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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寻幽探胜(上)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

    岚切在冰冷的通道墙壁上划过,溅出一束束金石磋磨后的火星。敖兴蹙着眉,面露难色,在叫喊这么长时间之后,他不得不面对那名为“张望舒”的女孩消失了的事实。

    少年的心里有些歉意,走这条路是他临时做的决定,对方也严格按照他的计划执行了。黑色甲士就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有着自己的攻击范围,这是一次堪称完美的行动,他们本应该在这里汇合的。

    敖兴并不觉得自己的计划有什么问题,他望了眼已然痊愈的左肩,冷笑了一声,大步向通道里走去。

    他的计划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这条路。所以他要进去看看这条路有什么问题,顺带把那个小姑娘带回来。

    静谧深暗里跳动着幽冷的碧光,与泛着清光的岚切交相辉映。敖兴一步一步缓缓走向黑暗深处,整条狭窄晦暗的通道里静得只有他的脚步声与呼吸声。

    这条路将通往何处?

    少年轻呼一口气,像是吐出了那些没有答案的杂念,而后蓦然蹲下,同时右手中岚切如疾走的雷电般劈斩在身前的地面上!

    明彻的清光在一瞬间将黯淡的通道照亮,绝世的名剑在冰冷的青色地面上斩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仿佛刺目的雷霆裂开堆积的乌云。

    “青色……”敖兴伸出左手轻轻抚摸着被自己斩切出豁口的青色石质地面,心头微微一惊。他不知道眼前的地面是用何种石料铸造的,那种纯粹的苍青超出了他认知里的任何一种玉石。

    硬要形容的话,就好似有一块天然巨大的孔雀石被搬移到他的脚下,再以某种他认知之外的方式将其重新淬炼,剔除了其中与青色无关的其余杂质。

    “青天子……”少年沉思低吟。

    《庄子·田子方》有言“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这里的青天只是单纯代指“天”。

    “总不能是李元昊爱屋及乌,单独把青字给抠出来狠狠疼爱吧……”敖兴嘴里吐槽了几句,但神色却愈发凝重起来,他记得很清楚,在进入这条通道之前,他和张望舒一路以来都是在那种黑灰夹杂的石室里。

    而眼下这样一条纯色通道,无疑在向访客昭示着尽头是何等肃重庄严的地方。

    “呵……你们最好是把她掳掠到里面去了。”

    敖兴重新直起身子,手中长剑遥指向不见五指的幽暗深处,威胁似地喊了一句。

    幽幽的回声随着通道的延长传向尽头,最后复归于静谧,就像一切未曾发生过。

    少年沉默了片刻,一边大喊着女孩的姓名,一边骂骂咧咧地继续往前走去。

    “张望舒!”

    ………………

    “你能不能别骂了?”

    李书文停下了脚步,转身无奈地对身旁的青衫胖子说道,这家伙自从汇合之后一路上嘴就没停过,不是腰疼就是腿酸的,搞得他都怀疑对方究竟是不是陈家的种。

    陈家的族老怎么就选出来这么个空有其表的家伙当家主的?

    陈扶摇瞥了一眼对方身上扛着的龙胆长枪,在屠灭尸守后这件方才大显神威的屠龙圣器此刻平凡得就像一杆再普通不过的雪银枪,全然不见先前夸张的形态变化。

    “要不枪王屈尊纡贵跟我换换?”陈扶摇先是偷望了一眼走在前方的张仁晸和鬼,眼见二人没什么反应,旋即扭头示意李书文自己背上正昏迷着的路山彦。

    闻言,李书文剑眉一挑,直将手中龙胆舞出花来,看得一旁的陈扶摇面露异色——他显然没有想到刚刚经历一场大战的李书文竟然还能有这气力舞枪弄棒。

    于是他更气了。

    “我辈江湖中人行走天下,靠得是什么?还不就是这身上吃饭的家伙。”李书文看到陈扶摇眼中惊色与愤懑,开心地笑了起来,故作摇头说道,“这枪可不兴换啊。”

    陈扶摇还想说些什么,转眼一看李书文那副夺我龙胆如淫我妻女的样子,张开的嘴哑然失声。

    李书文笑得更开心了。

    两人就这样各自扛着枪和人,晃晃悠悠地走在后面。

    “敢问枪王,可知天师府是如何定位此方小天地的?”

    眼见身上的人肉包袱甩不出去,陈扶摇心中慨然长叹,嘴上却没有停歇。

    话音刚落,李书文就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老头子是你表哥,不是我表哥……”

    怎么天师府的事情你还要问我?我看起来就那么像龙虎山的亲信吗?

    面对李书文的调侃,陈扶摇只是赔笑:“陈家和张家不同,我虽是家主,平日里却还要多多依仗家里的那些老前辈替我出谋划策,倒不是表哥那样号令出于己身的人物。”

    陈家的族老么……李书文望着眼前的青衫胖子,恍若思有所得,斟酌片刻后,他徐徐开口:“张家当初以炼器法门从这处小天地带走过某些物件……”

    “龙虎山道藏里,有一卷神通密录,号曰寻幽探胜。”

    ………………

    张望舒扶着墙壁在通道里摸索着踽踽独行,手中的火折子已然没了那薪烬后的草灰。

    一路走来,女孩心中那不妙的感觉越发凝重,这条看似没有尽头的通道就像一片青色混沌,将蒙昧的她包裹在其中,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了鬼打墙,所谓的步程只是错觉,实际上她一直在原地打转。

    “唉……”张望舒泄了气般地盘膝坐在墙边,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封闭的窄小通道让她觉得窒息。

    张望舒现在开始怀疑自己可能真的要被困死在这个鬼地方了。

    “可是我才十岁啊……”女孩沮丧地垂下头,黑瀑般的长发落在胸前。

    张望舒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光绪哪一年生的,自打记事起她就被养在天师府那些深居简出的老人们手里——那是一个独属于天师府的小庭院,有很多和她一样很小就没了爹娘的孩子住在那,有的孩子姓张,有的不姓张,还有的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后来长大,张望舒才知道天师府对那些不知道姓氏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老人们会不定期地从那些行走于五湖四海的人牙子手里将她这样大的孩子带回来,教她们读书识字,强身健体。

    在张望舒五岁那年,那些喜欢念着道经,舞剑打拳的老人们把孩子们都召集到院子里,她还记得那个黄昏下青砖黑瓦的宽阔庭院,白鹤在庭外信步闲游,南雁在云间振翼高飞。

    那些老人们念着她听不懂却又觉得熟悉的奇怪话语,像是唱曲说书,当时的女孩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一只无忧无虑的大雁,沉湎在青云之间,似乎只要一个念头,就能飞到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于是她越飞越高,越高越飞,叠嶂的云层被她压在身下,深幽的青冥仿佛抬首可触。

    直到她看见一轮模糊的月,月光下似有影影绰绰的人。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只是觉得亲切。

    她振翅想飞向对方,但刚一生出念头,梦便醒了。

    那是一只有着枯朽树皮般肌肤的手,其上苍老的纹路遮去了女孩眼中金色的光。

    “寻幽?”

    懵懂之中,女孩听到老人惊诧的声音。于是从那一天起,她有了自己的姓氏——“张”。

    她给自己取名叫望舒,因为书上说这是替月驾车之神,她一直想知道那天梦里看到的是什么人。

    那屹立于月下的人影,一定是对自己异常重要的人。

    会是自己的父母吗?

    明明身处险境,但张望舒在想到的一瞬间就忍不住沉湎其中。

    一种莫名的、迫切的求知欲陡然生在她心间,堆积数年之久的困惑在这一念之间爆发出来。

    以至于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耳畔回荡的呼声。

    “你……回来了……”

    在张望舒神游之际,幽魂般的低鸣再次自女孩前方响起,声音里带着凄凉与欢欣。

    然而这一次,女孩没有惊慌、没有逃避,她只是茫然地站起身子,一步一步向通道深处走去。秀气苍白的脸上,金色的瞳光驱散了黑暗,女孩带着沉湎的笑,眼角的泪痕还未干涸。

    她一步一步缓缓踏向通道尽头,惨淡的碧光越发明亮,道路两旁莫名生出谦卑俯首的石质蛇人头颅,像是在轻轻致意。

    蓦地,女孩停下了脚步,她微微低下头——窄小的通道已然结束,在她面前的,是一处宽阔了许多的青色宫殿。

    十根雕琢着云纹的白色长柱矗立在宫殿两侧,四条张牙舞爪的游龙壁画盘踞在宫殿正上方,硕大的龙首直直对着宫殿另一处的阶梯。

    女孩望向远处与身后通道遥相呼应的阶梯,赤金色的瞳光在青色砖面上徐徐扫过,最后停留在宫殿中央。

    那是一口嵌有银粉的黑色木制棺材,正中央还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其上涂满了血一般的朱砂。

    女孩无声地走到棺材前方,伸出手像是想要摘下符纸,但刚一触及棺木,就像水中捞月般径直穿过其间。

    如梦幻泡影。

    她伸出的手在半空中不停挥舞,可笑又可悲,就像被人牙子豢养的小乞丐在路边乞讨。

    女孩就这样一直挥舞良久,直到身后传来喊着“张望舒”名字的声音方才停下。

    她看着棺椁上的符纸,脸上依旧挂着沉湎的笑,但金色的眸子却慢慢变得湿润起来,那连金子都要被融化的瞳孔里好似燃起铺天盖地的火焰,却无法蒸干溢出眼角的泪。

    滚烫的泪从白净的脸上滑落,滴在青色的砖面上。

    “张望舒!”

    少年的声音忽而响彻在耳旁,女孩怔住了,她刚想应一声,却发现自己一时凝噎。

    张望舒下意识地用道袍袖口擦了擦脸,月白色的布料转眼便被浸润成深色。

    自己……刚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