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廊 其三（火萤）
咚咚。
门的那头，清脆的叩击声沁过白木。
希尔迪拉快步走到门口并将房门打开。
来者是一个黑发女人。刚入夜的月光打亮了她白皙的脸颊，小巧的鼻子挺立于这笑面之上，一切都显得那么恰如其分。
“奥古斯都大人。”希尔迪拉表现得又惊又喜，“您怎么来了。”
“我是来接替罗姆学士的。他向我们反应您女儿的情况有些复杂。”艾娜薇尔将视线往屋里探，“方便进去么？”
贤者慌忙让出一条道，“我真是糊涂了，快快请进。”
人类轻盈一步迈入房门，主人也在这之后将木门合上。
希尔迪拉将围裙脱下折好挂在墙边的木架上，同时招呼客人坐下歇息，而后来到寄叶的床边轻声耳语，“梅，快醒醒。今天是奥古斯都大人亲自来探望你，就是之前你在圣宫见到的那个漂亮的短耳朵姐姐哦。”
“让她再睡会吧，不着急的。”艾娜薇尔一只手臂搭在椅背后，左腿翘在右腿上，歪着头笑道，“都快四十的人了，要在人类诸国，这些小孩子可都得管我叫阿姨呢。”
“怎么会，我看您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希尔迪拉从榻旁起身，并为艾娜薇尔端去一杯温热的茶，“您慢用。”实际上，贤者对这个女人并无好感，或者说他对除康坦普斯以外所有在圣宫中往来、与权力有关的人都怀有拒意，他不像那个人，也不希望自己变得和那个人一样。但希尔迪拉还是清楚该如何应付这些家伙的。
艾娜薇尔接过朴素的杯盏，凑在蒸腾的白雾旁轻嗅，“阳光的焦香气味，我猜是曼希纳图南方的茶叶。”女人抿了一口，接着说道，“托雷德褐茶？”
“只不过是莫达佛斯乡野的粗茶。”又将围裙套上的希尔迪拉一边持刀在案板上剁切，一边回应着艾娜薇尔。托雷德褐茶，仅是一勺就值一百锡银，他可喝不起。
大抵是太无聊了，艾娜薇尔端起热茶来到希尔迪拉身后，看着这满脸沧桑的恩父用蹩脚的刀工慢吞吞地将各种蔬果切成大小不一的方块。过了两分钟，人类实在忍不住了，问道：“您这是...？”
“我的寄叶身体虚弱，没法正常进食。我得把这些东西捣碎成汁，她才能入口。”希尔迪拉一手把着半个红色的果子，一手握着刀从一个奇怪的位置切入，并如裁衣似的将刀刃缓缓推到底，这才算切完一刀，过程中甚至差点割到自己的中指。除开厨师外，很少有利亚会使用厨刀，蔬果洗洗便能吃了，最多也就腌制一下或者晒干以方便保存，因而下厨的刀工对利亚们来说几近于没有。
当希尔迪拉拿起大块的果子准备再切一刀时，一只手抓住了他持刀的手腕。“让我来吧，我以前可没少给家里人做饭。”没等希尔迪拉应答，艾娜薇尔便已挤占了他的位置，而他也不自觉地将手中的刀具移交给人类女人。
如刚才艾娜薇尔所作的一样，希尔迪拉站在女人身旁，静静地看她将案板旁的花花绿绿切块剁碎。那把本厚重笨拙的刀在她手里变得轻快灵巧，蔬果也在刀光中变成均匀的细碎。
“这女孩的母亲呢？”忙碌之余艾娜薇尔问道。
“梅莉尔是我收养的孤儿，并不是我亲生的。”
“那她也姓文兰吗？”
“现在还没有。等她成年了由她自己选，利亚们都这样。”看着酣睡的梅莉尔，希尔迪拉眼中泛起一阵柔溺的涟漪，可随即他的脸色又沉如一滩死水，“我倒不希望她选择文兰...”
“文兰虽不是利亚中的贵族，但在整个大陆上已是赫赫有名了。你的哥哥，卡拉·文兰，可是十字厅的七贤之一呢。而你好歹是圣宫的贤者。这孩子若能姓文兰，也能沾你俩的光。”
“我不过是一个废人。至于那个家伙...算了。”
艾娜薇尔拿刀的手，直勾勾地盯着身旁的文兰，“怎么了？你们是闹什么矛盾了吗？”
沉默了半响，希尔迪拉才开口道：“现在人们称他为‘影诞’，但以前的卡拉·文兰可没有这名头。得是四五十年前了吧，枢纽城中的风云人物还是初来乍到的‘三羽’。铸光的‘白羽’卡拉·文兰，唤星的‘灰羽’希尔迪拉·文兰，还有踏影的‘黑羽’蕾帕娜·文兰......很不可思议吧，如今的黑暗大贤者，以前却是个光明法师。”
贤者望着墙上的灰色羽衣，过往的种种顿时涌上心头，“而他的心，远比他的魔法更黑。为了跻身高位，为了得到麦德拉家族的支持，他居然将亲妹妹的后半生卖给了奎尔帝·麦德拉，最终害死了她...”难得地，希尔迪拉眉目间有怒意涌现，但很快这文火就被压了下去。
“我之前从未听过这样的故事。很抱歉勾起了你不好的回忆。”艾娜薇尔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希尔迪拉则离开了案边，转而去整理架子上的衣物，同时也是整理自己的心情。
“我之前也是喝着这种类似的汁液活下来的，我的家人与朋友都是。”伤感的声音突然从希尔迪拉背后传来，与之相伴的还有木槌在大碗中捣击的闷声，“周遭寸草不生，那些怪物的肉又如石块一般坚硬，我们只能喝它们的血。比染坊里的染料还要红，比火山中的岩浆还要烫，灌入喉咙里无异于吞了千根细针，还有如死去十几天腐尸的腥臭冲出鼻腔，我们就这么喝下去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但你挺过来了，现在的你住在圣宫中，有着份体面的工作。生活总会好起来的，不是吗...”说着说着，希尔迪拉自己倒语塞了。阴雨或许会有停下的时候，但梅莉尔真的能撑到彩虹挂空的那一天吗？
“说是离开了那地方，实际上也并没有逃脱。我的同胞还被困在那里，等着我们去拯救，等着我们向背叛者复仇...”圣物匠的语气变得冰冷而锐利，如一把尖刀扎入希尔迪拉的耳中，仿佛他现在就是其口中的背叛者。而当艾娜薇尔转过头来看着他时，她又变回了那个干练的人类女子，“还有多的碗吗，文兰大人？”
“就在下面的柜子里。”
依希尔迪拉所说，艾娜薇尔蹲下身来从木柜中取出两个干净的木碗，并将刚刚捣碎的果肉与汁液分别盛入两个碗中。
“也差不多了，我们来聊聊正事吧。”在收拾好刀具与案板后，圣物匠又坐回那老旧的椅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手里还多出了一个本子与一支笔，“罗姆之前有提过，小梅现在命力微薄，时常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对光魔素还有种极端的吸引力，没错吧？”
希尔迪拉拿了把椅子在艾娜薇尔对面坐下，“是的。封城缉捕那天周围光法师调用的魔素几乎都被吸引过来了。另外方便问下那天究竟是在缉捕谁吗？”
“只是个稍有能力的普通犯人而已。”艾娜薇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同时接着问道，“这些现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五命轮前吧，就是之前我带她去圣宫那天，回来后就已初现端倪了。当时我还只当是小梅太累了...”若能早些察觉事态异常，可能梅莉尔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吧，暂离圣宫之职的希尔迪拉这些天来总会这样想，也为之深感自责。
“这不是你的错。”艾娜薇尔读透了他的心，“没人知道风暴来临时闪电会何时降下，劈于何处。”
“谢谢。”
艾娜薇尔莞尔一笑，接下了希尔迪拉的谢意。“我现在能给小梅做一次检查吗？大概两分钟就好。”
“当然。”希尔迪拉回到床边，想要唤醒梅莉尔，却又被艾娜薇尔制止了。
“不需要叫醒她，这样就可以了。”人类在床边跪下，毫不在意长裤被弄脏。圣宫中的利亚总自视高人一等，尤其对异族，但希尔迪拉现在却觉得那些光鲜亮丽的家伙远不如眼前这位人类女子，他们只会向权贵低头，而不会为孩童屈膝。
艾娜维尔的掌心亮起一束光，一束星光，如星空本身深邃而洞亮，谈不上夜的静谧与温柔，有的只是未知与神秘。这道深浅不一的银缓缓扫过寄叶的身体，在她的肌肤上折射出群星的璀璨。
有关星魔素的一切对希尔迪拉来讲都太熟悉了，但在当他仔细观察圣物匠摘星的手后，却难得地有了新的疑思。一般来讲，引导于手中的魔素都会贴近法师的皮肤，但艾娜维尔的星魔素却与她的手微微斥离，就像两块同级相对的磁铁，哪怕是星魔法的初学者在控制魔素时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就如艾娜维尔所说，检查很快便完成了，希尔迪拉没时间去深究这一点。
“我觉得...我们可能得到外面去聊聊。”圣物匠神色凝重，这让希尔迪拉感到不安。
“是有什么...”
没等希尔迪拉把话说完，艾娜薇尔便将食指贴上了他的唇，并还伴随着一阵摇头。好冷，希尔迪拉第一反应即是如此，就像一根永不融化的冰锥，散发着带有淡淡花香的寒气。圣城虽将入寒冬，气温也依旧算不上寒冷，可能人类与利亚的体质不同，希尔迪拉才会感到艾娜薇尔的手指是这般冰凉吧。
圣物匠给了贤者一个眼神，随后推开房门去往室外。于是希尔迪拉也跟了上去。
今日的夜空仍是漆黑一片，诸神未对恩父睁开眼睛。帕特尔的冠冕在远处熠熠生光，银色的光，灰暗的光。拥挤的街道间，阴冷的风在希尔迪拉耳旁低语。他的头有些晕眩，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一阵号声，柔缓而悠长，那是安吉列斯的使者——遣灵候的降临福音。
遣灵候们不是来找希尔迪拉的，可他还是好害怕。
“文兰大人，我希望您能对我接下来说的话有个心理准备。”
......
“文兰大人？”
希尔迪拉四肢猛地一振，号声瞬间消失了，只剩下艾娜薇尔的声声呼唤。“请说吧，我准备好了。”贤者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叹息一口后回应道。
“您对灵魂的了解有多少？”
“灵魂？我在枢纽城的烬卷林看过一些被封存的渡魂学派典籍，虽看不太明白，但还是有点大致的了解。”
“那我就直说了。小梅灵魂的光暗现在严重失衡，要不了多久她的灵魂就会解离。”
怎么可能？！希尔迪拉不敢相信，把住圣物匠的双肩瞪大眼睛对她说道：“小梅生来就对光魔素与暗魔素有着极强的亲和，连那家伙都说自己的天赋远不及小梅。她的灵魂怎么会光暗失调呢？”
“亲和过高未必是一件好事。”艾娜薇尔将双手搭在希尔迪拉的腕上，“我需要把小梅接进圣宫去，让她接受更全面的治疗。”
不知是贤者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还是圣物匠已感到不适，索库里亚的手被放了下来，同人类的手一起。
“现在吗？...”
“现在太晚了。明天大概前午后我会再来一次，帮她好好收拾一下吧。”艾娜薇尔捧起他的手，并在其掌心轻轻拍打两次，留下一个微笑后便转身离开了。
希尔迪拉并未口头同意圣物匠的提议，但也没有拒绝。望着艾娜薇尔的背影，号声又在他的耳畔响起，只是这一次指引之声的嗡鸣随那黑衣女人一起渐行渐远。
门的那头，清脆的叩击声沁过白木。
希尔迪拉快步走到门口并将房门打开。
来者是一个黑发女人。刚入夜的月光打亮了她白皙的脸颊，小巧的鼻子挺立于这笑面之上，一切都显得那么恰如其分。
“奥古斯都大人。”希尔迪拉表现得又惊又喜，“您怎么来了。”
“我是来接替罗姆学士的。他向我们反应您女儿的情况有些复杂。”艾娜薇尔将视线往屋里探，“方便进去么？”
贤者慌忙让出一条道，“我真是糊涂了，快快请进。”
人类轻盈一步迈入房门，主人也在这之后将木门合上。
希尔迪拉将围裙脱下折好挂在墙边的木架上，同时招呼客人坐下歇息，而后来到寄叶的床边轻声耳语，“梅，快醒醒。今天是奥古斯都大人亲自来探望你，就是之前你在圣宫见到的那个漂亮的短耳朵姐姐哦。”
“让她再睡会吧，不着急的。”艾娜薇尔一只手臂搭在椅背后，左腿翘在右腿上，歪着头笑道，“都快四十的人了，要在人类诸国，这些小孩子可都得管我叫阿姨呢。”
“怎么会，我看您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希尔迪拉从榻旁起身，并为艾娜薇尔端去一杯温热的茶，“您慢用。”实际上，贤者对这个女人并无好感，或者说他对除康坦普斯以外所有在圣宫中往来、与权力有关的人都怀有拒意，他不像那个人，也不希望自己变得和那个人一样。但希尔迪拉还是清楚该如何应付这些家伙的。
艾娜薇尔接过朴素的杯盏，凑在蒸腾的白雾旁轻嗅，“阳光的焦香气味，我猜是曼希纳图南方的茶叶。”女人抿了一口，接着说道，“托雷德褐茶？”
“只不过是莫达佛斯乡野的粗茶。”又将围裙套上的希尔迪拉一边持刀在案板上剁切，一边回应着艾娜薇尔。托雷德褐茶，仅是一勺就值一百锡银，他可喝不起。
大抵是太无聊了，艾娜薇尔端起热茶来到希尔迪拉身后，看着这满脸沧桑的恩父用蹩脚的刀工慢吞吞地将各种蔬果切成大小不一的方块。过了两分钟，人类实在忍不住了，问道：“您这是...？”
“我的寄叶身体虚弱，没法正常进食。我得把这些东西捣碎成汁，她才能入口。”希尔迪拉一手把着半个红色的果子，一手握着刀从一个奇怪的位置切入，并如裁衣似的将刀刃缓缓推到底，这才算切完一刀，过程中甚至差点割到自己的中指。除开厨师外，很少有利亚会使用厨刀，蔬果洗洗便能吃了，最多也就腌制一下或者晒干以方便保存，因而下厨的刀工对利亚们来说几近于没有。
当希尔迪拉拿起大块的果子准备再切一刀时，一只手抓住了他持刀的手腕。“让我来吧，我以前可没少给家里人做饭。”没等希尔迪拉应答，艾娜薇尔便已挤占了他的位置，而他也不自觉地将手中的刀具移交给人类女人。
如刚才艾娜薇尔所作的一样，希尔迪拉站在女人身旁，静静地看她将案板旁的花花绿绿切块剁碎。那把本厚重笨拙的刀在她手里变得轻快灵巧，蔬果也在刀光中变成均匀的细碎。
“这女孩的母亲呢？”忙碌之余艾娜薇尔问道。
“梅莉尔是我收养的孤儿，并不是我亲生的。”
“那她也姓文兰吗？”
“现在还没有。等她成年了由她自己选，利亚们都这样。”看着酣睡的梅莉尔，希尔迪拉眼中泛起一阵柔溺的涟漪，可随即他的脸色又沉如一滩死水，“我倒不希望她选择文兰...”
“文兰虽不是利亚中的贵族，但在整个大陆上已是赫赫有名了。你的哥哥，卡拉·文兰，可是十字厅的七贤之一呢。而你好歹是圣宫的贤者。这孩子若能姓文兰，也能沾你俩的光。”
“我不过是一个废人。至于那个家伙...算了。”
艾娜薇尔拿刀的手，直勾勾地盯着身旁的文兰，“怎么了？你们是闹什么矛盾了吗？”
沉默了半响，希尔迪拉才开口道：“现在人们称他为‘影诞’，但以前的卡拉·文兰可没有这名头。得是四五十年前了吧，枢纽城中的风云人物还是初来乍到的‘三羽’。铸光的‘白羽’卡拉·文兰，唤星的‘灰羽’希尔迪拉·文兰，还有踏影的‘黑羽’蕾帕娜·文兰......很不可思议吧，如今的黑暗大贤者，以前却是个光明法师。”
贤者望着墙上的灰色羽衣，过往的种种顿时涌上心头，“而他的心，远比他的魔法更黑。为了跻身高位，为了得到麦德拉家族的支持，他居然将亲妹妹的后半生卖给了奎尔帝·麦德拉，最终害死了她...”难得地，希尔迪拉眉目间有怒意涌现，但很快这文火就被压了下去。
“我之前从未听过这样的故事。很抱歉勾起了你不好的回忆。”艾娜薇尔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希尔迪拉则离开了案边，转而去整理架子上的衣物，同时也是整理自己的心情。
“我之前也是喝着这种类似的汁液活下来的，我的家人与朋友都是。”伤感的声音突然从希尔迪拉背后传来，与之相伴的还有木槌在大碗中捣击的闷声，“周遭寸草不生，那些怪物的肉又如石块一般坚硬，我们只能喝它们的血。比染坊里的染料还要红，比火山中的岩浆还要烫，灌入喉咙里无异于吞了千根细针，还有如死去十几天腐尸的腥臭冲出鼻腔，我们就这么喝下去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但你挺过来了，现在的你住在圣宫中，有着份体面的工作。生活总会好起来的，不是吗...”说着说着，希尔迪拉自己倒语塞了。阴雨或许会有停下的时候，但梅莉尔真的能撑到彩虹挂空的那一天吗？
“说是离开了那地方，实际上也并没有逃脱。我的同胞还被困在那里，等着我们去拯救，等着我们向背叛者复仇...”圣物匠的语气变得冰冷而锐利，如一把尖刀扎入希尔迪拉的耳中，仿佛他现在就是其口中的背叛者。而当艾娜薇尔转过头来看着他时，她又变回了那个干练的人类女子，“还有多的碗吗，文兰大人？”
“就在下面的柜子里。”
依希尔迪拉所说，艾娜薇尔蹲下身来从木柜中取出两个干净的木碗，并将刚刚捣碎的果肉与汁液分别盛入两个碗中。
“也差不多了，我们来聊聊正事吧。”在收拾好刀具与案板后，圣物匠又坐回那老旧的椅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手里还多出了一个本子与一支笔，“罗姆之前有提过，小梅现在命力微薄，时常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对光魔素还有种极端的吸引力，没错吧？”
希尔迪拉拿了把椅子在艾娜薇尔对面坐下，“是的。封城缉捕那天周围光法师调用的魔素几乎都被吸引过来了。另外方便问下那天究竟是在缉捕谁吗？”
“只是个稍有能力的普通犯人而已。”艾娜薇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同时接着问道，“这些现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五命轮前吧，就是之前我带她去圣宫那天，回来后就已初现端倪了。当时我还只当是小梅太累了...”若能早些察觉事态异常，可能梅莉尔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吧，暂离圣宫之职的希尔迪拉这些天来总会这样想，也为之深感自责。
“这不是你的错。”艾娜薇尔读透了他的心，“没人知道风暴来临时闪电会何时降下，劈于何处。”
“谢谢。”
艾娜薇尔莞尔一笑，接下了希尔迪拉的谢意。“我现在能给小梅做一次检查吗？大概两分钟就好。”
“当然。”希尔迪拉回到床边，想要唤醒梅莉尔，却又被艾娜薇尔制止了。
“不需要叫醒她，这样就可以了。”人类在床边跪下，毫不在意长裤被弄脏。圣宫中的利亚总自视高人一等，尤其对异族，但希尔迪拉现在却觉得那些光鲜亮丽的家伙远不如眼前这位人类女子，他们只会向权贵低头，而不会为孩童屈膝。
艾娜维尔的掌心亮起一束光，一束星光，如星空本身深邃而洞亮，谈不上夜的静谧与温柔，有的只是未知与神秘。这道深浅不一的银缓缓扫过寄叶的身体，在她的肌肤上折射出群星的璀璨。
有关星魔素的一切对希尔迪拉来讲都太熟悉了，但在当他仔细观察圣物匠摘星的手后，却难得地有了新的疑思。一般来讲，引导于手中的魔素都会贴近法师的皮肤，但艾娜维尔的星魔素却与她的手微微斥离，就像两块同级相对的磁铁，哪怕是星魔法的初学者在控制魔素时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就如艾娜维尔所说，检查很快便完成了，希尔迪拉没时间去深究这一点。
“我觉得...我们可能得到外面去聊聊。”圣物匠神色凝重，这让希尔迪拉感到不安。
“是有什么...”
没等希尔迪拉把话说完，艾娜薇尔便将食指贴上了他的唇，并还伴随着一阵摇头。好冷，希尔迪拉第一反应即是如此，就像一根永不融化的冰锥，散发着带有淡淡花香的寒气。圣城虽将入寒冬，气温也依旧算不上寒冷，可能人类与利亚的体质不同，希尔迪拉才会感到艾娜薇尔的手指是这般冰凉吧。
圣物匠给了贤者一个眼神，随后推开房门去往室外。于是希尔迪拉也跟了上去。
今日的夜空仍是漆黑一片，诸神未对恩父睁开眼睛。帕特尔的冠冕在远处熠熠生光，银色的光，灰暗的光。拥挤的街道间，阴冷的风在希尔迪拉耳旁低语。他的头有些晕眩，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一阵号声，柔缓而悠长，那是安吉列斯的使者——遣灵候的降临福音。
遣灵候们不是来找希尔迪拉的，可他还是好害怕。
“文兰大人，我希望您能对我接下来说的话有个心理准备。”
......
“文兰大人？”
希尔迪拉四肢猛地一振，号声瞬间消失了，只剩下艾娜薇尔的声声呼唤。“请说吧，我准备好了。”贤者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叹息一口后回应道。
“您对灵魂的了解有多少？”
“灵魂？我在枢纽城的烬卷林看过一些被封存的渡魂学派典籍，虽看不太明白，但还是有点大致的了解。”
“那我就直说了。小梅灵魂的光暗现在严重失衡，要不了多久她的灵魂就会解离。”
怎么可能？！希尔迪拉不敢相信，把住圣物匠的双肩瞪大眼睛对她说道：“小梅生来就对光魔素与暗魔素有着极强的亲和，连那家伙都说自己的天赋远不及小梅。她的灵魂怎么会光暗失调呢？”
“亲和过高未必是一件好事。”艾娜薇尔将双手搭在希尔迪拉的腕上，“我需要把小梅接进圣宫去，让她接受更全面的治疗。”
不知是贤者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还是圣物匠已感到不适，索库里亚的手被放了下来，同人类的手一起。
“现在吗？...”
“现在太晚了。明天大概前午后我会再来一次，帮她好好收拾一下吧。”艾娜薇尔捧起他的手，并在其掌心轻轻拍打两次，留下一个微笑后便转身离开了。
希尔迪拉并未口头同意圣物匠的提议，但也没有拒绝。望着艾娜薇尔的背影，号声又在他的耳畔响起，只是这一次指引之声的嗡鸣随那黑衣女人一起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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