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史莱姆行动之夜
狗肉男踩着月光下的石板路，奔跑过萨拉城的小巷大街，气喘吁吁。
他不时回头，但没有看见任何追上来的影子。
不管是幽灵，还是死人，都没有。
这并不能让他的神经放松。在回到铁匠铺以前，他都是个违法的夜行者——第三个版本的宵禁令异常严格，甚至禁止了神父和大部分医生的活动权力，这么一来，能在夜里走上街道的只剩骑着披甲战马的巡夜骑士了。
作为主城萨拉的原住民，狗肉男还是有那么点政治嗅觉的，他笃定有什么大事正在夜里悄然发生。
但此刻，这个想法除了搭配幽灵那句“可能是因为夜里有什么怪异的东西在活动啊”，或者结合刚才听到的诡异动静，让自己心里感到更加恐慌以外，没有别的任何价值。
树梢在黑暗的天空底下晃动。
离家还有相当一段路。狗肉男的后背湿透了。
拐进一条巷子的时候，他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猛地停步，差点摔跤。
一个人。
巷子尽头有一个人，一个倒地的人。月光下，那人像是烂泥一样趴着，手脚扭曲，身体横陈巷口。在宵禁夜晚空荡荡的城市中，这算是极罕见的情况。
是个醉汉？狗肉男凑上去，心里猜测。
他决定不管这个醉汉，从他身上跨过去就行了。
他小心地靠近，小心地放慢动作，小心地跨过“醉汉”的身体。一切顺利。就在他准备快速跑远的时候，一丝丝怪异的感觉牵扯住了他的心，让他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
倒在地上的人身姿别扭，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受。
狗肉男俯下身，想察看那个人是不是吐着酒气打着鼾。他在“醉汉”朝天那一侧的脸庞上隐约看见了一块斑，结合上唇那副浓密的胡须，狗肉男大概猜到这个人是谁了。
酒馆的伍德。
酒馆的伍德是半个流浪汉，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赖在蓝史莱姆酒馆里度过，当他喝得不那么醉的时候，就会从他的徒弟大个子弗尔德手里接过鞭子，在蓝史莱姆酒馆中央的场地上，表演他出色的训史莱姆技术。
史莱姆，那是一种好像永远进化不出大脑的、终日只会蹦蹦跳跳的愚蠢生物，身体滚圆像个果冻。
伍德呵斥着下令，挥着鞭子，要它们跃过火圈，或者跳上酒桶。当史莱姆们失误，把局面搞得一团糟时，酒馆里那些找乐子的客人们就会哈哈大笑，把铜币投到场子里。
每到这时候，伍德就会嬉笑着去捡钱，同时把鞭子丢给徒弟弗尔德——对于史莱姆而言，其他任何人的命令，都缺少伍德这样的威慑力，这也是伍德能借此混口酒喝的关键原因。
“教会孩子和狗的最有效方法就是揍他，史莱姆也一样。”有一次伍德分享秘诀。
他一边说，一边扬起鞭子，边上拴着的史莱姆们立刻惊恐地发起抖来。
“千万别担心下手太狠了。”伍德打了个酒嗝，洋洋得意。“史莱姆不会反抗。圣战结束后的十四年以来，从来没有过史莱姆袭击人的事件发生！”
而在眼下的深夜，这个本该厮混在酒馆里，和其他游手好闲之人一起，靠吹牛、喝酒和打瞌睡度过宵禁时光的家伙，居然就这么横躺在巷口。
这让狗肉男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怀疑。
就在狗肉男犹豫着要不要踢他一脚，或者凑上去喊几声“伍德”的时候，空气中又有了新的动静——
砰，砰，砰。
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闷响，正从黑暗的四周传来。
狗肉男竖起耳朵，声音似乎离得很近，只是隔着巷子的矮墙而已。
史莱姆？狗肉男分辨着声音的频率，想起了那种靠蹦跳来前进的生物。
砰砰声不止一处。但其中的大部分，在短暂的清晰之后，又消失了。过了一会儿，那几个尤其明显的，加快了节奏，逐渐淡去，好像快速离开了。
就像有人把它们从这条巷子附近驱逐开一样。
想到这一点，狗肉男不安地望向巷口，他不希望在那儿看到巡夜骑士的身影。
白色人影飘然出现在那里。
不是巡街骑士，而是那个幽灵。狗肉男一愣，张张嘴，“妈妈”咽在喉咙里，没喊出来。
他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不好看。
原来自己一直被这个狡猾的家伙跟着呢。
这儿离疯驴大街的家已经不远了，看来今晚别想再甩掉这个幽灵了。想到这一点，狗肉男觉得头顶被抚摸的那种阴冷感觉再次出现。他打了个寒战。
“快走啊，我帮你把那些史莱姆赶走了。”她站在巷口，朝疯驴大街上挥挥手，侧身，好像为狗肉男让路。
史莱姆又不用你赶走。狗肉男在心里恶狠狠地说。
可他清楚自己不能在这儿耽搁时间。瞪了幽灵一眼后，狗肉男大步跑上疯驴大街，街道空荡，寂静无声，这让他安心了不少。他朝街道尽头铁匠铺子的方向飞奔起来。
数十步以后，狗肉男回头望了一眼。意外的，他看见幽灵依然站在巷口，并没有跟上来。
在他的心思冒出来以前，幽灵预先知道了他的疑惑。
“我不陪你回家了。”她大声向跑远的狗肉男喊。“不然我会忍不住总去找你的。”
她补充：
“教堂是我的家，那里的夜晚没有人。”
喊完这些话，她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的肺一塌糊涂，狗肉男心想。他停了停步子，突然有些走不开。
女人直起腰。她伸手，在空气中做了一个抚摸狗肉男头顶的姿势，眼睛明明微笑着弯起来，却好像无比忧伤。
然后她的动作改成了摆摆手，是要狗肉男离开的意思。
狗肉男想说点什么，比如说我会来看你的，可随即他要想到宵禁，又想到巡夜骑士，他摇摇头，心想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他转回身，向街的尽头飞奔而去。
在他背后，已经远远地看不清楚的地方，那个倒地的“醉汉”抽动了一下，伴随着的，那具身下漏出了一滩东西，不是醉酒后的呕吐物，月光下那东西亮闪闪，是鲜红的血。
他不时回头，但没有看见任何追上来的影子。
不管是幽灵，还是死人，都没有。
这并不能让他的神经放松。在回到铁匠铺以前，他都是个违法的夜行者——第三个版本的宵禁令异常严格，甚至禁止了神父和大部分医生的活动权力，这么一来，能在夜里走上街道的只剩骑着披甲战马的巡夜骑士了。
作为主城萨拉的原住民，狗肉男还是有那么点政治嗅觉的，他笃定有什么大事正在夜里悄然发生。
但此刻，这个想法除了搭配幽灵那句“可能是因为夜里有什么怪异的东西在活动啊”，或者结合刚才听到的诡异动静，让自己心里感到更加恐慌以外，没有别的任何价值。
树梢在黑暗的天空底下晃动。
离家还有相当一段路。狗肉男的后背湿透了。
拐进一条巷子的时候，他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猛地停步，差点摔跤。
一个人。
巷子尽头有一个人，一个倒地的人。月光下，那人像是烂泥一样趴着，手脚扭曲，身体横陈巷口。在宵禁夜晚空荡荡的城市中，这算是极罕见的情况。
是个醉汉？狗肉男凑上去，心里猜测。
他决定不管这个醉汉，从他身上跨过去就行了。
他小心地靠近，小心地放慢动作，小心地跨过“醉汉”的身体。一切顺利。就在他准备快速跑远的时候，一丝丝怪异的感觉牵扯住了他的心，让他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
倒在地上的人身姿别扭，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受。
狗肉男俯下身，想察看那个人是不是吐着酒气打着鼾。他在“醉汉”朝天那一侧的脸庞上隐约看见了一块斑，结合上唇那副浓密的胡须，狗肉男大概猜到这个人是谁了。
酒馆的伍德。
酒馆的伍德是半个流浪汉，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赖在蓝史莱姆酒馆里度过，当他喝得不那么醉的时候，就会从他的徒弟大个子弗尔德手里接过鞭子，在蓝史莱姆酒馆中央的场地上，表演他出色的训史莱姆技术。
史莱姆，那是一种好像永远进化不出大脑的、终日只会蹦蹦跳跳的愚蠢生物，身体滚圆像个果冻。
伍德呵斥着下令，挥着鞭子，要它们跃过火圈，或者跳上酒桶。当史莱姆们失误，把局面搞得一团糟时，酒馆里那些找乐子的客人们就会哈哈大笑，把铜币投到场子里。
每到这时候，伍德就会嬉笑着去捡钱，同时把鞭子丢给徒弟弗尔德——对于史莱姆而言，其他任何人的命令，都缺少伍德这样的威慑力，这也是伍德能借此混口酒喝的关键原因。
“教会孩子和狗的最有效方法就是揍他，史莱姆也一样。”有一次伍德分享秘诀。
他一边说，一边扬起鞭子，边上拴着的史莱姆们立刻惊恐地发起抖来。
“千万别担心下手太狠了。”伍德打了个酒嗝，洋洋得意。“史莱姆不会反抗。圣战结束后的十四年以来，从来没有过史莱姆袭击人的事件发生！”
而在眼下的深夜，这个本该厮混在酒馆里，和其他游手好闲之人一起，靠吹牛、喝酒和打瞌睡度过宵禁时光的家伙，居然就这么横躺在巷口。
这让狗肉男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怀疑。
就在狗肉男犹豫着要不要踢他一脚，或者凑上去喊几声“伍德”的时候，空气中又有了新的动静——
砰，砰，砰。
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闷响，正从黑暗的四周传来。
狗肉男竖起耳朵，声音似乎离得很近，只是隔着巷子的矮墙而已。
史莱姆？狗肉男分辨着声音的频率，想起了那种靠蹦跳来前进的生物。
砰砰声不止一处。但其中的大部分，在短暂的清晰之后，又消失了。过了一会儿，那几个尤其明显的，加快了节奏，逐渐淡去，好像快速离开了。
就像有人把它们从这条巷子附近驱逐开一样。
想到这一点，狗肉男不安地望向巷口，他不希望在那儿看到巡夜骑士的身影。
白色人影飘然出现在那里。
不是巡街骑士，而是那个幽灵。狗肉男一愣，张张嘴，“妈妈”咽在喉咙里，没喊出来。
他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不好看。
原来自己一直被这个狡猾的家伙跟着呢。
这儿离疯驴大街的家已经不远了，看来今晚别想再甩掉这个幽灵了。想到这一点，狗肉男觉得头顶被抚摸的那种阴冷感觉再次出现。他打了个寒战。
“快走啊，我帮你把那些史莱姆赶走了。”她站在巷口，朝疯驴大街上挥挥手，侧身，好像为狗肉男让路。
史莱姆又不用你赶走。狗肉男在心里恶狠狠地说。
可他清楚自己不能在这儿耽搁时间。瞪了幽灵一眼后，狗肉男大步跑上疯驴大街，街道空荡，寂静无声，这让他安心了不少。他朝街道尽头铁匠铺子的方向飞奔起来。
数十步以后，狗肉男回头望了一眼。意外的，他看见幽灵依然站在巷口，并没有跟上来。
在他的心思冒出来以前，幽灵预先知道了他的疑惑。
“我不陪你回家了。”她大声向跑远的狗肉男喊。“不然我会忍不住总去找你的。”
她补充：
“教堂是我的家，那里的夜晚没有人。”
喊完这些话，她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的肺一塌糊涂，狗肉男心想。他停了停步子，突然有些走不开。
女人直起腰。她伸手，在空气中做了一个抚摸狗肉男头顶的姿势，眼睛明明微笑着弯起来，却好像无比忧伤。
然后她的动作改成了摆摆手，是要狗肉男离开的意思。
狗肉男想说点什么，比如说我会来看你的，可随即他要想到宵禁，又想到巡夜骑士，他摇摇头，心想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他转回身，向街的尽头飞奔而去。
在他背后，已经远远地看不清楚的地方，那个倒地的“醉汉”抽动了一下，伴随着的，那具身下漏出了一滩东西，不是醉酒后的呕吐物，月光下那东西亮闪闪，是鲜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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