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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陈知府的愤怒

    沈谦川一愣,原本还想着对方会问些自己的怎么犯错、哪里犯错、会不会改之类的,没想到竟然问到了这个。

    思量片刻后,就回道:“阶级是统治与被统治之后出现的产物,贵贱是阶级产生后的产物,从存在来说,人确实有贵贱区别,但是历史年轮浩荡,今日的贵人可能会是明日的平民,而今日的平民也可能是明日的贵人,那么贵贱就显得无关紧要,因为人人都有机会改变命运,说得更简单点,就是人人本应生而平等,只有这样,今日对别人的尊重才能换来明日别人对自己的尊重。”

    “哼……”陈知府听完后,率先开口道:“笑话,如果人人都平等了,那三纲五常怎么遵守?”

    沈谦川心中暗叹,这些儒生到底还是被荼毒太久,脑子里除了朱夫子那套纲常,就见不得其他异端。

    不过这话却引起了朱大夫的注意,更加满意的看着沈谦川,他没想到杏林对众生的看法竟可以从这个方向去说通。

    知府夫人没有发表看法,而是看向陈竹里问道:“女儿觉得如何?”

    见陈竹里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知府夫人心中便有了计较,又问道:“传闻古有上马平定边疆、下马安邦治国的奇女子,不知小郎君如何看那些人?”

    沈谦川听后,便明白对方这是想问关于男女身份的问题,这让他有些不明白知府夫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些什么药,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但是既然对方问起,也只能回答。只是这答案却根本都不用他想,红旗下的小树苗谁没听过那句至理名言?

    于是沈谦川忍不住笑了起来,脱口而出:“还能怎么看,太祖都说女人能顶半边天,难道我辈能有他老人家的高瞻远瞩?”

    陈知府还没说话,夫人倒是先开了口:“何为高瞻远瞩?”

    沈谦川一愣,才想起这个成语好像此时还没出现,于是解释道:“就是说站得高,看得远,形容目光远大。”

    “你这是信口开河,哪朝太祖说过这等话?”

    面对陈知府的质问,沈谦川这才反应过来,太祖确实不属于这个历史年代,不禁想到:也算你们这些老泥鳅运气好,但凡太祖生在这个年代,你们这些封建社会的帮凶都得被送去农场改造。

    但是陈知府的责问也必须得重视,不然别人若是知晓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少不得要被那些酸腐喷到死。思忖片刻后说道:“我也忘了是在哪本古籍中看过,当时觉得有道理,便记了下来。”

    知府夫人细细品味那句话后依旧没有直接回应,然后意味深长地看向陈竹里,问道:“女儿,你觉得呢?”

    陈竹里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十条修长的手指却在不断翻动,知府夫人把一切看在眼里,转头看向沈谦川继续问道:“都说诗词能表心意,沈小郎君,这最后一问便是请以此来做客的心情做一篇如何?”

    写诗?这不是纯扯犊子么,这玩意儿没个十年八年的积累,怎么可能脱口而出?

    难不成当个抄袭者?但是这大明后的诗词,自己记得的也不多。一首于大老爷的《石灰吟》当然可以技惊四座,可于大老爷的诗当下也不应景啊。

    怎么办,怎么办……

    看着沈谦川窘迫的模样,陈知府冷笑说道:“夫人已经给你机会了,可若是你自己不中用,那就怪不得本官要把今天的事好好和你沈家说道说道。”

    威胁,又是威胁。

    没想到陈知府今日如此咄咄相逼,可自己确实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来挡住他的嘴,真是后悔之前上学不积极。

    “本官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耗下去,给你最后半刻钟,若是作不出来,就回家找上你大哥,两人准备一起去要饭吧。”

    知府夫人也是面露难色,先前见其说话有条有理,想来该是读书人,所以自己最后才出了这个相对简单些的问题,毕竟但凡文人哪有不会作诗的道理?可是没想到这一番好意,却阴差阳错的让他陷入险境。

    就这样过了一小会儿,在众人的焦急神色中,陈竹里也些坐不住了,身子微微前屈,打算劝解父亲就此罢休。

    “来人……”

    “等等……”

    两道声音同时打断了陈知府的话,几人看去,说话的正是沈谦川和陈竹里。

    陈知府疑惑的看向女儿:“竹里,你有话说?”

    陈竹里顿了顿,说道:“父亲,还是让他先说吧。”

    陈知府略感疑惑,但外人在场也不便追问,于是又看向沈谦川,冷笑道:“怎么,想出来了么?”

    重压之下,还真让沈谦川想出了两句纳兰的诗词,脑中对伟大的诗人虔心叩首,心中说道:救命用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偷窃行为,我只背两句来渡过难关。

    自我安慰完了以后,只见沈谦川装模作样说道:“知府大人盛威之下,小子愚钝,实在做不出一首完整诗词,不过心有所感,脑中也涌现了两句。”

    知府夫人见状,生怕又出波折,赶紧打圆场,说道:“你先念出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沈谦川闭目,摇头晃脑背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这两句一出,众人皆是愣了一阵,没想到这小子还真能作出来,而且这词、这句听起来也是上等之选。

    心中诗书万卷的陈知府品着品着,忽然察觉不对劲,仔细一想,瞬间脸色大变。抄起盒子就要砸沈谦川,幸得知府夫人和陈竹里急忙拦住,朱大夫也是赶紧将沈谦川护在身后,不然沈谦川定是已经血溅当场。

    “好你个小淫贼,夫人好心好意给你机会,没想到你却当面调戏我女儿,今天老夫不宰了你,以后还有何颜面?”

    沈谦川这才反应过来,大爷的!刚才只顾着保住沈家,却忘了这首诗的含义,当着姑娘父亲的面念这首诗,就算是没有脾气的泥菩萨,那也得窜出来揍人。如今事情已经上升到了与自己狗命相关,但是现在诗已经背了,一切似乎都已来不及。

    “老爷,使不得,使不得……”

    “夫人你让开,今天我一定要打死这个狗贼。”

    知府夫人见状,心知自家相公已然怒火攻心,一般劝说定是难以有效,心思一转,开口道:“老爷,您声音小些,府衙人多,要是被他们知道了,女儿的名声可就毁了。”

    陈知府经过这一提醒,终于是清醒了过来,拿着黑盒的手不停的抖动,眼中更是布满血丝。

    知府夫人一边轻抚陈知府胸口顺气,一边说道:“老爷,你听我妾身说,这事与女儿相关,你就听听女儿的意见,好不好?”

    陈知府怒目圆睁,喝道:“夫人,你还要护着这小王八蛋?”

    知府夫人闻言,自知难以劝动,于是悄悄给女儿使了一个眼色。

    陈竹里自然看懂了母亲的眼神,只是这个时候,自己怎么敢认可对方做的诗,这一认可岂不是就说明了自己与他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知府夫人见陈竹里犹豫不敢开口,于是又对陈知府说道:“老爷,你如果真杀了他,以后你的仕途怎么办?而且这事若是传出去,女儿的名声怎么办?”

    陈竹里刚才过于惊慌,失了心神,听到母亲说的话,也是反应过来,急忙说道:“父亲,我……我……我觉得他作的诗,还……还行。”

    “什么?”

    陈知府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女儿认真问道:“你看上这贼子了?”

    “没有,没有……”

    陈竹里赶紧否认,然后说道:“女儿只是……觉得他作的诗,还……还行。”

    “你你你……”

    陈知府指着陈竹里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一甩手说道:“我不管了。”

    说完就气冲冲的往前院走去,看样子是要去找倒霉蛋撒气。

    沈谦川险象环生后,也是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家财能有狗命重要么,要饭就要饭,何必拿命去拼,钱没了还没挣,人没了才是真的啥都没了。

    就在沈谦川暗自庆幸躲过一劫之时,刚出去的陈知府又折转回来,吓得他赶紧靠近知府夫人,生怕陈知府想不通还是要宰了自己。

    陈知府见到沈谦川怂里怂气的样子,更是上火,指着沈谦川咬牙切齿说道:“以后你要再敢当着我女儿的面作诗,我扒了你皮。”

    去他大爷的,谁想作诗了,谁愿作诗了?这首诗都还是被你逼的没法子,最后我绞尽脑汁才回想起来的,以后我要是再作诗,我就是王八蛋。

    沈谦川心头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有模有样的指着老天,发誓道:“以后我要再作一首诗,就自己割了舌头喂大人家的狗。”

    “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说完陈知府又看向陈竹里,怒道:“还在这里看什么看,回房去抄写女戒十遍。”

    看到陈竹里离去后,陈知府才继续去找撒气的倒霉蛋。

    见陈知府已经走了,朱大夫和沈谦川也识趣的跟知府夫人告别,带着陈氏给的回礼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