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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还是平手

    “哥,你说以后,咱们过上太平日子了,这现在练的一身本事还有用吗?”“或许会没用吧,但是当下自然是有用的,等天下太平,我们就去过我们想要的日子,我去拜师学艺做个说书先生。”“好耶!那我一定要买胭脂裙衣,再不想天天穿这铠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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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涌上心头,诺泠七恍惚,再看眼前与自己一般平静无二的兄长。双方清楚,现在看似双方按兵不动,实则早已山雨欲来。诺泠七脑海里回忆起种种与哥哥交手的经历,身后刀匣不由得刃鸣更烈。

    “阿七,老规矩,文斗武斗?”诺寒持枪于手,这随意变化出兵器的能力正是兄妹与生俱来,因此二人间的打斗从来不限于一种兵器。“文斗吧,哥,我也许久没有练兵了。不过,许我出九壬吗?”“算了,用干戚九壬这等兵器,咱不能把这台子打坏了。咱们还是老样子,斗变化。”诺寒缓缓划枪持定,做蟒吞象之势,诺泠七手中亦沉沙色光芒闪过,一把长枪在手,一扫长枪,阵风凛凛。

    “那么,咱们开始吧。”

    诺泠七先动,长枪直刺,一点银光快若闪电般刺向诺寒,被一招打杆瞬间招架,诺泠七再接疾刺数枪,被同样快的招架下来,诺泠七变枪为狼牙棒,力大势沉的一击直取诺寒双腿,几乎掠出残影。这边长枪变双锏,狠插于地,死死挡住狼牙棒。这一棒撞到双锏,竟不能再推分毫。

    “闭门不纳。”诺泠七收棒为双剑,盘身指定。“哥,这一招秦叔宝的成名式耍的不赖。”“咱俩谁跟谁,打着还拍下马屁。我猜的不错的话,下一招你要用点真本事了。”诺寒收锏为棍,棍头一扬,指定诺泠七。

    第二回合。

    场下观众全都看傻了:且不说这随意变化兵器的神仙能力,单看这兄妹二人的武艺,今日才明白兵器该怎样使!这般好手对好手的厮杀,叫人实在舍不得眨眼。往后若是吃酒时候吹出去,岂不是上好的酒坊故事和谈资?刚刚退下场的两位也纷纷看呆:自己那自以为耍的还算熟练的鸳鸯钺和苗刀算什么?快如闪电,坚如磐石。这般精彩的攻守变换叫两人实在是开了眼。

    诺泠七暴起,身体以极其诡异的柔韧旋转而出,掠至诺寒面前,双剑先刺,对方以烂熟于心的横棍格挡,诺泠七再借双棍向两边滑落,合为一切。诺寒翻身于空,堪堪躲过,那边又一转身鱼卧,一切合中,再双剑一挑。诺寒挥棍,棍头精准顶住双剑剑尖。只感觉那双剑一挑,先于一点弱水而击,后跟着江潮无量。诺寒借力后翻落地,舞棍收于身后。双手微微发抖。

    “好!!!!”相比之前张赵二人的打斗,这一场显得是被抛砖引来的天工璞玉。众人再不能吝啬喝彩和掌声。

    “公孙大娘的剑舞,学的不错,有几分来如雷霆,罢如江海的感觉了。甚至震得我手疼。”诺寒变棍为战身刀,双手紧握刀柄,反拖于身后。“那么,斗巧不错,力道如何?”诺泠七变双剑为大斧,同样拖于身后站定,似要回应诺寒的发问。

    第三回合。

    兄妹二人之间一直有个老规矩,文斗只斗三个回合。所以接下来双方要卯足劲,能不能打破平手就看这么一个回合。正所谓:博做终局,弈见官子。

    一番吐纳,二人同时暴起,霸道无比的一刀对上同样霸道无比的一斧。在技巧无用的情况下,唯有一力降十会。相撞瞬间甚至擦出了火星,二人脚下的台子也深深塌陷。二人发力许久,仍然相持不下。诺寒撤回一刀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斩,重达十斤的大刀舞起来竟如匕首般快捷。回应上的是大斧势如开山的重劈,一横一竖僵持不下。唯有那恐怖的杀势和二人兵器相撞带来的一丝压迫感还能感受到二人仍在对决。

    “算啦,到此为止吧,阿七。”诺寒收力后撤,沉沙色光芒闪过,那把威风凛凛的战身刀早已消失不见。诺泠七也收起大斧,神色无奈。两人身后六色的字样显现。

    “兵解。”六字淡淡的光芒应声消散,二人几乎同时叹息。

    “唉,又是平手。”

    “两位....”看到呆了的主持这时终于想起来本职,现在看来也不必如何选择争斗到三天后了。眼前这二位好手,已是人间少有。就是那战功勋绝的大将军,还是那朝廷上位极人臣的武安君,恐怕也不过如此。“两位实在是好一番龙争虎斗,只是我这衙府,只招一位捕快,这...”诺寒听出来了这内里意思:招兄妹不顺,招妹兄不服,不分伯仲的两位好手争一个位置自古以来便是难题。

    “不用,我又不是来应招的。”诺寒挥手,慢慢走下台子,消失于众人瞠目结舌之中。“这...”那主持看了看诺泠七,生怕这一位也离去台子。“不用看了,我哥不是应招来的,但我是。”诺泠七摊手,同样缓缓走下台子,慢慢平复胸中激荡的杀意和战意,眼睛渐渐恢复成元气活泼的假象。

    “主持大哥,让刚刚两位大哥接着上台比试吧。”诺泠七神色淡然,仿佛刚刚只是和自己兄长见面寒暄了一番。但实际上台下人群见之诺泠七已如见虎:跟这一对兄妹的武艺相比较,自己称得上几斤几两?

    “这...”主持面露难色,这姑娘刚刚那一场莫不是示威么?主持头疼,要是上头多给几个名额就好了:现在这台下已无人再欲武斗:反正最后都要面对这个叫诺泠七的姑娘,打赢了其他人又有什么意义呢?这儿是一座高峰!一座撼不动的泰山!

    真是麻烦了,颐安镇子这么些年来头一回小武道会这么快就结束了。自己不会武功,本来想借着这机会大饱眼福,现在好了,那对兄妹打的是精彩,如龙肝凤髓入嘴,可是这叫其他菜都上不来了。比起看一场绝世好斗,求量保质才是主持最喜欢的。

    “各位!其实今早开办之前,我们的头儿说了,如果武艺都厉害,前三名都可收进来!夺魁虽好,亚者亦优!”果不其然,台下热情再次被点燃:绝对打不赢那位姑娘又如何?那就不和她打呗。

    “刚刚那两位,守义,翟生兄弟,上台接着给大伙露两手呗!”不知人群里谁发了这一声喊,其他人跟着起哄。张守义和赵翟生自然也想接着比个高低,只是那个诺泠七还在这站着,现在接着打真的就是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诺泠七隐隐感到视线投来,四顾寻找,果然是之前被二臂哥哥“赶”下台的那两位,浅浅一笑。二人看的春心荡漾:这姑娘除了动手时候眉眼可怖,平常看来着实是个美人胚子啊。诺泠七似乎猜到了他们的想法,转身默默出了衙门。

    “”哟,舍得出来啦?我还以为你会接着看几场再走呢。”诺寒早在大门外等候,旁边孙豹赵建二人却看着二人目瞪口呆:他们当然听到里头动静如何,大致猜到起因就是这两位。打斗如何精彩他们不知道,但是刚刚战身刀和大斧相撞迸发如雷霆的声音他们听的清清楚楚。“不出来他们不接着打,我可不想扫了大伙兴。哥,说好的糖葫芦?”“买呗,哥以后就是有钱人了!嘿嘿。”诺泠七撇嘴:“哥,到底什么工作,这好事你搁哪找着的?”“我在西街本来想找个活,撞进家古玩店,那家老板蛮有意思,推荐我去南街一家叫留墨阁的地方,应了个说书先生。”“说书先生值一个月三十两?哥,我不是怀疑你本事,但这活又不是可以登台悦君的高雅活计。你之前不是说,就算是寅子,当年千里行走,不也是这一家那一家酒楼说书凑银子嘛。”

    “可能...那留墨阁阁主太有钱了吧。我在那还打听了些消息,这阁主就好养着些曲艺门人,那阁子却不是他的,早几十年前就有。是一代代人往下接手。”“这是赔本生意儿啊...那不赚钱吗?”“还是有分成的。五成赏钱归阁主,不过这五成中又要拿八成来给阁子添砖加瓦。我是看到不少字画书帖。以后去那做个清客也好。不说了,糖葫芦。”

    “嘿嘿,走着!”

    ——

    “实恕失礼!不知阁下师从哪派哪门,何方地界人士?”周侃儿恭敬抱拳行礼。诺寒回礼:“百家书里长大,我也只是多听过一些。津门的那些老师傅本事可都比我厉害。津门?周侃儿曾有耳闻天下几绝:姑苏的评弹,长安的乐舞,咸阳的老腔,津门的说书。除却刚刚那两段字正腔圆味儿正的定场诗,风采精神着实如奉身心。都说天下曲艺同道殊途:既为传唱人间故事,便要自己融入故事,叫戏子断肠,叫乐者怅弦,叫先生入史。若不能奉上全部身心,断然不能叫人唏嘘哀叹或拍手称快。

    “见笑了,原是天津卫的先生。”周侃儿态度恭敬,津门的先生走到哪都是棵摇钱树。但不求本事如何,光是这个名号,天下听客都是认得的。“哪里,原是我先怠慢了,倒让您迁就了,哈哈。”诺寒笑着,别起折扇后盘膝而坐:“不知周阁主可知这颐安镇子附近哪有房子倒卖?或是租用也可。”“南街这一块,我自认得些熟人,只是房屋一事,恐怕已经没有什么好居所了。倒是还有间不曾修砌的空房,可谓家徒四壁。”诺寒眼珠转转:这倒也是个好事,若是修好的房子,自己这点银两断然是租不下来的,等明天走马上任赚点赏钱,再去四处转转置办些家具就行。只是今天一晚难熬些。

    “也好,周阁主,这空房值价几何?”“若买下来,值价五十两,若月租,只消按月六百文。”诺寒心中大喜,这倒可以接受了。“可否带我见见那房子?”“不在话下。对了,明日开始,早八时至正午说书即可。另外,我尚不知道阁下名字,可否告知我呢?”“诺寒,寒冷的寒。”“阁下的书倒不寒冷。”诺寒轻笑,只挥挥手。“从前在津门,那些个老师傅可比我厉害多了。”“那...阁下的武艺呢?”周侃儿眼神忽然锐利,全然没有先前恭敬,目光仿佛洞悉一切。

    “什么意思?”诺寒愣了一下,反问回去。“杀气或许可以通过养性来收敛,但伤迹疤痕是藏不住的。看你的手就知道了。”诺寒面无表情:“周阁主看花眼了。我只是个说书先生,哪会什么武艺。还有这什么伤痕,这又是什么话?难道做说书先生的要先叫人砍上几刀?”周侃儿并不理会诺寒,上前拽起诺寒的衣袖,往上一拉:双臂密密麻麻布满数十道刀兵的伤痕,手指指节骨骼分明有力,青筋藏于皮肤之下并不外显。“在我这儿做事,多少要知道点底细,我这儿可不能进什么危险人物。你,到底是什么人?”周侃儿一字一句发问,留下诺寒仍然面无表情的脸对峙着。

    “唉,所以说,我讨厌和你们这些聪明人打交道。”好一会儿,诺寒叹气缓缓站起身。“你说书时手一直遮掩在衣袖里和桌子下,但若是细看是能窥见端倪的。放心,我只是确认一下你不是什么杀人越货的绿林人。”“我...我以前进过行伍。”诺寒面容忧虑,遮掩半天勉强挤出这几个字。“行伍出身?”周侃儿惊讶,眼前这少年看上去不过接近弱冠之年,竟然是沙场退下的?但不论如何,光是那密密麻麻的刀兵伤痕足以让人不寒而栗。沙场行军,建功立业。退下来身上带点伤无可厚非。但是伤痕越多,往往也意味着资历越老战功越多。寻常老兵身上带一两道疤比较正常,若是些活着的将军,带十几道也算是人间厉鬼了。

    而这个家伙,光是双臂,就几乎惨不忍睹带着几十道伤痕。周侃儿冷汗直流:如果说带伤意味着资历,那这个家伙已经不能用在死人堆里爬出来这么简单,恐怕是鬼门关常客了。更叫人害怕的是,老兵身上往往带着一层厚重的杀气,仅是双眼一瞪就能叫人吓破胆。而这个家伙,双眼平静如水,浑身上下仿佛要大喊着“我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老百姓”一般普通,扔进人堆里根本就不打眼。

    自带杀气的很厉害,但能把滔天杀气隐藏的干干净净的,周侃儿简直不敢想象这个家伙的过去是什么了。

    “搞什么啊,周阁主,这么紧张?”诺寒一脸憨厚的笑着,像是要宽慰一下周侃儿。“就算我以前参军过,现在也算服过朝廷王化之人,又不会随便动手杀人,你害怕什么?再说了,这说书的美差事,可还得仰仗您给我俸银呢。”诺寒说完笑着摸摸后脑勺,一脸憨厚老实样是天衣无缝。

    “我能......问问你以前是那支军队的么?”周侃儿声音有些发抖。“哎呀,周阁主,说点别的吧,有些事还是不要打听的好,您只要知道,我现在就是个讨口饭吃的先生而已,嘿嘿。”诺寒仍然笑的憨厚,但周侃儿总能听出一丝威胁的意味,尽管诺寒可能真的没有威胁。

    “那我先走了啊,过会儿来您这去看看那房子。”诺寒笑着抱拳诀别,然后仍然不紧不慢地踱下楼梯去,消失在了周侃儿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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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妹二人离开后,主持汗如雨下:这下好了,自己擅自改了招标,得去跟头儿好好周旋一番了。想到这,主持悄然唤来帮手:“你帮我看着,我去跟头儿说法一下。”帮手应允。主持转身走进更里头的大堂上,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刚刚那一场打斗。说起来,这般身手,在以前可跟那百家中的兵家人有的一拼,不说那六位大将和八位骠骑。跻身到那十二位少年将军完全足够。只可惜,那个名震天下雄兵的兵家,早覆灭在之前那场南北蛮夷侵略中原的大战里了。至今早已没有了音讯,也没听闻有什么人活了下来。官军后来赶到,只留下了连绵不绝的废墟和尸体。

    “唉,真是可惜,那场大战明明诸子百家都献策出力,虽然投于兵戈都有伤亡,但真正死绝了的却仅仅只有兵家而已。”主持连连叹息,但眼下还是想想怎么跟头儿说自己擅作主张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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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今天娘亲答应给我买身新衣服了!但是胭脂却不行,呜——好烦,咱们偷偷溜出去吃糖葫芦去吧?”

    “哥,今天是孙哥和赵哥对练诶,咱们不去看看?花姐和花哥还各押了三百文钱,现在大家伙也都在讨论这事儿呢!孙哥和赵哥到底谁才是我们中最厉害那个。”

    “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太平日子呢......”

    “哥...这是,我们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