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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惊醒在深夜小圣堂之来自久违幽灵的怜悯

    双腿猛地抽搐,狗肉男从梦里惊醒。

    一身冷汗。

    狗肉男坐直身子,摸摸身下的屁股,屁股完好无损。只是双腿有些麻,背也酸痛,就像梦里的感觉一样。

    他环顾四下,月光从镂空雕花的高窗照入,面前是一排排清冷的木制长椅,头上穹顶隐没在黑暗里。

    这儿是一处小圣堂。整块教区的信徒们都来这儿做礼拜,包括狗肉男一家。

    想起这一点,狗肉男的记忆一下子完整了:今天是周日,自己原本是跟着父亲老约翰和哥哥安德烈来做礼拜的,可当那个头发花白的老神父戴上圆框眼镜,开始念诵起圣经上的段落时,自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一垂脑袋,打起了瞌睡。

    梦里那些莫名其妙的因素一下子都有了解释。

    黑暗中,狗肉男的脸涨红起来——在众人虔诚的礼拜仪式里呼呼大睡,决不是一件体面事。约翰和安德烈大概也嫌丢人,礼拜结束后,根本没把他喊醒让他回家。

    但下一秒,狗肉男的脸红就变成脸黑了。高窗外,星星点点的夜空向他说明一件事:

    此时是夜晚,是宵禁政策不允许活动的时间。

    月光里,狗肉男跳下了长椅。

    腿脚依然刺麻刺麻的,他躬着身,扶着椅背,哆哆嗦嗦,向小圣堂的大拱门挪去。

    这个小圣堂有些年头,早在“圣战”之前,它就已经投入了使用。老旧的拱顶下,一排排长椅的椅面被屁股们摩擦得光洁发亮。而长椅的背后,那块被称作“圣墓”的空地上,刻着名字的碑石林立着,月光里那些冰冷的石头像是铺着一层霜。

    这是个庄严中透露出一点诡异的地方。

    狗肉男来到了大门前。厚实的木门只是掩着,并没有上锁。只要狗肉男推开一道缝隙,就能钻出去。

    但在踏上街道的那一刻,违反宵禁的罪名就会落在他的头上,假如运气不好,在溜回家的途中碰上巡夜骑士,那么大概率狗肉男会被骑士们拎回城堡,丢进地牢过夜。

    然后在第二天苦等老约翰来交赎金赎人。

    狗肉男也清楚,老约翰不会为此苦恼的。相比之下,他一定更愿意用那些钱来买麦芽酒,庆祝家里少了一个饭桶,或者提前祭奠将要饿死在地牢深处的小儿子。

    总之,那无异于末日。

    想到这儿,狗肉男打个寒战,把手从橡木大门上拿开了。一番犹豫之后,他放弃了冒险回家去的念头,背靠大门,缓缓坐下。

    这是圣战过后的第十四年。十四年来,世界太平。

    可也是在这一年,突然严厉起来的宵禁政策,各不相同的遇难流言,还有圣殿骑士团宣布征兵的反常行动,都在向一无所知的民众们暗示:有什么危险正在悄悄靠近,眼下的平静只是假象。

    黑暗中,狗肉男闭上了眼。他想象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危险,能让那个横扫八方无所畏惧的老国王选择下令宵禁,把所有人关在房子里,像缩头乌龟一样。

    “可能是因为夜里有什么怪异的东西在活动啊。”有人回答他的心声。

    狗肉男吓得抽动了一下,差点一跃而起。

    他猛地看向教堂深处,铁十字架的轮廓竖立在那儿,十字架背后,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隐隐约约似乎有个人影,正幽幽望着他。

    狗肉男屏主呼吸,直到看清那人的相貌以后,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是一个套着白色袍子的瘦小女人,褐色头巾包裹住了她的半个脑袋,深陷的眼窝和两颊的线条让人一下子猜出她大概疾病缠身。她从长椅间的过道走来,悄无声息。

    月光穿过她的身体,却没有在另一侧投下一点儿阴影。

    狗肉男看着她走近,绷紧的身体瘫了下去,疲惫的感觉涌上来。

    “妈妈。”他轻轻说,眼眶晶莹。

    狗肉男觉得这个夜晚更加糟糕了。

    他不但一个人被困在了这个活见鬼的小圣堂,而且还恰好在这个时候犯了癔病,又一次见到了他那个死于伤寒的倒霉母亲。

    那个女人垂死的时候,几乎每个晚上都咳嗽不止。那时候,约翰一家挤在只有一个房间的混浆矮屋里头,夜里,两张小床上,四个人在咳嗽声中翻来覆去,没人能睡好觉。

    因此,她的死亡在大家眼中有多少有些解脱的感觉,也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她死掉那天的晚上,老约翰和安德烈难得睡了个安稳觉,呼噜声此起彼伏。

    狗肉男却依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种怪异的感觉缠着他不放,夜深时,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异样感,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咳嗽声。声音传到狗肉男的耳朵里,让他一下子被吓得清醒了:黑暗里,有人在乏力地低声咳嗽,像他母亲生前那样。

    不是安德烈,那家伙占了三分之二张床铺,睡得像头猪。也不是约翰,咳嗽声并没有把约翰的呼噜声盖掉。

    狗肉男望向身侧,他看见了立在床边、掩嘴咳嗽的背影。

    熟悉的背影。

    咳嗽的人察觉到目光,缓缓转过来。

    她和床上欠着身子表情惊恐的狗肉男对视了。

    狗肉男像是噎着似的,张嘴,喊不出声。

    真的是母亲,白天埋掉的那个死人。她看了狗肉男一会儿,又转头,望着岔开双臂、仰面占领了一整张床的老约翰,眼神悲伤,像是诉苦。

    好半天,狗肉男终于缓过一口气,尖叫起来。

    呼噜声停了。

    老约翰揉着眼睛,月光在从他头上半拱的小窗投进来,照亮了那张恼火的面孔。

    狗肉男指着床边的影子,说那是妈妈。

    老约翰却对身前的女人视而不见,他跳下床,穿过她,径直来到了狗肉男面前:

    “你搞错了,孩子,不是妈妈,是爸爸——我这就向你证明这一点。”

    他的证明方式就是把狗肉男揪下床,狠揍一顿,作为他不肯安静睡觉的惩罚。

    在狗肉男的哀嚎里,安德烈翻了个身,把被子在裹好,发出深睡被打扰的哼哼声。

    收拾完狗肉男以后,老约翰又穿过妻子的半透明身影,回到床上,岔开胳膊,接着仰天大睡。呼噜声和安德烈的配合着,一起一落。

    而母亲,她始终站在床边,望着这荒唐而暴力的一幕,眼神似乎焦急,又似乎悲痛。

    狗肉男瑟瑟发抖,蜷在屋角。

    那时他意识到,母亲死了,千真万确。眼前的,是自己的幻觉,是只有自己才看得见的鬼影。

    教堂的门后,瘦女人在狗肉男面前停住步子,伸手抚摸他的头顶,像活着时那样。

    狗肉男偏过头去。

    自从那个挨揍的晚上以后,眼前这个幽灵似的影子,好像也明白了只有狗肉男才看得见自己。所以每当深夜出现时,她就要这么抚摸狗肉男的脑袋,让狗肉男觉得头顶凉飕飕,怎么也不敢睡着。

    后来,老约翰搬家,把铁匠铺子挪到疯驴大街。

    从那时起,狗肉男的毛病不治而愈,再也没在深夜见到母亲的鬼影了。

    狗肉男一度认为自己永远告别了那个幻觉,虽然庆幸之余隐约有些怅然若失,可从没期望过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可现在看来,鬼影好像不是幻觉,而是真的幽灵——她只是迷了路,而不是烟消云散。

    在这个深夜,狗肉男又被她找到了。

    “你应该回家去,孩子。你不能待在这个地方。”幽灵轻轻说。

    是狗肉男熟悉的柔弱声调。

    你想跟踪我,找到我的新家。狗肉男心里这么想。他发誓不让这个幽灵得逞,管她是不是自己的母亲。

    “你看看这地方,多阴森,多吓人。你不觉得空气里有些奇怪的声音吗?”长期咳嗽让她的肺一塌糊涂,低声说话时,夹带着一种可怕的嘶嘶声。

    狗肉男努力不去听。

    可他确实也注意到了,黑暗中好像有那么些奇怪的动静,沙沙沙,像是什么东西在抓挠墙壁。

    “老鼠。”他固执地大声向自己解释。

    可说归这么说,他的眼神却很不安稳地向四周望去。几根高大的立柱支起了圣堂拱顶,那儿漆黑一片;立柱间的雕像姿态扭曲,仿佛是受折磨的恶鬼,而不是圣徒;墙壁上,色泽暗淡的壁画内容怪异,怎么也和记忆里的艺术作品对不上号。一切都像是浸染了某种恐怖的气息。

    狗肉男索性闭上了眼。

    “你听见了吧?你想想,老鼠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吗?你仔细听?”

    狗肉男屏住呼吸。黑暗里,爪子抓挠的声音清晰无比,而且不止一两处,嘈杂声从四方传来,刷刷不止,好像沸腾的水。

    狗肉男惊恐睁眼,他弄清声音的来源了,就是身前,身前的这块空地中。

    可这是圣墓,没有活物,只有石碑。

    月光斜照,那些碑石的孤零零的,无声而立。

    可抓挠的动静加倍清晰。

    “是他们啊。他们的安宁被打扰了,想着从深埋着的棺材里爬出来呢——那些棺材全都腐朽了,被刨烂是迟早的事情啊……”幽灵比狗肉男更清楚地知道他的心中所想,她俯身,几乎凑到了狗肉男的耳边:

    “我是死人,我知道的啊。”

    狗肉男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从地上跃起来,背贴墙壁,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幽灵。沙沙声清晰刺耳,好像那些地底的死人手指正抓挠着狗肉男的神经,让他心生恶寒。

    “回家去吧。”幽灵轻声轻气。“我会帮你注意街上动静,你不会被抓住的。”

    狗肉男张口,想要让她闭嘴。可这时,他的视野里发生轻微的晃动,假如不是幻觉,那就是眼前这些石碑真的在发抖——被地底不安的死人所撼动。

    狗肉男没能说出那句“闭嘴”。

    他张开的嘴巴里传出了一声怪叫,然后就崩溃了,转身,双手合力将门推开了一道缝隙,一下子钻进外面萨拉城清朗的月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