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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烈酒

    小松山上空,橘色的晨光渐渐割破了云层,照亮了山顶上的十多张脸。

    这十多张脸大部分都蒙着面,小部分没有蒙面,蒙着面的和没蒙面的都大睁着眼睛,眼睛里流露出的光芒不再有惊惧或是戏谑,都是清一色的疑惑和好奇。平藏充满奇幻色彩的叙述让他们暂时忘却了对立的立场和上山来的目的,大家都屏住呼息,微张双唇,以最全神贯注的姿态来聆听平藏的后续遭遇。但是平藏说完那些后,却变得一言不发,只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并非不想继续讲述他离奇的遭遇,而是讲无可讲。倒在海面上不知沉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按照聆听者们的设想,他醒来之后,应该要见到这些幻境背后的真正操控者,见到那个只谋一面却阴魂不散的十八天魔王,两人必然还要来一场恶战,一场徒弟和师父之间的较量,给他们之间那段稀里糊涂的恩怨来段总结。故事到这里应该是迎来了高潮才对,怎么反而陷入了沉寂?

    小鸣人率先打破了这让人不满的沉寂,他问平藏:“后边呢?你从海上醒来之后呢?”

    大家的目光跟随着小鸣人,一齐看向平藏。

    平藏摇了摇头,说:“我醒来之后就是这副模样了,海面变成了山顶,我背后本来是润滑柔顺的水平面,结果变成了湿凉的沙砾,硌得我后背发疼。我坐起来一看,身上多了八道锁链镣铐,两只脚两只手上,都各有两道。它们从不同方向束缚住我,帮凶是我周围的八座巨石——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些玩意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但是我却发生了变化。短短几天,我由人样变成了鬼样,我天天吃不知道什么人扔过来的活鸡,天天茹毛饮血地活着,天天狂叫、狂抖着这些锁链消耗过剩的精力,陷我于此的人一定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像观察宠物一样取悦自己,他是谁我能猜着八九分。后来总算见到了活人,那人却是景纲。海上那场战斗发生之前,他就消失了,现在他又出现了。他又变得活灵活现、趾高气扬,全无月山败战之时的那副可怜又无耻的模样,我知道凭他的实力,他是不可能陷我于如此境地的,肯定是他背后那位大人物,那位让我莫名其妙的师父,我就问他‘你师父在哪,是不是他困我在此的’,景纲一边笑一边点头说‘是’,又说,师父已经看透你的心了,他没有和你有过多交流,仅仅只是通过幻境,就判断出你这块铁是无论用多大力都扳不弯的,他在你身上花费了太多精力和时间,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是时候放弃了。但是放弃归放弃,他不能放你自由,你是难得的人才,迟早要崭露头角,引人垂涎,他无法掌握你,也绝不会让别人有机会掌握你。他本想杀了你,但似乎又还抱有一丝幻想,决定还是将你囚禁在这里,寄希望你有一天能改变初衷。在那之前,你还可以活在这里,但是一旦有外人闯进这里,你就必须得死——景纲说,这是师父给他下的秘令。他还是不会放过我。今天你们都来到了这里,一部分是‘外人’,有救我的企图,另一部分却是来杀我的‘自己人’,我他娘真有些受宠若惊,我不管你们真实目的是什么,命你们可以拿走,但别指望我‘卖’,劳资这辈子除了安东水军,不为任何人、任何势力卖命。”

    平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口水都快喷干了。他张开嘴巴,用又脏又黑的大手捏了捏两边腮帮子,然后舌头在口腔内狠狠搅了一搅,说:“说得劳资渴死了,谁他娘还有水?不!最好是酒!”

    大家还没来得及找酒水,景纲突然失声哑笑。他弯着腰,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地,显得无比放肆又放松,好像完全忘记了后心还有一把火绳枪顶着。二曲轮猪助和小鸣人相视一愣,随即不约而同问道:“你笑什么?”

    景纲捂着肚子,直起腰来,努力把笑容收敛起来,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见师兄说要喝酒,就突然笑出来了。”

    他抬头看向平藏,又问:“师兄,你多久没喝酒了?”

    平藏愣了一下,用舌头舔了舔下唇,说:“不记得了,像是好几天,又像是好几个月没沾过酒。”

    景纲就从腰后解下一枚锡壶,二曲轮猪助和小鸣人都怕他是拿出了什么暗器作妖,一个用火绳枪往他后心紧顶了顶,另一个护在平藏身前,厉声问他要搞什么诡计。景纲说:“酒,洋酒,锡壶装的。”说着,就往平藏那边一抛,平藏伸手一接,掂了掂,感觉很轻,就说:“这么少怎么够我喝?”景纲笑着说:“这是洋酒,劲大,你没喝过,不能多喝。”平藏又问这壶怎么打开,景纲说把上边软盖咬开就行,景纲就张嘴把那软盖咬了下来,倒拿着锡壶就往口里灌。他觉得那壶口真细,就是灌也嫌喝得慢,便又用嘴狠狠去嘬吸,两边腮帮子一凹一鼓的。他好像是渴极了,只要是酒,管他是洋酒还是日本酒,都用渴极的喝法去饮。他毫不犹豫,无所顾忌,完全忘记了景纲先前是怎样打黑枪、装怂蛋诱骗偷袭自己的,放胆任那些酒液顺着他的喉咙沁入他的心脾,一路把他的身体点燃,带给他从未体验过的生理刺激。不多时,他饮尽了,就闭着眼,大张着嘴,嘴里喷出一股股奇特的异香。

    景纲这时突然心里也热乎乎的,眼角也跟着湿润起来,仿佛那酒有一半流进了他的心脾。他脸上挂满了真诚的微笑,问平藏:“这酒怎么样?”

    平藏像一只夏日里熬热的老狗,把舌头伸到嘴外,连连哈了好几下,肩膀跟着抖了几抖。

    “给劲!果然给劲!”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