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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异梦

    灰色坚硬的路面,罗倾的视野里,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路边竖着顶上会发光的柱子,自己从没见过,但现在就是知道它叫路灯,看起来自己正快步往前走,感受到了兴奋又胆怯,边不时的低头看手心里的那块亮玻璃叫手机的,上面有些方块小字。

    这是在哪,我之前在打坐,怎么到这个男子这来了,以这个男子为中心,能看到,听到,仿佛自己就是他,但不能控制身体,罗倾面对这疑问重重的境况,只能先观察。

    脚步慢下来,罗倾看到前方,一个齐耳短发,看背影是个女子,衣服穿得怎么露着个肩膀,罗倾警觉起来,道师说过奇装异服者需要谨慎对待。

    男子用微小的动作整理了衣服和头发,生怕被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人发现,然后又微微加重脚步,试图让对方主动发现自己,他在干啥,罗倾无法理解。

    “等久了吧,我车停那边了,这里没来过,不好意思啊。”男子细声细气说。

    对方已经转过身来,两人个子差不离,她目光平视,淡淡的说:“嗯,没事,走吧,这里我熟悉”。说着,女子带着男子朝他来的方向走,两人前后差了一个肩,罗倾的视线在女子的耳侧和右边的店铺间转换。

    两人一路无语的转进了一个巷子里,“嗯,还没交换下姓名,我叫古正宣,做设计的。”罗倾感觉到男子话语中想要拉近关系的渴望。

    “我叫咸敏,做古物交易的。”女子没回头,继续说:“这边的古玩市场我很少来,今天正巧我们一起转转。”

    “我也没来过,好,看看有啥有意思的没。”男子接话道,罗倾感觉到两人是陌生的,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他们见面,这是在冒险。

    两人停下来,巷子上头,挂着块半圆牌匾,发着光,上面有六个字。

    “庆龙古玩市场。”古正宣小声念了遍。

    “这边走。”咸敏快步朝里走去,连过几个点着灯的摊位,这让罗倾感觉,似乎不像她说的很少来,同时感受到古正宣内心淡淡的怀疑,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僵硬起来。

    五分钟后,两人停在一个铺着黑布的小摊前,摊位上物件七倒八歪的放着,有些甚至还沾着黑泥。

    “老板,之前我们联系过,那对手镯,你说不卖给单身一人的,这次,我和朋友一起来了。”咸敏的话,让身边的古正宣警觉,他右手伸进裤兜,握紧了手机。

    瘦小的老板看了看两人,转身进了摊子后面的小屋。

    咸敏突然靠过来,嘴贴着古正宣的左耳:“我跟老板说你是我男朋友,我要跟他买个手镯。”湿润的热气顺着耳廓进入耳道,鼻尖的香味,胸口的触觉,种种异样袭来,让古正宣的脑子停止了思考,内心升起了一股巨大的被信任感,帮这女孩买个手镯不至于会上当,果然这女子是危险的,罗倾警钟大响,这个叫古正宣的竟然如此好骗,恐怕要遭遇不测了。

    一个红布包着的物件,老板托在手里走出来,他用那双灰白的眼睛再次打量咸敏和古正宣,嘴里发出干哑声:“小姑娘,这镯子呢,一大一小,我取了个名字,叫子母镯,来,一人戴一个,你们伸出手来吧。”

    咸敏和古正宣互看一眼,点点头伸出了手,不要啊,罗倾想要阻止,不过他只是个旁观者,结局怎么样他也无法改变。

    老板小心的打开红布,露出一对大小不一的黄色手镯,大的镯子内里,画着一个镜子图案,小的镯子内里,画着一座桥的图案,两个镯子紧紧的靠着,靠着的那个边缘,有一双手扣着,做的惟妙惟肖。

    “来,小姑娘,这个大的呢,是母镯,你戴着。”老板手指捏着那个大镯子,套进了咸敏右手。

    “这个呢,小伙子,子镯你戴。”小镯子套进了古正宣左手,罗倾的视野随着古正宣戴上镯子而消失。

    漆黑的房间里,罗倾盘腿坐着,受父亲指点,晚上的休息时间用来打坐,尽快的习惯打坐,浑身暖烘烘,鼻尖阵阵清香,是母亲准备的暖灵浴,可以刺激身体,都是为了尽快识气。

    一夜过去,罗倾在盘腿的麻木中醒来,感觉四肢沉重,镜中的自己,两眼套上了黑眼圈。

    可能是昨晚的梦境打扰了自己的休息,那个古正宣最后怎么样了,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意思,或者只是纯粹白天打坐太累造成的。

    脑子里,想起了父亲说的回忆,他开始修道的时候,可没有这种条件,无家之人,孤身拜入九夷宗,最下等的杂役弟子,白天在宗门里照顾灵兽,晚上修炼又不得要领,他在自己身上寄托了很多,要全力修炼啊,罗倾摇头拍脸振奋自己。

    母亲如同未卜先知般准备了风传花茶,帮助自己恢复精力,按家人的说法,刚开始以打坐取代睡觉时,效果总是很差。温暖的茶水下肚,罗倾甩甩手脚,舒展身体,精神头好了不少。

    巨大的青色帐纬中,一张结满木筋的长桌,两边所坐之人或是雄壮或是妩媚,只是他们绝大部分头生两角,此时众人望着桌首之青衣白发老人,帐中针落有声。

    “近日虎族又来挑衅,众将如何看啊。”老人声音洪亮却无人回应。

    坐在左首之人重力推开身后座椅,白色裘皮包裹下的秀丽身躯立起,径直朝门口走去,“开始修道了,哈哈哈哈。”高亢之声中,翻起裘帽,碧角耸立,消失在门口转角,老人的咆哮声在大厅里回荡。

    百仙街上,孙显左跳右蹦地在人群中穿梭,他跟罗倾说,经过昨晚的打坐,他跑的更快,跳的更高了,罗倾是不信的,一晚上打坐哪来这么神的效果,道师也未说打坐会有这些变化。

    “信了吧,现在你追不上我了。”孙显并过来,拍着胸口,喘着大气。

    “好像是快了点。”罗倾认真地说,若是言语不顺着孙显,他会进一步用行动来证明。

    “是吧,今早起来,我就感觉到神清气爽,走起来都能脚下生风呢。”孙显原地快速小踏步,然后快速地往前跑去:“我跑一跑,先跑到桥那头去等你啊”。

    看着他在人群中穿梭,罗倾嘴角翘起。

    “陈婆早啊,我帮您老支门。”朱砂店地木门小小的,罗倾把门支在门口。

    “哎,小罗倾啊,以前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大,现在都长这么大咯。”陈婆站在一旁,手比划着罗倾的童年高度。

    “哈哈,陈婆啊,小时候我还打翻过你的朱砂。”罗倾和孙显两人,在这街上可闹腾。

    “小娃娃么,你看,现在这么乖的,小孙显刚跑过去了,你也快去吧,学道要紧。”陈婆脸上的皱纹舒展着,眼前的孩子,看着长大的。

    “好,陈婆,那我先上道学去。”桥那边的孙显,不知道有没有等急了。

    看着走远的罗倾,陈婆婆退回屋子里,掏出一块白玉符,默念几声后放在了地上,一只金毛小鼠从角落钻出,叼起白玉符向陈婆婆点了下小脑袋,转身跑进阴暗里消失不见了。

    上了宝岱桥,远远看到孙显正在桥头打坐,几个小孩在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不等罗倾走近孙显就站起身来,抓着头一本正经道:“跑完以后打坐更静得下心来。”

    难得看到孙显这么严肃,罗倾点点头,修道路上有人一起交流,他人微不足道的小提醒,于自己却是莫大教诲。

    六字堂,是孙显给屋子取的名字,贴切上口,李道师还未来,众人坐在蒲团上翻看默念书上文字。昨日教的笔画图案罗倾记得清楚,此时他往后看,先预习一番。

    上课时间已到,却不见李道师,孙显开始打坐,罗倾思考着昨夜的梦境,梦中的一切十分真实,人物、穿着、对话以至于整个街道上的一切都让他有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只是这梦他能肯定之前从未做过,他本能地想知道梦中事件的后续发展,充当自己视野的男子,结局如何。

    李道师终于来了,他径直坐在蒲团上,打开书本上课,下午的修道识气依然在睡眠中度过。

    夜晚来临,漆黑的房中罗倾盘着腿坐在床上,不知是否能进入梦中,心有杂念的一夜,修炼不成,梦也泡汤,这样不行,不能再想梦了,识气尚无头绪,必须全身心投入到修炼中。

    宁心静气的修炼两日后,到了三月五日的万符节,这天家家户户门前贴符。

    一大早罗成林拿来一个白色纸包,喊来在房中打坐的罗倾,把纸包递过去:“倾儿,往后万符节贴符的事就交给你了。”

    往年罗成林贴符的时候,罗倾就在一旁观看,只需从纸包中取出符贴到院子大门门头上。

    “倾儿,别忘记端个凳子过去。”屋里,母亲端出个四脚凳。

    “好的,娘。”

    罗倾踩着凳子,打开纸包,取出一张两个巴掌大的黄纸,上面褐色的朱砂寥寥几笔,好像是个宁字,这是安顺符。

    符在门头上慢慢冒出白烟,接着烧起来,冒着淡淡的白光。

    院门外,罗倾牵着父母的手,看着这抹白光,今年我们都要平平顺顺,安安康康。

    万符节,除了贴符外,更重要的是,道学今天放假,空闲之下,罗倾和孙显准备在百仙街上逛逛。

    “往日那些店不放你我进去,说非修士不得入内,不过是看从我们身上赚不到灵石,如今入了道学至少也算半个修士了,再说。”孙显得意地摸着胸口。

    “我们先去符来堂看看。”两人的灵石合起来还剩三个,一并放在了孙显怀里。

    “嗯,想必那门口迎客的陈斯不敢再赶我们走了。”那陈斯仗着是店里掌柜不知道隔了几个门的亲戚,端是不把修士以外的人放在眼里。

    符来堂,映着三个大字的牌匾,在罗倾眼里,那横竖勾点的笔画让他有种前方路尽之时又生新途的感觉,这是李道师说的意吧,想来,那制匾之人也是个修士。

    两人大步走近店门,那陈斯又迎上来,只是不同,他脸上堆着笑意,弯腰躬身,口中轻语拿调道:“俩位贵客,快里面请。”他亦步亦趋地将两人送进店里。

    “修士就是不一样。”孙显用力抱着罗倾的肩膀,罗倾也是第一次这么明显地体会到修士和非修士之间的差别,上次被拒门外,这次人弯腰笑脸,这前倨后恭让初经此阵的两人有点飘飘然,原先的矛盾也再难以接受。

    这店里厅堂广大,右侧三个架子,架前只一人,而左侧几张藤椅一张木桌,有两个修士分坐两头。

    架前那人瘦小,见得罗倾两人站那观望,徐徐过来作揖,面容黝黑干瘪,嗓音沙哑道:“俩位小修士,无需拘束,我是本店掌柜,随小老儿到这边来。”

    罗倾站在架子前,灰色的不知名木架被分成三层,每层三个格子,格子里挂放着符箓,被透明罩子罩着。

    “咳咳,老头子我姓福,这店啊也有些年头了,本店卖的符箓总共有三种,指拈符,御气符和符器,这个符架上是指拈符,主要是炼气修士使用。”福掌柜一手指着架上的符箓,一手抚摸着符架,符架擦得锃亮。

    “福掌柜,你这符怎么都罩起来了,还有,这指拈符怎么就炼气修士用呢。”孙显凑近了木架,透过罩子看里面的符箓,想来买符箓,却发现没一个自己能用的。

    “这个,李道师未曾讲么。”福掌柜问道。

    看起来福掌柜认识李道师的样子,道学的事不知道能不能给外人说,罗倾问道:“福掌柜认识道师吗?”

    “嗯,在道世朝会上见过几次。”福掌柜眯眼抬起头来。

    “道世朝会?”两人未听说过,不知道这个会是怎么让道师跟福掌柜认识的。

    “要说道世朝会,那得说起千年以前的事了,唔,那一年是二一零六年,语风台恭神道人唐振在太岳城一言定全城数十万人,三日后云花谷房真人施惊天道法破之。这次事件被称为太岳之乱,据说其后数十筑基再也无缘金丹大道,数百炼气毙命,震惊修道界,此后为了纪念这一天,便将每十年的四月二十日到五月二十日的一个月时间定为道世朝会,到了这个月,有些宗门散修便在太岳城汇聚怀念,顺便交流技艺,互通有无,后来啊,逐渐成了我们修道者最大的节日,这个是无人能想到的。”

    “这个外面罩着的是琉璃春盏,既能保灵符灵气不失,又便于客人观看。而这指拈符,未筑基前灵气大多出于掌心劳工,像这个赤火符,两个灵石一张,虽不便宜,但质量保证。”福掌柜一一解释道。

    “那不到炼气期的修士呢,有能用的符箓吗?”孙显蹲下身来看木架下方的符箓,两个灵石就能买到炼气符箓,那炼气之下的两人至少可以买个一人一张了。

    “灵气暴烈,修士在炼气前未掌握对灵气的操控,还是不宜使用符箓。”福掌柜摸着手心继续说。

    “劳工一损,筑基就难了啊。”孙显听得这话,头耷拉下来,刚来的兴奋劲消失无踪,罗倾听得饶有兴致,福掌柜的话里,光修道技艺中的一门符箓就要这么多说法。

    “不过,也不是没办法。”福掌柜的后面一句话,让孙显跳起来。

    “福老,有办法您倒是快说啊。”孙显窜到福掌柜身边。

    “墨灵镯,可限制灵气附物,灵气出劳工既散,只是告诉你们也没用,墨灵镯是炼器宗师打造,一般都是筑基修士用在结丹前的。”福掌柜笑眯眯的看着孙显和罗倾。

    “福老,你这吊起我胃口,马上又扑一盆冷水。”孙显竟席地一坐,背靠符架。

    听得这墨灵镯竟是以后结丹所用,福掌柜对他们问的问题也一一解答,不如再多了解一番。

    “那么,福老,打造这墨灵镯是需要什么材料么?”罗倾虚心问道。

    “这个,据我所知,其中必是用到堕灵石的,墨灵镯主要是非名宗炼器师打造,未来有缘,你可去非名宗。”福掌柜上下打量罗倾。

    两人站在店门口,虽然进了店,但修为太低,只能空手而归。

    “回家修炼吧。”孙显握拳说道。

    “好,回去好好修炼,明天见。”罗倾道别,修为不到,有灵石也不顶用啊。

    “两位道友,是需要符箓吗,我这有。”街对面,有人喊住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