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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初试手

    后院的张婶忙活了一轮饭菜正打算去净房,却见净房门口拦着两个大丫鬟。

    “夫人这是怎么,还没出来呢?这都进进出出快一个时辰了吧。”张婶将油腻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直这么关着我们都要给憋出毛病来了。”

    丫鬟们叉腰霸着门:“你再等等吧,方才大小姐来了也不让进呢!”

    张婶只得折回厨房,嘴里少不得骂骂咧咧。

    梁小楼远远看了一眼折回后厨的张婶,满意地转头指挥起来:“对,这锅莼菜黄鱼羹,先在白瓷盅里分好,再端上去。”

    她可是在这位“贤惠”后母张氏的教导下,在后厨整整呆了仨月,下到锅碗瓢盆上到帮厨大妈,她早就摸得个个门儿清。

    张婶见了她倒是带着几分恭敬:“大小姐,你怎么还在这人呢,今儿的贵客据说可不就是来相看你……”一旁的仆妇立马对张婶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梁小楼心道,连府中仆妇都知道了,可见张氏这营造舆论的手段,这后厨都是她的人,自己着实要小心一些。

    她想了想,大方道:“哪有相看人,双方亲长都不在桌的。母亲方才可是三次借口要给弟弟喂饭离席了,想必是有些不满意的。”

    众仆妇一听也纷纷点头称是。

    小楼领着小丫鬟端着新出炉的莼菜黄鱼羹走在路上,冷不防听到假山后传来一声叫唤:“梁妹妹!”

    梁小楼听着声音耳熟,站定后吩咐小丫鬟先去送菜,自己留下来,绕去假山后头一看,竟然是今日来做客的温公子。

    此刻夕阳西沉,这胖墩墩的公子站在乌压压的假山边,活像一尊石佛。

    “梁妹妹,可否帮在下一个小忙?”温公子人长得敦实,说话的声音倒是很清澈。

    “温家家大业大,公子这声妹妹我可担不起,还是叫我小楼吧,您是贵客有事还请吩咐,”梁小楼对这位“大佛”实在没什么兴趣,“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温公子露出明显的笑意:“小楼妹妹看来也是没看上温某罢,今日饭菜如此精致可口,妹妹却一口未吃,忙着跑前跑后布菜去了。”

    “公子见笑了,我们梁家小门小户的,这家事还得自己操持。”梁小楼一点儿也不在乎她在温公子面前“劳动妇女”的形象,两只小白手伸出来比划得栩栩如生,“这么长的鱼,这么大的鸡,都是我亲自动手给它们烧了炖了。”

    温公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小楼妹妹真是能干可爱。”

    梁小楼见他虽然奇胖无比,却并没有一丝阴霾自卑,也生了一分好感,直白道:“公子您也见着了,我不过一个小门小户女,万万是配不上公子这等官宦世家门第的。”

    温公子戏谑道:“门第是差了点,我娘说纳为贵妾也非不可。”

    梁小楼闻言眼睛都瞪大了:“不可不可,我这暴脾气定会将贵府搅得鸡犬不宁。”

    温公子一张圆脸笑得布满褶子:“哈哈哈,小楼妹妹这般有趣,我可是更舍不得了。”

    梁小楼见他打定主意调笑自己,干脆利诱起来:“温公子,实不相瞒,我……我心里已经有人了,我见公子斯文有礼,温家又是书香门第,冒昧揣测一下,公子相亲不顺,只怕和您的身形臃肿有关罢。”

    温公子此前面上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并未深达眼底,听了小楼这番话,这一点笑意也消散了:“你就是说温某胖嘛,照我说呢,是也,非也。若说是,以我温家的门第财力,低娶个寒门女子,只要聘礼给到位,在这京郊几乎是遍地可挑。”

    梁小楼见他去掉伪装,面上同温夫人一般倨傲,心下了然,俯身谦卑地福了福:“必然必然,如我这等粗鄙乡野女子,哪里入得了您的法眼。”

    温公子倒是颇为直接:“我见你十分能干,应该是个照顾人的好手。门户上确实够不着我们温府,如果你能做到守口如瓶,我着实可以为了那人纳你,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你可愿意?”

    “原来今日不是为公子你相看,而是另有其人?”小楼敏锐捕捉到,“府上可是有位不便出府的……病人?”

    温公子目光锐利起来:“你若是不愿,就收起你的好奇心。”

    小楼心中顿时有种捉蛇拿住七寸的窃喜,自信道:“温公子,小女虽粗鄙,也不愿为妾。难为公子屈尊和小女讲清楚,小女倒是有一副方子,愿意献上以助公子一臂之力。”

    “哦?”温公子也被勾起了好奇,“什么方子,你倒是说来听听。可别像你那荔枝酒一样,暗藏门道啊。”

    梁小楼坦然道:“公子多虑了,那荔枝酒并无门道,小女不过是个手艺人,以诚待客罢了。”

    “是吗?”温公子嗤笑,“那怎么张夫人在你倒酒后,离席后再也没回来?”

    小楼微笑:“还请公子放宽心,如您所见,我母亲,她产后虚弱,并不饮酒啊。”

    温公子思忖片刻,笑了:“好你个小狐狸,说罢,什么方子。”

    小楼围着温公子转了半圈,轻轻吸嗅,问道:“敢问公子,这周身清苦之味,可是大量服食一味中药所致?”

    温公子点头:“不错,进来为了相看多有走动,确实延请名医开了副轻体的方子。”

    小楼了然:“公子服用的这副方子,俗称将军丸,底料乃是一味猛药,叫大黄。再问公子,服用之后是否浑身干燥易怒?”

    温公子继续点头:“确实,方才我将你拦下,就是想问你要一些清凉的糖水,最好是冰过的。”

    小楼摇了摇头:“公子可知,服食这等药剂,最好不要沾寒凉。”

    温公子轻叹:“诶,大夫这样嘱咐了,可这天热难忍,总不可能叫我给闷坏了。”说罢从兜里抓出帕子,也不太顾及形象,就在小楼面前擦起汗来。

    小楼也不客气,抓起他擦汗的手:“容小女给您把脉。”

    把完脉,小楼仿佛不经意间问道:“公子,这汴安城里,是天香楼好,还是红袖楼好啊?”

    “那自然是红袖楼,”温公子不假思索地接口,又突然反应过来,“你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怎么这么不懂害臊!”

    小楼一脸无辜:“啊那大约是我记错名字了,公子,你说这红焖肘子,是楚天阁的香,还是珍宝阁的香啊?”

    方才席间那盘红焖肘子几乎都被这位公子包圆了。

    “你家的最香!”温公子有些哭笑不得,“别试探来试探去了,有话就说!”

    他那里不懂这小姑娘的意思,分明是觉得他好色又好吃!

    小楼一脸严肃:“公子有所不知,方才把脉,见公子肾经积弱已久,所以你燥怒,而且肚子大,眼睛红,身体容易水肿,没错吧?”

    温公子点头:“说的倒是有几分像那么回事。”

    小楼继续:“而这大黄虽然是将军药,性子着实猛烈,也亏得公子年轻气壮,换个年长十岁的,只怕这会儿已经瘫在家中了。”

    温公子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烈药倒不怕,关键是折腾了几日,也没见什么明显效果,我这身体还是随便走几步,就觉得又酸胀又燥热。”

    小楼露出狐狸一般的微笑:“巧了,我这里有一副祖传的绝世好方,因着我家祖上在北地,常用些大鱼大肉,这方子正好对症下药。不过这药得我亲自熬制,倘若公子今日肯否了这门亲事,再给我母亲一个体面说法,我明日就将足量的药丸送到贵府上。”

    温公子何等人精:“好说,你那后娘五品无阶,我今日肯来也是看在梁侯爷这块金字招牌的份上。我看你倒是懂点东西。这样吧,我跟母亲提一提,就说让你明日来我温府教几个新菜式吧,你呢顺便把方子带来过来看着煎药就是了。”

    “好嘞,”小楼得了保证,心上一轻,“先谢过公子了!”

    温公子心里也有些急切:“欸你看我这一身,额富态,倘若吃了你的药剂,能达到个什么效果?”

    小楼舌灿莲花起来:“公子原本就身量高,倘若服用我这药剂,少说一个月也能减下十来斤,不出半年,定然能成个玉树临风的俊男子,比肩那位探花游街的淮北侯世子呢!”

    温公子闻言着实心动了,干脆取出一个腰牌递到小楼手上:“明日你早些到我温府,拿这牌子让门房带你来我院子!我去跟我母亲提一提!”说罢转身就走了。

    “得令!”小楼接过牌子,只见这牌子竟是赤金打造,上头铸纹了一个篆体的“温”字,牌头上系着一枚丝线结成的花结,正是温公子的字“官”,心道这南边的世家大族,果然精致讲究!

    傍晚酒足饭饱送走温府贵客,张氏一手揉腰一手按肚子,怒气冲冲地坐在堂上,冲小楼大吼:“你这野丫头!快点从实招来!这饭菜怎么到了我这儿就上吐下泻!”

    小楼照例温顺跪着,一脸无辜:“母亲这可错怪我了,这席间饭菜都是共用的,哪道贵客没碰过。分食的菜品都是丫鬟送过去一一摆上的,这些丫鬟,可都是您院子里的人,我哪儿使唤的动呀。”

    张氏一脸不信,叫来自己陪嫁仆妇中最得意的张婶:“你,去给我把剩余的饭菜都验一遍!”

    张婶连忙应诺,带上两个丫头就气势汹汹围着桌子,吩咐了丫头们先用银针试毒,再把饭菜酒水挨个尝,连剩下半杯荔枝酒都给喝干净了。

    前后折腾了一炷香,俩丫头啥事儿没有,吃圆了肚子打着饱嗝。

    梁大郎在一旁看得双目犯困,劝道:“算了三娘,小楼今日备下的饭菜,连温夫人都连连夸赞,还让她明日去温府教习呢,贵客都吃遍了也没啥问题。你今日除了这晚膳,还用了不少别的零嘴吧。”

    小楼轻飘飘接口:“是呀母亲,我记得葛二娘还给您从外头带了鹿梨浆呢,她说又酸又甜十分可口,就是不给尝尝。”说罢她一脸委屈地瘪起嘴来。

    张氏心中顿时疑窦丛生,问张婶:“葛二娘人呢?”

    张婶回道:“二娘吃过晚宴,就回葛姨妈院子里歇下了,”似是见张氏有些迟疑,又说,“这鹿梨浆,京中只有楚天阁一家最正宗,据说是每天一早天还没亮就开始熬的,价格也确实贵,要好几百文一壶,不过别的铺面也仿着出了不少,价钱上差别就大了去了。”

    张氏身边的大丫鬟秀儿也开口了:“二娘昨日采买统共跟我支了五钱银子呢,除却不到一百文的杂物件儿,就说买了这死贵死贵的鹿梨浆。”

    张氏听得心头火起,猛地起身拉上秀儿:“走,跟我到葛姨妈院子里去,今日这事,我非得把这个害人精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