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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私话

    潘挚没有接话,刘丽华苦笑一声,继续道:“我亦是出身名门大族,只是没有你这样的好运气,双亲早亡,寄人篱下,苟活于世,姨母自小就把我放逐,我才不过十岁,就把我卖给一个银匠为妾,人情冷暖,你又知晓多少。

    你可以随性而活,是因为有你的家人挺着,你的家世,纵然闯下弥天大祸,亦有人替你担着,这样的亲情,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我也很羡慕你,东京城外的天那样蓝,那样广,能逃出去,是我想而做不得的事。”

    潘挚紧紧抓住被褥,她知道,她知道刘丽华的难,她的苦,也正因为知道,她从没有刻意为难过刘丽华,若不是因为刘丽华害了自己的孩儿,她根本不会送她一碗红花。

    “挚儿,你是我碰见过,第三个对我真心以待的人,事情虽不是我为,也是我的过错。”刘丽华自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信笺,微有褶皱。

    “我来,除了来看你,也是受人之托,带你离开。”刘丽华将信笺递给潘挚。

    潘挚接过,一字一行,全然过目,神色平淡,“阳生在哪里?”

    “如信上所说,已经死了,我见到他时,已经饮了毒酒。”

    潘挚忍不住冷嘲:“阿姊,呵,许多年不曾唤你阿姊,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再唤一声,也并没有不适。”

    刘丽华埋在长长的衣袖下的手,登时出了冷汗。

    “阳生自幼在娘子身边伺候,有幸得娘子垂爱,又得相公赏识收为义子,不胜感激。阿姊可否告知于我,这是何意?阿姊本不是愚笨之人,这招可谓是拙劣。

    外界传言,阳生是自小在潘府长大,怎知是不是潘府故意传出去的,是阿姊蠢钝还是阿姊眼中的挚儿本就是一个被你玩弄的人,连信的真假也看不出吗?”

    潘挚字字铿锵,刘丽华掩饰不住,慌了:“我并没有欺骗于你,即便瞒你又如何,你终归会知道的……”

    “刘丽华,你何必在此惺惺作态,我害你永绝后嗣,你心里该恨毒了我才是,安生了这几年,我也觉得够了,一报还一报,既走不了,不走了。”

    “挚儿,你必须要走,王爷存了杀心,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放眼整个大宋,最想杀我的人是你,你如今说要救我,拿着一封假的书信就来诳我,阿姊是把我当做当年那个无知的丫头吗!”

    刘丽华本就坐在潘挚身边,她站起来,扬手一挥,潘挚眼晕,登时脑子嗡嗡作响,面颊火辣辣的。

    “蜀中秘药,是我兄长寻回来,解法不是没有,九死一生,邹小乙是良医,可他是外男,并不可能在事事俱到,唯一能做到在你身上下功夫的,只有一个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潘挚心中悲苦。

    “六年前。”

    “呵,是进王府的第二年。”

    “邹小乙已经知道解法,只待你离开……”

    “离开?从前我为鱼肉,只是有一点点利用价值才被留至今日,若我真的走了,那便彻底任人宰割了。永绝后嗣,切身之痛,你叫我如何相信你。你说阳生死了,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盼头了,我不会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从前是我的错,我答应过他,会去找他。”

    刘丽华听到此话,出乎意料的平静:“这就是我要与你说的另一件事,若要为了那碗红花不敢相信我,那我便告诉你,即便没有你那碗红花,我也不会有孕的。”

    潘挚疑惑的盯着她,只见刘丽华道:“若是为了那碗红花,不敢相信我,那我便告诉你,即便没有你,我也不会有孕了。”

    声音和缓却又震耳之效。

    “你可还记得,我曾予人为妾,虽一直以兄妹相处,我却真真切切是被卖给他为妾的,不仅仅外人不信,就连哥哥的元妻也不信,一直嫉恨于我,哥哥是银匠,时常上门给大官人修葺,一去便是好些时候。

    那一日,哥哥须外出半月,才出门不多时,她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花,生生灌了一壶。也是我命大,哥哥发现漏带了工具,又赶回来取了,若非如此,我这条命,早就没了,谈何生子,谈何子孙满堂,能活着,于愿足矣。

    当日你拿来那碗红花,我便知道,我的另一个命数来了,若能活下来,无论如何,我也得争上一争,才无畏此生活着。”

    “刘娥,你利用我!”潘挚顿时恍然,有些事当年不过是有些起疑,并未深思,现在……

    刘丽华坐的离潘挚近,潘挚挣起身,死死抓住她的双肩,十指几乎掐进她的肉里。

    刘丽华挣脱:“是,你可以日日夜夜守在王爷身边,而我只能在竹坊里等着,等着他何年何月来看我一次,王爷心中有我,可他也有你,他在我身边,心里想的,嘴里念的,全是你,全是你潘秋夕,他甚至知道我在故意接近你,几次来警告我不许再与你往来,我该怎么办。”

    刘丽华撕心裂肺吼着,一腔怨气,尽数洒出:“是她许诺我,一生一世唯爱我一人,是他说,即便他的身边是你,心中亦只有我,是他说,他娶你,是要借你身后潘氏的势力,待他登上帝位,我便是他唯一的皇后,王爷重诺,我从来深信不疑,可为什么偏偏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我如何不能博上一把,天若眷顾,我刘娥便能活着,笑到最后,看尽一切,天若不佑,王爷心中已没有我的位置,那我活着又能如何。”

    刘丽华痛诉,潘挚不由耻笑:“所以我给你送上红花时,你想也不想便喝下,险些要去一条命,把不能生育之事顺势推到我身上,让王爷恨我,还把自己的谎言永久埋掉,刘娥,你的计划如何精妙,丝丝扣扣都把我套进你的计划里。”

    “是,这是赌局,我是赌,也在偿还,若因此死去,就当一命抵一命,我活着,只当那时的痛苦,是在偿还。我没有怀过胎,不知道有孕是什么滋味,不知道期待一个孩子的降生是如何幸福,我只是想,感受着你当时的痛苦,让我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