华族后人,羽青。她武功身在化境之上,我等不是对手。”

    “可此前的战报上,并未言及……”

    薄修染低下了头,“这一切都在紫月离的掌握之中,我们的战报被改过。而且……越津城出现的几万尸魃……俱是越津城内的百姓……”

    “你……说……什么?”

    薄奚尘蓦的瞪大了双眼,攥紧了薄修染的袖子,声音沙哑,一字一字的问道。

    他愣了一会,继而回忆了下这些天发生的事,再而回想了下这么多年他在做的事,他脸上一片错愕,迷茫……

    他有些无力的笑着,带着嘴里的血沫惨然的笑着。薄素素有些心疼的看着她的父亲,双目无神,须发纷飞,恍然间老态龙钟。

    信念坍塌,如堕无望深渊。

    薄奚尘笑了许久,直到再也发不出声音,他的胸口一阵绞痛,然后猛地喷出一大口血来。薄素素忙的上前扶住了他,哭的不能自已。

    薄奚尘回头,望着上京的城墙,他曾发誓誓死保护的那个地方,仿佛已经被污血染透,里里外外泛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而眼神恍惚中,他仿佛看见他的夫人程敏擎着一张白绢,笑着跟他讲,“夫君,你若不在了,我绝不独活。”

    薄奚尘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了,只是心里还有太多太多的不甘。

    他一把拉住了薄修染的手,颤抖着声音说道,“染儿,素儿,踏炎和擎天画戟……还有剩下的这些兵……交付你们……我看过了,明王会是个好皇帝……紫月离更是可托之人……你们去投诚他们……带着……带着父亲的遗愿……记……记住……我薄家守护的……不是谁的江山……而是这天下的……百姓……”

    薄奚尘拼命推了薄素素一把,摆了摆手,说道,“快……快走……”

    薄素素哭着不忍离开,薄修染知道父亲已经无力回天,只得跪下磕了几个头,然后使劲拽着薄素素,跃上踏炎,带着人往一旁迂回而去。

    薄奚尘看着撤走的人马,眼里最后的光也要灭了。

    他颤颤巍巍的撑着坐了起来,看着一旁有一把十分厚重的斧刀,他使劲摸了过来,握在了手中,喃喃的说道,

    “我死……都不会变成那种……肮脏的东西……”

    说罢,他用尽最后的功力令那斧刀悬空而起,然后他就低下了头,手一松,那斧刀就准确的斩在了他的脖颈之上,血花四溅,尸首分离。

    一代名将,就此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