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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27章 蒲无伤 • 辞行

    次日一早,周王师阵中传来阵阵钟鼓之声,又低到高,又远及近。

    军营之中鼓乐常有,而偌大的青铜编钟却是稀客。尽管这庞然大物比百头太牢还要重上不少,但它乃是天子丧礼中必不可少之物。

    晋侯口口声声把“救驾来迟”挂在嘴边,作为补偿,他派人运来这口周成王当年御赐给唐叔虞的编钟。数十乘战车浩浩荡荡从晋都绛城出发,同行的还有晋国最优秀的百名瞽矇乐师。

    蒲国灭亡时,蒲无伤才刚刚七岁。他才刚刚启蒙,没等到师、傅教习六艺,便国破家亡。故而他从小对贵族们的周礼毫不感冒,觉得这些礼节纯属花架子,百无一用。

    后来他进了彘林,遇见隐姓埋名的恩师。周王胡早已超脱世俗尘见,世人讳言本名,他老人家却以“老胡公”自称。而天子自幼在泮宫中学到的那套繁文缛节,他不仅丝毫没传于两位高足,反倒常常对此嗤之以鼻。

    有了老恩师的言传身教,加上自幼修习清心寡欲的神农派医术,蒲无伤总觉自己与这些贵族诸侯、公卿将帅格格不入。道不同不相为谋,哪怕自己躯体里流淌的也是贵族公子的血液。

    编钟是周礼的灵魂。钮钟八音齐奏,甬钟五调和谐,瞽矇在一套编钟上演奏出哀婉凄凉的乐曲,小殓仪式正式开始。主丧人召公虎身着丧服,步履沉重,缓缓走上周天子的灵台。

    所谓小殓,乃是为周王入棺之前穿戴寿衣。

    “恩师向来不喜华丽服饰,”蒲无伤皱着眉头,对身旁的方兴低声说道,“怹老人家简朴惯了,常年一身猎户装扮,最恨铺张浪费。”

    “或许,卿大夫们对天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国人暴动前罢。那时的老胡公还是国人口中推行‘专利’之策、倒行逆施的君王。”方兴回应道。

    这个说法并不能让蒲无伤感到释怀。世人不了解恩师,也不知“专利”之所得,全部被用来填补共、夷、孝、懿四王留下来的王室财政亏空,老恩师分文未取,又何来“与民争利”之说?

    负责收殓周王遗体的礼官听不到蒲无伤的抱怨,天子寿衣的形制和用料极尽奢华。更何况,周礼极重等级,周王胡身为九五之尊,收殓时需要穿上整整十九层寿衣之多。

    “浪费。”蒲无伤啧啧道,深不以为然。

    在台下,所有诸侯、公卿百官也得按爵位高低分班站列,体现尊卑等级。他们不敢交头接耳,只是垂手肃穆而立。与其说是强忍悲伤,不如说是在强忍恶臭——

    周天子的尸体已经停灵七天。蒲无伤讳言师恶,但他看透身死,眼前这具尸体早非恩师,不过一具奇臭无比的皮囊罢了。

    尽管灵下摆着从赵邑窨窖中取来的冰块,但尸体腐烂的气息已经难以用甘草、香料掩盖。一连几天,不论是守灵的贵族,还是护林的将士,都有不少人因难忍恶臭而呕吐。

    蒲无伤始终觉得,长时间停尸是周礼中最不人道、也最难以理解的部分。入殓前的死尸一晾就是数日,除了给生者带来疾疫,并不能给死者慰藉。更何况,神农传人本就是无神论者。

    “方贤弟,你看,”蒲无伤忿忿不平,“这些在场的贵族老爷们,倒是很会逢场作戏,假装哀戚。”

    “蒲兄怎么看出来的?他们可都挂着泪。”方兴终究年少,不谙人心。

    “那是憋的,”这点小伎俩如何瞒得过擅长望闻问切的蒲无伤,“脸无悲戚之色,眉心亦无蹙容。但凡定睛看某一处,你也流的出泪来。”

    方兴忍不住试了一番,果然有泪涌出。

    “你又不必试,你是真心哀痛,”蒲无伤哭笑不得,“这彘林中真心为恩师悲戚者,只手可数——你,我,老太保,卫伯和,赵公子札……”果然,他数不出第六人。

    殓尸礼官给周王胡披上了层层寿衣,他原本瘦削的身材变得臃肿不堪。但他还没能入殓,还有几个既折磨活人、又折磨死人的仪式在等着众人。

    当召公虎宣布“致襚”开始,诸侯们纷纷走到周天子尸身前,馈赠殓葬器用。其中无非布帛、玉石、青铜礼器,宝物形形色色,堆放在周天子尸首周边,星罗棋布。

    蒲无伤斜着眼,睥睨这个严肃地有些滑稽的场景。大小诸侯公卿、各国使者在上灵台之前,无不是长长吸了一口气,憋着气直到馈赠葬器结束、叩首三番,早已满面通红。

    其中最出丑者当属霍伯,这位出了名的缩头乌龟,并没能学成乌龟憋气的本事,还没熬到叩头环节,便已然接近窒息。无奈,他只得在天子灵前狂吸几口尸气,呛得大吐不止,几近晕厥,被卫士扛了下去。

    “这霍国鼠君也是活该,”蒲无伤啼笑皆非,“当初蒲、杨、霍三国都在汾水西岸,互为犄角便可防御赤狄。可关键时刻这位霍伯背盟,缩头不出,使得鬼子灭了蒲、杨二国,而霍国倒安然无恙。”

    霍伯的小插曲着实不合时宜。彘林内万籁俱寂,天空也是阴郁得紧,没有半点阳光。

    “致襚”礼草草收场,主丧人召公虎当即宣布:“祭奠开始!”

    一时间所有人号啕大哭,以拳捶胸、以脚顿地。这动作名曰“擗踊”,众人用如此夸张的动作表达至极哀痛。待到所有人都声嘶力竭、筋疲力尽,小殓之礼才会正式结束。

    礼毕,周王的灵堂四周撤去了帷幕,临时灵堂上继续燃烧着烛火,寓意长明。

    蒲无伤从没打算为恩师守灵,“人死如吹灯拔蜡,何来灵魂之说?”这是恩师教导自己的话,如今他老人家已然仙逝,蒲无伤自然坚信其灵魂亦告泯灭。

    当晚,蒲无伤提议再去溶洞中怀旧,方兴欣然应允。二人于是带着火把,摸黑重回溶洞。

    故地重游,蒲无伤潸然泪下。蒲无伤盘腿在洞中坐着,就同他幼年每夜常做的那样。

    蒲国的断壁残垣他早已忘却,但这个溶洞内的每一个角落却胜似故乡。这是福地,他在这里拜师学艺,随恩师修身养性;这也是伤心地,恩师溘然长逝于此,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去。

    至于方兴,他忙着把溶洞里三层、外三层搜了一遍又一遍。

    “还有别的密道吗?”找不到他的茹儿,少年便声嘶力竭地在洞里吼了一整夜。

    一夜无话,已是日上三竿。

    小殓过后的次日便是大殓,今日周天子的尸身终于可以入棺。这是天子在彘林临时丧礼的最后一个步骤。礼毕之后,周王师就可以起驾扶柩,护送天子棺椁回到镐京。

    一对硕大的棺椁停放在周王胡灵前,很是显眼。

    周人对坟地不甚在意,但对棺椁却有着超乎所有前朝的执念,其中尤以周天子棺木最为讲究。

    棺木取的是霍国近郊出产之檀木,木质紧密而又有香气。棺室从整木中凿出,不可有任何拼接之处。此后再由晋国最好的工匠对之雕琢、髹漆,再用同一棵檀木的良材制作椁板。

    周天子遗体入棺前,须在棺木内铺上上好草席,用奇香无比的甘草编织而成。再盖以华丽蚕丝编织而成的绸缎,经纬分明,纹绣满精致的图腾纹理。

    不论是檀木、草席还是绸缎,皆名贵无比,都是从各诸侯国快马加鞭运送到彘林,这些都是专供天子葬礼的特贡珍品。

    “浪费。”蒲无伤再次发出幽叹。这场葬礼的耗费足够周王师半年粮饷也,如果十四年前用于防御赤狄入侵,蒲、杨二国又如何能被鬼子所灭?

    没有如果。

    再一次“擗踊”仪式后,周天子尸体被缓缓抬起,由敛葬人小心翼翼放入棺内。

    主丧人召公虎亲自在尸体前后、上下、左右放置陪葬珍宝,无一例外,都是最高等级之玉——头部放玉璋、足下放玉璜,左边是玉圭、右边是玉琥,背面垫着玉璧,腹上放置玉琮。

    玉是先秦时期最贵重的礼器,时人认为,有了这些名贵玉器陪葬,周王死后依旧可以通天地于四方,接受凡间祭祀朝拜。

    召公虎将玉器珍宝放置完成,小步倒退走出灵堂。

    最后一个步骤,才到盖棺之礼。

    在一队周王师士官的齐力协作下,沉重的棺盖缓缓合上,棺沿乃是精巧的榫卯结构,让棺木与盖板合拢得严丝合缝。盖棺之后,棺椁合称为“殡”,而丧礼的最后环节才是葬礼,便由“出殡”、“下葬”等环节构成。

    殡礼由首都镐京赶来的两位礼官主持。先是大祝作祷辞,然后由甸人进行消灾弥殃的祈祷。殡礼过后,周天子棺木须运回镐京城的太庙之内,等待七个月后方可以下葬。

    “停尸七天,停殡七个月……”蒲无伤不敢多想。他前所未有地希望周天子死后无灵,否则看到自己遗落人间的皮囊在棺椁中发酵腐败,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殡礼结束,上至诸侯公卿、下到普通士兵也将正式换上丧服,接下来便是漫长的服丧期。周礼中规定了极为繁复苛刻的丧服制度,服丧时长也从半年到三年不等。

    随着众人在彘林最后一次“擗踊”,周天子丧礼终告一段落。

    丧礼顺利结束,周王师将士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彘林中的这些军汉们,有的思乡心切,有的难忍恶臭,但更多的,是终于可以班师回朝,不用再担惊受怕随时杀个回马枪的赤狄大军。

    不过蒲无伤从没担心过鬼子,跟据杨不疑的说法,赤狄部落间的矛盾够他们忙上好大一阵子。更何况,和当初怀抱活捉周天子的奢望相比,再兴师动众来抢其尸体实在划不来。

    召公虎也无意多做逗留,天子下落不明和天子驾崩是两回事,他需要尽快回到镐京主持大局。于是老太保下令众诸侯、将帅整饬军队,清点军马、粮草、器械,当即启程离开彘林,扶柩归国。

    安排完毕,召公虎令程伯休父为先锋,负责前方开道。又挑选五十乘战车、三千名兵士,着素衣素甲,在中军护送周王胡灵柩。

    看着这些军汉们忙碌的身影,蒲无伤突然感觉落寞。他们都有归处,就连方兴也已答应太保召公前往镐京。那我呢?

    故国残破,彘林萧索,亲旧不在,恩师故去。蒲无伤从不相信怪力乱神,但此时此刻,他感觉到自己便是这太岳山下的孤魂野鬼。

    蒲无伤倒不是没有去处,召公虎不止一次地拉拢自己前往镐京担任御医。可自夏朝至大周,浅显易懂的岐黄之术一直被奉为正道医术,而倡导苦修的神农派反而更像异端。

    对了,恩师曾说过南国有一座圣山,名曰神农架,当年神农祖师曾尝百草于彼。如今神农派式微,修习神农医术者更是寥若辰星。我可以去那里,或许能访得同门?

    蒲无伤打定了主意,心情大好,于是收拾罢行囊,将神农《治世经》、《百草经》贴身珍藏。正好周王师也要护送天子棺椁南下,我便无妨再送恩师一程。

    扶柩归国本是周王师职事,各诸侯只需象征性护送一段路便可。但各诸侯纷纷表示,甘愿护送周王遗体至黄河渡口。召公虎大喜,便让诸侯国军队殿后,紧跟周王师。

    因是凶事仪仗,故而大部队行进速度极慢,每日只行二、三十里。且路上每经诸侯国境,周王师还要停柩接受诸侯在都城外的祭奠。

    此外,按照周礼,大部队在护送灵柩期间,每逢日落必须安营、日出才可行军,早晚在停棺之处举行哭奠仪式,即“朝夕奠”之礼。

    就这样,周王师在路上走走停停了,耗费了三日三夜,这才离开汾隰之地,来到了黄河古渡口边上。

    眼看着大部队即将渡过黄河,各诸侯纷纷前来向召公虎辞行。这几日,蒲无伤一直受邀陪伴老太保左右,故而这一幕幕“依依惜别”的场景,倒让蒲无伤大开眼界。

    先是霍、郇、魏、耿四路诸侯前来告辞。后三个虽是蕞尔小国,民寡兵微,犹不辞劳苦派兵跟随召公虎勤王。只是这霍伯嘛,蒲无伤丝毫不质疑他的脸皮厚度。

    召公虎对四位诸侯作揖,道:“四位诸侯辛苦,此役解彘林之围,诸位着实劳苦功高。”

    郇伯、魏伯、耿子赶忙回礼,皆答曰:“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惭愧,惭愧。”霍伯不敢目视召公虎,脸色绯红,只得作揖赔笑。

    召公虎也不以为意,对四位诸侯道:“七个月后,镐京城外会葬周天子之时,孤再为各位接风洗尘。”

    众诸侯答礼毕,各领兵回国不表。

    不久,晋侯也带着赵札和世子晋籍前来,向召公虎辞行。

    “寡人救驾来迟,”这句话已然成了晋侯的口头禅,“未建寸功,有罪有罪。”

    召公虎微微笑道:“各尽职事而已,晋侯为我大周北部屏藩,未来抵抗赤狄、北戎,还需晋侯多多费心才是。”

    晋侯面有愧色,道:“寡人定当为周王室效死力!”

    召公虎又看了一眼赵札,蒲无伤读得出这是不舍的神情,于是转头对晋侯道:“晋侯,赵氏宗主乃忠义勇武之士也!晋侯有如此得力干将,幸甚幸甚。”

    赵札受宠若惊,连忙作揖道:“太保谬赞,赵扎感激不尽。”

    召公虎拍了拍赵札肩膀,道:“倘若他日大周有危机之时,还望你不忘乃祖造父遗风,为国分忧才是。”

    赵札赶紧答谢:“自当效劳。”

    晋侯见召公虎有意招揽赵札,心有不快,催促道:“天色不早,寡人这就先行告退。待到七月后国葬,寡人再到镐京拜谒太保。”

    言罢,赵札扶晋侯上了车辇,又同召公虎、方兴等人辞行后,驾车而去。

    望着赵札驾车离去的背影,召公虎不住感叹:“此人乃社稷栋梁股肱,当真难得!可惜此人不为孤所用也!”

    召公虎有先后送走其余等诸侯国使臣后,眼前只剩下卫伯和还在军中。

    无独有偶,他也是蒲无伤最佩服之人。和其他位于太行山西之地的诸侯不同,卫国位于太行山以东,此次卫伯和率大军远道而来,不辞劳苦,立下汗马功劳,却从未有半句怨言。

    卫伯和并未打算告辞:“寡人虽身为卫君,但亦在周王室担任太宰,位列九卿之首。寡人愿亲率一军,护送周天子灵柩渡黄河、过崤函、入镐京。”

    召公虎叹其忠义,欣然应允。于是卫伯和命令公石焕老将军率领剩余卫军,星夜兼程赶回国都朝歌戍卫。

    已是入夜时分,周王师在黄河岸边扎营。周王胡灵柩停在临时搭建的木屋之中,权且作为灵堂。灵堂两侧,临时搭建了简易棚屋,召公虎、卫伯和、程伯休父、显父、皇父等卿大夫都在这里歇息,为周王守灵。

    当晚,例行哭奠过后,召公虎正独自一人在营中踱步。

    蒲无伤知道,这正是他向老太保告辞的好机会。于是信步走到召公虎跟前,长作一揖。

    召公虎看清来人,笑道:“孤近日事务繁忙,多有怠慢蒲先生,还请见谅。”

    蒲无伤赶紧拜谢:“太保言重,无伤担待不起。”

    召公虎对蒲无伤道:“还记得赵邑之外,蒲先生医治我军中毒将士,周王师这才脱困复元,最终击退赤狄、解了彘林之围,蒲神医居功至伟!”

    “此乃恩师洪福,”蒲无伤拂袖答道,“无伤给太保千里递信,又赶赴赵邑医治伤者,只为救出恩师,以全孝道。太保率王师前来,这才把鬼子赶出彘林,在下不才,未敢冒领太保之功。”

    召公虎抚须笑道:“蒲先生质朴无华,如无瑕美玉,孤甚敬佩!”

    “太保谬赞。无伤一心只想行医救人,将神农绝学发扬壮大而已,别无他念。”

    召公虎道:“蒲先生医术高明,此次回京,周王室定有官爵封赏,还望蒲公子切莫推脱!”

    “承蒙太保大人错爱,无伤……”蒲无伤面露犹豫,叹了一气,对召公虎道,“无伤此来,乃是特地向太保辞行。”

    召公虎大为惊疑,忙问道:“辞行?蒲先生何故要走?”

    蒲无伤见召公虎不舍,道:“无伤国破家亡,乃是不祥之人,承蒙天子收而为徒,这才苟活于世。今恩师仙逝,蒙太保扶柩归国,我与杨兄感激不尽。如今彘林恩怨已了,一桩公案亦告完结,无伤无意荣华富贵,故而请辞。”

    召公虎继续劝道:“倘先生无意于官爵,亦可跟随王师同回镐京。他日王城之内,孤请先生开馆讲学,将神农绝学发扬光大,如何?”

    蒲无伤苦笑道:“无伤山野散人,无拘束惯了,怕是更乐于放浪形骸之外。且无伤居于自然之间,可效神农祖师尝百草、医百病,以求医道。至于高台教化、收徒讲学之事,无伤才疏学浅,岂可妄为。”

    召公虎知道蒲无伤志向高洁,只得无奈道:“既如此,孤无法强先生所难也。”

    蒲无伤怕召公伤心,施礼回道:“太保乃大周社稷庭柱,德高望重,他日必有名士高人争相来投。皆时,实现恩师中兴大周之遗愿,必指日可待也……”

    召公虎见蒲无伤顾左右而言他,便问道:“不知蒲先生还有何心愿,但说无妨。”

    蒲无伤见召公虎猜透心事,小心翼翼道:“无伤自幼跟随恩师修习神农之术,方管窥医道之一二。恩师生前曾说过,正派医道当推神农、岐黄,如今岐黄之术尚有孤本列于守藏室之内。无伤斗胆,倘若日后能借阅一观,乃三生之幸。”

    召公虎抚须点头:“王室馆藏之书乃天子专属,本不对外。如今新天子尚未继位,孤更不敢擅专。但蒲先生乃天子高徒,又是社稷有功之臣,孤届时定会奏请新天子,为蒲先生开方便之门。”

    “多谢太保成全!”蒲无伤大喜,叩谢再三。

    两人又寒暄几句,见蒲无伤去意已决,召公虎只得无奈惜别。

    临别之际,召公虎又赠蒲无伤良马一匹,蒲无伤虽再三推辞,终是拜谢接受,连夜驾马而去,消失在月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