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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是他

    江南博的屋子有着很清香的梨花香,正面处摆了一张圆桌,左侧是睡榻,挂了帷幔,右侧是一张书案,墙面摆着许多书册,还有一箱箱叠着的箱笼,很高。

    潘挚撑起窗户,窗外挖了一道看似小溪流,几条小鱼在游着。

    潘挚心想,这里也就暑气时能住上几月,到了冬日里只怕会很冷。

    “一环,你也去歇息吧,今日太累了。”

    一环左右瞧了瞧,知道在江南博的屋子里不会有什么危险,正好江南博屋中有婢子,引着一环到另一处休息。

    潘挚自顾自脱下外衣,脱下鞋袜,躺倒床榻上,意料之外的,被褥没有江南博的气息,转念一想也是,江南博即便在宅中定然也会去其他阿姨屋中歇息,这被褥也是常常更换。

    这么想着,潘挚渐渐睡了进去,不知过了多久,脸上微微发痒,身上裹着的被褥仿佛被抽离了片刻,凉意侵袭不过片刻,就被一个巨大的男子气息掩盖。

    潘挚在这一刻就醒了,她道:“什么时辰了?”

    “该是水乳缠绵的时辰了。”

    潘挚脸顿时红了:“不知羞,这是在老宅。”

    “这里我的屋子。”

    潘挚坐起身,娇羞道:“你我都是三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这么……”

    潘挚说不出来,只顾着脸红,江南博大笑,搂住她,重新躺回榻上,裹上被褥:“入秋了,莫要冻着了。”

    温暖的熟悉的热气直扑肩脖,潘挚缩到他怀中,也将他抱住。

    “怎么过来了,今夜是中秋日,是该去夫人处才是。”潘挚道。

    “阿娘问起一事,想到你,便过来了。”

    “什么事?”

    “如若。”

    江南博嫌少会直呼潘挚如今的闺名,潘挚狐疑,应了一声:“嗯?”

    “你说,我是不是命中不会有子嗣。”

    潘挚身子一僵,推开江南博,两人就在被褥中,共枕着一个枕头,相互对望着。

    “你还年壮。”

    “我与肜娘成亲后不久,也曾有过一个女儿,髻儿不到三岁就没了,至今……也快十年了……”

    潘挚手中登时变得冰凉。

    “阿娘也是希望,你能为江氏诞下一子,我也,很期盼你我能有一个孩子……”

    潘挚拥住江南博,脸紧贴着江南博的胸膛,隔着衣衫,温暖极了。

    “会的,博衍,会有的。”

    江南博心中有期盼,可他也知道,潘挚已经三十了,再育希望渺茫,他想,若是大哥没死就好了,若是侄儿苏和没死就好了。

    潘挚心中的苦不能诉说,她做不到坦言告知真相,也注定了要辜负这个男人。

    “还困吗?”江南博道。

    潘挚在被褥中窸窸窣窣摇着头。

    “这屋里有一样东西,我一直盼着,等你正式入门那一日,还给你。”

    “还给我?”潘挚在被褥中抬起头,看向江南博,却只能看到他的下颚。

    “嗯。”江南博掀开被褥,穿上鞋,走到那一堆箱笼中搬着什么,潘挚想要帮忙,也被江南博推开了。

    好不容易,江南博打开其中一箱,拿出一个长约三尺,高月五寸的细长盒子,潘挚瞧着,像是装着墨宝专用的盒子。

    江南博又翻找了一同钥匙,这才打开,原来真的是墨宝,潘挚轻笑,江南博果然是酷爱诗文。

    江南博把轴的另一头递给潘挚,潘挚接过后,江南博这才缓缓展开,把自己这一端挂在墙面的钩子上,再把潘挚手中握着的那一端同样勾上,拉着潘挚到墨宝前头观看。

    江南博兴奋不已,向潘挚炫耀着这份“墨宝”。

    与之成对比的是潘挚的沉静,可怕……

    潘挚怔住了,这不是墨宝,这是画卷,画中有很多人,围着一个娇俏女子,妃色长裙,面容清丽姣好。

    这是她呀……

    潘挚的手落到人群当中,摸到画上涩涩的,已经有了许多年头,簇拥的人群中,有个人,很刺眼,很夺目。

    这是禹竹……

    这是尧竹……

    这是……阳生……

    这是十四年前,潘挚在乞巧节那日,画师替自己画像时的情景,江南博在这里,阳生,他也在……

    怎么会,阳生明明是在她与赵恒定了婚期后数日才回到东京的,他怎么会在这里,那一日,他为什么不来追……

    “博,博衍……这是,我……”

    画中人,得衷情,这究竟,得的是谁的衷情……

    “嗯,我当日就在二楼茶馆,这一幕在心中刻印了许久,如何都忘不去,便画了下来,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在东京时,见过你,你是那样夺目,就这么一眼,一颦一笑记在了心中,我便怎么也都忘不掉。”

    江南博忆起往事,心中依旧甜蜜荡漾。

    他弯腰继续在箱笼中翻找着,又拿出两个盒子,这一次不必潘挚帮忙,他一个人站上圆凳,两幅画卷缓缓展开,露出画中美人的秀发,俊容,妃色长裙,直至双足。

    一副是用上好的宣纸画就,另一幅是用缂丝画卷,一丝一丝,挑经显纬。

    两幅画一模一样的身姿,却造就不同的风格。

    “我向来喜爱这些丹青,那日见那位画师快要完工时便下楼去观摩一二,果然精妙非常,用笔精细,回来杭州后,重新画了一份,可这纸再好,总会抵不过风霜璀璨,色泽黯淡,我便亲手刻了这副缂丝画卷,我足用了五年才成。”

    江南博的话在潘挚耳中犹如轰顶一般,潘挚的面色早已变得苍白:“若娘,你怎么了?”

    “博衍,你告诉我,你可有为旁人,画过一模一样的画像?”

    江南博笑意顿时敛去,他道:“那副画,曾到过你的手上?”

    潘挚重重点头。

    “当时,有人拿着一副残像,到府衙寻工匠,想要修复这副残像,府衙的确有一位老师傅,过目不忘,在府衙中转替犯人画像,那位老师傅果真圣手,画出你的容,却没有画出你的神。

    我当时就在府衙中,我一看,便知道是你,我想要画一副,等不及江成给我买纸,我在进贡的缂丝料子中,偷偷剪了一块,画了一副,交给老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