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面试者
“圣迹！我敢打赌那是圣迹！你们……你们这群恶魔的拥护者，虚伪的假教士，萨拉怎么会允许你们在它的眼皮底下伤害它真正的信徒？！”
祈祷室，大胡子男人奋力挣扎，他被两个卫士架着，正押送往教堂的出口。
“主神萨拉啊！饶恕我的无能！”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撕心裂肺。他的身材高大，相貌粗犷，看起来绝对是那类能在小酒馆喝上一整天，甚至把十字架押在柜台，用它换上满满一杯麦芽酒的粗鲁男人，可此刻，这家伙满目晶莹，好像真诚忏悔的孩子。
“放我去朝圣！我要去亲吻神的脚指头！”他嘶声咆哮，剧烈挣扎，可还是拗不过两边同样高大的护卫。从狗肉男身边经过时，他的吼叫变成了低声的呜呜哭泣，还有似有若无的讨饶：
“让我再听一听吧……让我再听听圣乐……我这肮脏的灵魂啊……”
“他这是怎么了？”狗肉男身边，同样来参加面试的一个瘦高金发男人问道。
“心理不健康，信仰不坚定，加上太怯懦了，大主教刚念七秒钟，他就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说自己愿意成为一位真正的修士，为萨拉奉献自己的一切。”
“那不是好事吗？是个虔诚的人啊！”
胖修士转过来，奇怪地看他一眼：
“谁告诉你念的是圣经？”
高大护卫和大胡子的身影消失在教堂的橡木大门之外。狗肉男猜想这两个护卫一定会把这个倒霉的家伙押到足够远的地方，然后用牛皮靴子的鞋尖狠狠踢他的屁股，让他摔在某个角落里，半天也爬不起来。想到这里，狗肉男莫名觉得自己的屁股也痛了起来。
他们这批人一共五个，除开刚刚那个瘦高的金发男人以外，大家都显得紧张而沉默。
另狗肉男感到意外的是，他在队伍当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酒鬼希尔。
这家伙的打扮是那么的显眼，那件凸显身体线条的紧身上衣是十年前的流行款式，谁也说不清它和它的主人谁看起来更显得老旧些；多年酗酒导致了他身材走形，腹部那几颗纽扣绷得像是要弹飞出去；那头平日里乱糟糟的棕发，此刻沾上大量的水（也有可能是麦芽酒），勉强捋顺，露出底下肿胀迷离的醉眼，和红彤彤的面颊。
尤其令狗肉男感到惊讶的是，希尔的神情，和平日里醉酒时没有任何区别。他之所以还能在这儿站稳，全靠身边热心的金发瘦高男人的搀扶。
“他喝酒了？”胖修士皱着眉，瞥了眼瘦修士。“你居然让一个酒鬼参加面试。”
瘦修士无奈地摊摊手：
“这家伙声称自己曾在圣战中为皇家效力，已经苦苦哀求了好几天的面试机会了——当时他可不是这副醉鬼的模样。”
“咳咳。是我没有及时劝说他。”金发瘦高男人尴尬地扶正希尔歪来晃去的身子：
“下午时我和他聊了会天……他说他感觉很紧张，面试还早，缓解紧张的最好方式就是喝上两杯，问我愿不愿意陪他一起……我拒绝了，谁想得到一转眼的功夫他就把自己喝成了这副样子……”
“不是你的错，孩子。”瘦修士安慰。“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狗肉男皱皱眉，这个声调听起来怪怪的。
但他没空多想。很快，他们一行人就到达了萨拉大教堂。
这可不是狗肉男的寝室小圣堂，从对开的针叶木厚门踏进去，并排着的两列长柱子映入眼帘，柱子支撑起高大深远的拱顶，拱顶轮廓在幽暗的光线里隐约可辨。
高耸、深远的头顶空间，给进入主殿的人一种步入朝圣终点般渺小、臣服的心理感觉。
狗肉男瞪大眼睛，边跟着修士往里走，边向四周打量。
周围，恢弘的连拱廊之上建着第二层走廊，在它之上是大窗户，那就是整个教堂内部的主要光线来源，一束束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照亮了头顶空间里安安静静的浮尘。
教堂空间极大，修士们并没有让他们停下来参观的意思。
他们率领着五人，绕过祈祷台，穿过唱诗班席，来到了刚刚那个大胡子被押出来的地方——那是大厅角落的一扇矮门，夕阳穿过教堂高大的彩绘玻璃窗照在祈祷台背后的墙壁上，而那扇门正好处于光线难以覆盖的地方。
“面试在地下圣坛进行。”胖修士解释。“所以我们得下去。”
“许多教堂地下室被认为是恶魔和鬼混的栖息地。”金发瘦高男人紧张的嘀咕。没人理他。
踏入门后，一股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随着眼睛的适应，狗肉男发现自己踩上了一条简陋的石头楼梯。楼梯台阶短而密，像是城堡里的螺旋梯那样，以微微左旋的弧度，通往地下深处。
没有人说话，修士在前面带头，一行人沉默地向地底走去。
沿着楼梯，绕了大概两圈后，一扇有着奇怪雕花的高大石门映入眼帘。执剑的护卫站在门前，无声无息，犹如雕像。
他们都带着头盔和面甲，狗肉男看不清他们的相貌。
修士们先迎上去，背对着大家，比了个什么手势。然后护卫们微微点头，转身打开石门，动作像是机械一样缺少生气。
“晚，晚上好。”瘦高金发男人对他们打招呼。
可没有人回应他，哪怕一个眼神也没有。
“这儿的所有人都听不见声音。”瘦修士好心提醒。“他们的耳朵被堵住了。”
“这又是为什么？”金发男人大概是紧张，很不愿意沉默着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你会知道的，你也要面试的嘛。”胖修士转回来，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对着门后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既然你那么好奇，你第一个进去吧，其他人在石门外等候。”
他转向剩下的人：
“保持安静和虔诚，护卫们听不见解释，只看得懂‘逐客’的命令！”
金发男人脸色一白，但没有拒绝。他踉跄了一下，跟在胖修士后面，走进石门。石门只开了够他们两个通过的口子，两人进去以后，两个卫兵抓着把手，在嘎吱声里，合力将门关紧了。
门外，楼梯口、走廊陷入一片寂静。
除开石壁上碗状凸起中燃烧的灯草，这儿没有其他光源。微暗的光线将人们的影子投在石头墙壁上，摇摇晃晃，如同幽灵。
没有人再说话。希尔偶尔打一两个酒嗝。
狗肉男猜，大概谁也不愿意因为多几句嘴而成为下一个被带进去面试的人。
他竖起耳朵，想听听石门背后的动静。
安德烈不肯告诉他面试的具体内容。狗肉男心想假如那很可怕，比如说是一顿殴打什么的，那自己肯定第一时间讨饶。在这个幽暗的地下深处，如果不肯认怂，那就是被揍死了，也不见得有人知道真相，必要的话，他甚至不介意像安德烈那样尿一裤裆以免遭多余的痛苦……
他又想到另一个重要的信息，大主教。
安德烈说，大主教在萨拉，并且亲自参与了面试。这么说来，大主教每天都至少花上一整个傍晚的时间，待在这个见不到阳光的鬼地方，面对像安德烈这样的白痴？这个藏在地底的面试有那么重要吗？安德烈还说了什么来着，大主教的形象很可怕，简直像是魔鬼的化身……
狗肉男摇摇头，觉得那是安德烈为了吓唬他胡扯出来的谎话，目的是要他在大主教面前失礼。
什么地方有水滴落。狗肉男竖起耳朵，随即毛骨悚然——似有若无的叫喊声打破了寂静。狗肉男分辨着，意识到那不是幻觉，而是金发男人的声音。他听不清内容，但能感觉地到，男人在一个劲儿求饶，声音里明显充满了恐惧。
狗肉男听见身后两三个待面试的等候者重重地咽下口水。
叫喊声变轻了，变得隐隐约约，最后终于消失。
过了好一会儿，石门挪动起来，是门后的侍卫将它打开。
门开的瞬间，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离得最近的狗肉男感到一股寒气从门缝里涌出来，同时他看见门缝里金发男人在微光中略显惨白的脸，脸上还有残留有泪痕。
金发男人挤过门缝，吸着鼻子经过他们身边，不再多说一句话。狗肉男没有闻到异味，心想这家伙的情况至少比安德烈好一些。
“还算正常，知道应该害怕，而不是傻乎乎地皈依。”胖修士的半张脸在张开的门缝后边出现。“下一个是谁？”
“我……我。”希尔似乎在这时候醒酒了，他一边解裤子，一边举起一只胳膊打招呼，踉跄上前。“该我了，帕尼小姐，钱先欠着。”
“萨拉饶恕我的罪行，”胖修士皱着眉退开，希尔趁机钻进了门缝中。“这个白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周围的护卫们听不见。石门被重新合上。狗肉男听见胖修士的声音在门后骂骂咧咧地远了。
有人干笑了一下。随后周围又陷入了沉默。但至少因为这出闹剧，气氛稍微地缓和了一些。
就在狗肉男努力放松心情，思考着应对方式——假如大主教使用暴力手段为难自己的话，自己能不能也假装喝醉糊弄过去——就在这时候，声嘶力竭的咆哮穿透石墙，传入了狗肉男的耳朵：
“我和你们拼辣！”
声音一闪而过，接着是乒乓的碰撞，好像什么东西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石门又开了。
两个高大的护卫抬着一副简陋的担架，担架上是蜷着身子歪躺着的希尔。鲜血从他的额角流下去，覆盖了他的半张脸。
狗肉男听见有人倒吸冷气。是队伍里一个雀斑脸的孩子，他举着手：
“我不面试了。”
“那就跟着他们离开。”瘦修士温和点点头，没有任何为难的意思。
雀斑脸跟着抬着担架的护卫，走上石头阶梯。在那儿，原先送走大胡子男人的另外两个侍卫正好回来。他们交身而过，眼神平淡，好像眼下发生的事情再也正常不过。
狗肉男咽了口口水，转回目光，正对上石门背后，胖修士嘲弄的眼神：
“该你了。射杀史莱姆王的家伙。”
他看看那个雀斑脸的背影：
“假如你现在和他一起走掉，那也许还能和不知情的人继续吹嘘你杀死史莱姆王的那套鬼话，但如果你选择走进……”
“别说了。”狗肉男突然开口。他瞪着胖修士的身后，神情惊恐。
胖修士转头，身后空空荡荡。他转回来，看着狗肉男：
“怎么了？”
果然，狗肉男心想，果然又是这样的情况。
在胖修士身后，狗肉男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高大、壮实的弗尔德，那个死在白天灾难里的驯史莱姆人。
但胖修士显然看不见那个鬼魂。他为这个孩子的一惊一乍感到很不耐烦：
“你到底愿不愿意面试？”
狗肉男看着弗尔德，这个壮汉显然也觉察到狗肉男能够看见他。他和狗肉男对望，眼神里有一种失落的悲伤。
“我……”
狗肉男望向弗尔德背后更深的阴暗，嘴唇哆嗦。
他点了点头：
“我愿意面试。”
祈祷室，大胡子男人奋力挣扎，他被两个卫士架着，正押送往教堂的出口。
“主神萨拉啊！饶恕我的无能！”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撕心裂肺。他的身材高大，相貌粗犷，看起来绝对是那类能在小酒馆喝上一整天，甚至把十字架押在柜台，用它换上满满一杯麦芽酒的粗鲁男人，可此刻，这家伙满目晶莹，好像真诚忏悔的孩子。
“放我去朝圣！我要去亲吻神的脚指头！”他嘶声咆哮，剧烈挣扎，可还是拗不过两边同样高大的护卫。从狗肉男身边经过时，他的吼叫变成了低声的呜呜哭泣，还有似有若无的讨饶：
“让我再听一听吧……让我再听听圣乐……我这肮脏的灵魂啊……”
“他这是怎么了？”狗肉男身边，同样来参加面试的一个瘦高金发男人问道。
“心理不健康，信仰不坚定，加上太怯懦了，大主教刚念七秒钟，他就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说自己愿意成为一位真正的修士，为萨拉奉献自己的一切。”
“那不是好事吗？是个虔诚的人啊！”
胖修士转过来，奇怪地看他一眼：
“谁告诉你念的是圣经？”
高大护卫和大胡子的身影消失在教堂的橡木大门之外。狗肉男猜想这两个护卫一定会把这个倒霉的家伙押到足够远的地方，然后用牛皮靴子的鞋尖狠狠踢他的屁股，让他摔在某个角落里，半天也爬不起来。想到这里，狗肉男莫名觉得自己的屁股也痛了起来。
他们这批人一共五个，除开刚刚那个瘦高的金发男人以外，大家都显得紧张而沉默。
另狗肉男感到意外的是，他在队伍当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酒鬼希尔。
这家伙的打扮是那么的显眼，那件凸显身体线条的紧身上衣是十年前的流行款式，谁也说不清它和它的主人谁看起来更显得老旧些；多年酗酒导致了他身材走形，腹部那几颗纽扣绷得像是要弹飞出去；那头平日里乱糟糟的棕发，此刻沾上大量的水（也有可能是麦芽酒），勉强捋顺，露出底下肿胀迷离的醉眼，和红彤彤的面颊。
尤其令狗肉男感到惊讶的是，希尔的神情，和平日里醉酒时没有任何区别。他之所以还能在这儿站稳，全靠身边热心的金发瘦高男人的搀扶。
“他喝酒了？”胖修士皱着眉，瞥了眼瘦修士。“你居然让一个酒鬼参加面试。”
瘦修士无奈地摊摊手：
“这家伙声称自己曾在圣战中为皇家效力，已经苦苦哀求了好几天的面试机会了——当时他可不是这副醉鬼的模样。”
“咳咳。是我没有及时劝说他。”金发瘦高男人尴尬地扶正希尔歪来晃去的身子：
“下午时我和他聊了会天……他说他感觉很紧张，面试还早，缓解紧张的最好方式就是喝上两杯，问我愿不愿意陪他一起……我拒绝了，谁想得到一转眼的功夫他就把自己喝成了这副样子……”
“不是你的错，孩子。”瘦修士安慰。“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狗肉男皱皱眉，这个声调听起来怪怪的。
但他没空多想。很快，他们一行人就到达了萨拉大教堂。
这可不是狗肉男的寝室小圣堂，从对开的针叶木厚门踏进去，并排着的两列长柱子映入眼帘，柱子支撑起高大深远的拱顶，拱顶轮廓在幽暗的光线里隐约可辨。
高耸、深远的头顶空间，给进入主殿的人一种步入朝圣终点般渺小、臣服的心理感觉。
狗肉男瞪大眼睛，边跟着修士往里走，边向四周打量。
周围，恢弘的连拱廊之上建着第二层走廊，在它之上是大窗户，那就是整个教堂内部的主要光线来源，一束束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照亮了头顶空间里安安静静的浮尘。
教堂空间极大，修士们并没有让他们停下来参观的意思。
他们率领着五人，绕过祈祷台，穿过唱诗班席，来到了刚刚那个大胡子被押出来的地方——那是大厅角落的一扇矮门，夕阳穿过教堂高大的彩绘玻璃窗照在祈祷台背后的墙壁上，而那扇门正好处于光线难以覆盖的地方。
“面试在地下圣坛进行。”胖修士解释。“所以我们得下去。”
“许多教堂地下室被认为是恶魔和鬼混的栖息地。”金发瘦高男人紧张的嘀咕。没人理他。
踏入门后，一股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随着眼睛的适应，狗肉男发现自己踩上了一条简陋的石头楼梯。楼梯台阶短而密，像是城堡里的螺旋梯那样，以微微左旋的弧度，通往地下深处。
没有人说话，修士在前面带头，一行人沉默地向地底走去。
沿着楼梯，绕了大概两圈后，一扇有着奇怪雕花的高大石门映入眼帘。执剑的护卫站在门前，无声无息，犹如雕像。
他们都带着头盔和面甲，狗肉男看不清他们的相貌。
修士们先迎上去，背对着大家，比了个什么手势。然后护卫们微微点头，转身打开石门，动作像是机械一样缺少生气。
“晚，晚上好。”瘦高金发男人对他们打招呼。
可没有人回应他，哪怕一个眼神也没有。
“这儿的所有人都听不见声音。”瘦修士好心提醒。“他们的耳朵被堵住了。”
“这又是为什么？”金发男人大概是紧张，很不愿意沉默着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你会知道的，你也要面试的嘛。”胖修士转回来，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对着门后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既然你那么好奇，你第一个进去吧，其他人在石门外等候。”
他转向剩下的人：
“保持安静和虔诚，护卫们听不见解释，只看得懂‘逐客’的命令！”
金发男人脸色一白，但没有拒绝。他踉跄了一下，跟在胖修士后面，走进石门。石门只开了够他们两个通过的口子，两人进去以后，两个卫兵抓着把手，在嘎吱声里，合力将门关紧了。
门外，楼梯口、走廊陷入一片寂静。
除开石壁上碗状凸起中燃烧的灯草，这儿没有其他光源。微暗的光线将人们的影子投在石头墙壁上，摇摇晃晃，如同幽灵。
没有人再说话。希尔偶尔打一两个酒嗝。
狗肉男猜，大概谁也不愿意因为多几句嘴而成为下一个被带进去面试的人。
他竖起耳朵，想听听石门背后的动静。
安德烈不肯告诉他面试的具体内容。狗肉男心想假如那很可怕，比如说是一顿殴打什么的，那自己肯定第一时间讨饶。在这个幽暗的地下深处，如果不肯认怂，那就是被揍死了，也不见得有人知道真相，必要的话，他甚至不介意像安德烈那样尿一裤裆以免遭多余的痛苦……
他又想到另一个重要的信息，大主教。
安德烈说，大主教在萨拉，并且亲自参与了面试。这么说来，大主教每天都至少花上一整个傍晚的时间，待在这个见不到阳光的鬼地方，面对像安德烈这样的白痴？这个藏在地底的面试有那么重要吗？安德烈还说了什么来着，大主教的形象很可怕，简直像是魔鬼的化身……
狗肉男摇摇头，觉得那是安德烈为了吓唬他胡扯出来的谎话，目的是要他在大主教面前失礼。
什么地方有水滴落。狗肉男竖起耳朵，随即毛骨悚然——似有若无的叫喊声打破了寂静。狗肉男分辨着，意识到那不是幻觉，而是金发男人的声音。他听不清内容，但能感觉地到，男人在一个劲儿求饶，声音里明显充满了恐惧。
狗肉男听见身后两三个待面试的等候者重重地咽下口水。
叫喊声变轻了，变得隐隐约约，最后终于消失。
过了好一会儿，石门挪动起来，是门后的侍卫将它打开。
门开的瞬间，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离得最近的狗肉男感到一股寒气从门缝里涌出来，同时他看见门缝里金发男人在微光中略显惨白的脸，脸上还有残留有泪痕。
金发男人挤过门缝，吸着鼻子经过他们身边，不再多说一句话。狗肉男没有闻到异味，心想这家伙的情况至少比安德烈好一些。
“还算正常，知道应该害怕，而不是傻乎乎地皈依。”胖修士的半张脸在张开的门缝后边出现。“下一个是谁？”
“我……我。”希尔似乎在这时候醒酒了，他一边解裤子，一边举起一只胳膊打招呼，踉跄上前。“该我了，帕尼小姐，钱先欠着。”
“萨拉饶恕我的罪行，”胖修士皱着眉退开，希尔趁机钻进了门缝中。“这个白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周围的护卫们听不见。石门被重新合上。狗肉男听见胖修士的声音在门后骂骂咧咧地远了。
有人干笑了一下。随后周围又陷入了沉默。但至少因为这出闹剧，气氛稍微地缓和了一些。
就在狗肉男努力放松心情，思考着应对方式——假如大主教使用暴力手段为难自己的话，自己能不能也假装喝醉糊弄过去——就在这时候，声嘶力竭的咆哮穿透石墙，传入了狗肉男的耳朵：
“我和你们拼辣！”
声音一闪而过，接着是乒乓的碰撞，好像什么东西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石门又开了。
两个高大的护卫抬着一副简陋的担架，担架上是蜷着身子歪躺着的希尔。鲜血从他的额角流下去，覆盖了他的半张脸。
狗肉男听见有人倒吸冷气。是队伍里一个雀斑脸的孩子，他举着手：
“我不面试了。”
“那就跟着他们离开。”瘦修士温和点点头，没有任何为难的意思。
雀斑脸跟着抬着担架的护卫，走上石头阶梯。在那儿，原先送走大胡子男人的另外两个侍卫正好回来。他们交身而过，眼神平淡，好像眼下发生的事情再也正常不过。
狗肉男咽了口口水，转回目光，正对上石门背后，胖修士嘲弄的眼神：
“该你了。射杀史莱姆王的家伙。”
他看看那个雀斑脸的背影：
“假如你现在和他一起走掉，那也许还能和不知情的人继续吹嘘你杀死史莱姆王的那套鬼话，但如果你选择走进……”
“别说了。”狗肉男突然开口。他瞪着胖修士的身后，神情惊恐。
胖修士转头，身后空空荡荡。他转回来，看着狗肉男：
“怎么了？”
果然，狗肉男心想，果然又是这样的情况。
在胖修士身后，狗肉男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高大、壮实的弗尔德，那个死在白天灾难里的驯史莱姆人。
但胖修士显然看不见那个鬼魂。他为这个孩子的一惊一乍感到很不耐烦：
“你到底愿不愿意面试？”
狗肉男看着弗尔德，这个壮汉显然也觉察到狗肉男能够看见他。他和狗肉男对望，眼神里有一种失落的悲伤。
“我……”
狗肉男望向弗尔德背后更深的阴暗，嘴唇哆嗦。
他点了点头：
“我愿意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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