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拜月教
城堡，深夜，议事厅。
暗色雕花大木门死死闭着，厚鹅绒窗帘隔绝了风和风的声音。在烛光边缘，议事长桌尽头的那个席位，帷幔包拢了蜷曲在高背椅中的人影。
那人抱腿侧坐，影子犹如一只套着项圈被固定在椅面的猴。
封闭的室内没有风，烛火直直指着穹顶，光照不到那儿，幽暗的，让人想到夜空。长桌这一侧，金碧辉煌的王座上，眼皮耷拉的亚伯拉罕终于沉不住气了。
“克鲁兹？克鲁兹？”他伸出一只手轻叩桌面，声音在安静的室内飘荡。
“嗯，哼？”瘦猴般的蜷影颤了一下。
“你大概睡着了，可在那以前，至少把你知道的关于这个王冠的一切告诉我们。”亚伯拉罕的声音是平和的，而在长桌两侧，零散坐着的阴影们也都颔首静待，诚然，长桌之末的那位怪人地位非常。
“哦？”依然是嘟哝般的声音。
“王冠，克鲁兹，在你的怀里。”国王提高声调。
尽头那副椅子嘎吱地摇晃起来，显然坐在上面的人正费劲地改变姿势。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上滑脱，落在地上，发出叮咚的轻响。
桌侧，最近处的人影向前倾了倾身子，动作顿住。烛光照亮了那张惨白的面孔，是莫里斯。
“你说掉地上这个？”克鲁兹说话的声音像是含着一口酒的醉鬼。“这是个金制的王冠。是个召唤物。是人造的。”
简短的一番话让议事厅再度陷入了沉静。
没有人去捡王冠。莫里斯转向国王，欲言又止。王座上的肿眼皮男人难得地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金制王冠，说明价值不菲，这个不用多说。后面那两样……”国王盯着阴影里的人。
“是个召唤物，说明它蕴藏着一种力量，能感应并唤醒那个怪物，并且加速这一变化过程，让它能在瞬息的爆炸中发生——而那个怪物，史莱姆王，它显然是史莱姆的某种异化形态。据我所知，想要将史莱姆那种小玩意儿异化成这副模样，只有醇厚、强烈、正宗的克苏鲁之力才能做到。众所周知，克苏鲁已经被杀死了，可关于它遗留下来的力量，谁也没有精确定论，我的意思是，这个怪物的出现有可能是自然诞生的畸形演变结果，但假如不是这样的话，那人为地制造这么一个家伙，必然用得上很高层次的炼金术，能够掌握、控制这种技术的人，相当于变相的具备了操控克苏鲁之力的能力。”
国王沉默了一会儿：
“你刚才说，最后一个结论，是……它是人造的。”
“我指的不是史莱姆王，是这个王冠，国王，你的理解能力像是你的头发一样退化了……自然演变也许可以演变出史莱姆王，但绝不会演变出这个作为它的召唤物的皇冠——这意味着局面复杂，决不只是克苏鲁封印松动那么简单，一定有人在利用这股力量……呃，算了算了，分析这些是你们擅长的事情，不用我这个老头子来头疼吧？”
克鲁兹把从椅子边缘耷拉下去的腿往回收了收，脑袋往膝盖间一沉，打起了瞌睡。
“召唤物……这一整个事情都是某人的计划。”国王低喃。
莫里斯倾身，开口了：
“巡游的队伍按惯常的方式处理那个被咬死的人，相较此前的七个受害者，这一位并无异常。但在遗体交付给家人以后，本该僵死在担子上的遗体，突然从院子里坐起来，然后就发生了群众们见到的那一切，王冠也是在那时候才出现的。”
“当时院子里没有人，对吧？”桌子的另一侧传来克拉克的声音。
“没错。”
“那么必然会产生这样一个推理：在多起死人的案例发生以后，有人抓住机会，利用已死的尸体搭配有着召唤物之力的王冠，制造了一起针对迎宾仪式的破坏。他潜入无人的院子，唤醒死者，交付王冠，然后接下来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这就麻烦了。”国王合上眼，靠在椅背。“这意味着什么呢？第一，这个人对被僵尸咬死的人的利用，或者至少对死人的利用颇有研究，乃至于他具备驱使死人行动的力量；第二，这个人熟悉召唤物王冠的功效，也清楚史莱姆王的性格，所以能在人群中央最佳的位子召唤了史莱姆王，并且用它达到了最好的破坏效果；第三，这个人针对的目标，是我，是我们。请问是什么样的人符合这一切条件呢？”
话音落下的同时，长桌那一头克鲁兹沉沉的呼吸也停住了。老人从瞌睡中醒过来，扭过头去——他看向窗户的方向，身躯微微颤抖。那儿只有天鹅绒窗帘密实的阴影，没有渗进来哪怕一点儿月光。
良久，他发出沉重的叹息，转回脸时，目光晶亮。
“没错。”他凝视着长桌这一头亚伯拉罕厚眼皮底下的双眼。“作为一个终身研究炼金术的老头，在我的认知里，具备这样能力的人，或者组织，只有一个。可那个组织早在百年以前就该被消灭在荆棘山谷深处。我不想危言耸听，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表明一个噩耗，那就是它没有灭绝。它又回来了。”
“拜月教……”国王低声喃喃。
又是一阵沉默。
打破沉默的是克拉克：
“我想，国王你大概会和我商议阿卡德米计划是否要继续进行吧？这时候把一堆外人引入城堡，恐怕对在座的各位都有威胁。”
国王摆摆手：
“我清楚你的意思。我们非但不能停止招生，还得加速这一进程。再晚一些的话，局面只会更加混乱。那时候我们会更加畏手畏脚，以至于真的寸步难行，彻底失去重振优质圣殿骑士团的机会。”
说到这儿，他的面色显得无比坚决：
“面试和招生照常进行，教会负责审核学生的资质，你们呢，也要尽责地调查学生家庭，确保每一个入学者背景干净。那些来自外地的学生不好调查，那就只允许有名的皇家贵族子嗣进入城堡，身份不够明朗的群众，还是等着我们考虑分部的计划吧。”
“没问题。”克拉克显然本就是这样想的。
“还有个人，那个狗肉男，用短箭射杀史莱姆王的狗肉男。主教今天把他的面试情况告诉我了，他的表现是满分，咒文非但没有对他起到任何负面效果，反而让他……”
一丝为难出现在克拉克的声音中。
“让他手里的箭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就像用短箭杀死史莱姆王那样，他用普通的战弓扎穿了地下室的石制墙壁，以至于那支箭无法完好地拔出来。”
“哦。那他是罕见的天才，还是潜在的怪物？”国王眯起眼。
“根据我们调查的结果，这个家伙在过去十六年里从未缺席过一场周日礼拜，尤其在他的母亲在世的时候，简直一周要望三五次弥撒，他的家里人都是虔诚的萨拉教徒，生活轨迹也简单到可笑。”
“那很好。”
“只是……据反应，狗肉男不止一次在礼拜的现场打瞌睡，而且经常睡过头很久很久，有时候谁都懒得喊他起床，所以谁也不知道他睡到什么时候才醒。”
国王捂了捂脸。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招进来观察反而是好事，谁知道这样的奇葩任由他生长的话会导致个什么样的结果……另外，莫里斯，你的骑士队里不乏进入阿卡德米的少年，那些见习骑士也是我们最可靠的棋子之一，要让他们当好可靠的触手，发挥自己人的价值。”
暗色雕花大木门死死闭着，厚鹅绒窗帘隔绝了风和风的声音。在烛光边缘，议事长桌尽头的那个席位，帷幔包拢了蜷曲在高背椅中的人影。
那人抱腿侧坐，影子犹如一只套着项圈被固定在椅面的猴。
封闭的室内没有风，烛火直直指着穹顶，光照不到那儿，幽暗的，让人想到夜空。长桌这一侧，金碧辉煌的王座上，眼皮耷拉的亚伯拉罕终于沉不住气了。
“克鲁兹？克鲁兹？”他伸出一只手轻叩桌面，声音在安静的室内飘荡。
“嗯，哼？”瘦猴般的蜷影颤了一下。
“你大概睡着了，可在那以前，至少把你知道的关于这个王冠的一切告诉我们。”亚伯拉罕的声音是平和的，而在长桌两侧，零散坐着的阴影们也都颔首静待，诚然，长桌之末的那位怪人地位非常。
“哦？”依然是嘟哝般的声音。
“王冠，克鲁兹，在你的怀里。”国王提高声调。
尽头那副椅子嘎吱地摇晃起来，显然坐在上面的人正费劲地改变姿势。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上滑脱，落在地上，发出叮咚的轻响。
桌侧，最近处的人影向前倾了倾身子，动作顿住。烛光照亮了那张惨白的面孔，是莫里斯。
“你说掉地上这个？”克鲁兹说话的声音像是含着一口酒的醉鬼。“这是个金制的王冠。是个召唤物。是人造的。”
简短的一番话让议事厅再度陷入了沉静。
没有人去捡王冠。莫里斯转向国王，欲言又止。王座上的肿眼皮男人难得地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金制王冠，说明价值不菲，这个不用多说。后面那两样……”国王盯着阴影里的人。
“是个召唤物，说明它蕴藏着一种力量，能感应并唤醒那个怪物，并且加速这一变化过程，让它能在瞬息的爆炸中发生——而那个怪物，史莱姆王，它显然是史莱姆的某种异化形态。据我所知，想要将史莱姆那种小玩意儿异化成这副模样，只有醇厚、强烈、正宗的克苏鲁之力才能做到。众所周知，克苏鲁已经被杀死了，可关于它遗留下来的力量，谁也没有精确定论，我的意思是，这个怪物的出现有可能是自然诞生的畸形演变结果，但假如不是这样的话，那人为地制造这么一个家伙，必然用得上很高层次的炼金术，能够掌握、控制这种技术的人，相当于变相的具备了操控克苏鲁之力的能力。”
国王沉默了一会儿：
“你刚才说，最后一个结论，是……它是人造的。”
“我指的不是史莱姆王，是这个王冠，国王，你的理解能力像是你的头发一样退化了……自然演变也许可以演变出史莱姆王，但绝不会演变出这个作为它的召唤物的皇冠——这意味着局面复杂，决不只是克苏鲁封印松动那么简单，一定有人在利用这股力量……呃，算了算了，分析这些是你们擅长的事情，不用我这个老头子来头疼吧？”
克鲁兹把从椅子边缘耷拉下去的腿往回收了收，脑袋往膝盖间一沉，打起了瞌睡。
“召唤物……这一整个事情都是某人的计划。”国王低喃。
莫里斯倾身，开口了：
“巡游的队伍按惯常的方式处理那个被咬死的人，相较此前的七个受害者，这一位并无异常。但在遗体交付给家人以后，本该僵死在担子上的遗体，突然从院子里坐起来，然后就发生了群众们见到的那一切，王冠也是在那时候才出现的。”
“当时院子里没有人，对吧？”桌子的另一侧传来克拉克的声音。
“没错。”
“那么必然会产生这样一个推理：在多起死人的案例发生以后，有人抓住机会，利用已死的尸体搭配有着召唤物之力的王冠，制造了一起针对迎宾仪式的破坏。他潜入无人的院子，唤醒死者，交付王冠，然后接下来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这就麻烦了。”国王合上眼，靠在椅背。“这意味着什么呢？第一，这个人对被僵尸咬死的人的利用，或者至少对死人的利用颇有研究，乃至于他具备驱使死人行动的力量；第二，这个人熟悉召唤物王冠的功效，也清楚史莱姆王的性格，所以能在人群中央最佳的位子召唤了史莱姆王，并且用它达到了最好的破坏效果；第三，这个人针对的目标，是我，是我们。请问是什么样的人符合这一切条件呢？”
话音落下的同时，长桌那一头克鲁兹沉沉的呼吸也停住了。老人从瞌睡中醒过来，扭过头去——他看向窗户的方向，身躯微微颤抖。那儿只有天鹅绒窗帘密实的阴影，没有渗进来哪怕一点儿月光。
良久，他发出沉重的叹息，转回脸时，目光晶亮。
“没错。”他凝视着长桌这一头亚伯拉罕厚眼皮底下的双眼。“作为一个终身研究炼金术的老头，在我的认知里，具备这样能力的人，或者组织，只有一个。可那个组织早在百年以前就该被消灭在荆棘山谷深处。我不想危言耸听，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表明一个噩耗，那就是它没有灭绝。它又回来了。”
“拜月教……”国王低声喃喃。
又是一阵沉默。
打破沉默的是克拉克：
“我想，国王你大概会和我商议阿卡德米计划是否要继续进行吧？这时候把一堆外人引入城堡，恐怕对在座的各位都有威胁。”
国王摆摆手：
“我清楚你的意思。我们非但不能停止招生，还得加速这一进程。再晚一些的话，局面只会更加混乱。那时候我们会更加畏手畏脚，以至于真的寸步难行，彻底失去重振优质圣殿骑士团的机会。”
说到这儿，他的面色显得无比坚决：
“面试和招生照常进行，教会负责审核学生的资质，你们呢，也要尽责地调查学生家庭，确保每一个入学者背景干净。那些来自外地的学生不好调查，那就只允许有名的皇家贵族子嗣进入城堡，身份不够明朗的群众，还是等着我们考虑分部的计划吧。”
“没问题。”克拉克显然本就是这样想的。
“还有个人，那个狗肉男，用短箭射杀史莱姆王的狗肉男。主教今天把他的面试情况告诉我了，他的表现是满分，咒文非但没有对他起到任何负面效果，反而让他……”
一丝为难出现在克拉克的声音中。
“让他手里的箭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就像用短箭杀死史莱姆王那样，他用普通的战弓扎穿了地下室的石制墙壁，以至于那支箭无法完好地拔出来。”
“哦。那他是罕见的天才，还是潜在的怪物？”国王眯起眼。
“根据我们调查的结果，这个家伙在过去十六年里从未缺席过一场周日礼拜，尤其在他的母亲在世的时候，简直一周要望三五次弥撒，他的家里人都是虔诚的萨拉教徒，生活轨迹也简单到可笑。”
“那很好。”
“只是……据反应，狗肉男不止一次在礼拜的现场打瞌睡，而且经常睡过头很久很久，有时候谁都懒得喊他起床，所以谁也不知道他睡到什么时候才醒。”
国王捂了捂脸。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招进来观察反而是好事，谁知道这样的奇葩任由他生长的话会导致个什么样的结果……另外，莫里斯，你的骑士队里不乏进入阿卡德米的少年，那些见习骑士也是我们最可靠的棋子之一，要让他们当好可靠的触手，发挥自己人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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