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府县
“董大人好轻的年纪，不知是哪一年的进士啊？”
赵昀看着眼前这个又矮又黑的小胖子，原来就是传说中的平江知府杜子刚。杨延兴用了一天时间就带回了他交待的东西，赵昀拿着官凭文书就直接来报到上任了。
“下官就是去年，宝庆元年的进士。”
“哦~”杜子刚合上官牒，说道：“董大人登科才一年多，就已经有过枢密院任职的履历，了不起，了不起啊。”
“一样都是为国家出力，各尽所能而已。”
“这话说得不错。我们只要一心忠诚为国，好好的干出一番事业来，朝廷自然会看在眼里。”
“下官进入府中时，见城门和府门上都悬挂了‘天下第一府’的铜牌，下面又写了粮米第一富饶、市井第一繁华、财赋第一丰裕、官员第一清廉、练兵第一精强的小字，心中甚为佩服啊。”
杜子刚哈哈一笑道：“咱们为官一任，自然要做出些成绩来。我这人从小有个毛病，无论做什么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我是嘉定六年的状元，考试要考第一，做事自然也要做第一。”
嘉定六年？那与赵隐倒是同科登第。这两个人的性格命运却是天差地远。
赵昀陪笑道：“这粮米富饶、市井繁华下官都已经见识过了，却不知这财赋丰裕、官员清廉、练兵精强，却又怎解啊？”
杜子刚脸上露出得意之色，道：“我们浙西路富甲天下，财赋为大宋之最，而我这平江府上缴的赋税又是浙西之最，难道不是财赋第一丰裕吗？”
“临安府也属于浙西路，难道平江府的赋税竟能超过临安府吗？”
“哎，那是京师，怎么能一样嘛？不过，虽说现在还比不上临安府，不过我有信心，在两三年内就可以超过临安，到时我们就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府。这对老弟你，也是大功一件啊。”
赵昀干笑两声，道：“不知大人有何妙策啊？”
杜子刚道：“明日我要召集各县知县开会议事，到时请董大人一同参加，自然就知道了。”
赵昀点了点头，又道：“那官员第一清廉，这又是怎么评定出来的呢？”
杜子刚笑道：“本府一年的俸禄只有十五贯钱，放眼天下有谁呢做到？”
“十五贯？”赵昀瞪大了眼睛，即便普通战兵一年的俸禄也有十八贯，谁能想到一个堂堂知府的俸禄竟然还不如一个士兵。
“可是以平江这样富裕的大府，知府一年薪俸上千贯都是正常的，怎么会只有区区十五贯。”
“老弟在政事上还是不够敏锐啊。我且问你，咱们做官的，最重要的是什么事？”
“为民请命？”
“是揣摩上意！”
“哦……那是要揣摩谁的意思？”
“当然是皇上的。”
“可皇上的意思都已经明明白白写在政令里了，还用揣摩？”
“如果人人都按照政令办事，那不过成了照本宣科的庸才，又怎么能脱颖而出呢？”
“那大人的意思是？”
“我时刻都在关注咱们当今这个皇上的圣意。你可知道官家亲政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是练兵。”
“不错！就是练兵。咱们大宋历朝历代的皇帝没有几个重视练兵的，可是咱们这位就很重视。”
“那知府大人是如何练兵的呢？”
“明日会议，一同部署。到时董大人自然知晓。”
“哦……可是这与薪俸有何关系？官家可是给士兵们涨了三倍的薪俸。”
“不错。可是官家自己把皇宫内孥的开销砍了一半，你可知道？”
“这是官家崇尚勤俭节约之风，有何不妥吗？”
“官家贵为天子，都能带头崇尚勤俭。我们做臣子的，更要体察圣意，积极响应官家的号召才是。官家砍了一半，我们做臣子的要砍更多。我计算了一下，十五贯已经足够我家一年开支，因此我只保留十五贯的薪俸，其余的全部返还给国库。”
“大人如此清廉，对待自己简直近乎苛刻，下官着实佩服。”
“这就是我所说的，我们贯彻官家的旨意，不但要快，更要到位，要做就要做第一，要做到比别人都厉害。这样才能让官家知道我们，肯定我们。”
“大人思虑精熟，下官学习了。还有一事，下官想要一份府中官员的名册，方便尽快熟悉同僚。”
“这个自然，等会我叫书记官给你一份。”
赵昀拿到官员名册后，交给了两位夫人和郭、杨两侍卫，经他们一番查访，发现原来那些层层转租公田的果然就是平江府的诸位官员。知府大人带头拿十五贯年薪，自他以下的其他人自然连十五贯也没有，若不靠转租公田谋取私利，简直连生计也难以维持下去。
这等近乎虚伪的清廉，到头来也不过是逼迫官员去贪污而已。
至于财赋数字交的多，也是因为提前预征了未来三年工商税和杂项钱，市井之间看似繁荣，其实早已被苛捐杂税压得不堪重负。
第二天知府大人在府衙召集下属的九位知县议事，赵昀照例参加。
会议一开始，就是由九位知县分别就收粮、营商、缴税、降薪、练兵五大重点工作的指标完成情况进行汇报。赵昀早已知道平江府摊派下压指标的事情，因此前四项都不奇怪，维度对于练兵一项，他倒是颇为好奇练兵能有什么指标。
原来武顺军仍在江淮六路持续发榜招兵，意在提升战兵比例。这原是赵昀自己向杜杲交待的事情，也没什么奇怪。但是杜子刚却要求平江府贡献的战兵兵源必须是六路最高，因此也摊派了战兵兵源的指标给九县。
这也要和别人比？赵昀见杜子刚如此体察上意，一时间不知该感动还是该苦笑。
可是各地民风素质本就有所差异，苏州历来是鱼米丝竹之乡，民风文秀不崇尚武力，兵源少一些也是正常的，可杜子刚不依不饶，非要做到天下第一。
经过九位知县左右合计，能拿得出手的勇士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如此下去，恐怕要做天下倒数第一了。
杜子刚愁眉不展，沉思良久，忽道：“这样吧。战兵不行，备兵、屯兵又不是上品，也没什么可争的。还有一项，就是团练。咱们人口众多，如果能把团练做到第一，那也足以出名了。平江府一共三十万人口，除去老弱妇孺，我要有十万团练。各县都要完成人口三分之一的人数。”
听到这里，赵昀实在忍不下去了，刚想说话，却见长洲知县游似首先开口道：“大人，平江地处内陆，要养十万团练实在是没有必要啊。”
杜子刚瞪他一眼，道：“什么叫没有必要？官家亲政后已经两次征集策论，你没看到最后提上去的都是写军事的那些人。当今官家最为看重练兵，向来都是亲自过问、亲自布置，你没看那些原来一文不名的阿猫阿狗，只要跟军事沾了边，都飞也似的提拔了。”
“他是在说赵隐吧。”赵昀暗想。
这两人是同年进士，杜子刚又是状元，一路平步青云，短短时间内已经做到大府的知府，前程一片光明。而赵隐在县尉位置上沉寂了十年，直到最近受自己赏识才突然一飞冲天，从枢密直学士转任封疆大吏。想必杜子刚心中嫉妒，开始着急了。
杜子刚继续说道：“让你们练兵又练不出来，下次皇上再征集策论，你让我写什么？写我们平江府都是一群软弱无能的废物？”
游似回答道：“可是团练必须在农闲时候参加训练，如此一来百姓们未必愿意啊。如果我们强压下去，或许会惹出民怨。”
杜子刚一拍桌子，大喝道：“你到底能不能干？不能干就把位置让出来，让给能干的人！”
游似也火了，摘下官帽往桌上一放，道：“既然如此，请恕卑职先走一步。”
赵昀见了，追出衙门外，劝阻道：“知县大人是朝廷任命的官员，怎能说走就走？”
游似叹道：“通判大人刚来，不知道本府情况。杜子刚他为了自己的政绩，给我们各个县蛮不讲理的强压任务，官民全都苦不堪言。如今又要不顾百姓疾苦、强征团练，我游某也是个读圣贤书、中过进士的天子门生，怎能做此助纣为虐之事？这官，不当也罢。”
赵昀拱手道：“就凭阁下是天子民生这四个字，官家必定为阁下做主。请先回县里等候消息，数日之内必有佳音。”
游似左右张望了一阵，小声道：“通判大人莫不是要上书朝廷，弹劾此人？”
赵昀微笑不语。
游似叹道：“此人背景极深，恐怕寻常人动他不得。”
赵昀道：“知县大人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如果平江府的诸般弊政还没有被废，到时任凭大人辞官。”
游似眼睛一亮，拱手道：“那就静候董大人佳音了。”
等赵昀回到衙门，会议已经结束，各位知县都已经领了指标任务回去了，一个月后再来汇报完成进度。赵昀想找杜子刚，谁知仆从说知府大人到后院蹴鞠去了。
好家伙，蹴鞠天天不断，看来这人是真的喜欢。
赵昀在仆从的引领下来到后院，只见杜子刚早已换上轻便短衣，正在压腿热身。他见赵昀来了，便问道：“董老弟，会蹴鞠么？”
赵昀转眼一看，昨日在酒馆遇到的那几个兵痞果然都在这里。兵痞们一见知府大人居然跟这个赵昀称兄道弟，吓得纷纷低下头去，躲避赵昀的目光。
“昨日正好新学了些蹴鞠的门道，就陪大人一起玩玩吧。”
赵昀也换上贴身短打，与杜子刚各领一队人，就开始对踢起来。
辛弃疾原本是完全不会蹴鞠的，可赵昀自幼纨绔，对这种把戏熟悉得很，虽说恢复记忆后再没碰过，但经验技巧还在，再加上常年练武的矫健身手，一时间如同蛟龙入海，踢得大显神威。
杜子刚那一队落了下风，渐渐脸色开始难看了起来。
“他妈的会不会踢！不会踢滚蛋！”
“草泥马的傻鸟，踢得什么臭脚！”
眼见对方球员一个个如丧考妣，赵昀突然想起来昨天马县尉说的如何陪上司踢球的办法，于是开始假装不敌。凡是杜子刚踢过来的球，他都是接三脚、漏一脚，漏的一脚还是仿佛用尽全力却还差之毫厘的样子；凡是踢给杜子刚的球，大多踢得绵软无力，让他不怎么费力就能接住。
如此一来杜子刚一队的比分逐渐追了上来，追到赛点时，两队刚好打成平手。双方紧咬比分，激烈角逐，一场比赛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后杜子刚一记精彩的神龙摆尾，率队以一分优势惊险取胜。
“好啊！赢啦——”
杜子刚高举双手，回身对队员们兴奋喊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们，做事和踢球都是一样，只要坚持到底，不抛弃，不放弃，就一定可以胜利！”
双方队员纷纷跪下，齐声道：“愿为大人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尽效犬马之劳。”
赵昀的通判职位只比知府低了半级，当然不用向他下跪，只是在心里想道：“这话我也常听别人对我说。以后真好好好鉴别一下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了。”
杜子刚踢得非常尽兴，心情大好，对赵昀道：“董老弟，咱们一起踢过球，以后就是兄弟了。你初来乍到，今晚我在凤来楼替你接风洗尘！”
“下官谢过知府大人。”
赵昀看着眼前这个又矮又黑的小胖子，原来就是传说中的平江知府杜子刚。杨延兴用了一天时间就带回了他交待的东西，赵昀拿着官凭文书就直接来报到上任了。
“下官就是去年，宝庆元年的进士。”
“哦~”杜子刚合上官牒，说道：“董大人登科才一年多，就已经有过枢密院任职的履历，了不起，了不起啊。”
“一样都是为国家出力，各尽所能而已。”
“这话说得不错。我们只要一心忠诚为国，好好的干出一番事业来，朝廷自然会看在眼里。”
“下官进入府中时，见城门和府门上都悬挂了‘天下第一府’的铜牌，下面又写了粮米第一富饶、市井第一繁华、财赋第一丰裕、官员第一清廉、练兵第一精强的小字，心中甚为佩服啊。”
杜子刚哈哈一笑道：“咱们为官一任，自然要做出些成绩来。我这人从小有个毛病，无论做什么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我是嘉定六年的状元，考试要考第一，做事自然也要做第一。”
嘉定六年？那与赵隐倒是同科登第。这两个人的性格命运却是天差地远。
赵昀陪笑道：“这粮米富饶、市井繁华下官都已经见识过了，却不知这财赋丰裕、官员清廉、练兵精强，却又怎解啊？”
杜子刚脸上露出得意之色，道：“我们浙西路富甲天下，财赋为大宋之最，而我这平江府上缴的赋税又是浙西之最，难道不是财赋第一丰裕吗？”
“临安府也属于浙西路，难道平江府的赋税竟能超过临安府吗？”
“哎，那是京师，怎么能一样嘛？不过，虽说现在还比不上临安府，不过我有信心，在两三年内就可以超过临安，到时我们就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府。这对老弟你，也是大功一件啊。”
赵昀干笑两声，道：“不知大人有何妙策啊？”
杜子刚道：“明日我要召集各县知县开会议事，到时请董大人一同参加，自然就知道了。”
赵昀点了点头，又道：“那官员第一清廉，这又是怎么评定出来的呢？”
杜子刚笑道：“本府一年的俸禄只有十五贯钱，放眼天下有谁呢做到？”
“十五贯？”赵昀瞪大了眼睛，即便普通战兵一年的俸禄也有十八贯，谁能想到一个堂堂知府的俸禄竟然还不如一个士兵。
“可是以平江这样富裕的大府，知府一年薪俸上千贯都是正常的，怎么会只有区区十五贯。”
“老弟在政事上还是不够敏锐啊。我且问你，咱们做官的，最重要的是什么事？”
“为民请命？”
“是揣摩上意！”
“哦……那是要揣摩谁的意思？”
“当然是皇上的。”
“可皇上的意思都已经明明白白写在政令里了，还用揣摩？”
“如果人人都按照政令办事，那不过成了照本宣科的庸才，又怎么能脱颖而出呢？”
“那大人的意思是？”
“我时刻都在关注咱们当今这个皇上的圣意。你可知道官家亲政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是练兵。”
“不错！就是练兵。咱们大宋历朝历代的皇帝没有几个重视练兵的，可是咱们这位就很重视。”
“那知府大人是如何练兵的呢？”
“明日会议，一同部署。到时董大人自然知晓。”
“哦……可是这与薪俸有何关系？官家可是给士兵们涨了三倍的薪俸。”
“不错。可是官家自己把皇宫内孥的开销砍了一半，你可知道？”
“这是官家崇尚勤俭节约之风，有何不妥吗？”
“官家贵为天子，都能带头崇尚勤俭。我们做臣子的，更要体察圣意，积极响应官家的号召才是。官家砍了一半，我们做臣子的要砍更多。我计算了一下，十五贯已经足够我家一年开支，因此我只保留十五贯的薪俸，其余的全部返还给国库。”
“大人如此清廉，对待自己简直近乎苛刻，下官着实佩服。”
“这就是我所说的，我们贯彻官家的旨意，不但要快，更要到位，要做就要做第一，要做到比别人都厉害。这样才能让官家知道我们，肯定我们。”
“大人思虑精熟，下官学习了。还有一事，下官想要一份府中官员的名册，方便尽快熟悉同僚。”
“这个自然，等会我叫书记官给你一份。”
赵昀拿到官员名册后，交给了两位夫人和郭、杨两侍卫，经他们一番查访，发现原来那些层层转租公田的果然就是平江府的诸位官员。知府大人带头拿十五贯年薪，自他以下的其他人自然连十五贯也没有，若不靠转租公田谋取私利，简直连生计也难以维持下去。
这等近乎虚伪的清廉，到头来也不过是逼迫官员去贪污而已。
至于财赋数字交的多，也是因为提前预征了未来三年工商税和杂项钱，市井之间看似繁荣，其实早已被苛捐杂税压得不堪重负。
第二天知府大人在府衙召集下属的九位知县议事，赵昀照例参加。
会议一开始，就是由九位知县分别就收粮、营商、缴税、降薪、练兵五大重点工作的指标完成情况进行汇报。赵昀早已知道平江府摊派下压指标的事情，因此前四项都不奇怪，维度对于练兵一项，他倒是颇为好奇练兵能有什么指标。
原来武顺军仍在江淮六路持续发榜招兵，意在提升战兵比例。这原是赵昀自己向杜杲交待的事情，也没什么奇怪。但是杜子刚却要求平江府贡献的战兵兵源必须是六路最高，因此也摊派了战兵兵源的指标给九县。
这也要和别人比？赵昀见杜子刚如此体察上意，一时间不知该感动还是该苦笑。
可是各地民风素质本就有所差异，苏州历来是鱼米丝竹之乡，民风文秀不崇尚武力，兵源少一些也是正常的，可杜子刚不依不饶，非要做到天下第一。
经过九位知县左右合计，能拿得出手的勇士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如此下去，恐怕要做天下倒数第一了。
杜子刚愁眉不展，沉思良久，忽道：“这样吧。战兵不行，备兵、屯兵又不是上品，也没什么可争的。还有一项，就是团练。咱们人口众多，如果能把团练做到第一，那也足以出名了。平江府一共三十万人口，除去老弱妇孺，我要有十万团练。各县都要完成人口三分之一的人数。”
听到这里，赵昀实在忍不下去了，刚想说话，却见长洲知县游似首先开口道：“大人，平江地处内陆，要养十万团练实在是没有必要啊。”
杜子刚瞪他一眼，道：“什么叫没有必要？官家亲政后已经两次征集策论，你没看到最后提上去的都是写军事的那些人。当今官家最为看重练兵，向来都是亲自过问、亲自布置，你没看那些原来一文不名的阿猫阿狗，只要跟军事沾了边，都飞也似的提拔了。”
“他是在说赵隐吧。”赵昀暗想。
这两人是同年进士，杜子刚又是状元，一路平步青云，短短时间内已经做到大府的知府，前程一片光明。而赵隐在县尉位置上沉寂了十年，直到最近受自己赏识才突然一飞冲天，从枢密直学士转任封疆大吏。想必杜子刚心中嫉妒，开始着急了。
杜子刚继续说道：“让你们练兵又练不出来，下次皇上再征集策论，你让我写什么？写我们平江府都是一群软弱无能的废物？”
游似回答道：“可是团练必须在农闲时候参加训练，如此一来百姓们未必愿意啊。如果我们强压下去，或许会惹出民怨。”
杜子刚一拍桌子，大喝道：“你到底能不能干？不能干就把位置让出来，让给能干的人！”
游似也火了，摘下官帽往桌上一放，道：“既然如此，请恕卑职先走一步。”
赵昀见了，追出衙门外，劝阻道：“知县大人是朝廷任命的官员，怎能说走就走？”
游似叹道：“通判大人刚来，不知道本府情况。杜子刚他为了自己的政绩，给我们各个县蛮不讲理的强压任务，官民全都苦不堪言。如今又要不顾百姓疾苦、强征团练，我游某也是个读圣贤书、中过进士的天子门生，怎能做此助纣为虐之事？这官，不当也罢。”
赵昀拱手道：“就凭阁下是天子民生这四个字，官家必定为阁下做主。请先回县里等候消息，数日之内必有佳音。”
游似左右张望了一阵，小声道：“通判大人莫不是要上书朝廷，弹劾此人？”
赵昀微笑不语。
游似叹道：“此人背景极深，恐怕寻常人动他不得。”
赵昀道：“知县大人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如果平江府的诸般弊政还没有被废，到时任凭大人辞官。”
游似眼睛一亮，拱手道：“那就静候董大人佳音了。”
等赵昀回到衙门，会议已经结束，各位知县都已经领了指标任务回去了，一个月后再来汇报完成进度。赵昀想找杜子刚，谁知仆从说知府大人到后院蹴鞠去了。
好家伙，蹴鞠天天不断，看来这人是真的喜欢。
赵昀在仆从的引领下来到后院，只见杜子刚早已换上轻便短衣，正在压腿热身。他见赵昀来了，便问道：“董老弟，会蹴鞠么？”
赵昀转眼一看，昨日在酒馆遇到的那几个兵痞果然都在这里。兵痞们一见知府大人居然跟这个赵昀称兄道弟，吓得纷纷低下头去，躲避赵昀的目光。
“昨日正好新学了些蹴鞠的门道，就陪大人一起玩玩吧。”
赵昀也换上贴身短打，与杜子刚各领一队人，就开始对踢起来。
辛弃疾原本是完全不会蹴鞠的，可赵昀自幼纨绔，对这种把戏熟悉得很，虽说恢复记忆后再没碰过，但经验技巧还在，再加上常年练武的矫健身手，一时间如同蛟龙入海，踢得大显神威。
杜子刚那一队落了下风，渐渐脸色开始难看了起来。
“他妈的会不会踢！不会踢滚蛋！”
“草泥马的傻鸟，踢得什么臭脚！”
眼见对方球员一个个如丧考妣，赵昀突然想起来昨天马县尉说的如何陪上司踢球的办法，于是开始假装不敌。凡是杜子刚踢过来的球，他都是接三脚、漏一脚，漏的一脚还是仿佛用尽全力却还差之毫厘的样子；凡是踢给杜子刚的球，大多踢得绵软无力，让他不怎么费力就能接住。
如此一来杜子刚一队的比分逐渐追了上来，追到赛点时，两队刚好打成平手。双方紧咬比分，激烈角逐，一场比赛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后杜子刚一记精彩的神龙摆尾，率队以一分优势惊险取胜。
“好啊！赢啦——”
杜子刚高举双手，回身对队员们兴奋喊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们，做事和踢球都是一样，只要坚持到底，不抛弃，不放弃，就一定可以胜利！”
双方队员纷纷跪下，齐声道：“愿为大人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尽效犬马之劳。”
赵昀的通判职位只比知府低了半级，当然不用向他下跪，只是在心里想道：“这话我也常听别人对我说。以后真好好好鉴别一下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了。”
杜子刚踢得非常尽兴，心情大好，对赵昀道：“董老弟，咱们一起踢过球，以后就是兄弟了。你初来乍到，今晚我在凤来楼替你接风洗尘！”
“下官谢过知府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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