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鸢飞戾天

    萧明瑾原是阴鸷的神色猛然一震，那是一副墨画山水之图。下笔之人游刃有余，仿若随手之作，然而瀑流飞湍缥碧，千丈见底。轻点游鱼好鸟嘤嘤成韵，白沙细石疏条交映。横山连绵，上柯绝壁，在昼犹昏。

    “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再见题词，字迹优雅清冽，遒劲有力。真知灼见，句句从容。署名却画一支寒梅，写玉霄神。

    帝大为惊憾，将这临帖递至陈最手中问，“可看清这是哪里来的么？”

    陈最道，“奴才这就去查。”

    陈最见上面字迹便心知肚明，他最为惊艳的非画非诗，这字迹却与帝有三分相似。陈最带了两列人下玉阶，明瑾转身回了高台之上，上书房殿内，云窗下立栽一盆墨竹，笺底馨香环绕雕梁，贝阙珠宫含着寂寥，森冽的剑刃，权利的痴狂。

    明瑾正在桌案前欣赏那副前些年从文人墨客处得来的潇湘图，并非什么名贵之画，却是他第一次随父皇南下时得来的。细究一番，这女子所画的精妙之处还要更细致生动些。

    “寒梅亦是清客，宫中竟有此……”明瑾不禁翻溯脑海，眸中热切难止。然而时日长久，实不能回想分毫旧事，细细摩挲干涸的墨迹。

    苎萝自知不能坐以待毙，咬牙回了旱麓宫，然而最是院子里洒扫的宫人，才说些闲碎话。讥诮之声不绝于耳。与她同住一个屋子的珊儿，原就嫉妒她那张俏丽的脸，见她伤痕累累的回来，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睛一转，便嘲笑道，“你回来了？看样子，你那狐媚手段没勾引到皇上，反而挨了打了，真是没脸子看！”

    一番话说的苎萝惊怒交加，气血翻涌扯的心肺泛疼，亦定了决心，“你无谓平白无故说这等不堪话来，遭人唾弃！”

    “好啊，你竟然死不知悔改。”珊儿气恼，上前作步狠狠掴了她一耳光，“遭人唾弃的分明是你！你妄想凭着你的脸得到圣上留意！”其他宫女只一味跟着附和，眼中充满不屑与看热闹的嘲讽之意。

    苎萝受了屈辱，脸上火辣的疼痛刻到心里，然而此刻陈最突然带着人进来，宫女们鸟兽哄散，仿若刚才只是一场戏闻。良妃听了闹搡声音出来，见着苎萝，神色阴沉下来，心里却被陈最的到来吸引了去，喜道，“陈公公怎么来了？可是皇上要来？”

    “奴才给良妃娘娘请安。”陈最低下头来，作恭敬状，“敢请娘娘一言，今日可曾丢失了什么画作？”

    良妃听着不是要紧事，便也没甚么在意，道，“本宫近日不曾作画。”

    “如此，便打扰娘娘了，奴才告退。”陈最一如来时退去的快利，良妃急道，“皇上可有召见？”

    “娘娘好生歇息。”陈最又伏一礼，带着人离开。良妃这才又将目光挪回其他人身上，满院子跪了一地的宫人，见着苎萝面上鲜红的掌印，也不过问。却冷言几句，“你还敢回来？好自为之吧！”

    良妃转身离去。珊儿这才从地上起来，讥笑，“如今娘娘也不待见你，你且说不是你使了什么下作手段勾引皇上不成？”

    再欲抬手，苎萝却将身子侧开躲过，跌撞跑出去。

    珊儿原要发火，见她跑出宫门，想是羞耻害怕作祟，才拿起扫帚，洋洋得意道，“看她还敢回来！我撕了她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