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异界庄园主的笔记 » 024:失控的梦溯

024:失控的梦溯

    载射型巡逻车驶入卡簧街道。

    全职牧师甩起熏香铜炉,在袅袅烟雾中端起法典进行净化仪式。

    蒸汽核心全功率运作,像是吸尘器一样的秘油雾化器沿着阴暗的角落喷吐过去。

    调查员端着滴滴作响的异常仪缓步推进。

    这是蒸汽工坊的科研成果。

    它的外壳是稀有金属或者浸泡过秘油的木头制成的圆盘,核心材料是由秘银量度指针,每个机簧零件都雕刻着圣痕,从制作到出厂要接受三次洗礼。

    异常仪作为经过数次叠代的携式超凡器材,能够检测附近的超频磁场,是文明社会最重要、也是普及率最高的检测仪器。

    调查员是守备中最精锐的老兵。

    他们通常将全身包裹在黑色密封服中,背部拓印着大大的圣痕或者道徽,用来区分魔法学院和蒸汽工坊的派系。

    面容被过滤面罩遮盖,细管道连接着筛盒,稀释液在管线里泛起泡泡,再加上多数工作人员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给人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他们都通过了严格的精神抗性训练,终生要定期接受牧师的祝福和市政厅提供的心理咨询。

    异常仪滴滴作响。

    他们沿着一排滴落的血迹向前挪动,熏香和雾化器紧紧跟随,在秘油尚未完全挥发时将其点燃,在圣光中杀灭一切邪祟。

    昏暗的地下室飘出阴风。

    穿过嘎吱作响的铁门,下水道被未知苍白的光源照亮,维修辅道旁的扶手已经生锈,积水泛起一层银光。

    贝诺琳甩动齿轮擦盘。

    火苗在穿戴了皮革手套的指间升腾膨胀,镶嵌在地下室甬道里的瓦斯灯依次亮起。

    德拉贡教授缩紧外套,在专业人士的簇拥下,重新回到了那个布满禁制的房间。

    他带领守备们进入,开始操作阀门组,高压的熏香开始喷吐,蒸汽沿着管道纵横交错地穿过整个房间,滋滋的泄压阀吹起有节奏的音调。

    异常仪的指针逐渐回落。

    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开始消退。

    房间里唯一的桌子被掀翻,斑驳的血迹中有一把被折断的锈锯,头顶的老式瓦斯灯打乱了满墙壁的影子。

    血块被尘埃裹挟,散发出一阵奇怪的腥味,现场并没有找到断手,只有一堆崭新的骨头。

    解剖是大学必修课。

    作为异端调查机构,众人辨别出月骨到远节指骨。

    它通体乳白色,并且很完整地维持着手掌形状,表面和缝隙间没有粘连一丝皮肉,仿佛是精心制作的教具模型。

    德拉贡摇摇头。

    调查员们早已习惯面对各种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在混乱和无序中寻找规律是人类生存下去的方式。

    贝诺琳点头示意。

    四名全副武装的调查员抬着一个被层层封印的裹尸袋走进来,里面是断手的邪教徒,在过去的五个小时里,尸体的扭曲程度还在加剧。

    调查员们揭开纹了道徽的白布,伴随着牧师的吟唱,圣光开始在地下室里闪耀。

    熏香被点燃,雾化器布置在房间角落,而那枚沾血的遗物吊坠被静静摆放在尸体和骨头中间。

    牧师们握紧法典。

    德拉贡教授点燃药物。

    贝诺琳深呼吸,将特殊烟雾吸入肺部,感受着灵觉过高带来的耳鸣,随着指关节擦碰……

    她打起一个响指,高灵识状态下的催眠仪式便成功了。

    贝诺琳缓缓睁开眼睛,便看见瓦斯灯光开始扭动,四周的墙壁朝着四面八方延展,似乎要压下来,整个人在一阵天旋地转中迷失了方向感。

    “呼,呼……”

    沉重的呼吸声从她嘴巴里发出。

    她感觉自己在移动,步态凌乱,握着往外渗血的胳膊在晨间街巷里磕碰乱撞。

    催眠很成功。

    借助邪教徒的圣遗物,还有沾染了超凡力量的尸体进行一些精神层面的高端操作。

    回溯死亡画面。

    这是调查员常用的、危险且有效的查案方式之一。

    她迅速将自己抽离,通过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那歪歪斜斜的身影。

    模糊画面,屏蔽声音,避免被超凡力量污染。

    邪教徒互相搀扶着,离开地下室,来到案发附近的街道,信报箱是合拢状态,说明案发时间在晨报还没有开始派送之前。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似乎被无形的敌人纠缠着。

    贝诺琳感觉脑子莫名肿胀,几乎在同时,画面尽头出现了新的轮廓。

    一个头戴礼帽,高瘦的身影拦住了两位邪教徒的去路。

    他左右手都握着东西。

    邪教徒们似乎很忌惮,试图转身离开,而此时一阵更强烈的剧痛钻入贝诺琳的脑海。

    她在出现耳鸣的第一时间就调整了灵识强度,并通过加强心理暗示,隔绝梦境回溯的影响。

    画面有节律散发出波纹。

    音浪?

    再加上事发时间在日出前,贝诺琳莫名联想到亥米提码头旁最显眼的大灯塔……以及能传遍全城的钟声。

    邪教徒们开始奔跑,然而没走几步就痛苦瘫倒在台阶上。

    昏暗的画面里出现一排脚印。

    那个瘦高男人将东西架在肩膀上,再端起另一根细长的棍子轻轻搭上去。

    小提琴?

    贝诺琳调动灵识,试图构筑出男人的轮廓,但由于缺少相应“介质”,效果并不明显。

    “凶手”找到了。

    一位凭空出现的音乐家。

    此时,梦境回溯的黑色背景出现另一层涟漪,似乎就源自那小提琴演奏出的声音——很凌乱,没有章法和节奏可言,像是彻头彻尾的宣泄。

    空气被撕扯着。

    邪教徒们痛苦万分,无法移动,于是做出了那个要命的举动——举起手中圣遗物,将其插入自己的心脏进行献祭。

    邪神的力量确实短暂地降临过。

    然而在下一秒。

    那侵染现实的超凡力量瞬间消失,邪教徒身上沾染了什么东西,导致邪神没有回应信徒的请求,反而是摧毁了仪式,而作为媒介和载体的两个邪祟,就这样横死在了城邦街头。

    幻境空间里的黑暗更加浓郁了。

    贝诺琳的意识变得清晰起来,这在催眠状态下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仿佛在回应贝诺琳的不安……

    她的耳鸣里出现了音调。

    “该死!”

    贝诺琳咒骂道,却发出了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至高存在污染了这次催眠,可怕的力量扭曲了幻境,正在将她变成异常的一部分。

    贝诺琳开始觉得周围的黑暗在流动,惊觉过来时,自己已经盯着看了很久,随后便意识到……

    那不是黑色,而是无数交叠在一起的斑斓色彩,浓郁到无法用肉眼分辨。

    贝诺琳果断终止仪式。

    哪怕轻微损伤精神,她也不允许自己成为邪祟入侵现实的通道。

    下一秒……

    贝诺琳重重跌落在硬地上。

    她分不清是地下室的墙壁,还是街道上坚硬的台阶,周围人影重重,或许德拉贡教授和调查员们正在抢救自己,但她感受不到。

    催眠幻境和现实世界被模糊了,意识没有找到回去的路,这是精神被击穿的迹象。

    她必须要保持冷静。

    调查员准则中详细阐述了回归的方法。

    眼下这种被混乱“缓缓吞噬”的情况,就像是精神陷入了沼泽当中,只有通过特定信号将自己唤醒。

    比如德拉贡教授夹着卷烟,用秘药造成的烫伤刺痛来唤醒自己。

    它的底层逻辑就是:

    寻找一个具有冲击力的“硬物”来打断迷失的状态。

    街道和地下室交错闪烁。

    贝诺琳突然回忆起德拉贡教授的话,回想起沾染在邪教徒身上的另一股力量。

    那位……旧纪元存在。

    她将感知收缩起来保护大脑。

    拒绝理解,拒绝倾听。

    不进行无意识的思考。

    贝诺琳的灵识强度在自我压抑中缓慢提升,却不释放,在流动的黑暗里寻找骨骼泛起的一抹乳白色。

    贝诺琳将注意力集中在上面,紧接着,仿佛有一根巨大的矛击穿了她的肉体,锁链往虚空中收缩,强硬地将她从混沌中“捞”了出来。

    她穿过了一阵浓雾。

    黑暗组成的旋涡在身后沸腾。

    “呼——哈,呼!”

    贝诺琳惊呼着坐起身,德拉贡教授和牧师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异常仪发出尖锐的鸣叫。

    彭!

    瓦斯灯在地下室里发生爆炸,苍蓝色的烈焰汇聚成旋涡,将邪教徒的尸体焚烧得一干二净。

    守备们聚拢起来,点起应急灯。

    贝诺琳呼吸急促,额头的青筋臌胀,她强忍着压下脑中的痛感,对德拉贡教授说道:

    “雾,高墙,我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