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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平大夫本名平江雪,其父平海波出身榆林武术世家,家族以行医为业。十九岁闯荡京城,因医术高明被太医院录用,结识了还是户部郎中的翁至清,随着后者的平步青云,他也一路升迁至右院判。

    庚子国变时,平海波出于义愤将家人送回榆林老家,同徒弟赵莽留在京城袭杀落单和小股的洋兵。直到一日,他的藏身处遭人告密,在重伤被俘后,洋人将他秘密处决。

    平海波就义后,立刻被清廷扣上了通匪、破坏议和等罪名,他的嫡传弟子赵莽也不知所踪,坊间传言是他贪生怕死为了富贵出卖了师父。翁至清为了撇清关系,对此装聋做哑,反倒是铁忠秘派乔进知会榆林的官员保全了平海波的家眷。平江雪当时在国外学医未回,直到两年前她才来到京城开了医馆,替父亲悬壶济世。乔进因为敬重平海波,一直对其家人照顾有加,因此也分外关心近在京城的平江雪。

    赵莽被魏刚和老何带到药房后,平江雪坐在他面前的小方桌上直勾勾地盯着着他,乔进则立在一旁。

    “有什么话就说吧。”平江雪的声音如同冬天的雪水一般冷冽。

    “麻烦乔教习,我胸前有副西洋怀表是师父之物,帮我取出来交给师妹。”

    平江雪对乔进点头表示同意,后者从赵莽胸前地内袋里找到了怀表。

    见到怀表的平江雪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她从乔进手中接过怀表打开,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片掉了出来。纸上的蝇头小字赫然是她熟悉的笔迹:为免授列强以开战之柄,余自投罗网担杀其官兵之责,凡我族人弟子等当留有用之身以国家图强为志,不以余之私仇为念,则余心可慰。

    平江雪低头看纸上的内容,良久没有抬起头。

    众人见此情景,不知如何安慰她,整个房间似乎时间停止一般陷入沉寂。

    “你为何不阻止他?”平江雪的话终于打破了沉默。

    “我和师父平日在静海胡同一间废弃的四合院落脚,晚上出动杀洋鬼子,顺便从他们身上搜刮些能换钱的物件,大部分都用来接济难民了。突然有一天我休息醒来,师父出了一趟门,回来后就点了我的麻穴,待我醒来已经躺在圆明园的废墟,还有他留下的怀表…”

    赵莽见平江雪默然不语,继续说道:“我在城中打听到师父被洋人抓了,关进了他们的司令部,正想着怎么救他,结果第二天他的首级就被挂在了德胜门…”

    此时平江雪已经是泪流满面,双手狠狠地抓住桌角在奋力地控制着自己。

    “我想拼死杀了看守的洋鬼子,取回师父首级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的时候,被一个人拦了下来。此人就是现在的讨逆处主事英正…”

    “讨逆处?你是加入了海东青?”

    “英正劝我说洋人重兵守卫,就是为了诱杀同党,他许我帮忙取回首级,条件就是…”

    “加入海东青?”魏刚脱口而出。

    赵莽并不否认,继续往下说:“后来他真的办到了,但是因为成了英正的手下就必须彻底隐姓埋名,我只得再求他派人把师父送回榆林…”

    “原来是你安排送回来的…”平江雪喃喃低语道。

    “此后的事就不必说了,直到今天与师妹相会,真是造化弄人。”

    “这么说,跟踪我是英正的安排吧?”乔进问道。

    “…”赵莽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

    “乔进是我们家的恩人,这些年保全平氏一门都靠他在背后出力,如果你做了什么对他不利的事,就不要认我爹做师父!”

    “这…”赵莽露出了苦笑,“既然你都发话了,我照办就是。可以先给我松绑吗?”

    平江雪让乔进解开了绳子,赵莽活动了下筋骨,从口袋里摸出魏刚写的信,“这封信是乔教习的,现在物归原主。”

    魏刚顿时冒出一身冷汗,不敢去想信落入肃逆司手中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你跟了我半天一无所获,回去怎么复命?”乔进担忧地问。

    “不劳挂心,你写封寻常家书给我带回去就行。”

    “赵兄弟心思缜密,就按你说的。”

    “打住打住,我只是看在师妹面上放你一马。”

    平江雪瞪了他一眼,赵莽立刻像老鼠见了猫怂了下来,“那个啥,你们快把魏刚送走,满城都在找他,赏格已经到一百两黄金了,窝藏的一律视同谋逆。”

    “这个不用你操心,回去把话编圆了。”平江雪不冷不热地回应。

    “一定一定,看到你还是老样子我就放心了。”

    “等乔进写完信拿了快滚。”

    不多时,乔进把家书和双刀一起交给了赵莽,怀表被平江雪留下了。

    “他应该靠得住吧?”赵莽离开后,魏刚始终无法释然。

    “这信我让老何去寄,过两天你把他送出城。”平江雪无视魏刚的担忧,直接对乔进说。

    “有劳了,我先回去安排,你们也多加小心,这次是我托大,警政肃逆二司果然高手如云。”

    “不用操心,先担心你自己吧。”平江雪的表情恢复成了往日的面无表情。

    离开了医馆,乔进径直回到了铁忠府上,将肃逆司派人跟踪的事告诉铁忠,只是隐去了医馆的事。

    “肃逆司都不用去抓逆党,连我的下属都不放过了?”铁忠听完汇报眉头紧锁,“看来翁至清坐不住了。”

    “明天我江湖上的朋友就会有答复,以他的秉性应该就会接下大人的任务了。”

    “甚好,我也安排把几个骨干同僚的护军人数加倍,你那边有何进展及时报来。”

    “标下领命。”

    话分两头,钟远行在会面后的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打扮成关外客人来到了翁至清的府邸外。他打算先探探底,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他就不会接下乔进给的活。

    翁至清宅子的门面在官员里算中规中矩,大门外站着两个普通的巡警,没人接近的时候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起来毫无威慑力,咋一眼很难把他们同民政部尚书的宅子联系起来。。

    钟远行装作不认路,远远地绕着宅子走了一圈,再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这反而让他觉得心里没底。因为根据过往的经验,越是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地方,内里越是暗藏着杀机。他不敢逗留太久,匆匆离开了翁府。

    钟远行在附近物色了一处两层小楼,趁人不备攀上楼顶,拿出一支单筒望远镜观察起翁府里的情况。今天翁至清大抵也不在家中,翁府仆人丫鬟似乎并不多,来来去去也就十来个,但是偶尔出现的几个护院虽然身形各异,走路时下盘都是极稳,应该都是武艺出众之人,更兼都配有左轮短枪,让钟远行觉得一阵头大。

    眼见临近中午,饥肠辘辘的他收了望远镜溜下屋顶,找地方吃午饭顺便躲避风沙去了。

    到了晚上,京城的风沙逐渐平息,在茶馆泡了一下午的钟远行又来到了楼顶,翁府已经是灯火通明,警卫似乎多出不少,最大的一间屋子里很多人影或坐或立,偶尔起来走动,看起来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老家伙又在召集同党商量什么事吧?成天就喜欢拉帮结派聚在一起憋坏水,没一个好东西。”钟远行对着忙碌的翁府嗤之以鼻,“不过看来这宅子真个是密不透风,万一被发现了不死也掉层皮。”

    屋里的人聊了大半夜才陆续走出来各自打道回府了,最后出来的是一个五十出头,身材瘦长面色白静的男人。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彪形大汉毕恭毕敬地跟在男人身后,身上一袭长衫也掩盖不住他壮硕的肌肉和一丈左右的身高,这情景让钟远行感觉有些滑稽。

    “这大概就是翁至清了,后面那个大方块不知是什么人物…”钟远行自言自语,对是否接活已经有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