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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怀疑

    出府衙的路上,朱大夫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沈谦川,弄得他浑身发毛。

    出了门,朱大夫唤过在外等候的贺英和廖管家说道:“我与二小子有话要说,你俩走路,待会儿离马车远点,若是听到些不该听的东西,小心你们沈家家法。”

    他俩也是懂规矩的人,明白这是朱大夫与家主要商量事情,便识趣的让到一边去。

    朱大夫看了一眼沈谦川:“上车去说。”

    沈谦川没有多想,只以为对方是要和自己商量怎么解决惹怒陈知府的事,所以就直接上了马车。

    朱大夫进了车厢后,又拨开窗帘子看了看,见马夫都是牵着缰绳远远走在前面,这才放下心来。然后郑重其事的看着沈谦川说道:“二小子,说清楚,你是什么时候与竹里互生情愫的?”

    “啥?”

    沈谦川满脑子疑惑,反问道:“我啥时候和她搅和一起了?”

    “你……”

    朱大夫以为对方还在隐瞒自己,但考虑到年轻人提到男女之情难免羞涩,便语重心长说道:“虽说你与竹里之间的门第天差地别,但是老夫向来不喜这些规矩,如果你真的爱慕竹里,现在就跟我说清楚,我来慢慢想些法子,看能不能行。”

    见朱大夫说得郑重其事,沈谦川大意不得,就解释道:“朱大叔,您真的误会了,我和陈知府女儿也不过三面之缘,说的话加起来都没十句。”

    朱大夫以为沈谦川还是不愿说实诚话,心头火大,一巴掌就拍在了沈谦川后脑勺:“还在装,你刚才作的那两句诗情真意切,连老夫这年近花甲的人都为之动容,你们要是没有情义,怎会作出那两句诗?”

    “哎呀,朱大叔,那诗不是我作的,只是当时情急,就随便抄的。”

    “抄谁的?那诗用词讲究,绝不是无名之作,怎会愿意让你抄?”

    沈谦川一阵头大,心道:别人知道,当然不愿让我抄,可这不是别人不知道么?

    朱大夫见对方半天没个说法,便已断定那两句诗就是沈谦川有感而作,于是叹了口气:“竹里先行回来,也没将自己受的天大屈辱告知家里人,从这点来说,她对你的情谊也不浅,如今你二人既然互生情愫,老夫自然愿意成人之美。”

    “朱大叔,真的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又是哪样?”

    沈谦川对这事解释不清,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何陈竹里在这事上的沉默。

    朱大夫见他又说不出话来,便自顾自说道:“你能不介意竹里面容,可见不是肤浅之人,就这一点,老头子就认为你比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有见识,想来今后陈知府也会想通这一点。”

    沈谦川不能任由老头子继续臆想了,不然自己以后就真的说不清楚,正正经经说道:“朱大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陈竹里真的就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不然我怎么会说那么难听的话?”

    “你们现在年轻,慢点矛盾很正常,但是以后再做对不起竹里的事,小心老夫抽你。”

    沈谦川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越描越黑,老头子竟已说起关于以后的事,再说下去,他怕是结亲日子都能定下来,想到这里,干脆不再搭理这个话题。

    朱大夫见沈谦川对此事开始沉默,自己也不好再多说,又想起来沈谦川还有伤,于是说道:“把你后背转过来我看看。”

    沈谦川见对方换了话题,这才放下心来。提到伤口,就觉得后背隐隐作痛,应该是刚才在府衙有些激动,不小心碰到了,于是便听话的转过了身子脱衣服。

    ……

    府衙内,陈竹里刚回自己绣楼收拾好行头,知府夫人陈氏便紧随而至。

    看到陈竹里摘去斗笠后的的脸庞,陈氏忍不住抹了抹眼角,感慨道:“女儿苦日子终于快熬到头了。”

    陈竹里上前,抱上着陈氏的手臂:“比起女儿受的苦,娘亲受的苦更多,女儿对不起娘亲。”

    陈氏轻抚着陈竹里的手,说道:“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当娘的,哪有不受些儿女的任性。”

    听到这话,陈竹里满脸羞涩,只得把小脑袋往陈氏肩上蹭。

    陈氏拍了拍陈竹里,笑道:“都是出嫁的年龄了,还喜欢蹭为娘的肩膀。”

    陈竹里不知为何娘亲又提到成亲二字,要知道从上次被拒后,府中上下便没再提过这两字。心中疑惑,便细声问道:“母亲此时过来,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陈氏轻轻戳了一下陈竹里的脑袋,笑骂道:“就你聪慧。”

    陈竹里也随着笑了起来,撒娇道:“这不是随母亲么?”

    陈氏拉着陈竹里的手,坐到椅子上,又仔细瞧了片刻,这才说道:“乖女儿,给娘说说,你是什么时候看上那傻小子的?”

    这番话问得陈竹里莫名其妙,疑道:“母亲,你说什么?你……你不会是说沈谦川吧?”

    “不是他还能有谁?”

    陈竹里站起来来跺了跺脚,有些急道:“母亲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会看上他?”

    陈氏又轻轻地拍了拍陈竹里的手,细声道:“虽说他家一介商贾,门户确实差了些,但若是你真的喜欢,为娘也会多多劝导你爹。”

    “真不是这样。”

    陈竹里急的声音都大了几分:“女儿与他真的没什么关系。”

    “娘亲是过来人,当年我和你爹也是萍水相逢,然后相知,但是娘可比你有勇气,任凭你外公百般刁难,最后还是和你爹走到了一起。”

    “娘啊,你在说什么嘛,我真的和他没什么关系。”

    陈氏见陈竹里都要急哭了,连忙安慰道:“好好好,没关系就没关系,娘不说了。”

    陈氏拉过陈竹里重新坐下:“为娘只是问问,你别往心里去。”

    说完,便招呼陈竹里去做自己的事。

    ……

    陈氏下了绣楼,就想着要不要找陈知府再商议商议,刚到花厅,正巧遇到陈知府返回,看样子,应该是已经找到倒霉蛋撒了气。

    陈氏招呼下人散去,她则陪同陈知府左右坐了下去。

    “相公的气可是消了些?”

    陈知府没好气的回道:“迟早被你母女二人气死。”

    “相公说的哪里话?妾身巴不得相公活个百岁千岁。”

    见陈知府没有理会,于是又说道:“相公啊,你个大男人,怎会懂得女儿家的心思。”

    陈知府没听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氏笑道:“今天若是其他孟浪子弟,相公就算打死了,妾身也不会说半个不字,只是沈家那个傻孩子,你可打不得。”

    “打不得?”陈知府多年官场生涯,到底心思灵活,略微细想,就想到了一个原因,惊得猛然站起:“你是说竹里看上那小淫贼了?”

    陈氏赶紧起身,到处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说道:“你声音小些。”

    “那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陈氏笑道:“相公,女儿什么性情,你还不知道么?面疮向来是她的痛处,今日被那小子借此羞辱,可她回家后只字未提不说,甚至你我一点都没发现她受了委屈。”

    陈氏见相公只是沉默,于是又说道:“女儿向来不喜欢程朱夫子的道理,你也是清楚的。沈家那小子的看法和女儿如出一辙,要说他们之前没有过深入交谈就如此心意相通,妾身是不信的。”

    “再者说,你仔细品过那小子作的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其中描述的离别相思之苦,又岂是萍水相逢就能产生的?”

    陈知府听完陈氏有理有据的分析,闭目沉思了许久,随后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男女之情不就是这样么!”

    陈知府气急,指着刚才沈谦川站的位置:“那混小子一副窝囊样,女儿怎么可能看上他?”

    陈氏叹了一口气,说道:“竹里如今虚岁十七了,这些年来一直那些没眼的少年郎笑话,如今遇到一个与她平等相交的人,由此对他产生情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女儿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少年郎,夫君何不成了他们。”

    陈知府听到这话,有些急躁:“可……可那沈家不过是一介商贾,他怎么配得上我女儿?”

    陈氏闻言,目光有些幽怨:“相公莫不是忘了当年?”

    原来,陈知府年少家贫,陈氏父亲瞧不起陈知府出身,不同意二人亲事。幸好陈氏坚持,不仅坚决不同意父亲的指婚,还偷偷资助陈知府财物,这才换得后来金榜题名、怒马鲜衣。

    想起往事,陈知府看陈氏的目光也尽是愧疚。

    陈氏轻声安慰:“妾身提起这些不是为了诉苦,也不是为了让相公愧疚。只是想让您明白,富贵并非定数,谁也说不清沈家公子今后会怎样。况且现在这世道乱的很,你我都不清楚明天会是什么样,倒不如成全了他们,让女儿当下过得舒服。”

    “但……但这要传出去,那些同袍该如何笑话我啊。”

    陈氏没好气的回道:“老爷,女儿待字闺中这么久,笑话咱家的还少么?”

    陈知府见自己说不过陈氏,于是又问道:“女儿那边,你问过没有?”

    “女儿家的怎会承认这种男女爱意?”

    陈知府只觉得头疼不已,说道:“此事过大,等我深思熟虑后再做定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