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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徐公公

    “你去查?”坐在御案后面的皇帝一声冷哼抬起头看向他,嘴角却牵出了一丝笑意,语气也和缓了些,问了句:

    “怎的,你想动刑?”

    “奴才不敢,”徐公公辨色听音,心知自己这话说到了点子上,袖子里头的拳头一下松开了,只脸上依旧陪着笑低声解释道:

    “只是陛下,既然林太医的法子没什么效,要么还是脏了奴才的手吧?沈家人狼子野心,他日必成心腹大患,总得尽快找到法子治他们。”

    “话是不假,只是…”皇帝沉吟道:“沈氏既然当初能一心求死,难不成还怕你那些招数?”

    看来果然是跟自己想的一样!徐公公心下大松,嘴里便也没有了太多顾忌:

    “沈姑娘大家闺秀,自然是不能用以往那些见不得人的招数对付她。不过,陛下,奴才斗胆说句污您耳朵的话,对付男的,当然是得用硬的才能撬开他们的嘴,女人家却得换一套法子。尤其是像沈姑娘这般的千金小姐,根本不用动她们一根手指头,只要—”

    “行了,朕知道!”皇帝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沉默了下,随后看着御案上的纸张低着头吩咐了句:

    “先去让你那两个徒弟传个话,就说让她再考虑一天。”

    一天过后要是再不主动说,那就只能用点见不得人的勾当逼那沈姑娘吐口了!徐公公心下痛快,赶紧应了声。

    其实要照自己的性子,前几天陛下就不该用林夕鹤那家伙献上来的法子,说什么可以用迷幻之术让人在梦中吐露真言。

    说起来,也不得不佩服那沈姑娘意志坚定,先是一心赴死帮衬自家父兄,后又奇迹般起死回生,再便是那天晚上喝了林夕鹤特意为她开的汤药。

    据那厮在陛下跟前信誓旦旦的说法,说喝了他开的那副汤药是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的,但沈姑娘也不知是早有察觉还是真的意志坚定,却在梦中闻了云姑姑点的迷魂香后依然还能咬紧牙关不松口,也是实在让人佩服。

    可惜啊,投胎没投好,投到了沈家这么个是非之地,偏生沈家这一代只有她一个姑娘,又是个庶女。没办法,只能为了家族和父兄白白做了牺牲。

    想到这儿,徐公公偷偷抬眼瞟了下皇帝,见他依旧低头看着小李子送来的那几个字不作声,心知他如今心里不会很痛快,便悄悄地退了出来,找人去给章台殿传话。

    等低头弯腰出了御书房,见着了满地的阳光,才抬头轻声叹了口气。

    唉,陛下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了啊!

    看来沈家那帮心狠手辣的家伙还是算对了。当初陛下毕竟跟沈姑娘有过那么一段时间的接触,沈姑娘长得那么楚楚可怜,陛下又刚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说毫不动心也是自欺欺人的话。

    是以后来元宵那晚的宫宴上,沈姑娘盛装打扮而来,一番哀婉的诉说后却出人意料地提着裙摆转身投了太液池,别人不知道,自己一直随侍陛下左右,却是听得真切,陛下当时分明叫了声:

    “不要!”

    唉,还是动了情了啊!

    后来一番忙乱救助,等捞上来后人却已然没了气息。当时为了避嫌,旁边只有些内外命妇,毕竟都是些女眷,加之沈姑娘在投水前说的那些中伤皇帝的话,夜色昏暗中,也没人上前来细看究竟,都恨不得撇了干系。

    于是第二天宫中传出沈家姑娘“不慎”落水身亡一事,在京中也没掀起什么波澜,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顺利过去了。

    当然,私底下定然还是有话在传的,但此事涉及陛下清誉,且人死为大,自然就没人敢把它摆到台面上来讲了。

    沈姑娘父兄都在西北,无诏不得进京。

    与沈家最有关系的谢家,自打先皇后谢娘娘薨逝后便沉寂了下来,没什么事都不太出来走动,沈姑娘又是庶女,最后也只是派了个同辈的孙媳妇到沈家在京中的王府祭奠了番,算是全了两家亲戚礼数。

    如此,元宵夜太液池畔宫宴上发生的这桩意外之事,最终也算是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当然,这也只能算是暂时过去了,远在西北的沈家人会如何反应目前尚未得知,还是得小心应对着。是以在元宵当晚林夕鹤得了陛下口谕匆匆赶来后,哪怕一开始并未抱什么希望,也依旧立刻对沈姑娘施了针。

    后来那厮许是因为救助有功心中得意,还口不择言地跟自己透露了句,说什么当时真是束手无策,可陛下看着又很想要沈姑娘活,“那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喽”!

    没想到那沈姑娘命大,竟然真的被救活了。

    救活了后倒是露了些真面目出来,不再是以前跟陛下见面时那般娇娇怯怯的样子,居然还敢大喇喇地躺日头底下说是有助于身体恢复,看来是知道了自个儿的处境,想要来个从长计议了。

    想到这儿,徐公公再次无声地叹了口气,招手叫了个侍卫过来,让他去章台殿那边的守卫那里传皇帝刚才说的话。

    慢慢走回御书房的功夫,又想了下云姑姑之前跟自己说的那些事。

    看来沈家对这唯一的小姐也是下了重本的,没想到一个武将家的庶出小姐,当然,这武将家并非一般人家,高低也是王爷家。但这些年沈家一直呆在西北道守着边境,连带嫡出的那几个儿子也只管教导他们舞刀弄枪,没想到一个庶出的女儿,竟然花心思教她识文断字、舞文弄墨。

    据云姑姑说,那沈姑娘这几日简直是废寝忘食般在不断练字,且看架势应是多年功夫,偏生还觉得不满意,每日里都会让春草抱了一大堆说是练废的字拿去烧掉。

    听说春草已经是对沈姑娘崇拜得不得了,连带云姑姑说起来时口气也是颇为赞叹,自己心里其实是颇不以为然的,可有些事又不好当着那两人的面说。

    如今想来,这沈姑娘确实心志坚定,应该是借着练字在思考该如何应对陛下吧?也不知她现在知不知道自己揉成一团的废字已经被送到了陛下的案头?

    陈惊雷,哼,也不知是哪家王府里哪个不长眼的王孙动了不该动的小心思…

    想到这儿,徐公公心里猛地一惊,忽然想到—

    或许压根儿就是陛下那几个不同胞的兄弟捣的鬼也未可知啊?

    陈惊雷,陈惊雷…陛下这一辈是“敬”字排行,说不定…那背后之人其实是叫陈敬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