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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东院原先叫“逸居”,现如今已经被摘了牌匾,院门上空荡荡的。这里是丹阳给驸马顾亦年安排的小院子。这里的一花一木,皆由顾亦年亲手所植,一观一景皆是随着顾亦年的喜好布置的,这里曾经是她最喜欢的地方,这里有她的驸马,也有她对驸马所有的柔情。顾亦年奉旨与她成婚,便失去了朝堂上的一片天地,所以她在公主府供他一片自由的院落。这里没有任何人可以随意走动,除了她和顾亦年。甚至,这个院子,有直通外面的一处暗门,这是她给顾亦年的宠爱。

    如今院子里早就没了原先的美景,只余一片凄凉之意,院门外把守着两个侍卫,见了她,跪地行礼。

    “免礼。”

    丹阳长公主由素娥扶着,进了院子。里面的堂屋外,也有两个人守着。两人行完礼,她道:

    “都退下吧。”

    守卫和素娥都退下了。

    屋子里是关着一个人的,轮守的侍卫都知道。他们守在门口时,都会听见里面时不时传出来的呻吟声,那是属于男人的。他们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为什么被关了,只知道,如果里面的人死了,或是跑了,他们都得掉脑袋。常年下来,他们已经习惯了不听不问不看。

    等人都走了,长公主并未推门进去,而是轻轻叫了一声“时也。”。时也从暗处出来,行礼。

    “长公主。”

    “把人带过来吧。”

    丹阳长公主吩咐完,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挑了个正对房门的石墩子,坐下了。她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袖,像是一个在等待着美味佳肴的食客。

    时也先是从怀里拿出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扔进嘴里嚼碎了,才打开屋门,走了进去。

    屋内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香味,甚是刺鼻,时也有些厌恶的皱起眉,偏过头屏住呼吸,看到了蜷缩在地上的人,就走过去单手拎起那人后脖颈处的衣领,有些粗暴的去拖那人出去。那人被触碰之时,浑身一抖,嘴间溢出一声呻吟来,让原本就有些面色不善的时也,愈发沉了脸色,时也手上的动作也加重了几分,显得更为粗鲁。等那人被扔到丹阳长公主面前时,还在断断续续的喘息着。

    丹阳长公主手举到眼前,欣赏着自己染得腥红的指甲,幽幽出声:

    “小照儿。”

    地上的人听得这一句,浑身颤抖起来,哼哼唧唧的夹紧了双腿。

    丹阳长公主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等那人的喘息声与呻吟都缓下来,才用眼神示意了时也。时也得令,又从先前的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扔在了那人面前。那人失神的双眼,见到那粒小小的滚落而来的药丸,一瞬间就聚起神来,艰难的伸出手,捡起来,放进了嘴里,嚼碎了咽下后翻过身,朝着天,躺着喘起粗气,仿佛这点动作,耗费了他许多力气,再也不能动弹一份。一刻的功夫,他身上那些折磨人的燥意尽数退却了,他艰难的翻过身,双手支起上身,喘着粗气,跪在了地上,朝着丹阳长公主磕头。

    “…,草民韩照雪,拜、拜见长公主…长公主万福。”

    丹阳长公主并未出声,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韩照雪。许久,问他:

    “可梦见过子逸?”

    韩照雪深深吸了口气,哑声回话:

    “托公主的福,草民日里夜里皆是子逸。”

    “这也是你该的。”

    丹阳长公主的语气含了些轻笑。似乎很满意自己听到的回答。

    韩照雪就该日日夜夜永永远远的铭记顾亦年呐。

    韩照雪苦笑片刻,似乎忍了忍,到底没忍住,近乎咆哮道:

    “草民不是正合了公主殿下的意吗?”

    为什么还不放过他?日日夜夜的拿些下作的催情香,让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沉溺在情欲里,不人不鬼。

    “哈哈哈哈哈哈……”

    丹阳长公主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开怀大笑起来。笑得眼角都有些湿润了。她“哎呀”一声,才堪堪缓住气息。

    “可惜,当初他把你的路堵死了。否则,你也确实可以安稳一生的。但是顾子逸不让啊,好歹夫妻一场,一日夫妻百日恩呐,本公主到底要全了驸马念想不是?住着他身前的院子,享受着他的一切,你该知足了才是。午夜梦回,子逸可问过你,为什么弃他不顾?还是在你梦里终日与你缠绵呢?”

    “毒妇!”

    韩照雪使尽力气,想要起身,却是肩旁一痛,被时也一脚踹翻在地,他却是没有更多的力气有所动作了,自顾自的发起大笑来,那笑声似乎有了点认命的意味。那药丸的效果似乎是过去了,腹间又腾起一片火热,他的意识又浑沌起来,他不自主的伏在地上塌起腰,撅起臀,嘴边抑制不住的呻吟起来。这个样子倒是把丹阳长公主恶心了个透。

    “时也!时也!把他扔进去!快!”

    丹阳长公主有些无措的起身,一张脸似是咽了苍蝇一般,时也马上用身体挡住长公主所有的视线,弯腰粗暴的拎着那人的领子,把人提起来,扔进了屋子里,关紧了屋门。丹阳长公主一下一下抚着心口,试图将那股想要作呕的感觉压下去。时也走回来时,看见了那张小脸有些惨白。

    “若是长公主愿意,属下这就杀了他。”

    时也想杀韩照雪很久了。

    “顾亦年不是说了么,黄泉路上等着他?本公主偏要留着他,让他跟顾亦年死生无法相见。”

    丹阳长公主的最后几个字,近乎是说的咬牙切齿了。

    当年的驸马,被她在这个院子里关了一个月。

    那一个月,顾亦年从茫然无措到明白自己的事情已经暴露,整个人都颓然了。他哭求着丹阳,自己只求一死,让她放过韩照雪,生怕她一声令下,韩照雪就丧了命。她说,韩照雪只要了千两白银,如今已经离开了京城。顾亦年苦笑,说自己对不起公主,对不起皇家的恩德,罪该万死却是绝不信韩照雪会因为一千两而弃他不顾。她让时也把韩照雪那副寡情的样子阐述给驸马,一遍又一遍。丹阳其实并未想顾亦年死,她只是想让顾亦年清楚,情爱与他,该是她李韵婉的。她是高傲的公主,她把自己最宽厚的样子,摆在了顾亦年面前。当时她要考虑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她要考虑皇家的颜面,考虑自己的颜面,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她的兄长那时才刚刚封为太子,天下收入囊中,近在咫尺,任何的细微的插曲,都不能有。何况,她是爱顾亦年的。即便顾亦年用最锋利,最不堪的刀,把她的爱情砍了个七零八落,可她还是倔强的想要保证一切都在原轨上。可是顾亦年的心却死在了那一千两白银上。他的人被自己拘着不能去问一问,看一看,所以他选了最极端的方式去问。他说要在黄泉路上等着韩照雪,去问一问,与他情意绵绵,当真只值一千两?于是,顾亦年撞柱自戕了。

    顾亦年弥留之际的呢喃都是韩照雪。

    丹阳长公主仰天长叹。

    他顾亦年的爱情,就是只值一千两。但是没关系,顾亦年的悲痛,却还是值得韩照雪慢慢体会一辈子的。

    这是她李韵婉,大齐的丹阳长公主,给她的驸马爷最后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