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乾：囚禁
官纶从睡梦中醒来，眼前是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屋顶，屋顶中间嵌着的白炽灯发出的光亮使他双眼感到强烈的刺痛。
他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
房间门上的那个开口打开，有人把一盒食物递了进来，放在开口打开后展开的搁板上。
他开始回忆昨晚做过的梦。梦中是夜晚，面前是一座正在燃烧的巨大建筑物。热浪扑面而来，物体燃烧时发出的嘎巴声不时响起，除此以外，整个场面很安静。紧接着，画面开始移动。有人在带着他跑，那人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他们大概是在一座山上，到处都是带刺的灌木，树枝树叶不时刮在他脸上。
他睁开眼睛，感到心里一阵惊慌，那是梦中场景给他带来的惊慌。
他无法解释为什么那样的场景会给他带来恐慌感，而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其他的感觉，好像是悲伤。
被囚禁在这个房间里不知道多久了。
他坐起身来，慢吞吞地走到搁板处，把饭盒取下来。里面是一碗粥，三个包子，一碟小菜和一个鸡蛋。这里伙食不错，三餐有肉，而且并不重复。他边吃边想，来这里多久了？从昨天放风时含苞待放的迎春花来看，已经到了春天，也就是说至少有半年了。
每个月有人进来替他修剪头发，胡子和指甲，上个月不知为何那人没来。
吃完饭后，他把饭盒放在搁板上，拿起铁桌上的一本《西游记》，读起书来。不一会儿，放下了书，他感到内心烦躁，也许是由于那个梦的缘故。他盘腿坐在床上，开始冥想。说是冥想，其实就是什么都不想。这是他对抗孤独和烦闷的方式。
三年前的那晚，破门而入的声音惊醒了他。他想要坐起来时，已经有人把他按住，捂住嘴，蒙住了眼睛。有人往他颈部注射了什么，他昏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在这里。
刚到这里的时候，每当有人进来，他都要抓住那人问这是哪里，为什么把他关进来，他爷爷去哪儿了。从来没有人回答过他，那些人都带着防护面具，塞住了耳朵，无论他怎么喊叫他们都无动于衷。
有一次他狠狠地给了某人一拳，那一拳大概打在了防护衣上，疼得他捂着手直跺脚，立刻有几个人冲进来把他按倒在地上，给他装上了手铐脚镣，直到一个月后才卸下来。
他喊过，哭过，尝试过撬开门锁或是在墙上凿洞，他寻找过通风口或是在放风时逃跑。但这些都无济于事，整个牢房是用金属焊成的，声音传不出去。通风口确实存在，都是一些极小的空洞，散布在墙壁上。放风时，有人给他带上手铐脚镣，而且有足足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跟着他。
他想念官爷爷，想念喵了个咪，想念外面那自由自在的世界。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由狂躁变得冷静，由冷静变得悲伤，又由悲伤变得绝望，直到完全麻木。
他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罪，要被关在这个铁屋子里。他最担心的是爷爷的安危，他也被关进来了吗？这里也许还关着其他人吧？但他从来没见过。
他靠着床边的墙，两手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胳膊里，长时间地思考这些事。房间里没有窗户，每到一定时间，房间里的灯会自动打开关闭。打开时是白天，关闭时便是夜晚。除此之外昼夜于他而言并不存在。
每天下午有半小时的放风时间，有人给他戴上手铐脚镣，蒙上眼睛，带他到一个庭院。庭院很小，四周有高的不可思议的围墙，围墙上是铁丝网。从庭院里他只能看到天空，既看不到他的牢房在哪，也看不到任何除了墙之外的建筑物。围墙下面有几棵迎春花。
每次放风的时候，那一队跟着他的士兵就站在墙根下监视他，每隔几米一个，将庭院围住。一开始他不知道该干什么，而且被那群士兵盯得身上发毛，只好尴尬地坐在庭院中间看天，或者站起来走几步，后来他开始在庭院里跑步——尽管带着脚镣跑不快。后来开始跳来跳去，或者大喊大叫。那群士兵如同死人一般，无论他做什么都不加干涉。直到到了放风时间结束的时候，有人过来给他戴上眼罩，架起他回牢房。他
什么都没有，只有绝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关进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没有人和他说话，他只好自言自语。有时候他会唱歌，他会的歌不多，唱的最多的是流行歌曲。除了绝望，他有的是大段大段空白的时间。
有一次，他对着那个给他理发的人比划，他用手指划出了一个长方形，又做了个翻书的动作。戴着防护面具的那人动作停顿了几秒，又继续将他头发剃光。他不知道那人是否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知道这里是否准许他看书。他带着几分期待等了一个月。到下个月理发的时候，那人果然带来了一本书，是一本《红楼梦》。他不太喜欢这本，但还是读完了。在翻到某一页的时候，他似乎闻到了一些香味。他把鼻子凑近书页，确实有一股甜香，似乎是某种香水的味道，也可能是花香，或者是化妆品，他不确定，不过那味道闻起来很舒服。那人再来的时候，他又比比划划要书，可是这次没有成功，再见到那人的时候他两手空空。这次官纶比划完书之后，又双手合十，做了个求求你的动作，可依然没有奏效，到下个月那人还是空着手来了。此时官纶已将《红楼梦》读了两遍。他依然做手势，又伸出舌头闭上眼，做了个死掉了的动作，他想告诉那人他快要闷死了。到下个月那人带了本书过来，是一本《简.爱》。这本官纶也不喜欢，但总好过什么也没有。他以为是那个死掉了的动作使那人给他带书来，于是下个月在比划完书后又加上了那个动作，但是这回这招不灵了，之后的那个月那人没带书过来。两个月后，那人给官纶带了一本《珍妮的日记》，官纶这回明白了，每隔三个月他才能带一本书来。这本《珍妮的日记》讲的是一个小女孩在青春期的一些心思，整本书花了一半的篇幅讲女主人公怎样暗恋一个小伙子，官纶读得恶心坏了，硬着头皮读完之后，又读了几遍《红楼梦》和《简.爱》。到下一次带书的日子，官纶特意把瘦巴巴的胳膊举起来，做了个亮肌肉的动作，又反复比划书的形状，意思是让他带点爷们儿气的书来。结果那人带来一本《恋上朴太欢》，是一本整部书都在讲一个小女孩怎样花样爱恋一个小伙子的小说，官纶在读到一半之后，已经恶心到每多读一个字都要花一段时间来抑制呕吐感的地步，他把那本书踢到了床底下。接下来的三个月他轮换着读《红楼梦》和《简.爱》。
到了那一年年底，他已经能把这两本书倒背如流，一次放风回来后，他发现书都不见了，包括那本被他踢到床底下的书。他期待下一次送书的时候，他尝试了各种方式让那人明白，他不想要那种娘们儿唧唧的书。这一次他没有失望，那人给他带来一本《水浒传》。官纶从来没读过这么好看的书，以前在家的时候他几乎不怎么读书。这本书使他接下来的几个月过得不那么无聊。
不读书的时候，官纶就盘腿坐在床上，什么都不想。他发现这样时间会过得很快，有时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一天已经过去了，而且这样做可以帮助他抵抗时不时侵袭而来的绝望感。他觉得自己平静了很多。除了冥想和读书，他还发现了一种消磨时间的好方法，他管这种方法叫做模拟生活。
官纶醒了过来，他花了几秒钟等待眼前模糊的景象变得清晰可见。终于，他坐了起来，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空屋子。屋顶发出白色的光，没有窗户，无法判断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除此以外，这里只有他正坐着的这张床。
他感到一阵晕眩，躺了下来。
屋子里的光有些刺眼，他用手臂遮住眼睛，尝试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
脑海里只有如同雾一般的空白。偶尔有模糊的人影和景象一闪即逝。他只好作罢，茫然地躺着。时间在无声中流逝着，心里渐渐感到烦躁。就这样，在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的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这是你的第一场试炼。如果无法通过，你就会死在这里。”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环视整个房间试图找到声音的来处。四周只有墙壁，他小心翼翼地四处敲了敲，这些墙壁都是用某种金属制成的，发出闷响，硌得他手生疼。从声音来看，墙壁很厚。四面墙都仔细查看了一遍，并没有任何看起来能够发出声音的装置。
“我在你的意识里。”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回她的声音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似乎是在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他。
“你是谁？”他这样想到。
还未说出来，女人的声音已经再次在脑海里响起。
”比起这个问题，似乎你更应该问的是‘我是谁’“。
官纶再次试着回忆，很快，脸上显出茫然的表情。他的脑海中依旧是一片空白。
“那么，我是谁？”这回他念了出来。
“通过这场试炼，就告诉你你是谁。”
女子似乎很愉快地说道。
“这场试炼又是什么？”
“从这里出去。”
他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
房间门上的那个开口打开，有人把一盒食物递了进来，放在开口打开后展开的搁板上。
他开始回忆昨晚做过的梦。梦中是夜晚，面前是一座正在燃烧的巨大建筑物。热浪扑面而来，物体燃烧时发出的嘎巴声不时响起，除此以外，整个场面很安静。紧接着，画面开始移动。有人在带着他跑，那人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他们大概是在一座山上，到处都是带刺的灌木，树枝树叶不时刮在他脸上。
他睁开眼睛，感到心里一阵惊慌，那是梦中场景给他带来的惊慌。
他无法解释为什么那样的场景会给他带来恐慌感，而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其他的感觉，好像是悲伤。
被囚禁在这个房间里不知道多久了。
他坐起身来，慢吞吞地走到搁板处，把饭盒取下来。里面是一碗粥，三个包子，一碟小菜和一个鸡蛋。这里伙食不错，三餐有肉，而且并不重复。他边吃边想，来这里多久了？从昨天放风时含苞待放的迎春花来看，已经到了春天，也就是说至少有半年了。
每个月有人进来替他修剪头发，胡子和指甲，上个月不知为何那人没来。
吃完饭后，他把饭盒放在搁板上，拿起铁桌上的一本《西游记》，读起书来。不一会儿，放下了书，他感到内心烦躁，也许是由于那个梦的缘故。他盘腿坐在床上，开始冥想。说是冥想，其实就是什么都不想。这是他对抗孤独和烦闷的方式。
三年前的那晚，破门而入的声音惊醒了他。他想要坐起来时，已经有人把他按住，捂住嘴，蒙住了眼睛。有人往他颈部注射了什么，他昏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在这里。
刚到这里的时候，每当有人进来，他都要抓住那人问这是哪里，为什么把他关进来，他爷爷去哪儿了。从来没有人回答过他，那些人都带着防护面具，塞住了耳朵，无论他怎么喊叫他们都无动于衷。
有一次他狠狠地给了某人一拳，那一拳大概打在了防护衣上，疼得他捂着手直跺脚，立刻有几个人冲进来把他按倒在地上，给他装上了手铐脚镣，直到一个月后才卸下来。
他喊过，哭过，尝试过撬开门锁或是在墙上凿洞，他寻找过通风口或是在放风时逃跑。但这些都无济于事，整个牢房是用金属焊成的，声音传不出去。通风口确实存在，都是一些极小的空洞，散布在墙壁上。放风时，有人给他带上手铐脚镣，而且有足足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跟着他。
他想念官爷爷，想念喵了个咪，想念外面那自由自在的世界。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由狂躁变得冷静，由冷静变得悲伤，又由悲伤变得绝望，直到完全麻木。
他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罪，要被关在这个铁屋子里。他最担心的是爷爷的安危，他也被关进来了吗？这里也许还关着其他人吧？但他从来没见过。
他靠着床边的墙，两手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胳膊里，长时间地思考这些事。房间里没有窗户，每到一定时间，房间里的灯会自动打开关闭。打开时是白天，关闭时便是夜晚。除此之外昼夜于他而言并不存在。
每天下午有半小时的放风时间，有人给他戴上手铐脚镣，蒙上眼睛，带他到一个庭院。庭院很小，四周有高的不可思议的围墙，围墙上是铁丝网。从庭院里他只能看到天空，既看不到他的牢房在哪，也看不到任何除了墙之外的建筑物。围墙下面有几棵迎春花。
每次放风的时候，那一队跟着他的士兵就站在墙根下监视他，每隔几米一个，将庭院围住。一开始他不知道该干什么，而且被那群士兵盯得身上发毛，只好尴尬地坐在庭院中间看天，或者站起来走几步，后来他开始在庭院里跑步——尽管带着脚镣跑不快。后来开始跳来跳去，或者大喊大叫。那群士兵如同死人一般，无论他做什么都不加干涉。直到到了放风时间结束的时候，有人过来给他戴上眼罩，架起他回牢房。他
什么都没有，只有绝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关进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没有人和他说话，他只好自言自语。有时候他会唱歌，他会的歌不多，唱的最多的是流行歌曲。除了绝望，他有的是大段大段空白的时间。
有一次，他对着那个给他理发的人比划，他用手指划出了一个长方形，又做了个翻书的动作。戴着防护面具的那人动作停顿了几秒，又继续将他头发剃光。他不知道那人是否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知道这里是否准许他看书。他带着几分期待等了一个月。到下个月理发的时候，那人果然带来了一本书，是一本《红楼梦》。他不太喜欢这本，但还是读完了。在翻到某一页的时候，他似乎闻到了一些香味。他把鼻子凑近书页，确实有一股甜香，似乎是某种香水的味道，也可能是花香，或者是化妆品，他不确定，不过那味道闻起来很舒服。那人再来的时候，他又比比划划要书，可是这次没有成功，再见到那人的时候他两手空空。这次官纶比划完书之后，又双手合十，做了个求求你的动作，可依然没有奏效，到下个月那人还是空着手来了。此时官纶已将《红楼梦》读了两遍。他依然做手势，又伸出舌头闭上眼，做了个死掉了的动作，他想告诉那人他快要闷死了。到下个月那人带了本书过来，是一本《简.爱》。这本官纶也不喜欢，但总好过什么也没有。他以为是那个死掉了的动作使那人给他带书来，于是下个月在比划完书后又加上了那个动作，但是这回这招不灵了，之后的那个月那人没带书过来。两个月后，那人给官纶带了一本《珍妮的日记》，官纶这回明白了，每隔三个月他才能带一本书来。这本《珍妮的日记》讲的是一个小女孩在青春期的一些心思，整本书花了一半的篇幅讲女主人公怎样暗恋一个小伙子，官纶读得恶心坏了，硬着头皮读完之后，又读了几遍《红楼梦》和《简.爱》。到下一次带书的日子，官纶特意把瘦巴巴的胳膊举起来，做了个亮肌肉的动作，又反复比划书的形状，意思是让他带点爷们儿气的书来。结果那人带来一本《恋上朴太欢》，是一本整部书都在讲一个小女孩怎样花样爱恋一个小伙子的小说，官纶在读到一半之后，已经恶心到每多读一个字都要花一段时间来抑制呕吐感的地步，他把那本书踢到了床底下。接下来的三个月他轮换着读《红楼梦》和《简.爱》。
到了那一年年底，他已经能把这两本书倒背如流，一次放风回来后，他发现书都不见了，包括那本被他踢到床底下的书。他期待下一次送书的时候，他尝试了各种方式让那人明白，他不想要那种娘们儿唧唧的书。这一次他没有失望，那人给他带来一本《水浒传》。官纶从来没读过这么好看的书，以前在家的时候他几乎不怎么读书。这本书使他接下来的几个月过得不那么无聊。
不读书的时候，官纶就盘腿坐在床上，什么都不想。他发现这样时间会过得很快，有时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一天已经过去了，而且这样做可以帮助他抵抗时不时侵袭而来的绝望感。他觉得自己平静了很多。除了冥想和读书，他还发现了一种消磨时间的好方法，他管这种方法叫做模拟生活。
官纶醒了过来，他花了几秒钟等待眼前模糊的景象变得清晰可见。终于，他坐了起来，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空屋子。屋顶发出白色的光，没有窗户，无法判断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除此以外，这里只有他正坐着的这张床。
他感到一阵晕眩，躺了下来。
屋子里的光有些刺眼，他用手臂遮住眼睛，尝试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
脑海里只有如同雾一般的空白。偶尔有模糊的人影和景象一闪即逝。他只好作罢，茫然地躺着。时间在无声中流逝着，心里渐渐感到烦躁。就这样，在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的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这是你的第一场试炼。如果无法通过，你就会死在这里。”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环视整个房间试图找到声音的来处。四周只有墙壁，他小心翼翼地四处敲了敲，这些墙壁都是用某种金属制成的，发出闷响，硌得他手生疼。从声音来看，墙壁很厚。四面墙都仔细查看了一遍，并没有任何看起来能够发出声音的装置。
“我在你的意识里。”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回她的声音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似乎是在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他。
“你是谁？”他这样想到。
还未说出来，女人的声音已经再次在脑海里响起。
”比起这个问题，似乎你更应该问的是‘我是谁’“。
官纶再次试着回忆，很快，脸上显出茫然的表情。他的脑海中依旧是一片空白。
“那么，我是谁？”这回他念了出来。
“通过这场试炼，就告诉你你是谁。”
女子似乎很愉快地说道。
“这场试炼又是什么？”
“从这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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