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吕氏母子
听完朱允炆的讲述，吕氏陷入了沉默。
她很难想象儿子口中，意气风发，不卑不亢，在皇帝面前大出风头的人，是朱允熥……
生下来没了娘，由她一手抚养带大，对其秉性最为了解，孤僻怯懦不合群，唯唯诺诺没主见。
说白了，别人让他去做什么，即便心有抗拒，也一样会完成。
倒是符合儿子的推断，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鹦鹉学舌是没难度，但从小到大的性格，却没那么容易轻易改变，尤其是身上自带的气质，更非一朝一夕可以养成。
……真是开窍了？
念头一闪而过，吕氏很快否认了这个猜想。
人是被她带大的，处世也是她教的，经过了十余年的反复灌输，不说钢铁一般牢固，也早已深入骨髓，只要根深蒂固的思想还在，便不存在顿悟的可能性，纵有高人指点，想法也不会变。
“嗯，除了这些呢？”
见吕氏还是犹犹豫豫，朱允炆脸色阴沉了下来：“母妃，你怎还不信？还要儿子说几遍？倘若背后没人撑腰，借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跟我扎刺！”
“昨天还是老样子，今个直接变了样，这都是给我设计好的圈套，就是为了让我放松戒备，他才有表现的机会！”
“若非我主动要求，皇爷爷都不会让他进殿，哪里还有后面的这些破事？我又怎会被当众训斥？”
“没人指点的话，他能想到这些？只知吃喝享乐的废物！”
“给脸不要脸……”
吕氏立马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方才的温婉已然不在：
“娘之前告诉过你多少遍？有些话你打死都不能讲，这里是东宫，你不知道吗？
受不住也得受，坚持不住也得坚持，这点苦你都吃不了，那还谈什么以后？”
“你现在当不成太孙，以后你就当不成……”
“到那时，咱们娘俩何去何从？你明不明白啊！”
“答应娘的事，你都忘了么？”
听闻耳边声细如蚊的责备，朱允炆鼻息愈发变的粗重，赌气似的重新趴下。
扭过头去，一声不吭。
不是碍于此刻行动不便，估计都已经摔门出去了。
才被老爷子骂了一顿，回来还要听母妃责备，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对于朱允炆的漠然置之，吕氏只觉得心如刀绞。
只见她双眼含泪，高举的手微微颤抖，挣扎犹豫了少顷，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好，既是如此，娘也不逼你了，从今往后你爱怎样就怎样。”
“不要以为陛下偏爱，你便可以恃宠而骄了…你尊师重道，你知书达理，你至纯仁孝，这些都不是皇帝欣赏你的点，无非只是因为这像你爹！”
话音未落，
朱允炆猛地拧过头来，看向对方的眼神，充满了不敢置信，据理力争道：
“我之所以像父亲，那是因为我做到了，如果我像那个废……三弟一样，皇爷爷又怎可能爱屋及乌？”
“这都是儿子多年努力换来的！”
吕氏对此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道：
“孩子，娘若不把这些教给你，放任你野蛮生长，像待你弟弟那样，从不责罚，唯有鼓励。你认为你如今，会变成什么样子？”
朱允炆听罢怔住了，满腹牢骚全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见状，吕氏伸出手温柔地摸摸他脸颊，怅然道：
“小时候，你不理解，常常跑过来质问娘，为何从来不体罚弟弟，为何陛下赏赐的稀罕物件，也总是先让弟弟挑走最好的，剩下的才能轮到你？”
“娘不是不心疼你，娘比任何人都疼你，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可是……娘又能怎么办？”
“这里是大明的皇宫，咱们更不是普通百姓，身处帝王家这就是咱们的命，内外无数双眼睛在看，娘做不到一碗水端平，所谓最好的东西，娘必须先给你弟弟。”
说着，吕氏自嘲的笑了：
“他是嫡子！你是庶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你以为娘这个太子妃当的很舒服吗？”
“他生下来便可肆意享乐，而你除了成功别无选择！”
“不坐到那个位置上，你一辈子都低人一等！”
一语落地，鸦雀无声。
朱允炆眼眸黯淡无光，双拳紧握，身体颤栗，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此时此刻，终于是冷静了下来。
盛气凌人的姿态荡然无存，回归到了太子薨前，平易近人的样子。
“母妃……我错了……”
朱允炆虽是情绪不佳，但心态却平和下来，之前所有的负面情绪烟消云散。
“……别这样说，错的不是你，错的是娘，让你不得不去面对这一切！”
吕氏暗暗松了口气，眉宇间溢满了欣慰：
“娘不奢求你的原谅宽恕，娘只求你能健康快乐，
切记，无论在哪都不可瞎说，时刻保持你的清醒，亲人是皇帝的逆鳞，触即死！”
偌大的皇城，好似密不透风，其实漏洞百出，不光奴婢们人多眼杂，更有令人闻之色变的锦衣卫。
不受任何人制约和管束，仅仅只听命于皇帝一人，可随时逮捕任何怀疑有罪的人，进行不公开不上报的秘密审讯，其中就包含了皇亲国戚。
权利之大，自不待言，耳目遍布皇城各处。
一旦被抓了小辫子，其后果不堪设想！
皇城是最安全的地方，却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母妃放心，儿子明白……”
朱允炆心眼是小，脾气是大，但不是个傻子，不上头的时候，他比谁都清醒。
“那就好，至于你弟弟的事，你也不必过于纠结，平常心对待就好，别让自己失了分寸。”
吕氏擦掉眼底的泪水，有条不紊的交代：
“而咱们目前能做的，无非只有静观其变，是狐狸早晚会漏出尾巴，该着急的人，从来不是咱们，而是他，或者是，他们。”
“还有，方才凉国公来了，给你父亲和常姐姐上了柱香，后要看一下你弟弟的伤势，娘没让他进来……”
朱允炆眉头一紧，不屑的笑了：“呵呵，这哪里是来探望三弟？”
吕氏若有所思，既没承认也没否认，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始聊起了家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从一介侧妃坐到太妃的位置上，走过的路比小孩子吃的盐还多，虽然也很恼火，却不至于失了分寸。
无论是诸王，亦或是勋贵，都不是他们母子能抗衡的！
因此，唯有守住皇帝这课参天大树！
“娘去烧两道小菜，陛下他老人家从昨天到现在，还滴米未进……”
吕氏缓缓站起身，抚平孝服的褶皱，不容置疑道：
“然后你亲自送过去，表一表孝心，也证明你并无记恨，还是那个最懂事、最孝顺、最乖巧的孙子。”
朱允炆咬牙尝试起身，额前布满了冷汗，坚定不移道：
“母妃所言甚是！”
她很难想象儿子口中，意气风发，不卑不亢，在皇帝面前大出风头的人，是朱允熥……
生下来没了娘，由她一手抚养带大，对其秉性最为了解，孤僻怯懦不合群，唯唯诺诺没主见。
说白了，别人让他去做什么，即便心有抗拒，也一样会完成。
倒是符合儿子的推断，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鹦鹉学舌是没难度，但从小到大的性格，却没那么容易轻易改变，尤其是身上自带的气质，更非一朝一夕可以养成。
……真是开窍了？
念头一闪而过，吕氏很快否认了这个猜想。
人是被她带大的，处世也是她教的，经过了十余年的反复灌输，不说钢铁一般牢固，也早已深入骨髓，只要根深蒂固的思想还在，便不存在顿悟的可能性，纵有高人指点，想法也不会变。
“嗯，除了这些呢？”
见吕氏还是犹犹豫豫，朱允炆脸色阴沉了下来：“母妃，你怎还不信？还要儿子说几遍？倘若背后没人撑腰，借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跟我扎刺！”
“昨天还是老样子，今个直接变了样，这都是给我设计好的圈套，就是为了让我放松戒备，他才有表现的机会！”
“若非我主动要求，皇爷爷都不会让他进殿，哪里还有后面的这些破事？我又怎会被当众训斥？”
“没人指点的话，他能想到这些？只知吃喝享乐的废物！”
“给脸不要脸……”
吕氏立马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方才的温婉已然不在：
“娘之前告诉过你多少遍？有些话你打死都不能讲，这里是东宫，你不知道吗？
受不住也得受，坚持不住也得坚持，这点苦你都吃不了，那还谈什么以后？”
“你现在当不成太孙，以后你就当不成……”
“到那时，咱们娘俩何去何从？你明不明白啊！”
“答应娘的事，你都忘了么？”
听闻耳边声细如蚊的责备，朱允炆鼻息愈发变的粗重，赌气似的重新趴下。
扭过头去，一声不吭。
不是碍于此刻行动不便，估计都已经摔门出去了。
才被老爷子骂了一顿，回来还要听母妃责备，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对于朱允炆的漠然置之，吕氏只觉得心如刀绞。
只见她双眼含泪，高举的手微微颤抖，挣扎犹豫了少顷，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好，既是如此，娘也不逼你了，从今往后你爱怎样就怎样。”
“不要以为陛下偏爱，你便可以恃宠而骄了…你尊师重道，你知书达理，你至纯仁孝，这些都不是皇帝欣赏你的点，无非只是因为这像你爹！”
话音未落，
朱允炆猛地拧过头来，看向对方的眼神，充满了不敢置信，据理力争道：
“我之所以像父亲，那是因为我做到了，如果我像那个废……三弟一样，皇爷爷又怎可能爱屋及乌？”
“这都是儿子多年努力换来的！”
吕氏对此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道：
“孩子，娘若不把这些教给你，放任你野蛮生长，像待你弟弟那样，从不责罚，唯有鼓励。你认为你如今，会变成什么样子？”
朱允炆听罢怔住了，满腹牢骚全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见状，吕氏伸出手温柔地摸摸他脸颊，怅然道：
“小时候，你不理解，常常跑过来质问娘，为何从来不体罚弟弟，为何陛下赏赐的稀罕物件，也总是先让弟弟挑走最好的，剩下的才能轮到你？”
“娘不是不心疼你，娘比任何人都疼你，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可是……娘又能怎么办？”
“这里是大明的皇宫，咱们更不是普通百姓，身处帝王家这就是咱们的命，内外无数双眼睛在看，娘做不到一碗水端平，所谓最好的东西，娘必须先给你弟弟。”
说着，吕氏自嘲的笑了：
“他是嫡子！你是庶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你以为娘这个太子妃当的很舒服吗？”
“他生下来便可肆意享乐，而你除了成功别无选择！”
“不坐到那个位置上，你一辈子都低人一等！”
一语落地，鸦雀无声。
朱允炆眼眸黯淡无光，双拳紧握，身体颤栗，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此时此刻，终于是冷静了下来。
盛气凌人的姿态荡然无存，回归到了太子薨前，平易近人的样子。
“母妃……我错了……”
朱允炆虽是情绪不佳，但心态却平和下来，之前所有的负面情绪烟消云散。
“……别这样说，错的不是你，错的是娘，让你不得不去面对这一切！”
吕氏暗暗松了口气，眉宇间溢满了欣慰：
“娘不奢求你的原谅宽恕，娘只求你能健康快乐，
切记，无论在哪都不可瞎说，时刻保持你的清醒，亲人是皇帝的逆鳞，触即死！”
偌大的皇城，好似密不透风，其实漏洞百出，不光奴婢们人多眼杂，更有令人闻之色变的锦衣卫。
不受任何人制约和管束，仅仅只听命于皇帝一人，可随时逮捕任何怀疑有罪的人，进行不公开不上报的秘密审讯，其中就包含了皇亲国戚。
权利之大，自不待言，耳目遍布皇城各处。
一旦被抓了小辫子，其后果不堪设想！
皇城是最安全的地方，却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母妃放心，儿子明白……”
朱允炆心眼是小，脾气是大，但不是个傻子，不上头的时候，他比谁都清醒。
“那就好，至于你弟弟的事，你也不必过于纠结，平常心对待就好，别让自己失了分寸。”
吕氏擦掉眼底的泪水，有条不紊的交代：
“而咱们目前能做的，无非只有静观其变，是狐狸早晚会漏出尾巴，该着急的人，从来不是咱们，而是他，或者是，他们。”
“还有，方才凉国公来了，给你父亲和常姐姐上了柱香，后要看一下你弟弟的伤势，娘没让他进来……”
朱允炆眉头一紧，不屑的笑了：“呵呵，这哪里是来探望三弟？”
吕氏若有所思，既没承认也没否认，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始聊起了家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从一介侧妃坐到太妃的位置上，走过的路比小孩子吃的盐还多，虽然也很恼火，却不至于失了分寸。
无论是诸王，亦或是勋贵，都不是他们母子能抗衡的！
因此，唯有守住皇帝这课参天大树！
“娘去烧两道小菜，陛下他老人家从昨天到现在，还滴米未进……”
吕氏缓缓站起身，抚平孝服的褶皱，不容置疑道：
“然后你亲自送过去，表一表孝心，也证明你并无记恨，还是那个最懂事、最孝顺、最乖巧的孙子。”
朱允炆咬牙尝试起身，额前布满了冷汗，坚定不移道：
“母妃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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