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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阵前初试

    城中四家,李家家传神秘不提,其他三家敢于出城猎杀野人,其中当然有野人实力不强,虽然会有些损伤,却仍属于可猎杀目标的原因,更有一点,就是野人虽然单人独力强过城中兵士,却没有高手撑腰,又形成不了集团战力,实在是掀不起神秘波浪。

    如今李成梁说,这个野人得了狄族的传承,甚至部族之中出现了传承神秘能力的祭司。更深的道理这些兵士不懂,但野人的战斗力,却是确确实实的提高了。

    很快,一阵马蹄声传来,张家众人纷纷握刀,见是李家放出去的巡逻队,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家人的表现,似乎让张明海很欣慰,虽然对比李家的游骑,战力仍有差距,但能有这份谨慎小心在,足以让他们在这荒野之中得到更多生存的希望。可惜了,就是不太聪明,李家众人纹丝不动,显然早就知道是自己人。

    李家游骑下马,将李长安遭遇野人的前后详细回报与李成梁。李长安乃是李家独子,实在闪失不得。这一队游骑,正是由于在李长安归来后,又在原地收拾了收尾,这才落在了后边。

    李成梁摆手退下两个游骑,笑吟吟的看着李长安,“你这个手下,不简单啊。”

    “当然。”李长安对自己接引化生的未丁非常满意,得到了父亲的夸奖,也忍不住少年的心性,脸上忍不住的流露出得色。

    游骑探马回报,李长安纵马扬蹄,在荒野上狂奔,冷不防马前矮树丛中冲出一个身影,怪叫着,手举斧头砍向胯下战马。李长安虽未经战阵,却好在应变机敏,抖手打出一枚镇魂钉,荡开袭来的斧头,手拉缰绳,双腿夹紧马腹,那战马人立而起,原地折了个弯,与此人拉开距离。

    李家游骑探马本来坠在李长安身后不远,但事出突然,哪里来的及援手,电光火石间,见李长安脱开身来,那人又要扑上前去,此时跟在李长安身后的游骑,还在两丈之外。

    眼见李长安手中只有一柄短匕,必然难以招架,却见前方虚空之中一阵模糊,一个骑士黑袍罩身,布甲遮面,身下骑一头巨羊,挥刀将那袭击之人打翻在地。

    再之后,就有了李长安回营,未丁手提野人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一幕。

    李成梁见众人缓过劲儿来,便催促着上马,狄族的营寨还在百里之外,今晚注定要在城外过夜。虽说是在城外,但绝对不能在野外。这里不会有人愿意在荒野中过夜,就连初次出城远达百里的李长安也不愿意。毕竟,野外不只有危险,还有简陋的生存条件。

    “去望山堡。”李成梁打马先行,李长安和未丁紧随其后。自然由李家游骑收拾善后,张家家兵则显然不了解李家的做事风格,意识不知道该跟上去还是该留下等李家游骑。

    张明海望着已经远去的李家父子背影,正要下令追上去,却被一个游骑伸手拦住。

    “张大人,我家先生要为队伍清除前路上的危险,还请稍等片刻,与我等一道前行。”

    张明海盯视着眼前这个身材并不高大的骑士,对方也目光平静的与其对视,眼神坚定,并不闪躲。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若非知道这支游骑对李成梁的忠诚,张明海一定会以为前面是留给李家这对父子的陷阱。

    “我家先生办事,不需要任何人插手,如果需要,一定会事先安排。”骑士补充了一句,似乎是为了打消张明海的疑虑,便与其他收拾完毕的李家游骑列队,牵马等候在被痕迹被清理一空的营地中,不发一声。

    张明海再次看看自家的家兵,虽然也是按编组五人一队,牵马待命,却显得凌乱了许多。想开口训斥几句,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李家游骑这种一丝不苟的作风,十足十是学自李成梁。

    幸好,李家这支游骑也只能跟李成梁学,永远也成不了李成梁。如果真有那一天,以李家人的个性,怕是能捅破天。

    晃了晃头,似乎是想甩开这个想法,张明海重新坐了下来,等待着李家游骑的行动。

    约莫过了一刻钟,李家游骑随着一声令下,整个队伍翻身上马,沿着李家父子留下的马蹄印记,追逐而去。

    张明海一边招呼跟上,一边暗暗咬牙,李家这些人,若非知道其本来作风如此,一定会以为是想甩下他们。

    后边人马追逐,前边的李家父子马快,早已跑出三十里外。

    两人一言不发,一脸严肃的望向前边被积雪覆盖的地平线。

    很快,随着一个黑点出现,又一个黑点出现,紧随其后的十几个黑点出现在了前方的荒原上。

    “害怕吗?”李成梁看了一眼身边的儿子,语气中调侃之意满溢。

    似乎是不满父亲的调侃,半天不见回答,李成梁再侧头看去,只见李长安正从后背的方匣中取出精钢錾头的短棍,棍身藤条裹布,桐油漆皮,一看就知道是根枪杆子。头上再接一根锁龙钉,一杆长枪出现在李长安手中。

    掂了掂手中长枪,李长安的脸上才露出些许满意深色,回道,“头一回嘛,自然是怕,但是咱也不是没有准备。”

    一番动作,前方野人已经冲到身前不足百丈,李长安一夹马腹,“未丁护我。”右手挺枪,往野人群中杀去,未丁驱动巨大的公羊,紧跟在李长安左侧,持刀执盾,护住李长安左翼。

    野人越来越近了,近到李长安足以估量除这些野人的身材,能看到他们丑陋的面孔。接近六尺的身高,显然要比之前抓到的野人更高大健壮,手中挥舞的粗劣斧头,锤子,甚至是粗大的棍棒,和身上覆盖的并不多的几块破碎铁片,倒是让李长安放心了不少。

    将李成梁撇在身后,冲进野人阵中的李长安,第一次感受到冲破敌阵带来的震撼。

    野人粗壮的身体被长枪洞穿,远比人族健硕的体魄在战马的冲击下,并不能给他们更多抵挡的能力,被李长安手中的长枪穿进腔子里,借着马速甩出去,砸翻几个冲上来的野人。

    横扫间,又划过两三个野人的胸肩,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有个倒霉的,被枪尖扫过脖子,整个脖子被划开,腔子里的鲜血喷涌出来,把李长安贯在枪上的白缨子染了个通红。

    枪尖乱晃间,又晃开一个野人挡在身前,包了铁皮的木棒,一枪扎在肩窝上,同时也被野人的木棒敲在枪身上,一股大力传来,李长安一时竟险些把握不住,硬生生握住枪身,掌心之中一阵阵发麻。

    这是李长安第一次与野人真正交手,也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这些身高近六尺的高大身躯之中,隐藏的巨大力量。

    这股力道,与李成梁传授的劲力不同,不是拧成股的劲力,就是单纯的大力,没有什么花哨,枪棒交击,枪头被硬生生的从野人肩头脱出来,同时也把野人的肩膀豁开一个几乎截断胳膊的伤口。

    那野人似乎失去的痛觉,甚至被这疼痛激发了凶性,嘶吼着详李长安扑过来。李长安长枪被荡开,收枪抽在野人肋下,那野人竟咬牙忍下,当手持着狼牙铁棒,砸向李长安的后腰。

    李长安修行近四年,头一次经历杀阵,就遇上如此险象,手中失了兵器,翻身下马,再陷在野人阵中,冲撞不出,可就真是九死一生,难免栽在这里。

    说是迟,那时快,李长安灵机一动,枪身往后,使了一个缠劲,拦在哪狼牙棒前,只听“嘭”的一声,一股大力传来,李长安再也握不住枪繤,“啊呀”一声松开手来,眼见狼牙棒挟着枪身就要抽在李长安身上。

    要中了这一下,就凭李长安身上那几片薄甲,决然保不住李长安一个全尸。余光看向未丁,未丁已经从巨羊身上腾起,一刀斩向那野人的手臂,却救不下李长安。这一劫,还得李长安自己过。

    咬牙忍痛,李长安翻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符纸,来不及念动咒法,只得口中大喝,“疾”,一道灵光闪烁,一股震荡传出,荡开枪身的同时,也掀开了野人砸过来的狼牙棒。再一伸手,抓住荡开的枪繤,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拧枪拔出。

    再看那野人,已经被未丁借着那符篆荡开狼牙棒,野人空门打开之际,一刀砍下了野人手臂,举盾砸在野人脸上,把个本来就丑陋的野人脑袋砸扁了一半,白花花的脑浆混着鲜血流淌出来,场面一度血腥。

    “嘿嘿”,纵马冲出敌阵,劫后余生,李长安呲着牙一阵傻乐,同时心中也是暗自警醒。

    方才交手的几个野人,看似惨烈,其实杀伤不大。除了那个运气不好被划开颈腔的,真正被杀死的只有最后缠斗的一个,其余几个,就连当先被刺穿了胸腔的,也已经摇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跟在后边冲向了李成梁。

    李成梁落在后边,本来是想见一见李长安的本事,也是为了磨一磨少年人的锐气。年少轻狂,又得了超人的本领,自然是一时骄狂,轻视对手,眼见李长安在野人重围之中险些吃亏,又暗恨野人下手狠辣,果然是禽兽一样的东西,此时野人冲击而来,下手更是绝不容情,

    李长安平日里跟随李成梁,也只是在城中给一家一户看个风水,捉个不成气候的小妖小鬼,昨日夜里出城,李成梁只言片语喝退群妖,也未出手。今天,是第一次。

    只见李成梁面带微笑,五指张开,往前虚按,口中轻吐,右手虚握,掌心之中竟发出爆裂之声,“轰”。

    百丈之外,李长安只觉天地之间一声轰鸣,似是旱地惊雷,震耳欲聋。再看那些野人,此时已经有人抱头痛呼,其余的也只能摇晃着冲向李成梁。

    李长安不禁惊叹野人强悍的体魄,这一下,若是人族士兵,怕是全得趴下。这一队野人,除了几个竟然还能坚持冲锋。李长安终于理解了方才在营地之中,张家对野人的畏惧来自哪里。这一队野人如果遇上的事张家的队伍,除张明海之外怕是谁都回不去。

    上一刻,李长安还差点陷在野人阵中,又惊又恼,这一刻,野人战力锐减,岂不正是报仇的好时候。

    正所谓报仇不隔夜,趁他病要他命,李长安甩了甩被震麻的手,握紧长枪,抖了个枪花,低声嘶吼道,“杀!”抖擞精神,跃马挺枪,向野人阵中杀去。

    倒不是李长安怕了野人不敢下马,而是这野人身躯远异于人族,借着马势,李长安或可一枪刺穿对方,若是下了马,李长安怕是只有抵挡的份,能保住一条性命已经是大幸,何谈冲阵。

    李长安从野人背后冲进阵中,再一次感受到了野人的强悍。先前冲的艰难还能说是野人力大身坚,勇武过人。

    此时,野人一身修为,被李成梁一掌废掉大半。李长安长枪刺到,那野人才将将回身反击。李长安马速不快,这长枪穿破野人皮肉,竟被野人生生的扼在体内,一时拔不出来。

    加上这一次,这是第二次,李长安的枪被野人拖住,挣脱不开。本来就是少年心性,先前在野人阵中险些失了手,此时更是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临!”平生一股怪力,竟将枪尖上穿着的野人单手挑起,纵马扬蹄,兜了半圈,生生的将串在枪上的野人甩飞出去。

    此时再看李长安,哪里还有往日里肤白唇红的可爱少年模样,面孔狰狞,煞气腾腾,双目猩红,竟似是地狱之中爬出的恶鬼。

    手中长枪更像是灵蛇出洞,枪头一探,便钉穿了一个野人的脖颈,枪身一缩,一股螺旋劲力抖开枪上红缨,枪身收回,只留下野人身上碗口大的一个窟窿。

    来不及多看,枪身借力回弹,画出一个凶厉的弧线,沉重的锁龙钉带着一股乖戾的呼啸,狠狠的砸在另一个野人的头上。一击之下,这野人竟被打的七窍流血,颅骨破碎。

    未丁正要去援手,下一刻便看见李长安发威,身上杀气腾腾,如恶鬼降世,修罗复生。手中长枪大开大合,收割着身边野人的性命。

    未丁脸上唯一露出的眼睛中,闪过一抹惊讶,下一刻,却是爆发出狂喜之色。手中长刀更加奋力砍杀,一时竟逼退了身边的两三个野人,贴到了李长安身后,牢牢的护住李长安后方。

    当来到李成梁面前的时候,李长安早已杀红了眼。沉重的呼吸像个风箱,口中喷吐着大团的热气。

    见了李成梁,李长安眼中赤红稍减,却仍是目露凶光,完全不复父子之间的濡慕,迸溅了鲜血的嘴角露出一个危险的弧度,又渐渐放下。目光却仍然冷冷的盯着李成梁。直到李成梁开口,“我知道了,走吧。”李长安的那双眼睛才渐渐恢复了清明,裂开嘴,“爹,我回来了。”话音未落,一个跟头栽下马来。

    未丁正要去接,却见李成梁已经把李长安提在了手中,眼睛不知看向何处,冷哼一声,轻轻放在身前的马鞍上。仿佛是忽略了两人之间足足七尺远近的距离,理所当然的就像李长安本就应该在他身前。

    野人早已被李长安杀的四散奔逃,甚至早在李长安翻身杀掉三五个野人的时候,从李成梁一掌之威下回过神来的野人已经开始逃窜了。

    长期在荒野中生存,让他们学会了畏惧强大的个体,无论是什么,远远地躲开是最能生存下去的方式。

    若不是李长安杀红了眼,把场中跑不掉的野人一一杀戮殆尽,这场战斗早就结束了。

    “大人请了恶鬼上身。”

    李成梁正欲兜马转身,却听未丁的面具下神来低沉的声音。

    “哦?”手上一顿,李成梁不置可否,冷冷的瞥了一眼,“不碍事,只是脱力罢了。”打马往望山庄而去。

    未丁紧随其后,渐渐消失在荒野之中。

    就在李家父子离去后不久,张明海带领张家家兵,跟在李家游骑后面,循着李家父子的踪迹来到这片杀场。看着满地的鲜血和破碎的野人尸体,张明海暗暗咋舌。

    下马观瞧,脸上张明海眼中更是露出疑惑的神色。叫过李家游骑中的队长,问道,“你们家先生,杀人会抽干全身命魂?”

    张明海不善术法,却能看出,地上的野人虽鲜血涔涔,身体却灰败不已,一看就是失了全身命魂的模样。

    “我未见过先生如此手段。”游骑队长看了一眼,不动声色,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李家家传渊远驳杂,会什么不会,他们不知道,也不会知道。李家要的是一群杀人的利器,他们就只是一群杀人的利器。

    碰了个软顶子,张明海也不着恼。在李家,除了李家父子,跟谁说话都是这样。就连李家巷子口卖汤饼的陈阿婆,也绝不会给任何人半分薄面。

    狐疑的打量一阵地上的野人尸体,张明海翻身上马,依旧循着李家父子留下的踪迹,往荒野深处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