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梦魇
陈二混在人群之中，看着花阁门前一众女子尸体。
红柔毫无血色的脸，就挤压在层层的臂膀缝隙之中。
陈二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跪倒在地，那种强烈的作呕之感，直冲肺腑。脑中嗡鸣颤动，那遍布全身的麻木，如同浪潮般席卷回还。
身边群众还以为哪家丫头偷跑出来，看了这不该看的一幕，连忙架起陈二，送至拐角巷处，叮咛嘱咐，别再靠过去。随即又问，要不要送你归家。毕竟近日里都不甚太平，宋老爷的产业出了那么多事，但被直接屠掉满满一阁人，终究还是太过骇人听闻。
陈二一把推开那人，强行止住干呕，想要逃离这等地方，却双腿一软直接摔倒在地。
那人被陈二推开，低声骂了句没良心的小蹄子，终究没再管陈二，只是让他就这么摔在地上。
陈二抬起头，从这里将将能够看见还在那里围观的群众。
陈二心底翻涌着，叫嚣着，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杀光所有在这里的人。
从芥子中唤出天青，陈二的身体被那深不见底的仇恨支撑起来。本来还踉跄的动作，随着跑动愈发敏捷。
蝼蚁蛇虫之辈，一剑便可尽斩。
这般想着，身形却被巨力扣下。
陈二想也不想，便最大限度催动心法，气海中压缩而成的所有灵气全部激发，几乎一瞬间便完全摧毁了陈二周身经脉。与此同时换来的，是陈二气势、威力，都达到巅峰的一击。这一击，毫无顾虑地朝着阻碍自己屠戮之人杀去。
宋慕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唤出了双手之数的防护法宝，掩盖了陈二这一击的不凡气象，同时将此一剑威势尽皆化去。
身形闪烁将那陈青尘打晕，宋慕眉头紧皱：“一个风尘女子，便让你疯成这般样子？”
陈二身形软倒在怀，宋慕打了个横抱，急急赶回了宋府。
到了宋府，四郎原来已经被宋慕捆来，此刻见着陈二，嘤咛不止，很是焦躁。
宋慕当然知道四郎有手段可以救治陈二，于是只是将陈二安置在房间内，便退了出去。
四郎见宋慕离去，便又咬破手指，以血液喂养陈二，修复身体伤势。
宋慕在花园中揪着素日里最爱的那几朵蓝月季。他是怎么也没想到，陈青尘的反应竟然这般剧烈。原本只是想着，刻意放任花阁被屠、红柔身死，引得陈青尘去敌对那“羽”，借由此，以陈青尘之聪慧，终究也就会与六皇子对上。谁能料到，陈青尘竟然疯魔到见人就杀？
明明陈青尘是那般淡漠心性，绝不该如此的。
陈二伤势经由四郎精血疗愈，已经基本恢复。
四郎已经明显感受到陈二血气重新升腾起来，可陈二却丝毫没有醒转迹象。
“墨哥儿，蒙学夫子今日又教了什么？”
“小实沈，夫子曾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你听，学问可金贵哩，如今若是没有青蚨一枚，我是决计不能告诉你咯。”
“坑钱！改明儿我便找阿爹带我去上蒙学课，学那么那么大的学问，再来找你讨金子哩！”小实沈伸直胳膊，画了个大圈。
“那你可要抓紧了，等我也学了那么那么大的学问，就是我先去找你讨金子咯。”
小实沈急得伸直了胳膊，围着古京墨跳脚。
“不行不行，墨哥儿不能偷跑哩！”
陈青尘笑得恣意，却说：“今日蒙学夫子教得字数可少，道理却大。有道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便是要人们品行如高山令人敬仰，是他人见之则愿以此作为行道之准则。是极难得的圣人道咧。”
小实沈摸摸脑袋，“夫子的道理还是这般大，让人摸不着头脑哩。”
陈青尘正要接话，边听一人嗤道：“那便死去。”
随即，小实沈便被一剑穿心。
陈青尘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那人一脚踏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想还手，你够资格么？”那一剑刺入陈青尘臂膀，只一挑，便将一整条胳膊斩飞出去。
鲜血浸染进陈青尘双目，在这茫然血色之中，那人面庞显得更加模糊不清。
“废物。”
陈青尘只觉后心疼痛，便双目一黑。
再一睁眼，陈青尘周围哪里还有那剑客与小实沈。
揪住心口位置查看，也并无淋漓伤口，唯独只是心跳快了些。
这是，家中么？
陈青尘似乎料到什么，起身夺门而出，片刻不愿停留，推开屋门出了去，却又发现面前仍是屋内。陈青尘动作愈发快起来，只是一次次推开屋门，一次次走进屋内，终究没能走出屋去，却也还是一次次从重复。
直到这次推开门，屋内再不是冷清黑暗。油烛灯暗，光色却暖，父母小妹团坐在桌前，招呼着自己前去。
陈青尘下意识走去，坐在桌边，却再不见父母小妹身影，赤九就在身后，附耳说道：“就差你了。”
还未来得及偏头看去，陈青尘只觉天旋地转。
原来自己的头已经被斩掉了么。
人原来会流那么多的血。
再阖上眼醒来，陈青尘便觉得再控制不了身躯，原来自己头颅，不知何时已经被混在那花阁尸山之中。自己似乎听到了周遭尸体无数细碎零散的语调，那饱含了绝望恐惧与极端怨恨的尖锐，如同在脑海中刺入千针。
陈青尘只是竭尽全力嘶吼着，妄图挣脱这梦魇。
“别叫了。”古京墨掏掏耳朵，“很吵的好不好。”
陈二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到了心境世界。
“你救了我。”陈二低声说道。
“哟，还不算笨，知道我把你从魇中扯出来，费了多大的力么？”古京墨围着陈二走了一圈。
见陈二不说话，显然还尚未从梦魇中那般浓烈情绪中解放，古京墨只得继续说道：“真是不争气，想借着你看些东西都不行。”
陈二闻言，倒是暂时放下了梦魇中那些诡谲场景，问道：“看什么？”
古京墨见陈二注意力已被转移，只是笑笑，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一个青楼女子，就让你疯成这样，甚至成了心魔？”
“我欠她的。”陈二闷声说道，“恩情还不了了。”
“怎么，你是哪家的账房先生不成？欠了恩情，又成了笔坏账，不该是件好事情？”古京墨还是一如既往的轻佻。
古京墨不给陈二说话的机会，只是继续抢着说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真正在做什么。陈青尘啊陈青尘，另一个我啊，你难道还想要在另一个自己面前伪装么？驱使你这般疯魔行为的，就只是你满溢而出，再也不能自抑的愤怒和仇恨啊。
只不过是你如今终于有了凌驾于常人的力量，所以你才露出了爪牙而已。何必在自己面前也要那么伪善呢？你这心中从无正义的渣滓。想要将屠刀挥向弱者，来释放自己内心的恶，陈青尘，你就是这般去做你那好好师兄眼中的好师弟的？”
陈二闻言瞳孔紧缩，便直接动手与古京墨对了一掌。
古京墨甩了甩手，嗤道：“心境之中，你我实力并无差异。说不过我又打不过我，现在你要怎么办呢？”
陈二心中纵有千般藉口，与那古京墨对视之后，即便到了嘴边，也再也说不出口。
古京墨呵斥道：“陈青尘，仇恨就是驱使人行动的最大动力之一，你恨赤九，恨那杀害红柔之人，都无可厚非，可你就是不该将仇恨连锁扩大到某一个群体之上。没有特定指向的仇恨，只会不断滋生，你想要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复仇的野兽么？”
陈二依旧无甚反应。
古京墨暗骂一声不好，陈青尘这是彻底入了魔障。
古京墨将那颗被封于道则古树中的神心唤醒，重新掌控于手中。
陈二这才真正正视起这个一直被自己信任着的另一个自己。
手中天青剑凭空凝聚，“剑锋之上，才有道理。”
古京墨也不再废话，控制神心释放七彩流光。那流光正是陈二长久以来被吞没的七情。
眼下这七彩流光将陈二紧紧包裹，陈二只不过挥出一剑，便将七情尽皆斩离身侧。
“不得不承认，修炼一途，你远胜于我。”古京墨眼见流光被斩离，不能靠近分毫，却并无半分惊慌。
看着古京墨成竹在胸的模样，陈二只觉心中恼怒更甚，踏着步罡，扭转身形，如同舞动一般，将那天青剑刺来。这步罡极有说法，暗合天地玄理，将那本就不远的距离进一步拉近，使得这一剑速度极其怪异。
古京墨自知避无可避，毕竟自己那一世可是半分修为都不曾有，如今虽然沾了陈二的光，也得了个志在境，但却仅仅只是有了些许感悟而已，关于如何利用，可说是落了个清清白白真干净。
果不其然，陈二将那天青刺入古京墨身体。
得手了？
陈二还还不及反应，便感觉天青剑如同泥牛入海，竟然就这么被古京墨身体吞吸进去。
陈二大感不妙，抽身欲要暴退，却被古京墨一把拉住手腕。
“现在想跑，真得晚了。”陈二抬眼，却见古京墨再无那般轻佻，以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严肃，说出了此等判词。
微微使出一些气力，陈二便被拉得失去平衡，就这么与古京墨相拥在一起。
二人相拥的一瞬间，陈二便如同融化一般，被缓缓吞没进入古京墨身体。
待陈二被完全吞吃掉，古京墨直接瘫软在地。此等行径，对于还未完全成长起来的他来说，太过危险，又太过勉强。若不是陈二入魔，自己又以神心干扰了陈二最后一丝清明神智，他是决计不会如此轻易地掉入陷阱。
古京墨没有办法完全灭杀陈二，取代不了陈二去往心境世界之外。古京墨也从来不想这般早便出去。只是陈二自己不愿破除魔障，那就终究需要有人来推他一手。
陈二如今入魔，红柔身死，只不过是导火索而已，自家人被杀以来，陈二的愤恨就完完全全没有具象化的寄托之处，这种抽象的仇恨，并非失去了土壤，而是被撤去了牢笼和禁锢，疯狂滋生壮大。直到陈二再也承受不住，将这种怨恨彻底释放出来，将那些冷漠围观的百姓视作同罪。
你不放过那些未曾施以援手之人，何尝不是不放过你自己呢？你只不过是将自己姗姗来迟的罪孽，强加给了所有人啊。
这般下去，陈青尘，你迟早会走向自毁的。
古京墨忽地感觉体内剧痛，那属于陈二的意识部分，竟是在飞速觉醒。
陈二面孔，极其诡异地从古京墨胸口浮现，愈发突出而清晰，仿若要破体而出一般。
“我可是在救你！我他妈什么时候是这种蠢驴脾气了？！”古京墨这几句话，硬生生从牙缝中挤了出来。
陈二仿若听到了一般，不再试图挣脱离开古京墨身躯，只是传达出自己的诉求。
他希望一切都能让自己去终结。
待到一切结束，自己便是将身体都交予古京墨，也并无所谓。
古京墨从来也不要陈二保证什么，毕竟两人就如同并蒂莲花，本就一体双生。老观主既然有手段让二人共生，自然也就有办法让二人分离。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任何根源性的冲突，只不过古京墨，对这副身躯，更加瞩意而已。
古京墨利用神心将陈二七情再次限制住，耗费诸多灵光，终究还是将陈二魔障尽皆拔除。撤去神心，重新封于古树之中，陈二感觉到自身七情重新涌动，知道终究还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古京墨似乎从来没有打算要坑害自己。
还来不及以意念道谢，陈二便感觉古京墨意识飞速消散，自己各种感知再次回归，发觉此刻竟是占据了古京墨身躯的主导。
“意念合一了么？应当只是个开始吧。”陈二喃喃。
“我还能做多久的自己呢？”
醒来！
陈二发觉自己终于能够自如掌控心境世界的来去，心中默念。
下一刻，陈二便从涔涔汗水之中猛然醒转过来。
红柔毫无血色的脸，就挤压在层层的臂膀缝隙之中。
陈二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跪倒在地，那种强烈的作呕之感，直冲肺腑。脑中嗡鸣颤动，那遍布全身的麻木，如同浪潮般席卷回还。
身边群众还以为哪家丫头偷跑出来，看了这不该看的一幕，连忙架起陈二，送至拐角巷处，叮咛嘱咐，别再靠过去。随即又问，要不要送你归家。毕竟近日里都不甚太平，宋老爷的产业出了那么多事，但被直接屠掉满满一阁人，终究还是太过骇人听闻。
陈二一把推开那人，强行止住干呕，想要逃离这等地方，却双腿一软直接摔倒在地。
那人被陈二推开，低声骂了句没良心的小蹄子，终究没再管陈二，只是让他就这么摔在地上。
陈二抬起头，从这里将将能够看见还在那里围观的群众。
陈二心底翻涌着，叫嚣着，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杀光所有在这里的人。
从芥子中唤出天青，陈二的身体被那深不见底的仇恨支撑起来。本来还踉跄的动作，随着跑动愈发敏捷。
蝼蚁蛇虫之辈，一剑便可尽斩。
这般想着，身形却被巨力扣下。
陈二想也不想，便最大限度催动心法，气海中压缩而成的所有灵气全部激发，几乎一瞬间便完全摧毁了陈二周身经脉。与此同时换来的，是陈二气势、威力，都达到巅峰的一击。这一击，毫无顾虑地朝着阻碍自己屠戮之人杀去。
宋慕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唤出了双手之数的防护法宝，掩盖了陈二这一击的不凡气象，同时将此一剑威势尽皆化去。
身形闪烁将那陈青尘打晕，宋慕眉头紧皱：“一个风尘女子，便让你疯成这般样子？”
陈二身形软倒在怀，宋慕打了个横抱，急急赶回了宋府。
到了宋府，四郎原来已经被宋慕捆来，此刻见着陈二，嘤咛不止，很是焦躁。
宋慕当然知道四郎有手段可以救治陈二，于是只是将陈二安置在房间内，便退了出去。
四郎见宋慕离去，便又咬破手指，以血液喂养陈二，修复身体伤势。
宋慕在花园中揪着素日里最爱的那几朵蓝月季。他是怎么也没想到，陈青尘的反应竟然这般剧烈。原本只是想着，刻意放任花阁被屠、红柔身死，引得陈青尘去敌对那“羽”，借由此，以陈青尘之聪慧，终究也就会与六皇子对上。谁能料到，陈青尘竟然疯魔到见人就杀？
明明陈青尘是那般淡漠心性，绝不该如此的。
陈二伤势经由四郎精血疗愈，已经基本恢复。
四郎已经明显感受到陈二血气重新升腾起来，可陈二却丝毫没有醒转迹象。
“墨哥儿，蒙学夫子今日又教了什么？”
“小实沈，夫子曾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你听，学问可金贵哩，如今若是没有青蚨一枚，我是决计不能告诉你咯。”
“坑钱！改明儿我便找阿爹带我去上蒙学课，学那么那么大的学问，再来找你讨金子哩！”小实沈伸直胳膊，画了个大圈。
“那你可要抓紧了，等我也学了那么那么大的学问，就是我先去找你讨金子咯。”
小实沈急得伸直了胳膊，围着古京墨跳脚。
“不行不行，墨哥儿不能偷跑哩！”
陈青尘笑得恣意，却说：“今日蒙学夫子教得字数可少，道理却大。有道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便是要人们品行如高山令人敬仰，是他人见之则愿以此作为行道之准则。是极难得的圣人道咧。”
小实沈摸摸脑袋，“夫子的道理还是这般大，让人摸不着头脑哩。”
陈青尘正要接话，边听一人嗤道：“那便死去。”
随即，小实沈便被一剑穿心。
陈青尘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那人一脚踏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想还手，你够资格么？”那一剑刺入陈青尘臂膀，只一挑，便将一整条胳膊斩飞出去。
鲜血浸染进陈青尘双目，在这茫然血色之中，那人面庞显得更加模糊不清。
“废物。”
陈青尘只觉后心疼痛，便双目一黑。
再一睁眼，陈青尘周围哪里还有那剑客与小实沈。
揪住心口位置查看，也并无淋漓伤口，唯独只是心跳快了些。
这是，家中么？
陈青尘似乎料到什么，起身夺门而出，片刻不愿停留，推开屋门出了去，却又发现面前仍是屋内。陈青尘动作愈发快起来，只是一次次推开屋门，一次次走进屋内，终究没能走出屋去，却也还是一次次从重复。
直到这次推开门，屋内再不是冷清黑暗。油烛灯暗，光色却暖，父母小妹团坐在桌前，招呼着自己前去。
陈青尘下意识走去，坐在桌边，却再不见父母小妹身影，赤九就在身后，附耳说道：“就差你了。”
还未来得及偏头看去，陈青尘只觉天旋地转。
原来自己的头已经被斩掉了么。
人原来会流那么多的血。
再阖上眼醒来，陈青尘便觉得再控制不了身躯，原来自己头颅，不知何时已经被混在那花阁尸山之中。自己似乎听到了周遭尸体无数细碎零散的语调，那饱含了绝望恐惧与极端怨恨的尖锐，如同在脑海中刺入千针。
陈青尘只是竭尽全力嘶吼着，妄图挣脱这梦魇。
“别叫了。”古京墨掏掏耳朵，“很吵的好不好。”
陈二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到了心境世界。
“你救了我。”陈二低声说道。
“哟，还不算笨，知道我把你从魇中扯出来，费了多大的力么？”古京墨围着陈二走了一圈。
见陈二不说话，显然还尚未从梦魇中那般浓烈情绪中解放，古京墨只得继续说道：“真是不争气，想借着你看些东西都不行。”
陈二闻言，倒是暂时放下了梦魇中那些诡谲场景，问道：“看什么？”
古京墨见陈二注意力已被转移，只是笑笑，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一个青楼女子，就让你疯成这样，甚至成了心魔？”
“我欠她的。”陈二闷声说道，“恩情还不了了。”
“怎么，你是哪家的账房先生不成？欠了恩情，又成了笔坏账，不该是件好事情？”古京墨还是一如既往的轻佻。
古京墨不给陈二说话的机会，只是继续抢着说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真正在做什么。陈青尘啊陈青尘，另一个我啊，你难道还想要在另一个自己面前伪装么？驱使你这般疯魔行为的，就只是你满溢而出，再也不能自抑的愤怒和仇恨啊。
只不过是你如今终于有了凌驾于常人的力量，所以你才露出了爪牙而已。何必在自己面前也要那么伪善呢？你这心中从无正义的渣滓。想要将屠刀挥向弱者，来释放自己内心的恶，陈青尘，你就是这般去做你那好好师兄眼中的好师弟的？”
陈二闻言瞳孔紧缩，便直接动手与古京墨对了一掌。
古京墨甩了甩手，嗤道：“心境之中，你我实力并无差异。说不过我又打不过我，现在你要怎么办呢？”
陈二心中纵有千般藉口，与那古京墨对视之后，即便到了嘴边，也再也说不出口。
古京墨呵斥道：“陈青尘，仇恨就是驱使人行动的最大动力之一，你恨赤九，恨那杀害红柔之人，都无可厚非，可你就是不该将仇恨连锁扩大到某一个群体之上。没有特定指向的仇恨，只会不断滋生，你想要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复仇的野兽么？”
陈二依旧无甚反应。
古京墨暗骂一声不好，陈青尘这是彻底入了魔障。
古京墨将那颗被封于道则古树中的神心唤醒，重新掌控于手中。
陈二这才真正正视起这个一直被自己信任着的另一个自己。
手中天青剑凭空凝聚，“剑锋之上，才有道理。”
古京墨也不再废话，控制神心释放七彩流光。那流光正是陈二长久以来被吞没的七情。
眼下这七彩流光将陈二紧紧包裹，陈二只不过挥出一剑，便将七情尽皆斩离身侧。
“不得不承认，修炼一途，你远胜于我。”古京墨眼见流光被斩离，不能靠近分毫，却并无半分惊慌。
看着古京墨成竹在胸的模样，陈二只觉心中恼怒更甚，踏着步罡，扭转身形，如同舞动一般，将那天青剑刺来。这步罡极有说法，暗合天地玄理，将那本就不远的距离进一步拉近，使得这一剑速度极其怪异。
古京墨自知避无可避，毕竟自己那一世可是半分修为都不曾有，如今虽然沾了陈二的光，也得了个志在境，但却仅仅只是有了些许感悟而已，关于如何利用，可说是落了个清清白白真干净。
果不其然，陈二将那天青刺入古京墨身体。
得手了？
陈二还还不及反应，便感觉天青剑如同泥牛入海，竟然就这么被古京墨身体吞吸进去。
陈二大感不妙，抽身欲要暴退，却被古京墨一把拉住手腕。
“现在想跑，真得晚了。”陈二抬眼，却见古京墨再无那般轻佻，以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严肃，说出了此等判词。
微微使出一些气力，陈二便被拉得失去平衡，就这么与古京墨相拥在一起。
二人相拥的一瞬间，陈二便如同融化一般，被缓缓吞没进入古京墨身体。
待陈二被完全吞吃掉，古京墨直接瘫软在地。此等行径，对于还未完全成长起来的他来说，太过危险，又太过勉强。若不是陈二入魔，自己又以神心干扰了陈二最后一丝清明神智，他是决计不会如此轻易地掉入陷阱。
古京墨没有办法完全灭杀陈二，取代不了陈二去往心境世界之外。古京墨也从来不想这般早便出去。只是陈二自己不愿破除魔障，那就终究需要有人来推他一手。
陈二如今入魔，红柔身死，只不过是导火索而已，自家人被杀以来，陈二的愤恨就完完全全没有具象化的寄托之处，这种抽象的仇恨，并非失去了土壤，而是被撤去了牢笼和禁锢，疯狂滋生壮大。直到陈二再也承受不住，将这种怨恨彻底释放出来，将那些冷漠围观的百姓视作同罪。
你不放过那些未曾施以援手之人，何尝不是不放过你自己呢？你只不过是将自己姗姗来迟的罪孽，强加给了所有人啊。
这般下去，陈青尘，你迟早会走向自毁的。
古京墨忽地感觉体内剧痛，那属于陈二的意识部分，竟是在飞速觉醒。
陈二面孔，极其诡异地从古京墨胸口浮现，愈发突出而清晰，仿若要破体而出一般。
“我可是在救你！我他妈什么时候是这种蠢驴脾气了？！”古京墨这几句话，硬生生从牙缝中挤了出来。
陈二仿若听到了一般，不再试图挣脱离开古京墨身躯，只是传达出自己的诉求。
他希望一切都能让自己去终结。
待到一切结束，自己便是将身体都交予古京墨，也并无所谓。
古京墨从来也不要陈二保证什么，毕竟两人就如同并蒂莲花，本就一体双生。老观主既然有手段让二人共生，自然也就有办法让二人分离。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任何根源性的冲突，只不过古京墨，对这副身躯，更加瞩意而已。
古京墨利用神心将陈二七情再次限制住，耗费诸多灵光，终究还是将陈二魔障尽皆拔除。撤去神心，重新封于古树之中，陈二感觉到自身七情重新涌动，知道终究还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古京墨似乎从来没有打算要坑害自己。
还来不及以意念道谢，陈二便感觉古京墨意识飞速消散，自己各种感知再次回归，发觉此刻竟是占据了古京墨身躯的主导。
“意念合一了么？应当只是个开始吧。”陈二喃喃。
“我还能做多久的自己呢？”
醒来！
陈二发觉自己终于能够自如掌控心境世界的来去，心中默念。
下一刻，陈二便从涔涔汗水之中猛然醒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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