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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祥和

    夫人领着众人来救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郭楚又听守卫的小厮说罗小妇和老夫人在里面,她惊觉这一切都是罗香的算计,忙叫人去看将军。

    结果,叫去看将军的人和将军院里来报信的小厮撞上了。

    昨夜守门的小厮有一个叫喜子的,见罗小妇走后屋里再无动静,心中便觉有异——要知道平时将军熟睡时喘息的声音外面守门的听得是清清楚楚的。

    两个守门的小厮一商量,拉住一个婢女让她去罗小妇院里问问何时过来,结果冷不丁的看见祠堂方向起火。

    喜子算是将军心腹,将军平日里吩咐过他们,这府里什么事都可以不报,但祠堂的事就算是他自己死了也得来报。

    喜子在外头一阵乱喊,可将军又怎能回复他,喜子见火越烧越大,也顾不得那许多,冲进屋子,一眼看见床上的将军脸白得跟大白馒头似的,眼睛直愣愣地顶着帷帐顶。

    他壮着胆子去探了探鼻息······

    喜子还算聪明,知道府里起火,夫人必定在侧主持大局,又见撞到自己那人从祠堂来,问:“可是夫人派来禀报将军的?”

    小厮点点头,喜子道:“不必了,我同你回去。”

    小厮心下疑惑,迟迟未动,喜子焦急道:“将军死了!”

    两人又一并去祠堂报信,夫人听闻无甚反应,淡淡地招呼喜子回去,命人去叫淑文操持将军那边。

    东西倶都备下,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前来灭火的众人见那水浇上去火反而更大了,心中难免揣测,好在祠堂四周空空,今日又无风,虽没扑灭但也没烧着其它的房子。

    因夫人操持府中中馈,祠堂之事是瞒不住她的,将军很早之前就将事情全盘告诉了她。夫人见如今之情形,忙叫来几个心腹,又闲杂人等打发了。

    待到火自然熄灭后,她命几个心腹把财宝和杂物放一起,遮盖着一车一车的运出去,财宝在下,杂物在上,盖得严严实实的。

    她再以调查失火原因为由,把东西运到她院里,拿出财宝后再命人运出去。

    财宝数目众多,一箱一箱的把夫人院里的库房都放满了。

    不仅是财宝,还有老夫人和罗香的遗体,抬出来的时候烧得一团黑,根本分不出谁是谁,其中一具尸体,手里紧紧攥着一块金牌。

    两个小厮上前,掰了许久,都没掰开,最后还是那了根木棍吧手给撬开才拿到金牌。

    夫人把金牌放进袖子里,让人把两具尸体小心抬出去,找个干净屋子放好。

    她明白,这事瞒不住杨县令。

    郭楚对这个婆婆没什么感情,事实上,两人还互相不对付,老夫人以前对郭楚的嫁妆动过心思,两人闹得不太好看,自那以后两人就面和心不和,何谈感情?

    这一番折腾,夫人到了晚上才有时间去看看将军。

    淑文早已把灵堂布置好,命人给将军换上了寿衣,也给各院报了丧,只是祠堂着火,淑文觉得事有蹊跷还没派小厮到各府邸去报丧。

    她没急着叫院里的人来守丧,她知道夫人此刻有许多话想对将军说,便告诉了李獬,李獬又去找李猫,两人商量许久,决定先看夫人的意思,这才总算是把灵堂空了下来。

    夫人忙碌了一天,脸上黑灰都还没洗,就去了将军灵堂,她现在可谓是狼狈至极。剑儿看见夫人现在的样子知道她一时半会儿是管不了事了,便偷偷过去,把祠堂的情况同淑文说了。

    淑文听完,道:“女儿先去照料祖母了。”

    说罢就领着灵堂里的众人退了出去。

    她呆呆地看着棺材里的人,这个她一见钟情,深爱了一辈子的男人,眼泪止不住的流。

    当在祠堂听到将军死讯的时候,她只觉得天都塌了,将军生过几次大病,每一次郭楚都自以为在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可当将军真正走了的时候,她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她不是不想第一时间过来,但祠堂的东西若是被人发现了,整个将军府就都完了。

    虽军营之中将领入城搜刮城里百姓家私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如今将军府因艳鬼一事被皇帝猜忌居功自傲,本就有打压之心。

    若让他知道李嗣从军时搜刮了这许多钱财,免不了要大做文章。

    郭楚趴在棺材边,哭了许久,曾经花溯不服管教顶撞她时,老夫人刻薄刁难她时她都没哭,今日她似乎要把以往没流出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似的·····

    这一刻,她既绝望又幸福。

    这个男人再变得更令她恶心之前死了,她的爱还没有完全消散。

    淑文出院子后,就去了停放尸体的房间。

    老夫人的东西很早之前就备下了,只不过如今将军和她在同一日去世,灵堂只要一个就够了,倒浪费了老夫人生前费心准备。

    屋子里满是焦味,淑文强忍着恶心,捂着鼻子走进去,可看到两具焦黑的尸体时还是忍不住掉头就跑,没几步就吐了出来。

    如此几次,淑文终于可以忍着恶心进去了。

    她看着眼前的两具尸体,问道:“抬出来时,哪个手里死死攥着金牌?”

    小厮指了指左边那具尸体。

    淑静走近细细观察,两具尸体衣物全被烧毁,全身漆黑,皮肉尽毁看不出年龄,唯一的区别就是右边那个是坐姿,左边那个是蜷缩成一团的。

    淑静又问:“两具尸体都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是一起的?”

    小厮回道:“都是在原来放牌位不远的地方发现的,不是一起的,坐着的那个离门远些。”

    淑静细想到:老夫人腿脚不便,着火没能跑出来,尸体离门远很正常,但罗小妇为什么也没跑到门口?

    就算是老夫人拉住罗小妇,两人的尸体应该在一起,怎么会是分开的?

    难不成是老夫人着火的时候吸入过多浓烟,呛死了,而罗小妇想跑出去,但半路被掉下来的房梁砸到,也被烧死。

    这么说,离门近的该是罗小妇,坐着的那个就是老夫人了。

    淑文瑟瑟地靠近,仔细看尸体,嘴巴大开,牙齿被熏得焦黑,说是面目狰狞也不为过。

    淑文又怕又恶心,吩咐道:“那边那个是老夫人,收拾好了送到灵堂去,罗小妇也收拾好,送回她家。”

    淑文不知道上一辈的事,即使是什么都知道夫人此刻也分不清哪个是老夫人哪个是罗小妇。

    淑文出了房间,又吐了。但好在她吐了许多次,肚里已经没什么可吐的了,所以到最后也只是干呕而已。

    正这时,李獬过来了。

    府中忙成一团,他一直在应付外面的门客,到了这时才闲下来。

    虽然他也对这个祖母无甚感觉,但面子还是要做做的。

    李獬进来的时候,淑文已经吐得差不多了,李獬不咸不淡的关心了几句,问道:“可知道哪个是祖母了?”

    淑文把自己方才的猜测一五一十的说给李獬听。

    李獬点点头,他也认同,随后道:“不管罗小妇和老夫人为什么进祠堂,现如今都不能查下去了,总要保住女眷们的体面。”

    淑文问道:“你的意思?”

    “对外就说下人添灯油时油桶翻了,引起的火灾,外头种种我来应付。”李獬道。

    淑文点点头,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一边的猛虎院里,小八久违的和李猫坐在一起喝茶,两人都换上了孝衣,外面丫鬟们正忙着挂白布。

    小八淡淡地开口道:“将军和老夫人都死了,你不去看看?”言语中听不出一丝情感,像是在谈论什么并不值得在意的事。

    李猫回道:“大哥说过了,不必我们操心。”

    “真是可怜,”小八道,“死了两个人,可满府里没一个是真伤心的。”

    “话也不是这么说,”李猫笑道,“至少母亲和妹妹是真伤心的。”

    “若将军晚死几年就不一定了。”小八补充道。

    一旁添茶的杜鹃听得毛骨悚然——这两人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这些话的?

    李猫笑道:“父亲,祖母安息吧,至少你们拉上了不少人陪葬。”

    夫人哭了大半夜,最后眼睛都哭肿了,直接晕了过去,第二日还是淑文张罗着通知各家前来吊唁。

    小八和李猫只是每日早晚去跪上半日表表心意。

    夫人在将军死后第三天醒来,变回了平日那个冷静,处变不惊的夫人,领着淑文把葬礼办得妥妥帖帖的。

    淑静的事闹得太大,小八已然声名大噪,不少吊唁的人一来是看将军府的笑话,二来就是想看看小八这个手眼通天的二如夫人。

    夫人嘱咐小八寻个时机在众人面前晕过去,既成全了孝顺的名声又能挡住那些访客。

    小八照做,之后就是夫人和淑文在周旋了。

    只是可怜了李猫,拉着李獬两人在李嗣棺前齐齐哭晕了几次,装得忒辛苦!

    李妍在吴天死后又迎来了父亲和祖母的噩耗,毫不意外的,又病了,也是可怜。

    李嗣和老夫人的死,让整个将军府几十年来第一次出现了兄友弟恭,婆媳友爱,上下一心的祥和景象。

    小八不得不感叹:李嗣这把死得实在是值。

    虽然李獬对李猫这个弟弟很是照顾,可小八一想到旧院那个厉鬼,便对李獬提不起好感。

    或许李猫可以劝劝李獬。

    怎么可能!

    小八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云平致是皇帝的救命恩人,如今将军府势若,李獬怎么舍得再把云平致舍了。

    世上的情谊再好终究比不上实实在在的利益。

    丧仪期间,小八再也没出现在众人眼前,直到李嗣和老夫人入土,丧仪事了,小八才得以自由活动。

    丧仪后不久,皇帝封荫官的圣旨便下来了——报丧的折子失火当日就递上去了。

    李獬四品宁朔将军,李猫五品宁远将军,虽都是闲职,不能和李嗣的二品骠骑将军比,但在将军府深陷艳鬼和李犿之事还能得此荫封,可见皇帝是不打算再动将军府了。

    荫封圣旨下达后一日,李獬和李猫入宫谢恩,在夫人的授意下,两人向皇帝请辞,并将李嗣在祠堂藏了巨额财宝之事如实相告,并如数上缴国库,还连带揭发了许多将军以前干的“好事”。

    当然,不包括养鬼,毕竟夫人并不知道,而且说出来,皇帝也不一定信。

    皇帝当场拂袖而去。

    后来不知云平致入宫请安,不知用了什么手段。

    第二日皇帝又主动宣召李獬和李猫,大加赞赏,没有撤回荫封不说,还赏赐了不少东西,虽然和李獬、李猫上缴的比只是九牛一毛。

    皇帝原本想做主把李犿也放出来,但被李獬拦下,道:“三弟做出那等丑事,理应严惩,国法如此,不应偏私,臣也相信,经此教训,三地必能重新做人,报效国家。”

    皇帝连连称好,道:“将军府有你,定能气象一新。”

    李獬这样做主要是怕李犿出狱后详查将军和老夫人死因。

    将军尸体脖子上的勒痕李獬可看得清清楚楚,如果真有人查,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的。

    后皇帝又问起李猫名字,听后,又问其母是谁,李猫据实相告。

    皇帝道:“你这名字不是七尺男儿该有的名字,朕赐你‘倪’字,取金倪之意,如何?”

    李猫应下。

    将军府大悲后便是大喜,自艳鬼事后,府里一事接着一事,到如今才算是安稳了。

    可小八知道,只要旧院那个东西不除将军府便永无宁日。

    李獬也知道。

    夕阳沉沉,天色渐昏。

    屋内,云平致正在品茶。

    上座的李獬却没那闲心,道:“仙上,请您把那东西拿走吧!”

    云平致放下茶碗,道:“谈好的事,为何要反悔?”

    李獬冷冷道:“当初仙上可没说那东西要用人来喂养,现在已经搭进去了近百人了!”

    “那又如何?”云平致冷冷道,“光令尊在战场杀的人就不止这几个数吧,而且,不过是你们从外买的贱奴。”

    李獬眉头快皱到一块了,但他没多久就放松了下来,道:“您不同意,我只能去找别人把这东西杀了。”

    “哦?”云平致满不在乎的问道,“你要找谁?”

    李獬笑了笑,道:“虞舒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