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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青龙还需缭浮云

    袁绍军在初战不利后军心浮动,袁本初自然也不敢再战。

    袁本初率军从原本的大营退却至河间郡郡治乐成县,安排文丑领魏郡本部兵马、渤海郡兵、河间郡兵驻扎于乐成县内。

    吕乐领巨鹿郡兵守左翼营寨,后军淳于琼守右翼营寨。

    再以麴义先登营驻扎于乐成县的护城河外,背水列阵以为先锋营垒。

    随军的田丰见袁绍如此安排,就知道他袁本初是要借刀杀人,让麴义背水列阵那就是将先登营送给刘和吃掉。而他想劝些什么,却被身边的沮授拉住了。

    “元皓!”

    沮授皱着眉摇了摇头,而后对他打了个手势让他出去说话。

    二人在袁绍宣布散会的时候在远处的角落里停下,田丰立刻压低了声音质询道“公与如何?

    为何阻止丰对君侯谏言?

    君侯之策乃借刀杀人也,非是要那麴公方为刘千叙吃掉才甘心。大战之时,我军内讧不止,本就弱于刘千叙的军力岂不是更为自己人削弱?

    再者说,颜子美为关云长所斩,大军惊慌如丧家之犬。你看看跑进乐成的时候多少人是丢盔弃甲的!你再看看多少人连军旗都扔了的!

    唯有麴公方有战平敌军的实力,此时不重用也就罢了,何必要算计于他?

    恐寒了人心啊!”

    沮授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田丰以怅然的神色道“元皓啊元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君侯是什么人?

    天潢贵胄四世三公!

    他心气很高的,岂容别人对他不敬?

    麴公方之前做过什么你都看在眼里,君侯有饶他的可能?”

    “但......”

    “元皓你想说什么?”

    “你我和麴公方都是文节公的旧部,投了君侯之后又与旧主划清了界限。

    本来文臣郭公则和逄元图这两个君侯旧部就看咱们不顺眼,武将那边文子连更是瞧不起我等,此番麴公方好容易博取了些许地位,若他为君侯不容,那接下来就是我等了!

    再说文节公,先前君侯以渤海郡守安置文节公,闵伯典和耿文威跟着文节公去渤海郡之前就放下了话,绝不与我等同流合污。”

    麴义、田丰、沮授的地位很尴尬,一方面是作为袁绍旧部的文丑、郭图、逄纪的排挤与防备,一方面又是依旧追随韩馥的闵纯、耿武的唾弃。

    在田丰眼中,他和沮授麴义二人必须报团,此番麴义有难,他岂可坐而视之?

    “元皓你糊涂!”沮授气不打一处来,拉着田丰往更隐蔽的角落里去后才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麴公方和咱俩一样吗?

    咱俩是文官,可是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君侯的人!

    那麴公方呢?

    他手里有只忠于他的先登营就不说了,他之前镇守巨鹿郡的时候可把巨鹿郡上下都安插进他的旧部了。麴义这人的本质就不是人臣,他也是一方小诸侯!

    君侯不能忍他你知道为何吧?

    所谓麴公方骄恣不法这都只是表象,真正原因是他裂土一方可是君侯的心腹大患!”

    “也罢,那咱们便不管了!”

    沮授和田丰的对话倒是将袁绍为何空有其表的原因给说出来了,袁绍看上去家大业大但内部派系林立、矛盾过于激化。

    袁绍旧部(文丑、郭图、逄纪、淳于琼、孟岱)、韩馥旧部愿归顺者(田丰、沮授)、韩馥旧部不愿归顺者(闵纯、耿武)、平起平坐的客臣(许攸)、归附的小诸侯(麴义)、冀州本地门阀(审配、高览)、其他地方来下注的门阀(辛评)、袁绍亲族(袁谭、袁尚、袁熙、高干),这配置整个一个大杂烩。

    关键是作为天下一等一的大势力,麾下确实必须要存在各派系的制衡。就如洛阳朝廷一样,刘虞旧部、刘和旧部、汉室老臣、河北门阀、河洛门阀、外部势力划分的也很明显。但洛阳朝廷内,其他势力的基层要么被分化,给其安全和事情做,让这些人老老实实的当日子人。高层也以虚位待之,不使其有实权。

    在洛阳朝廷内,真正的核心权利层都是刘虞与刘和二人的旧部。

    袁绍这边的权力网太复杂,各派系人分工不明也就罢了,各派系甚至还都有实权甚至至关重要的军权。

    这不内斗个昏天暗地,都对不起他袁本初的人事安排。

    别说麴义有难郭图逄纪不救,那不落井下石都算他俩素质高了。

    闵纯耿武更是看这个背主求荣的人不爽,麴义出了事他俩绝对能笑开花。

    辛评就更别提了,他弟辛毗就是幽州别驾,那是刘虞的绝对心腹!

    辛评现在能给袁绍用心打工?

    他借着担任河间郡守的机会不知道给幽州送了多少资源了,河间郡为朝廷军攻占之时,他第一个出来投降。

    你袁本初杀不杀麾下大将关他什么事?

    你要杀赶紧杀,杀了正好让你败的快点,他立刻率河间郡归附朝廷。

    那这仗还打什么了?

    袁绍其实也知道,就在颜良被斩、河间郡外的防线失守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但袁绍要趁机把麴义等小诸侯给铲除掉,就算让了河间郡也无妨,只要能让他休养生息几年,待他安稳了内部后再行与洛阳朝廷决战。

    刘和那边正摆宴席,宴请来支援的豫州大将关二爷等人。而此时上党郡丞陶升陶意昂赶来大营,原来是从长安朝廷跑出来的太仆赵岐到了。

    赵岐原本是长安朝廷的太仆,之前从长安跑到洛阳后,正好洛阳朝廷没任命太仆一职,就让他继续担任太仆的官职。此番刘虞派他来抚慰大军,又遣上党郡守陶升护送。

    刘虞是在敲打刘和,此战刘和调的都是幽州与并州的旧部,黑山军降者和洛阳老臣一派是没法获取功劳的。

    陶升是黑山军旧部,赵岐是汉室老臣。刘虞派他俩来,就是要刘和想办法给二人些任务,让他们立些功劳回去。以此可平衡派系矛盾,又可以安抚投降来的臣民。

    “请赵太仆和陶郡丞入座!”

    其实这件事情也能看出来袁绍的驭人术不是有问题,是有大问题。

    正常来说,面对一个派系的投降应该给予其高层尊重和虚位对待,而对于其基层则要进行分化,将他们分配到旧部的麾下做事。里面的日子人该干活干活,该拿俸禄拿俸禄。

    若其中还存在有野心的,那就在这个派系当中提拔一个根基浅的人上来当明面上的首领,如此一来才方便掌控这个派系。

    并且有时间去分化他们,去获取他们的忠心。用时间瓦解他们和旧主之间的联系,去施恩来培养出亲信。

    袁绍的驭人术的问题在哪里?

    那就是来投他的人,他并没有进行过任何的拆分与消化,这就使得内斗变成了家常便饭。

    党争和内斗是人类避不开的一个命题,有人类社会在就有派系矛盾、就有党争内斗。但党争内斗和派系矛盾是必须要控制的,更是必须要限制其内斗之事的性质的。

    对于上位者来说,内斗也是方便其掌握整个势力的一个手段。但所有明智的上位者都在控制麾下内斗的规模,避免其波及甚广,而影响了日常事务的处理。高层之间可以稍微斗一斗,但是广大的日子人们必须按部就班的去干活。

    而且大事绝不许斗,小来小去的事情上斗一斗也就算了。

    不过在袁绍的麾下,内斗似乎并没有得到有效的限制,这也是在原本时间线上曹操看不起他的原因。

    刘和在接待了二人之后,便给二人介绍了威震天下的关羽,二人立刻起身对关羽拜道“早闻云长将军大名,今日一见,真是有天下名将之风范!”

    关羽闻言则是笑了笑,并未与二人过多攀谈,只是喝了口酒,表示接受了二人的敬意。

    “云长将军虎威,又有麾下白毦兵之锐,破敌自当只在须臾!

    本司空决定明日邀云长将军率白毦兵打头阵,子龙率朔骑营助云长将军。

    二位将军以天下精兵之锐协力,破那袁本初的先登营又有何难?

    二位将军意下如何?”

    关羽闻言这才爽朗的笑道“司空之法羽自是愿意,能与子龙兄并肩作战、又能让麾下白毦精兵与朔骑营一同破敌,当真是身为武将的荣幸!”

    赵云也是举杯对刘和还有关羽各敬一杯说道“司空之令云自当从之,且云和云长兄想法一样,能随云长兄作战云自当尽心竭力!”

    关羽赵云二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对另一位名将的赞赏与敬意。

    刘和见二人相处融洽,便笑着举杯对众人道“诸君且饮下此杯,愿明日之战,我军能得大胜。

    “愿我军得胜!汉军威武!”

    众将起身,纷纷饮下杯中之酒。

    酣畅淋漓的痛饮一番后,朝廷军这边就进入了作战准备之阶段。

    白毦兵与朔骑营之前就饱食一顿,又磨利刀剑和箭矢、擦拭了盔甲后便于营中合衣入睡,等待着明日随时集结去冲破敌阵。

    关羽赵云二人在返回营帐后睡了一觉,在后半夜时酒醒了,二人便不约而同的前往营门口,观察着敌军布防开始盘算明日如何破敌。

    “云长兄也来了?”

    赵云见关羽前来,便笑呵呵的打了个招呼。

    关羽稍稍惊讶了一刻,但立即笑道“子龙兄也是来看敌军军阵是如何排列的?”

    “是啊,这先登营布阵十分有章法,不提前侦查可是要吃亏的。

    你看他们的大营如同一个龟壳一样,寻常骑兵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关于皱了皱眉,瞧着那先登营的方向慨然长叹道“麴义这也算是名将了,有如此才干在袁本初麾下倒是屈才了。”

    “云长兄素来尊敬勇武大将,这是想招揽那麴公方了?”

    “非也!

    他既然与朝廷为敌,那咱们就要代表朝廷去平定他!且不要因为爱惜人才而手下留情,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天下大义才是正道,任何妄图分裂我大汉江山之人都是窃国之贼!

    袁本初是大贼,那麴公方便是小贼。贼子之人,何以敬之?”

    赵云闻言也是十分认同道“云长兄此语甚是在理,我等务必替朝廷破之!

    云长兄且看,先登营背着护城河扎营列阵,这明显是没给自己留退路。我不信那麴公方能愚蠢至此,在这个死路与我军交战。

    云猜测是那袁本初忌惮麴公方之功劳,特意让他来送死的吧。”

    关羽则是好奇的张望一眼,而后对赵云道“子龙兄,你是河北人出身,那袁绍麾下的矛盾你比我清楚。你是否知道麴公方有哪里得罪袁本初了?”

    赵云也是无奈叹息一声“我本武将,平日里并不太关注敌营之间是否有什么矛盾。但如果真的是袁本初欲害那麴公方,这不是方便了咱们不是吗?

    我这边有一计,明日咱们可以引那麴公方出战,先假意输掉一场、而后再进行反击。

    反击时不求杀伤敌军,只要动摇其军阵阵地即可。袁本初见状一定会猜疑那麴公方是否与我军合谋,如若不然,为何先前能够大胜,而后又有失败的趋势?

    麴公方此时若想保全性命,势必会向袁本初出请援。他这一请援绝对会让袁本初相信自己判断,势必会直接撤下浮桥、关闭城门,不让那先登营进城。

    先登营的将士们一见后路被断,只怕士气会立刻消散。我军再行冲上,或可一战而破之。”

    “子龙兄说的在理,那明日便由我白毦精兵打头阵,先引那麴公方出来。你届时率朔骑营左右夹击于他,动摇他的军阵阵地,只要麴公方的将旗动摇了,那此战咱们就赢下了一半!

    剩下的就要赌,赌那袁本初当真要放弃麴公方。只要咱们赌对了,此战必可一战而定河间郡之归属!”

    实话实说,关羽和赵云这绝对不是赌,而是通过对所发生的一切迹象的分析来进行的判断。这判断有条理、有依据,自然输的概率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