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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倒打一耙

    为了让大家知道东方茶楼的“根”在俄贤村,开业后连续一个月内,黄思梅巧妙地安排每天一场的《三月三》、《俄贤岭传奇》演出,主要目的,就是告诉大家:东方茶楼,源于俄贤村;海岛琼剧,源于群众。

    和黄思梅预料的一样,腾空出世的三角公园东方茶楼、接地气的改编折子戏,瞬间打响了知名度,东方市民都以到东方茶楼消费为荣。

    每到下午茶时间,三角公园的东方茶楼就座无虚席、

    再后来,黄思梅又加开了早餐席位,依旧天天爆满。

    而黄思梅用心研究的“红薯”点心,也在专业厨师的改良下,出了不少的新品:红薯糯米粉做的卤面面条、金黄诱人的红薯糕、芳香扑鼻的红薯煎袋……

    再一次,俄贤村的“土产品”,和东方琼剧团的折子戏一起,成了三角公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琼音缭绕间,蒙华香看着人群熙熙攘攘的茶楼,有一瞬间的恍惚:曾经,琼剧舞台也如此繁华。只不过,那时的观众,是真心为了琼剧而来;如今,全是冲着东方茶楼而来的茶客,看剧,不过是顺带而已。

    好在黄思梅的思想工作到位,如今蒙华香已经不会再为此事黯然神伤。

    不论如何,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琼剧还能留着根,还能在大舞台上流传,已经是幸事一件。

    *

    茶楼开业酬宾活动最后一天,戏台上正在演出经典戏目《三月三》。

    演员们粉墨登场,黎锦服装在朴实的幕布衬托下,熠熠生辉,生动地再次讲述那个流传百年的传奇故事,活泼灵动的表演风格、幽默风趣的俚语台词,引得台下喝彩声不断,常来的茶客,甚至能和台上对唱上几段。

    “和风吹来了三月三,谁家小伙笑开了颜?打起竹竿起舞翩跹,篝火亮照迎艳阳天。暖阳送来了三月三,谁家姑娘羞红了脸?唱着情歌素手纤纤,眼睛闪闪宛若星星。”

    “我织布来你耕田,生活融洽比蜜甜;你捡柴来我挑担,蜜里调油日子甘。”

    “声声口弦吹醉万泉河咧,支支情歌唱醒俄贤山咧。最甜不过黎家糯米酒啊咧,最美不过黎家三月三啊咧。阿哥吹箫那个情绵绵咧,阿妹戴花那个身姿俏咧!”

    ……

    台上台下歌声缭绕,一片其乐融融中,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斜插进来。

    “梅姐姐的茶楼歌舞升平,可是我们俄贤村的老百姓,都快饿死了呀!苍天呀!大地呀!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这些无辜的老百姓吧!”

    李东明抬高了嗓门,尖利的声音,刺耳难听,却一瞬间让台上台下的对歌被迫暂停。

    茶客们齐齐回头,就看到,一对年轻人,领着十几位衣衫褴褛、满面沧桑的村民,齐刷刷地站成了一排。

    他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上正领舞表演的黄思梅,目如喷火,仿佛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茶客们本就喜欢热闹,见状,有人就带头起哄。

    “哟呵!到底什么事!说出来,让我们给你评评理!”

    “对!说出来,我们给你们评判!”

    一时之间,台上唱大戏,台下唱小戏。

    李东明梳着大背头,油光锃亮,一身挺括的银色西装加马甲,英俊非凡。

    不得不说,蒙华香当年想捧他做当家生脚是有道理的:长相真的好!身高也是出挑!

    只是此刻,他双眼闪烁着狡猾的光芒,义愤填膺,双手举高高,惺惺作态装哭的样子,像极了动物园里表演的猴子,让人反感。

    “天爷呀!就是台上这个人,害得我们全村父老乡亲血本无归!现在他们还把茶楼开到市里,大家可千万别再被她骗了!她就是活生生的黄世仁,万恶的资本家!”

    林娇娇穿着一件及踝白色连衣裙,捏着手帕抹眼泪,声声哀婉如泣,和李东明一唱一和。

    “她为了自己的土货生意,把我们全村都赶尽杀绝,真是好狠的心啊!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今天才到茶楼来讨个说法!请各位叔叔婶婶、哥哥姐姐们,帮我们做个主哇!”

    要说起来,这两人,原本就是剧团的顶梁柱,唱作俱佳。

    如今看他们这个架势,放弃了演戏去做生意,倒是多少有些可惜。

    黄思梅身穿一套五彩黎锦,正在戏台上演出《三月三》的折子戏。

    听得这两人一番惺惺作态,她冷笑一声,就势一问:“不知两位口口声声说我害你们,到底怎么害了你们?可有证据?”

    李东明和林娇娇使了个眼色,两人让开一条道,他们身后的村民立即冲到前头来。

    这些村民手里,或拽着地瓜藤条,或抱着小腿肚粗的地瓜,脸上全是愤懑的情绪。

    一时之间,黎族大娘耷拉着眼皮、梗着脖子,用不太熟练的海岛话口吐芬芳;挽着裤脚的壮实大爷,唾沫横飞;一身补丁的白发大爷,怒瞪双眼、双臂狂舞……

    “我们明明是从你地里割回去的地瓜苗,可是你看看,这地瓜叶长得乱七八糟,猪都不想吃!肯定是故意害我们!”

    “对!明明琼剧团种出来的地瓜,模样口感都好。我们种出来的薯,个头硕大就算了,你看看煮熟后水哒哒黏糊糊,根本不能吃!肯定是你们在苗上动了手脚,不然不可能这样!”

    “赔钱!琼剧团必须赔钱!实在不行,你把我们地里的薯和薯叶都收购了!我们忙活了一整季,这可是全家人半年的生计!”

    ……

    从他们熙熙攘攘的怒斥声中,黄思梅总算是理出了头绪:原来,因为有了黄思梅的各种“新吃法”,琼剧团开荒种的薯,在市场上引起了很大的凡响,成了紧俏货。

    李东明和林娇娇原本的生意路子,都是跟着张沈年学的,原本按照原来的方法,也能一样赚钱。

    但是,他们的心很大,想要吞下整个琼剧团的生意,眼看着黄思梅只靠这一招“新物种”,就翻身占了上风。

    他们怎么能甘心?

    于是,为了“走琼剧团的路、让琼剧团无路可走”,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们组团偷了琼剧团的薯苗,让全村疯狂种了几百亩。

    结果,万万没想到,种出来的全是歪瓜裂枣,和东方琼剧团的薯,判若两样。

    他们左思右想,觉得是黄思梅故意下蛊,陷害他们!

    否则,都是一块地里的苗,怎么会出来不一样的薯,让他们白白浪费了一季?

    当然,李东明和林娇娇另有算盘:就算不是琼剧团动的手脚,也要把俄贤村全村的怒火,引到黄思梅身上,让东方琼剧团赔偿。

    再不济,就让他们接手俄贤村这几百亩地的烂摊子!

    他们两,可不想做亏本的生意!

    琼剧团的人,如同吃了苍蝇般恶心:明明是他们偷了琼剧团的薯苗,还有脸倒打一耙。

    重点是,他们故意选在了新茶楼开业酬宾的日子,前来闹事!

    不明真相的茶客,不懂那些前尘往事,只看这两人声声泣泪的样子、百姓怒火冲冲的气势,还真以为,是黄思梅害惨了他们。

    *

    在东方琼剧团,向来崇尚“以和为贵”,蒙华香一直教导大家要“以人为善”。

    可是,她没说过,如果被人踩在头上,该怎么办。

    换作从前,黄思梅可能就息事宁人,要么收了村民们次等的红薯;要么给他们一些补偿堵住他们的嘴。

    可如今,黄思梅愈发觉得,“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方为上策。

    黄思梅抿唇,上前直面他们,微微抬起下巴,薄唇微张:“《弟子规》云‘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简单说,不问自取就是偷!你们当了小偷,然后还要指责被偷的人害了你们,要脸吗?”

    李东明耿直了脖子,理直气壮道:“我和娇娇本来就是琼剧团的人!如今偷苗,也不过是为了帮助俄贤村的村民,让他们吃饱穿暖,这怎么能算偷?更何况,我们也是付出了一季的时间辛勤劳作的,如果不是你们的苗有问题,我们怎么会浪费这一季的时间在这些薯上?!”

    李东明理直气壮,毫无歉意。

    当时,他也是这么给林娇娇洗脑的:我们这不是在偷琼剧团的苗,我们是在帮助俄贤村的父老乡亲吃饱饭,为了让全村早日步小康。

    被他带歪的林娇娇和俄贤村村民,都觉得自己没错:既然东方琼剧团有更好的薯苗,为什么不主动分给大家?还让他们特地去偷,都怪东方琼剧团!

    说来也怪,种红薯本是稀疏平常的农活,基本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可偏偏,张沈年从海外送回来的这两个新品种,种法略有不同,都要控水、控肥。

    而要养出口感脆嫩的“绿珍珠”地瓜叶,还需要定期顺苗、养根。

    李东明和林娇娇不知其中要害,让村民们只按原来的办法种植,村民们为了增产,拼命施肥浇水,不但地瓜叶养得肥硕老硬,就是出来的粉薯,也没了原先粉糯香甜的口感。

    至于木薯,更是特殊,需要在极其干旱的条件下,严格控制水分,既要保证不能因日晒过度烧苗,又不能把木薯浇成“水哒哒”的状态。

    偷苗时,李东明和林娇娇给村民保证,会带着他们抢占琼剧团的市场,发大财。

    万万没想到,举村出动忙活一季度后,出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李东明和林娇娇已经亏了订金,不想再花钱收购这些红薯,又怕村民们闹事,所以就故意制造舆论,把枪头指向了琼剧团。

    村民被他们一鼓动,便昏了头脑,跟着他们,径直到琼剧团闹了起来。

    黄思梅都快被气笑了:“所以,你们偷苗种失败,就想要让我赔钱?”

    李东明和林娇娇见状,跳出来就反驳道:“剧团的地又没有围栏,怎么叫偷?再说了,你不也把薯苗,分给了织娘那十家人吗?都是俄贤村的父老乡亲,为什么她们能种,我们就不能种?再说了,早先张沈年去三亚摆摊,要是没有俄贤村的乡亲父老给他供货,哪儿有现在?东方琼剧团早就喝西北风解散了!”

    林娇娇拎着小手帕,一副弱柳扶风姿态:“梅姐姐早说了,要帮助俄贤村发家致富,我们也不过是照着梅姐姐说的做罢了!怎么就变成了偷?再说了,你们只是少了一些薯苗,我们可是赔上了一整个季度的劳作,你不赔钱,好歹把大家手头积压的白薯木薯和薯苗给收购了也行呀!”

    人不要脸,天诛地灭。

    面对强词夺理的李东明和林娇娇,血气方刚的刘光伟和吴琳琳听不下去了,气得从戏台上操起了长枪,一左一右就朝他们冲了过来。

    吴琳琳憋红着脸,中气十足地骂起来:“叛变剧团在先,偷苗作恶在后,现在你居然还有脸到茶楼来闹事?我看你是觉得,我们琼剧团,如今全是老弱妇孺好欺负!且吃我一枪,让你也知晓,我们琼剧团,不是人人都能欺负的!”

    黄思梅站在戏台上,穿的是一身五彩缤纷的及踝黎锦长筒阔摆裙。

    她光着脚,站在舞台上,往前每走一步,裙摆就荡漾一圈,步步生莲,和头上的银饰晃悠着呼应。

    她脸上是带着笑意的,却看得前来滋事的村民,心口一颤。

    站在戏台最前端,脚趾悬空站立,黄思梅如同一颗挺拔的青松。

    环视一圈,黄思梅冷冷地道:“李东明、林娇娇,你们难道忘了是谁把你们养大?是谁供你们读完小学、读初中?又是谁带你们到三亚学摆摊?还有,各位叔伯姨婶,你们难道忘了是谁首创土货进城、为你们做帮带?忘了是谁每次进货给价最高?你们,一个个白眼狼,得了便宜还卖乖,偷了我的东西如今还想反咬一口来耍赖?我告诉你们——没门!”

    平日里,黄思梅都是和软的性格,因为唱戏的缘故,说话软软糯糯拖着尾音,从不和人脸红。

    如今她这一番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吓得前来闹事的人,都后退了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