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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消渴症

    周嬷嬷果然如同温品兰所料,是府中老人,态度自然也老练得很。

    不论旁人怎么盘问,她两眼看天,反反复复重复一句话:“误会!老奴都是关心二小姐,一片好心呐!”

    那嚎叫声之大,听着倒是她蒙受了巨大的冤屈。

    温品兰是被一顶软轿抬来的审问现场,又被两名大丫鬟搀扶着,半扶半抱着瘫坐在了木椅上。

    周嬷嬷看她来了就装死低头一言不发,她见状连忙拿出丝帕,一边抹泪一边朝温夫人哭诉:“母亲见谅,女儿可实在是两腿无力,没法给母亲行礼了,昨夜双腿肿痛得厉害,一夜都不曾入眠呢,就等着今日来求母亲为我做主啊!可怜我那早死的亲娘,承蒙母亲抬举不久就走了,丢下我孤苦一人,全凭母亲心善才活到今日。女儿命苦哇!”

    说罢她轻扯罗裙,露出青青红红斑驳一片的双腿。

    温夫人原本见周嬷嬷死不认账,又想着她也是府中老人,还是该给些体面,可一见温品兰这哭天抢地的架势,顿时又怒气上头:“来人,将周嬷嬷摁在院子里,先打上十大板!”

    “哎呦!夫人!老奴要痛死了!啊啊啊!”周嬷嬷的叫声顿时响彻院中。

    很快五六下板子过去,周嬷嬷翻了几个白眼,干脆装晕从春凳上滚落下去。

    品兰见她如此皮实,一时间竟也无可奈何。

    正在此时,小楼步履轻盈地飘进院子,看了眼周嬷嬷,轻飘飘地道:“嬷嬷可是晕过去了,重伤及肺腑就不好了,容我来瞧瞧。”

    说罢她极快蹲下身子,在周嬷嬷身上上下摆弄了一番,又俯身将脸与周嬷嬷贴得极近,仿佛在仔细观察什么,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周嬷嬷面部微微抽搐两下,很快就不再动弹。

    梁小楼起身冲温夫人大方一笑:“方才嬷嬷一直念叨着,什么银子,什么床下,似乎十分重要的样子。”

    温夫人面色微变,唤来另一个身强力壮的仆妇,低语几句。

    不一会这仆妇便浩浩荡荡带着两名粗使丫鬟回来了,她居高临下瞪了一眼仍躺在地上装晕的周嬷嬷,将丫鬟们怀中的布包袱呈上给了温夫人:“这包袱里统共有五十几两银子并几枚金饰,着实豪横!”

    温夫人将包袱翻开来,伸手取了那几枚金饰,反复打量之下只觉得眼熟。

    她顿了顿,又唤来那仆妇,冲她使了个眼色,将其中两枚金饰悄然递了过去,抬头大声对众人道:“前几日府外抓到盗贼,盗卖我们温府财物,你去问问几位姨娘,可有她们丢失的贵重首饰,总共价值百金!”

    此刻院中只有温夫人同温品兰身边得力的仆役,和一个“串门路过”的梁小楼。

    不一会儿,出院的仆妇领着一名身弱拂柳般的嫩黄色纱裙妇人走进院来,那妇人人尚未进院,尖利的声音便远远传来:“夫人可得为婢妾做主啊!那价值百金的财物必然是从婢妾屋子里偷盗的!可怜婢妾当牛做马这么些年,统共就这么些体己首饰,那可都是我儿品荷的嫁妆!”

    温夫人脸上露出了然的冷笑,待那妇人走进,便指着周嬷嬷问道:“杜姨娘给品荷备下的嫁妆,怎得到了周嬷嬷房里?我竟不知你们二人,关系这般亲近了?”

    杜姨娘见到摊在地上毫无动静的周嬷嬷,惊得立刻跪爬在地:“夫人,夫人,婢妾真的不知,许是,许是婢妾记错了?毕竟这长命锁长相多有类似,婢妾,婢妾也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

    温夫人治家之严,她自进府就深有体会,在她之前犯错被发卖的可不乏温大人宠婢,更何况她一个早已年华老去的妾室。

    眼见局面陷入僵化,温品兰私下偷偷戳了戳小楼,轻轻柔柔地道:“母亲,杜姨娘,眼下周嬷嬷晕了过去,女儿斗胆,不如请小楼先将她救醒,再对质,如何?”

    温夫人点头:“还是品兰心善,小楼,你不必太费心,将这刁奴弄醒即可!”说罢吩咐仆妇朝周嬷嬷泼了一大盆冷水。

    小楼应诺,上前掏出银针,摆手极快的扎了几下,就见周嬷嬷身子一抽,两眼睁开。

    “周嬷嬷醒了!”梁小楼可不会许她装死,伸手用力擒住她粗肥的手腕,略一掐算,便大声喊,“嬷嬷你这病得可不轻啊!再不瞧好,过不了今年,便要没命了!夫人,快将她挪出温府为妙!”

    周嬷嬷原本又想闭上双眼,听小楼这么一喊,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撅了起来:“夫人,莫听这小妮子瞎讲!老奴已经在百济堂开了方子,几副药就能好!”

    见她不打自招,梁小楼反而笑了:“若我没猜错,周嬷嬷可是常有浮肿消渴之症?”

    “是又如何?”,周嬷嬷梗起脖子,“百济堂可是百年老字号,一副七味白术散,可是别家医馆根本开不着的神药,根本不用担心老奴身子好不了!”

    小楼又问:“一副七味白术散,其中少说也要配上一钱上等人参,如此金贵的方子,嬷嬷可要花上不少银两,难怪房中存着那么多银子!”

    “你胡说!”,周嬷嬷眼珠一转,“那些银子都是老奴这几十年存下的养老体己,都是夫人仁善赏下来的,不是贪墨!”

    “是么?若是那七味白术散如此神奇,那为何嬷嬷的面部浮肿,近来越发严重了?听二小姐房中小丫鬟说,嬷嬷近来可是吃的很少呢。”梁小楼说罢掐了掐周嬷嬷手腕,只见掐痕深陷,许久都不曾复原,“浮肿如此严重,可见那药虽然金贵,也延不了寿啊!”

    “这……”,周嬷嬷满腹狐疑地看了梁小楼一眼,原本只当她是个来客居的小娘子,哪知对方问话竟如此犀利,一时摸不清对方底细,“小姐小小年纪,莫非水平竟超过了百济堂那前朝御医传人?”

    梁小楼再不理她,而是转身朝温夫人行了个礼:“夫人,请恕小楼方才失礼了,不过周嬷嬷这病,确实有些严重了。”

    温夫人摆了摆手:“此事已经十分明了,小楼你无需忧心。”

    她有些疲倦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严肃中带着怒气:“周嬷嬷原本的体己银子,大部分早就给你侄子婚娶花光了,如今又每日要吃人参,想必从杜姨娘这里得了不少银子,连品荷满月宴的礼物都给拿了去。这枚黄金锁,是我娘家兄弟所赠,他知晓我一直想要个女儿,见得了品荷这个大闺女,就命人捎了来。一番好意,竟给你这个贱人转头赠给这老奴!”

    她伸指指向杜姨娘:“罚你三月月例,半年闭门不得出!”

    杜姨娘哀婉哼了几声,只能拜服。

    “至于周嬷嬷,”,温夫人沉声,“毕竟是我娘家来的老人了,连同你那侄子一家人,都送去郊外庄子上做活吧!”

    周嬷嬷的侄子在府中,担任的可是颇有油水的职位,这下全家又被打回原形成了庄户人家,闻言周嬷嬷只得拖着病身又大声哀嚎求饶起来。

    温夫人一言不发命人将她抬了下去,又转头看向品兰:“兰儿这次受了大委屈,这样吧,我身边的秋山还算稳重,今日起拨去你房中,辅助你打理事务。”

    秋山平日里帮温夫人打理财物妆盒,能刺绣会算账,极为精明能干,以后就是品兰的陪房。

    品兰那双秀美杏眼中,再次盈满泪水。

    这边厢用过午饭,小楼换上男装,依照约定,来到大公子温东相院中。

    后者正摸索摆弄着几样精致针具,听说见小楼到了,招了招手:“小楼你来,这些是上次你预定的器具。此物到底如何用,你先给我讲清楚。”

    梁小楼见到那仿似后世自己常用的金针套拨工具,心中大喜。

    她想了想,随手摘下一颗葡萄,塞入双目失明的温东相手中。

    “敢问大公子,若要拨开这果皮,又不让内里果肉破损,该当如何?”