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倔强
期中考试之后便是家长会，有人欢喜有人愁。
而黄连就是愁的那个。
原本黄连是不用愁的，一方面他这次考得还不错，另一方面班主任也是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不用像往年一样解释为什么家长不来。可今年不一样，老爸前两天突然回来了，说是有些事情要处理，也顺带参加一下许多年没有参加的儿子的家长会。
这太突然了，让黄连有些不适宜。
再者他父亲是个什么德行……嗯，反正全身上下就那张嘴巴最利索，吹起牛皮来是滔滔不绝，路上碰到狗都能和它唠两句，再加上那张比墙还厚的脸皮，那就是活脱脱一个社交恐怖分子，和黄连算是两个极端。
有时候黄连自己都疑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为什么社交方面的本事完全没遗传到，但每每看着镜子里越来越往自己父亲那边靠的五官，黄连也就打消了那种猜疑。
而现在他父亲已经到了场，看着父亲坐在自己位置上和旁边的家长侃天侃地高谈阔论，黄连心中默默挑出他言语中的每一处错误，顿时感觉好丢脸。
不过这次家长会让他意外的是，原来自己的同桌也有个和自己相似的父亲，一样的口若悬河，一样的高谈阔论，还有一样的言语中错误百出。
两个显眼包。
黄连轻轻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反倒不觉得那么丢人尴尬了，他下意识地往白苏的方向看了一眼。
白苏好似对别人的目光特别敏锐，黄连的视线刚落在她身上，她便转过头发现了黄连，眉头微微一皱，又将头别了过去，盯着她的父亲，似有些不满。
“喂，差不多得了，人家都在等老师来，就你俩最吵。”白苏终于受不了了，走上前打断了他父亲的话。
两位父亲停下了对话，黄先生尴尬地笑了两声，先是看了一眼眼前不满的女孩，又将目光落到在教室后头蹲着的儿子身上，看到自己儿子脸上的表情和眼前那女孩差不多后，才陪着笑说了句“不好意思”。
而白先生似乎没有黄连父亲那般，他好像更重视自己的面子，看着黄先生的举动，又对上自己女儿那看仇人般的倔强眼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扇在了白苏脸上：“怎么和我说话的？我是你老子！”
闹出那么大动静，教室里的学生和家长自然都被吸引了注意，黄连听到前方传来细微的笑声，却分不清具体方位，那是大家在嘲笑。他尝试将自己代入此时的白苏，却光是想想都感受到了浓重的窒息感，险些让他一屁股坐倒在地。
白苏的脸埋得很低，黄连看不清她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记得她捂着脸埋着脑袋独自从后门离去，而座位上的白先生却还在和自己父亲有说有笑。
啧。黄连看着前脚刚道歉，后脚却和个没事人一样再犯的父亲，心中生出一股厌恶感，却又不敢上前说道，他怕自己也和同桌一个下场。
眼不见为净。
黄连也走了出去，终于在路过小卖部时瞧见独自坐在花坛沿上的同桌。
那片花坛修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边上，小路的另一侧就是学校的围墙，黄连印象中这条小路只有偶尔会出现几个学生的身影，不是在路上或者花坛里，而是在围墙上或者围墙外。白苏还是黄连第一次见到的双脚踩在那路上的人。
黄连犹豫了一下，走进小卖部拿了两罐可口可乐，然后也走到那条无人经过的小路，在白苏身边隔着一个身位坐下。
“你来干什么？”女孩侧头，双眼晶莹，眼角和鼻尖还有残余的红，像是刚刚哭过。她向另一边挪了挪，如同一只警惕的小兽盯着黄连，嘴巴上也是毫不留情：“你不会也给你家那老头揍了，出来向我找认同吧？”
自从运动会后，黄连就发现白苏也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坚强，而现在她的家庭似乎也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美满。人总是习惯将自己与人比较，黄连比较过后认为自己并没有比白苏差多少，与她对峙时也多了几分莫名的勇气。
“给。”黄连遥遥递出了一罐可乐，待其接过后，他又将自己手中的可乐打开，默默喝了起来。
黄连闭上眼睛猛灌了一大口，无数汽泡在喉管炸开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和世界的联系凝实了几分，心情也变得舒畅了许多。
“啊！真痛快——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给自己灌一大口可乐，烦恼和伤心事都会被汽泡裹走炸开消散。”一瞬间的勇气爆棚，黄连这句话居然是看着女孩的眼睛说完的。
“谢谢。”白苏盯着突然一脸轻松的黄连，不禁开始思考这种方法是不是真实有效，她拉开手中的易拉罐环，也学着黄连刚刚的动作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口。
好像心情确实好些了。
“人越是缺什么，就越是在意什么。只有没本事的大人才那么在意自己的面子，有本事的人，面子会自己贴到他们脸上。”黄连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句子，但此刻尴尬的气氛却让他感觉自己不得不说些什么，于是将自己内心对那两位父亲的看法说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话啊……好像还有些道理。”白苏抬头，脸上露出罕见的笑，这好像是黄连第二次看见她笑，第一次是偶遇她和家人散步的时候，可他却觉得这一次要比上次好看不少。
黄连顺着白苏的目光抬头，天上是垂得很高很高的薄云，稀稀散散泼在清澈宽广的蓝幕布上。
“那个，或许有些让你为难——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帮我？明明我不是什么好人。”白苏突然开口。
“你也帮过我，还送过我谢礼，很好吃，所以我不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那都是假的。”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明明每次我说的话都很刺，你却还是愿意帮我——而且，你不怕吗？”白苏转过头，又坐近了些，颇为认真地和黄连对视。
许多东西都是限时的，勇气也是一样。黄连刚才不知来源的勇气已经所剩无几，他将头别向一边，目光躲闪，支支吾吾。
“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黄连本就嘴笨，更何况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这种事怎么说得清？
“只是看不惯他们出于嫉妒而造谣、排挤一个善良的人，可我又不敢正面指责他们，也就只能尽自己的力看能不能帮到些什么。”想了很久很久，黄连终于说出了一个自己看上去还算那么回事的理由。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善良……”白苏自嘲般笑了笑，低着头双手将已经空掉的可乐罐捏的噼啪响。
而黄连就是愁的那个。
原本黄连是不用愁的，一方面他这次考得还不错，另一方面班主任也是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不用像往年一样解释为什么家长不来。可今年不一样，老爸前两天突然回来了，说是有些事情要处理，也顺带参加一下许多年没有参加的儿子的家长会。
这太突然了，让黄连有些不适宜。
再者他父亲是个什么德行……嗯，反正全身上下就那张嘴巴最利索，吹起牛皮来是滔滔不绝，路上碰到狗都能和它唠两句，再加上那张比墙还厚的脸皮，那就是活脱脱一个社交恐怖分子，和黄连算是两个极端。
有时候黄连自己都疑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为什么社交方面的本事完全没遗传到，但每每看着镜子里越来越往自己父亲那边靠的五官，黄连也就打消了那种猜疑。
而现在他父亲已经到了场，看着父亲坐在自己位置上和旁边的家长侃天侃地高谈阔论，黄连心中默默挑出他言语中的每一处错误，顿时感觉好丢脸。
不过这次家长会让他意外的是，原来自己的同桌也有个和自己相似的父亲，一样的口若悬河，一样的高谈阔论，还有一样的言语中错误百出。
两个显眼包。
黄连轻轻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反倒不觉得那么丢人尴尬了，他下意识地往白苏的方向看了一眼。
白苏好似对别人的目光特别敏锐，黄连的视线刚落在她身上，她便转过头发现了黄连，眉头微微一皱，又将头别了过去，盯着她的父亲，似有些不满。
“喂，差不多得了，人家都在等老师来，就你俩最吵。”白苏终于受不了了，走上前打断了他父亲的话。
两位父亲停下了对话，黄先生尴尬地笑了两声，先是看了一眼眼前不满的女孩，又将目光落到在教室后头蹲着的儿子身上，看到自己儿子脸上的表情和眼前那女孩差不多后，才陪着笑说了句“不好意思”。
而白先生似乎没有黄连父亲那般，他好像更重视自己的面子，看着黄先生的举动，又对上自己女儿那看仇人般的倔强眼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扇在了白苏脸上：“怎么和我说话的？我是你老子！”
闹出那么大动静，教室里的学生和家长自然都被吸引了注意，黄连听到前方传来细微的笑声，却分不清具体方位，那是大家在嘲笑。他尝试将自己代入此时的白苏，却光是想想都感受到了浓重的窒息感，险些让他一屁股坐倒在地。
白苏的脸埋得很低，黄连看不清她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记得她捂着脸埋着脑袋独自从后门离去，而座位上的白先生却还在和自己父亲有说有笑。
啧。黄连看着前脚刚道歉，后脚却和个没事人一样再犯的父亲，心中生出一股厌恶感，却又不敢上前说道，他怕自己也和同桌一个下场。
眼不见为净。
黄连也走了出去，终于在路过小卖部时瞧见独自坐在花坛沿上的同桌。
那片花坛修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边上，小路的另一侧就是学校的围墙，黄连印象中这条小路只有偶尔会出现几个学生的身影，不是在路上或者花坛里，而是在围墙上或者围墙外。白苏还是黄连第一次见到的双脚踩在那路上的人。
黄连犹豫了一下，走进小卖部拿了两罐可口可乐，然后也走到那条无人经过的小路，在白苏身边隔着一个身位坐下。
“你来干什么？”女孩侧头，双眼晶莹，眼角和鼻尖还有残余的红，像是刚刚哭过。她向另一边挪了挪，如同一只警惕的小兽盯着黄连，嘴巴上也是毫不留情：“你不会也给你家那老头揍了，出来向我找认同吧？”
自从运动会后，黄连就发现白苏也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坚强，而现在她的家庭似乎也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美满。人总是习惯将自己与人比较，黄连比较过后认为自己并没有比白苏差多少，与她对峙时也多了几分莫名的勇气。
“给。”黄连遥遥递出了一罐可乐，待其接过后，他又将自己手中的可乐打开，默默喝了起来。
黄连闭上眼睛猛灌了一大口，无数汽泡在喉管炸开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和世界的联系凝实了几分，心情也变得舒畅了许多。
“啊！真痛快——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给自己灌一大口可乐，烦恼和伤心事都会被汽泡裹走炸开消散。”一瞬间的勇气爆棚，黄连这句话居然是看着女孩的眼睛说完的。
“谢谢。”白苏盯着突然一脸轻松的黄连，不禁开始思考这种方法是不是真实有效，她拉开手中的易拉罐环，也学着黄连刚刚的动作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口。
好像心情确实好些了。
“人越是缺什么，就越是在意什么。只有没本事的大人才那么在意自己的面子，有本事的人，面子会自己贴到他们脸上。”黄连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句子，但此刻尴尬的气氛却让他感觉自己不得不说些什么，于是将自己内心对那两位父亲的看法说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话啊……好像还有些道理。”白苏抬头，脸上露出罕见的笑，这好像是黄连第二次看见她笑，第一次是偶遇她和家人散步的时候，可他却觉得这一次要比上次好看不少。
黄连顺着白苏的目光抬头，天上是垂得很高很高的薄云，稀稀散散泼在清澈宽广的蓝幕布上。
“那个，或许有些让你为难——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帮我？明明我不是什么好人。”白苏突然开口。
“你也帮过我，还送过我谢礼，很好吃，所以我不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那都是假的。”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明明每次我说的话都很刺，你却还是愿意帮我——而且，你不怕吗？”白苏转过头，又坐近了些，颇为认真地和黄连对视。
许多东西都是限时的，勇气也是一样。黄连刚才不知来源的勇气已经所剩无几，他将头别向一边，目光躲闪，支支吾吾。
“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黄连本就嘴笨，更何况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这种事怎么说得清？
“只是看不惯他们出于嫉妒而造谣、排挤一个善良的人，可我又不敢正面指责他们，也就只能尽自己的力看能不能帮到些什么。”想了很久很久，黄连终于说出了一个自己看上去还算那么回事的理由。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善良……”白苏自嘲般笑了笑，低着头双手将已经空掉的可乐罐捏的噼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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