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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行雨支风菩萨,驱雷策电天王

    “雷池?”

    听着女孩异常笃定的话语,敖兴蓦地一愣,他听路山彦和李书文讲过一些有关本土混血种的基本常识,比如曾经在炼金术上煊赫一时,最终族灭于虎门的林家;如闲云野鹤又似来去惊鸿般神秘低调的陈家……

    而其中最为出名的,自是以雷法扬名天下的天师张家。

    张望舒口中的“雷池”,正是天师府最富盛名的言灵。

    “虽然我不知道你所谓雷池的‘神意’是什么……不过既然你看到了,想必天师府的人约莫就在那边了。”

    想到开局就和众人分开的不利局面,少年当即握着长剑,动身大步向前走去。

    他倒不是害怕自己在这处所谓的尼伯龙根里独木难支,比起这个,他更担心自己那位便宜老板路山彦的人身安全。

    “可别一进来人就没了……”

    那样他还得自己重新找个饭票。

    就在敖兴与身前张望舒擦肩而过时,他的视线被女孩背后不远处一方天青色石台给牢牢吸引住。

    那是一块约莫十米长的石台,不知名的石料似玉般剔透,自四方堆出通向石台之上的阶梯。繁复精美的云纹如游龙飞凤般刻画于纯质无暇的石面之上,逼真到几乎要活过来。

    “嗯?”

    少年眉毛一皱,他遇到超出自己认知的事物总是喜欢习惯性地皱起眉头,然而这个动作自打他今天踏上那艘汽船为止几乎没怎么停过。

    于是敖兴开始细细打量起眼前有些突兀的石台,就像他上辈子遇到解不出的数学题那样反复琢磨题干。

    石台并不是完全平整的,相反,分出了三个井然有序的高度。单独开辟出的四方阶梯是第一种高度,它们于石台上的第一层汇聚,也就是那层雕龙画风的石面。

    石面之上站着四个栩栩如生的天青色石质蛇人,它们彼此相互对立,谦卑地将腰肢半拱,肩头上扛着类似于轿杠的长棍,四根玉石长棍交错堆叠,构成了石台上第二种高度。

    敖兴顺着视线继续向上望去,一朵硕大的玉色石质莲花悄然绽开,在莲瓣的八方尽头则各自立着一座玲珑小巧的玉石佛塔,仿佛在提醒后来者眼前的一切是何等庄严肃穆。

    少年愣住了,他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一处尼伯龙根里看到这种富有宗教色彩的景观。

    总不能龙类也信教吧?

    “这是青天子之墓。”

    就在他出神之际,女孩有些清冷的声音响起。

    “青天子之墓?”

    敖兴呢喃了一遍,细细咀嚼着个中意味,但张望舒并没有给他更多的自由思考时间。

    “是的……这是李元昊的葬所。”女孩不知何时转过了身子,视线越过少年直愣愣地盯着蛇人背上扛着的玉石莲花,以及那八座玲珑佛塔。

    “《圣义立海》中记载‘青天子晓浮图学,幼晓佛书,通晓经文’,李元昊是一个尚佛的皇帝,曾役使无数民夫在贺兰山拜寺口修建佛祖院,后又建诸佛塔,并亲自注解真经。”

    “宋人曾针对这一点,派出僧人法淳入夏行反间之计,但最后因被李元昊发现,无果而终。”

    “法淳本以为自己会命丧于西夏,但李元昊放过了他。”

    张望舒低声说着,埋葬于历史长河中的岁月片段仿佛这一刻在她面前重现再演。

    “放过了他?”

    敖兴听得直龇牙,心说李元昊莫不是个傻子。

    “嗯……法淳肩负崆峒山慧明院佛脉,是宋廷封号赐紫的大能,曰‘志护大师’,其人佛法高深,李元昊与之辩经释义七日后,便将其放了。”

    说着,张望舒光洁的额头拧出淡淡的“川”字,仿佛在回想什么尘封的记忆。

    只是片刻,她便继续开口。

    “那位青天子不仅自号天婿转世,同时给自己加封了诸如‘行风支雨菩萨’、‘驱雷策电天王’这样的尊号,因此对于佛教入夏这件事一直很上心。法淳能安然离夏,可能是在西夏佛门经义注解方面做出了某些让步。”

    当女孩说到这个程度,敖兴已经自己脑补出一连串合理的动机了。

    “西夏极有可能是一个活在龙族统治下的国家,但在龙族式微的宋代,西夏这样一个独立的国家仍旧要依赖人类才能正常运转。”

    “所以如果李元昊也是龙类,那么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目标就是保证‘以龙御人’模式下的统治稳定性。”

    女孩如数家珍般念着那些被混血种掩埋于世界背面的隐秘历史,同时开始推测起道藏里也未曾记载的“疑云”。

    “佛教是一个很好的幌子……”敖兴接了一句,“龙类可以借助宗教教义,辅以言灵的力量完成传教过程里的逻辑闭环。”

    他已经可以想象出当言灵之力暴露在蒙昧的党项人眼中时可以掀起多么狂热的浪潮。

    那简直就是神佛存于世间的最好佐证!

    “嗯……”

    张望舒没有继续说话,只是默认了少年的推断。她抬头望向玉石莲花的正中央,剔透的花蕊如拱月众星托起了一方三米多长的翡翠台。

    这是整座石台的第三种高度,但如今其上已然空空如也。

    “奇怪……”

    女孩轻声呢喃。

    “怎么了?”敖兴闻言当即问道。

    “按照这座陵寝的规格与石台的风格,应当就是‘青天子之墓’无疑……”张望舒的视线落在空荡荡的翡翠台上,有些迟疑,“但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李元昊的王棺……不见了……”

    “这怎么了。”敖兴眉梢一挑,收起长剑吹了声口哨,“我听说古代王公贵族因为害怕被盗墓,所以经常会造多个陵墓,即便是在真的那座陵墓里,可能也有空殿空棺。”

    “虽说这里是尼伯龙根,一般盗墓贼进不来,但你们天师府不照样想进就进么?”

    “指不定人家早就料到按照你们这帮混血种隔几十年就来一次的德行,提前修了座空殿呢?”

    少年说得振振有词,掷地有声,他并不太满意自己在龙族相关方面表现出的“半文盲”水准,因此一有机会就开始思维风暴。

    来之前路山彦就已经给他配了个打手兼龙族文化小白的定位,猜错了他也不觉得丢人。

    “唔……”

    敖兴的一番大胆假设给张望舒干宕机了,她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能用道藏里的知识体系直接有力地排除对方的推断。

    谁家道藏教人防盗墓贼啊?还是混血种版的……关键天师府也不干盗墓这活啊!

    女孩一时间语噎,旋即没忍住哑然失笑。

    “或许吧……”她摇了摇头,没有再与敖兴讨论这个问题。

    一种莫名的直觉在告诉她,这里就是那方奉有李元昊王棺的陵寝,但这显然无法用作例证,更无法说服少年。

    “该走了。”张望舒指着先前雷池“神意”活跃的方向,轻声对敖兴说,“之前的雷池释放得相当强烈,很有可能是道子在那里和某些东西发生了战斗。”

    敖兴瞥了女孩一眼,眼中似有讶意,而后点了点头,绕过精致的石台,穿过长柱,向着前方走去。

    “张望舒……我觉得你好像有点变了。”

    “变了?”

    “差不多吧,说‘变了’可能不是很具体,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突然长大了一样……有点违和。”

    “你想多了。”

    “喂!我说真的,你是不是有第二人格什么的?”

    “没有。”

    少年和女孩的声音回荡在青色宫殿里,在二人身后,画饰精美的石台静静立在原地,蛇人们依旧弯着腰扛着硕大的玉石莲花与翡翠台,一切就像无人来访。

    唯有砖面上被女孩泪珠打湿的痕迹,未有丝毫干涸的迹象。

    ………………

    殷红的血缓缓自白净的肌肤上渗出,似是要将原本干涸的血迹化开一般。

    张百忍的身上布满了刀伤,背后的竹筐早已在乱战中被斩下——尽管武国栋的身躯像是入了魔一样,但他的思维依旧冷静。在吃了两次符箓之道的大亏后,他没有急于搏杀张百忍,而是选择先切断其人后备,一刀断绝了张百忍再借用任何外物的机会。

    随后,则是像老练的猎人,一点点给张百忍增添新的细小伤口。

    这是狼群狩猎常用的战术,在狩猎中大型猎物时,头狼往往并不追求一击毙命,反而会极有耐心地追逐猎物,同时不断给其制造伤势。

    等到猎物疲于奔命,对慢节奏的狩猎过程习以为常之时,再以雷霆一击取其性命!

    右手微微发颤,张百忍虽然研习过外家功夫,但由于常年研修雷法,与武国栋这样纯粹的武夫相比,只能说是勉强支撑。

    更何况对方现在除了还在用刀之外,跟普通人眼中的“武夫”几乎没有任何共通之处!

    铁灰色的狰狞鳞片、能将自己压制的血统、快到几乎堪比“神通·刹那”的速度以及势大力沉到宛如怪物的劲道。

    如果不是为了节省体力,张百忍现在都想爆粗口了。

    自从进了这处尼伯龙根,他一开始顺风顺水,途中毫无阻碍就直接找到“昊王宫”所在,本以为是天尊庇佑,结果半路上杀出来两个不速之客。

    那个女人一看就是铁定的龙类,直接自爆出“我王行宫”这样的话。排除家里的族老们,“李元昊”是个什么东西,他张百忍是整座龙虎山第二清楚的。

    更何况那女人对他们张家动手毫无负担,简直是不把天师府放在眼里。

    可眼前

    “铛铛——噗嗤——”

    张百忍出神之际,武官手中明晃晃的钢刀又一次斩在法剑之上,其力道之大犹如龙象,硬是顶着法剑又在他左臂上新添一道伤痕。

    突如其来的疼痛激得张百仁倒吸一口凉气,他直直龇牙,心里火气越打越大。

    眼前这黑衣男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跟他交手了,自从他下龙虎山,一路上二人就没少干过架,但没有一场是像当下这次一样凶险的。

    对方使用了某种提升血统的秘法,看得出来是真打算要他的命。

    “你是武国栋吧?”

    就在对方再次挥刀准备斩下之时,张百忍冷不丁开口。

    “我一直就猜朝廷打算针对我们张家,没想到连你都出手了。”

    “不怕京城里那老不死的被人暗杀掉么?”

    张百忍话语中极尽嘲讽之意,他和路山彦一样留过洋,对于朝廷是一百个看不上,现在生死关头也算是破罐子破摔,想说什么说什么,省得一个不留神只能憋在肚子里说与阎王听。

    然而男人的挥刀没有因为他的话有一丝一毫犹豫,呼呼的破风声里夹杂着武官的答案。

    “你猜错了。”

    又添一道新疤。

    张百忍喘着气,心中怒骂朝廷无耻,人奸当道。身前武官的回应简直就是在强暴他的智商,对方一边用着正统的大内招式,一边专挑他受伤的左臂猛砍猛劈,大有掩耳盗铃杀人灭口的迹象。

    朝廷是真他娘的无耻啊!

    等天师来了给你们这帮虫豸灰都扬了!

    身负多处伤痕的张百忍虽然已经陷入困守的局面,但依旧打算顽强地坚持到天师到来。

    “嗬……”

    阴沉如水的气息响起,因身负多处伤口且长久搏斗而有些迟钝的张百忍顿时一个激灵,这是生命对危险的直觉生效的迹象。

    此前的满身伤痕持续麻痹了他的神经,流血以及对痛觉的逐渐适应亦拖累了他在战斗中的反应——这本就是武国栋想要达成的效果。

    这一刻,张百忍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武国栋的弯刀携着冰冷的极意劈砍向法剑,这一刀没有任何征兆,但其刀背上传来的力道却又比之前任何一刀都强得多,无情地将法剑斩飞数十米远。

    张百忍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这突然的一刀会陡然增势到如此程度,唯有已经开裂溢血的虎口在提醒他,那是自己亲手酿成的,未尽全力的苦果。

    他的身体并不如经年累月苦练功夫的武夫那般指使自如,在数十道伤口之下,哪怕心里再提防,再重视,但身体因为疲惫伤痛而自发的懈怠却难以避免。

    望着斩向脖颈的弯刀,张百忍恍惚出神。

    这不是曾经在天师府的切磋,而是生死之战,他在龙虎山赢了无数场,成全了自身名副其实的道子之位。但在这处尼伯龙根,他只是输了刚刚那一式,而这,则需要他用身家性命作为代价。

    “铿锵——”

    就在弯刀堪堪触及张百忍颈间肌肤之时,一柄通体碧色的长剑拦下了武国栋这迅猛的刀势。

    而后,剑的主人用力一劈,将这位大清武官倒斩后退数步!

    “咳……虽说场地不太对劲哈,但我还是要说一句……”

    “刀下留人。”

    似是声带还未完全展开,剑的主人声音有些青涩,但说出的话语却是充斥着冷意。

    武国栋那自交手以来就一直毫无情绪波动的暗金色眼眸,在此刻,第一次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