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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为阿锦不甘

    穆柔本念着梁叙是皇上的小舅子,这才放他进来探望。

    谁知梁叙一开口,净说些不着调的话,这会儿竟还没轻没重的掐布伽,穆柔挡在布伽身前,冷着脸就要送客。

    “梁大人,皇后累了,你改日再来探望吧。”

    梁叙充耳不闻。

    他手掐上布伽的软肉。可布伽瘦得过分,胳膊腿瘦得皮包骨头,他开始下得重手都掐在了布伽骨头上,可布伽被他掐,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连眉头也没皱、没什么反应。

    前些日子还活生生的人,几日功夫就成了这样活不成的模样。

    梁叙心里更多的是气。他跟二皇子没什么交情,二皇子死了与他有什么关系,可如果布伽死了,从此这皇宫他待着还有什么意思?

    布伽这般对自己的性命不管不顾,梁叙气她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布伽,你给我起来!你苦练了这么多年的脚上功夫不就是因为惜命?战场上你那么奋力地想要捡回一条命,如今不过为了个二皇子,你连命也不要了吗?”

    布伽只觉得梁叙很是吵闹,她不堪其扰。

    她眼中带着讥笑。

    “在边关时,阿锦在前线为国家冲锋陷阵,可他没死在敌人的手里,却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我活着,也不过是这些人争权斗势的傀儡,阿锦已经死了,下一个被屠戮的又会是谁?”

    布伽心中顿感绝望,她做了别人的帮凶害了阿锦,日后没了阿锦时时在身侧,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又成了伤天害命的帮凶。

    梁叙不明白布伽的意思,却被问得哑口无言。

    太医日日到朝凤宫里问诊,可太医的眉头没有一日平坦过。每日不是哀声就是叹气。

    经过太医院一致决定,向单东笙下了最后的通牒。

    “皇上,臣等尽力了,皇后娘娘,就在这几日了,您得早做些准备了。”

    单东笙一脚踢翻了太医院院判。

    “什么准备?死的准备?”

    单东笙用手边的糕点砸了太医们一脸,破口大骂,“皇宫里怎么养了你们这一群废人?庸医,庸医,一群饭桶!滚,都给朕滚!”

    太医一个个缩着脑袋,从清凉殿跪着爬了出去。

    单东笙大怒,竹俊本有事要奏,吓得立在一边什么都不敢说了。

    可定国公布罡在殿外候着,竹俊也没胆子让定国公多等,思虑再三,竹俊终于硬着脖子向单东笙通禀。

    “皇上,定国公从老家赶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单东笙惊异地恍惚回神。

    他这岳父他平日里虽接触得不多,可他心底更多的是敬服,自打布伽病重,单东笙就遣人去请远在老家的布将军。

    老将军一路紧赶慢赶,今日终于才到,单东笙不敢怠慢,收起伤心。

    “快请!怎么才说?”

    定国公布罡一进门,单东笙就扑了上去,抱着老将军的腰不撒手,叫嚷着。

    “国丈!您来了!是我对不住您,太医说布伽她...布伽她...”

    ‘不行了’三个字单东笙硬是没敢说出口,可传令官一路火急火燎,布罡又怎能不知道这一趟来京城所为何事。

    单东笙即位时,先皇后姜氏杀了不少人。

    就连阿锦那小子也被算计了去,布罡心中再不满,可布伽有事,他心里对这污浊的朝堂泛着恶心也要亲来。

    先前他不肯受先皇后姜氏授予的官职,先皇后执意封了定国公,在老家桃遥封了官邸,可他一天也没住过,日日还住在自家破旧的小院中。

    宫里遣人去桃遥召他,他没敢将此事告知布母。

    布罡刚到京中就赶来见皇帝,毕竟年纪大了,这会儿他气还没喘匀,“布伽在哪?”

    单东笙引着布罡一路奔到朝凤宫。

    朝凤宫里,布罡惊慌失措地拉着宫人问,“布伽,布伽人呢?”

    穆柔不认得布将军,茫然问道,“您是?”

    单东笙在屁股后追赶了布罡一路,这才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的向穆柔说明。

    “这是定国公,皇后的父亲。”

    此话一出,穆柔心底一紧。如今布伽的父亲都来了,布伽怕真的没几日可活了。

    穆柔眼角一红,慌忙引着将军进殿。

    “阿布,你看谁来了?”

    看见定国公,穆柔又惊又喜。

    听月季说布伽在这世上最怕的人就是布将军了,没准布将军一来,把布伽吓得不敢这般一心赴死。穆柔满心期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半醒半睡之间,布伽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殿内早已没了旁人,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那背影苍老了不少,布伽只觉得自己还在梦中。她想起身去迎,可挣扎了半天,抬个手都算费劲,动弹不得,她也只能动动嘴皮子。

    “爹...”

    布罡一辈子铮铮铁骨,儿子接连殉国,可他在众将士面前那张铁面从来都未动分毫。

    如今见了女儿这般的病态,转过身时一张老脸拧在一块,瞬间老泪纵横,那熟悉的骂人声在布伽耳边响起。

    “你个不孝女!竟然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你对得起在桃遥日日念着你的你娘吗?”

    布伽这些日子硬着心肠,茶不思饭不想,对这世间再无牵挂妄念。

    如今见了亲爹,又听见亲娘的牵挂,便再也扛不住了。

    她满怀热泪,瘦弱的胳膊支撑着她勉力挺起了身,将自己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害怕、难过一一摊在了亲爹面前。

    “爹,女儿不孝,我做不了大单的皇后,我眼睁睁的看着先皇、单商锦死在面前,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甚至还做了害死他们最大的帮凶!阿锦没死在劲敌遍野的边关,却死在了这群玩弄权术的小人手里,爹,我不甘心啊!”

    布伽话音刚落,激得呕出一口浓艳的血来。

    “我大单男儿战场上撒血挥泪,难道就是为了这群乱臣贼子的荣华富贵吗?阿锦为了天下臣民,十年如一日地殚精竭虑,女儿为阿锦不值、为阿锦冤屈啊......他拼死护在身后的人,就是这样报答他的吗?”

    布伽郁结得心底胀痛,激动的锤着胸口,她双手攀着布罡,一遍遍得复述着。

    “爹,阿锦死了,阿锦死了...”

    布伽见了亲爹,将这些日子心里的苦楚尽数说与布将军听,她爹看着单商锦长大,最知单商锦这些年作为,这些话旁人不懂,布罡却明白。

    “爹,女儿是害人的凶手,到了地下,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死去将士,我该怎么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女儿一想到闭上眼就会见到他们,我连死都不敢死...”

    布伽哭得没了力气,抱着脑袋呜呜抽噎了起来。

    “到了地下,我该怎么面对阿锦?跟他说我和我身边的人一步一步的亲手把他推向死地吗?跟他说女儿亲手葬送了他的大好河山吗?爹,阿锦不会原谅我了.....阿锦八辈子都会恨我的......”

    布将军没说一句话,只是伸出大手,将布满侯茧的手放在了布伽的头上。

    布伽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所有的不甘和委屈才终于算是找到了安处。

    布伽边哭,鲜血边从她的嘴角淌出...落在布将军的手心里。

    布罡看着布伽吐得血跟水一样哗哗直流,吓得大喊太医。

    太医来了也只是摇头,将对单东笙说的话又对布罡重复了一遍。

    太医退去后,布罡将信将疑地将手搭上了布伽的经脉。

    单商锦那小子自小与他家布伽一同长大,知道了布伽心结所在,一向粗犷的布罡平静了下来。

    此刻布罡难得一副慈父温柔模样,轻抚着布伽的后背。

    “好了,闺女...阿锦不会怪你的...阿锦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闺女平时笨的跟猪一样,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耐去给别人能帮凶?你该不会以为这些事他都指望着你吧?”

    布伽更委屈了。

    “爹,可是...我害了他。”

    布伽这副样子,可把布罡给心疼坏了。

    自家闺女什么样的心性,布罡自以为还是了解的。

    他这闺女自小跟着他在边境摸爬滚打,性子倒是跟个男孩似的皮实得很,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这钻牛角尖的劲头大了些。

    “布伽,我们本就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大老粗,不懂他们朝堂的这些弯弯绕绕,可是我却知道,我们拼尽性命,为的不是那些奸佞,而是身后的万民。”

    布伽面色虽看起来苍白一片,可抬眸时眼中却闪着光亮,她探究地仰头看着布罡。

    解铃还须系铃人,为了让布伽安心,布罡特地还将单商锦搬了出来。

    “在边境时,我曾听阿锦念过一段话。他念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虽然你爹是个粗人,但这话我是真听进去了。我们都是平凡人,一辈子怕是也做不了什么为国为民的大事儿,只是有一点,尽我所能、做好本分,就是大造化了。”

    平日里句句问候人祖宗的布罡忽然文邹邹地拽了这么一通话,布伽蒙了。

    布伽半信半疑的皱着眉头,问道,“爹,这话真的是这意思吗?”

    布罡一阵心虚,慌忙敷衍着。

    “别打岔。就像你爹我,就只会在战场上打打杀杀,打好仗就行了。其他的有人操心呢。个人有个人的本分,你管别人干什么,先把自己的做好再说,你的本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